由民国时期的湖南辰溪宗姓械斗想到的一些亲身经历

火耀西南 2024-03-26 19:47:45

文人笔下的乡村社会仿佛处处是田园牧歌、耕读传家、与世无争的桃花源,乡民依赖于传统的习俗和权威维持基层社会的秩序。

实质上,乡村社会的具象远比这理想的画面要“杂乱”的多。在趋利避害的人性和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面前,要做到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相处亦是每个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奢望。

在我们的历史上,诸如闽南乡族械斗,广东咸同土客械斗,彝族家支,草原部落之间的械斗仇杀等都是触目惊心的。

如今随着法制社会的逐渐健全以及人口的外流和禁枪令的实施,这种村寨之间的大型械斗已经几乎看不到了,但是在作者小的时候,也就是八十年代初期,几乎两三年就会听说或者目睹那么一次,那种一百多人手提火药枪,腰挂柴刀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但今天首先要说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二十世纪初的湘西辰溪,两个宗姓之间一场持续五年,余波绵延四十余年的大械斗。

本来起源于一场小的纠纷,但在政府缺位以及匪患四起,军阀割据的年代,竟然演变为一场血腥的大乱斗,期间田地荒芜,上千户的人家房屋化为灰烬,近百个村庄变成废墟,双边长期至亲不认,甚至出现骇人听闻的弟杀姐,甥弑舅等人伦悲剧。。。

民国辰溪旧照

辰溪,位于沅水中游,古名辰阳。

在辰溪的西南山区,有一个大水田乡,西、南、北三面紧靠怀化和麻阳,此地重山叠岭,历来土地贫瘠,交通不便,文化落后,民风彪悍,生性好斗。

民国鼎革之际,由于袁世凯称帝而引起的护国战争爆发,一支北洋军被护国军在四川被打败后,向辰溪一带溃败而来。由于粮饷全无,溃败的士兵便开始用手中的武器换取钱粮,因此导致了大量的枪支流落民间。

导致了过去这一带小打小闹持刀抢劫的盗贼瞬间鸟枪换炮,打家劫舍的事件更加频频发生,继而由于时局混乱,城头变幻大王旗,一时间匪患四起,人民苦不堪言。

于是很多地方的人民为了自保,开始组织起了团练武装抵御匪患,但是民团这种民间武装并不是万能的,大家都拥有武装后,带来的问题同样复杂,村寨之间,团匪之间,官团以及官匪之间的关系都变得更加具有暴力化。

大水田,本来偏安一隅,山高皇帝远,那时的官府自身都搞不清未来的道路,对这些穷乡僻壤更是无暇顾及,因而就出现了当地宗族变成了各个武装部落,在没有王法的年代,这些所谓的族长不但掌握了宗法,而且掌管着政治、经济、军事等一切大权。

大水田,民国时期属于温和乡,在当时的温和乡根据地域划分了左和后两个民团,大水田、木叶溪、毛坡田等方面属于左团所辖,聚居着张姓十余个村寨,四百多户人家。其间杂居刘、雷、陈、周、杨等姓。

而道观溪、杉木溪、岩屋塘、永安庄、肖泥田、土桥等村属后团所辖。这里聚居着包姓十余个村寨,三百多户人家,根据明清时期的行政区划为第七都第二甲,故而统称此区域为“二甲包”。

左团木叶溪有一个清末秀才张福从,是当地有名的文化人,曾任过张姓族长,家中不但有水田千余石,而且由于其擅长替人写讼词,给人化解纠纷等,在当地颇有些威望。

但是张福从的几个儿子却不争气,特别是老二张嘉乐和老三张贤乐二人,因为张嘉乐充任了当地团勇队长,有人有枪,兄弟二人是沆瀣一气,明团暗匪,没少干缺德事。

当年北洋军溃败入辰溪那年,全县混乱不堪,张嘉乐便想着浑水摸鱼,于是就跑到后团“二甲包”去索取捐款,但是遭到了二甲包的包氏族长包良楚的严词拒绝,并训斥了张嘉乐。

张嘉乐碰了一鼻子灰,但是鉴于此地是包姓聚居地,也不敢轻举妄动,不得不悻悻而归,但是自此他心里便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次年,北洋军败退出了辰溪,张嘉乐兄弟二人趁机又捞得批快枪,实力大增。而且和芷江的股匪也眉来眼去,相互勾搭。

同样,为了加强二甲包的实力,也从北洋军手中购得一批枪械,双方实力不相上下。

1916年冬天,芷江匪首“魁山跛子”张魁山突然洗劫了后团辖区的野鸡田和桥泥田两个村寨。包良楚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出一批青年壮丁,带着步枪和土炮前去打土匪,双方一番激战,但是由于土匪枪多势众,未能成功截击。

事后,二甲包开始分析,芷江土匪这么明目张胆的到后团来抢劫,这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要查一下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久,就得到消息,在魁山跛子前来洗劫之前,张嘉乐的心腹义哇、张善考曾经悄悄的来打探过野鸡田和桥泥田的情况。

而且魁山跛子抢劫完后,是光明正大的从木叶溪张嘉乐的防区回芷江的,张嘉乐不但没有打击土匪,而且还将这次打劫的赃物平分了。

关键是他还说:“二甲包人喜欢争孝帽子戴,其实这事管他个屁。”“打到我的门口也得事先打个招呼,下次再这样干,莫怪老子不客气”。

这些话二甲包的人还是将信将疑,于是继续打探,最后在张嘉乐的马夫包考和尚那里得到了证实。

这件事引起了后团方面极大的愤慨,张嘉乐兄弟明团暗匪的事情本来就众人皆知,但是此时欺负到二甲包的头上来了,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加之又联想到张嘉乐当时跑来索取捐款被拒的事情,那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于是后团团总包良箴温和乡团防局局长高第荣以及前团、右团团总张灿三、万民良等乡绅,联名控告张氏兄弟窝匪、勾匪、为匪的罪行,恳请当局剿办,以安地方。

温和乡团防以及两个团总的联名控告还是引起了辰溪知县和湘西镇守使署、驻军的关注。当时驻扎于辰溪的湘西靖国军第三军胡英部,立即派了一个营的人开赴后团的大水田准备缉拿张嘉乐兄弟归案。

谁知这事张嘉乐兄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大水田一带山高林密,于是张嘉乐便决定要给靖国军一点颜色看看,当靖国军刚进入大水田时,就招到了张嘉乐的队伍的伏击,靖国军人地两疏,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回了辰溪。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久,靖国军再次组织了人马前来攻打大水田,因为上次轻敌和冒然深入,导致了失败,这次靖国军也学乖了,联络了二甲包方面充当向导并派出团丁参战。

在包氏团丁的参与下,很快靖国军就长驱直入的打进了大水田,把张氏兄弟驻地屋寨围得水泄不通。

双方又展开了三天三夜的激战,张氏武装无法抵挡,只好溃败突围,靖国军也不是善茬,为了报复上次被伏击的事情,一把火就把张家的房屋和驻地烧了个精光。

此次事件后,张嘉乐对包姓人就更加痛恨了。

第二年,张嘉乐兄弟见风声已过,又返回了大水田,然后在张家祠堂召开了头人会议,会上张嘉乐没有讲到自己任何不是,而是大肆渲染对二甲包的仇恨,将此事上升到了张姓和包姓的冲突上来。

但是张家的人也不都是傻子,很多人都提出了两边世代亲戚都是友好相处,这样相互残杀,对两边都是浩劫。于是便和事佬开始对武装冲突提出了反对。

特别是岩坳的椒柱脑对此事尤为反对,张嘉乐不仅不听,为了杀一儆百,竟然污蔑其为吃里扒外的“族奸”,愤怒中掏出手枪,将椒柱脑当场打死。

在张氏家族中威望较高的张早龙见状,愤怒的与张嘉乐兄弟二人吵了起来,谁知杀红了眼的张嘉乐又是一枪将张早龙给击毙当场。

接下来,没有人敢再提出异议,不得不表示都愿意服从张嘉乐兄弟的调遣,见张氏兄弟如此蛮横,就连邻村的几个姓也不敢抗命,答应到时出兵。

这年五月份,张嘉乐兄弟率领着五百多青壮,带着几十支枪,突然出现在了二甲包的大松林村,将这二十多户人家洗劫一空,然后将所有的房屋付之一炬,在这次报复行动中,大松林村五名村民被杀,其中还有一名是孕妇。

至此,事件已经完全演变成了张家和包家两姓为主的宗派冲突以及左团和后团的地域矛盾。而且此事逐渐愈演愈烈,经年累月的战火不断,大小规模的械斗和仇杀硝烟弥漫。

对此,二甲包发出了对张嘉乐兄弟的斩首行动,因为大水田这个地方,是辰溪、麻阳和怀化三县交界之地,所以集贸圩场一直比较繁荣。

这天,包姓这边得到消息,张家三兄弟都要来赶集。于是立即组织起了四十多名“刺杀队”,事前做了任务分工,一个小队装作赶集的人混进大水田,一个小队则携带枪支,迂回到大水田四周各个隘口把守,对张嘉乐等人务必打死。

这天赶集的人很多,混进大水田的小队很容易就进入了场镇,四处搜寻张氏兄弟的下落。果然不久就有人发现了张氏三兄弟的踪迹,刺杀小队立即展开了行动,谁知这个小队急于迫切致三兄弟死命。

在另一个小队四周路口还未完全布置好的时候,就发起了进攻。张家兄弟见势不好,立即仓惶逃跑。

此时场镇上已经是混乱不堪,哭的、喊的、闹的,乱做一团,刺杀小队稍微不慎,就把几兄弟给跟丢了。

刺杀小队在场镇中四处搜寻,结果只在圩场下首桥底下的岩洞中将张氏兄弟的大哥张祺乐给堵住了。

其实张祺乐虽然是大哥,也的确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是并没有参加过张嘉乐的行动,但是愤怒的二甲包刺杀小队并没有准备饶过他。

当时张祺乐在岩洞中苦苦哀求,声称大家不要误会,他是好人。

这外边的刺杀小队便诓骗他,说:“你出来嘛,我们不杀好人。”

张祺乐在岩洞中将信将疑,战战兢兢的道:“那就好罗,凡事要分个好坏才对!”

结果等他刚一探头,突然几把杀猪刀就对着他一顿猛砍,张祺乐惨死桥底。

而搜寻了整个场镇,后来都没有把张嘉乐两兄弟给搜出来,原来当时二人乘乱从场镇后山攀爬上去溜掉了,张祺乐长期吸食鸦片,身体差,才想到躲到桥下岩洞中,结果丢了性命。

紧接着,张嘉乐两兄弟为了给大哥报仇,当即就组织起了几百人马,又联络了芷江土匪魁山跛子,一千多人浩浩荡荡的杀向了二甲包,先是将周围二十四个村寨抢劫一空,然后纵火烧村,叫嚣着要“一村一村地干掉,杀他个鸡犬不留,烧得他屋场翻天。”

接着又抢劫了道观溪村的三十余户,枪杀了大小十余人,房屋烧光。继而西进,攻打白米井。

还好白米井是个比较大的村落,当年修寨子的时候,就在村前的一个突起的山坡上修筑有防御工事,加之寨子周围又是比较开阔的田垄,可谓是易守难攻。

当得到报信后,白米井方面立即组织起了青壮年严阵以待,又迅速去通报团防武装火速驰援,并告知一定要在芷江土匪的归途獠湾垅口设伏。

接下来,一场激战就此拉开帷幕。

张氏兄弟和魁山跛子带着一千多号人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白米井,只见白米井村民已经布置好了防线,于是采取了强攻。

白米井的村民毫无惧色,靠着有利地形展开还击,虽然对方人数众多,武器精良,但是白米井的防御工事确实做得不错,靠着火枪和少量的步枪还击,张氏兄弟和魁山跛子的人马竟然数次冲锋都未占到任何便宜。

还有几个土匪想声东击西,翻到村后去放火,结果也被村民抓了出来,斩杀于阵前。

张氏兄弟和魁山跛子只能望村兴叹,不得不将村外一些人家的房屋焚烧泄愤,然后掠夺一番后退了兵。

然而等着魁山跛子的还远没结束,魁山跛子带着他的那几百人马,肩挑背扛着抢劫的财物到达獠湾垅口时,只听两边山上是枪炮声四起。

几百个匪徒被打得晕头转向,这里道路狭窄,转身都困难,一时间众匪乱做一团,一仗下来,一百多名土匪被打死。魁山跛子奋力突围,受了重伤被手下抬回了芷江。

仇恨的后面是更大的仇恨,第二天,后团团总包良箴、族长包良楚,在道观溪村,组织包姓及“五姓”共千余民壮集会,将被杀的尸体摆放在台前,发誓要报血仇。

然后,一千多名后团民壮又带着满腔怒火杀向了大水田,沿途数十里下去,大小三十多个村寨又被后团的人马烧得片瓦不留。

无休止的仇杀又让张姓更加坚定的和张氏兄弟站在了统一阵线上,又继续联络芷江股匪经常进击二甲包。双方是互不相容,相互械斗。在械斗过后,为了泄愤,不仅常常烧毁对方房屋虏劫财宝,更甚者有了割落头颅、开膛破肚之举。

此次的械斗甚至后来演化出了一系列械斗的仪式。械斗之前,男女老少都忙忙碌碌准备杀猪沽酒,做饭烧菜为即将上战场的壮士饯行。

然后会挑选身强力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非独子)打先锋,并将做好的猪头送至其家以示礼遇。到了晚上,家家户户则忙着挑水往房子上泼,里里外外湿得透透的,以防对方杀进村后烧村,事毕妇女们则携着孩子及家里的动产至邻村躲避。

及至械斗之前,带兵官往往把族内成年男子集合于祠堂前空旷地区进行军事动员,并整点好刀枪旗炮准备搏杀。

在械斗的过程中,打前锋的乡民都会赤裸上身,以账簿及家谱别在腰间以作护佑之用。双方队伍都会视大旗为进退。

在械斗之后,胜利的一方会将敌人的首级砍下,陈列在宗族祠堂中祭告过往在械斗中丧生的亡灵,并且会大张旗鼓,邀请同宗及邻族同盟者前来,大肆炫耀战果并庆贺祖宗之仇终以得报。

而失败的一方除了将阵亡的乡民入祠配享外,还会想方设法将阵亡诸人的血衣记上名号及死亡日期藏在祠堂之内,以图等到他们的后代长大成人后于祭祀之时拿出并说明其先人械斗致死的惨状,用以鼓励他们的复仇之心。

1921年秋,辰溪县议会等公法团为了调停张包两姓纠纷向各界发起呼吁,才引起湘西镇守使署和有关部门的关注。

是年8月22日,湖南陆军步兵第十旅司令田镇藩复函辰溪县议会及各公法团,一面派员将该二人新旧案件切实调查;一面令行张知事传集包良箴,杨团长传集张嘉乐,来部当面开导,务须劝令通敦和好。。。”

经过军政当局,各公法团及地方士绅的反复说和调停,双方虽然达成停火协议,表示不再挟嫌寻隙滋事。

但事件的余波未平,为此,当局和乡绅们再度召集双方在大水田一庵堂内见面,奉劝双方以百姓为重,真诚和好,敦促双方具结备案,并在菩萨前砍香盟誓以表虔诚。

包姓代表包良楚跪在菩萨面前陈述:“菩萨,您老人家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今后,他不打我,我决不打他,他若打了我们,我们就要打死他们的,决不手软。”可以看出,他们仍是耿耿于怀,余愤还远远没有消除。

不久,张嘉乐的“团勇队”被收编,经田镇藩的推荐,湘西巡防军统领陈渠珍任命张为游警队队长,配发二十支马枪,调往保靖、永绥(今花垣)等地驻防。

这些年残酷的厮杀,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人心思治。

这时,双方原来被卷入械斗的异姓人们纷纷脱离。张姓群众也一致反对无休止的厮杀;对于至亲不准相认、不准往来的规定早已遭到双方人们的反对,在群众强大的呼吁面前,包姓的族规放宽了:“只要不做奸细,主要亲戚,允许相认。”

这样,断绝了多年的亲戚关系开始得到了恢复。双方群众间,通过亲戚往来,增进了解,原来的“疙瘩”“纠纷”、“仇怨”都将逐步冰雪消融。此后的斗争实质,主要是包姓与张氏兄弟之间的矛盾了。

张嘉乐虽然被调防他县,但仍然做着“当山寨王”的美梦。他利用职权,将一些武器运回武装其弟。而张贤乐则招兵买马,不断扩充势力,以图称霸地方。

后来,张嘉乐移防麻阳,干起明军暗匪的勾当。

1923年秋,张家村(今怀化芦坪乡)有钱有势的大户张天祺派两名枪兵送两副担子赴辰溪县城,路过龙泉岩附近的坨田垅时,被张嘉乐的部属张胜刁一伙拦劫,人员被杀死,武器、财物被抢掠。

对张嘉乐这种翻脸无情的行为,张天祺极其愤恨。于是他一面呈文控告张嘉乐为匪,一面行贿湘西巡防军驻麻阳督带欧训武。

不久,欧派人在麻阳兰村将张嘉乐暗杀。

张嘉乐死后,张贤乐接过家兄的人枪,公开竖旗,自称“司令”,四处纠集游兵散勇,很快发展到五个团两千余人枪,势力遍及辰溪大部分地区。

这时,陈渠珍统领兼湘西屯边使,以招抚办法,收编了张贤乐部,委任张为湘西屯边军辰溪保安司令。

1927年秋,由于张贤乐的部队民愤过大,结怨过多,各地纷纷控告,张贤乐被陈渠珍问罪处死。

说说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

对于我们国家传统社会的这种宗族械斗,其实已经有很多专家和学者对此作出了研究和讨论,不论是宗族竞争还是资源争夺,无良官绅的推波助澜还是乡风民俗上都作出了一系列合理的解释。

作为一个从小在湘鄂川黔边区长大的人,作者也亲身经历过数次不同烈度的乡村宗族械斗和地方村寨之间的械斗,而这些发生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一系列械斗事件,同样触目惊心。

这些行为由于国家力量的存在,虽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杀人放火行为,但是只有身处其中,听到火药枪声,夜晚听到锣声和尖锐的口哨声才会感觉到那种恐怖气氛。

记得是十岁那年,当时我们那个地方与另一个寨子之间也是因为小纠纷然后逐渐演变成了大械斗。

那种完全是半军事化的行动,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釜底抽薪,感觉三十六计都用上了,真的是记忆犹新。

抓住对方的人游街,以及当时和我们老家有冲突的寨子扬言还要炸掉我们当地的大桥(那座大桥是六、七十年代修建而成的,是除了水路,当地与外界相通最为便捷的公路桥。)

双方就开始了炸桥和保桥,晚上专门有人拿着锣和口哨,身背武器在桥头驻守,关键对方还真派着小分队来偷袭,这边放枪和敲锣吹口哨,民兵就立即起来把人赶跑。

那时两边的人都不敢单独外出赶集或者出差,碰到就打,这场械斗一直从暑假前一个月,持续到春节前夕,其实双方都疲于奔命,最后终于在县政府和当地驻军的强烈干涉下停了下来。

因为那时我还小,具体结局不甚了解,但是对当时小伙伴说的我们暑假不要下河游泳,说XX寨的人有水鬼队,专门拖小娃儿下河淹死这话记忆犹新。[捂脸][捂脸]

后来大了些后我认识了对面村寨一个朋友,我问他,你们到底有没有水鬼队,他懵逼的说,有个卵,我们这边当时还传你们那边从湖南搞来一批迫击炮。。。

其实后来反思,这种械斗在建国后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赢家,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双方的人民都是受害者,同时也是施暴者和矛盾制造者。

真正的再没发生大型的械斗,主要还是在禁枪令下来后,各村各寨收缴枪支,那时还亲眼见到过由制式步枪改造成火药枪柄形状的那种枪支,不知道是手感好点还是迷惑敌人的。

在当时的乡村社会,我一度认为这种炫耀武力是年轻男性为了争夺优先配偶权,因为更强壮的男性也更代表了其更多的劳动力,在当时农村人口极度过剩的情况下,这种械斗和旧社会时期的械斗有一定的区别。

直到席卷大西南的打工潮开始,人口快速的向沿海城市流动,过去的宗族派别观念逐渐烟消云散,搞钱成了主要目标,后面就很少听说那种大规模的乡村械斗了,可能单纯的强壮和炫耀武力也不再成为青年女性所追求的配偶标准了吧。。。

参考文献:

辰溪县志

太辅:张包宗派械斗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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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耀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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