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湖到江湖——重庆石柱著名浑水袍哥、川军师长陈兰亭旧事

火耀西南 2024-05-09 01:54:53

文/编辑:nirvana

壹、洛碛镇上来了个袍哥大爷

1951年11月上旬的一个傍晚,长江之滨的渝北洛碛镇码头的一家茶馆里面,正在打川戏围鼓,一个头发斑白,穿着蓝布中山装的老头本来还一幅老态龙钟的样子,脚上还搭了条毛毯,一听到围鼓响起,眼睛顿时就冒了光,又是摇头晃脑,又是边听边用手指在茶桌上叩击节拍,时而欢快,时而沉浸,不是还喃喃自语:“哎呀,格老子的,这里打错了嘛!”

邻座的几个茶客见这老头一副鉴赏家的姿态,也是很好奇,特别是他旁边还坐了一个公安人员,更是诧异。

这时,另一个老人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鉴赏家”老头,突然一惊,问道:“敢问老先生是不是姓陈?”

“鉴赏家”老头一愣,方知自己方才有些太投入,失态了。面露尴尬的道:“对头,我姓陈。”

那老人一拍大腿,喊道:“哎呀!仙人板板的,你真的是陈兰亭陈大爷都嘛!你还活起的啊!”

茶馆里面的人一听这老头竟然是当年在下川东叱咤风云的袍哥大爷陈兰亭,一下都来了兴趣,围鼓也不听了,纷纷围上来问这问那,一时间,石柱当年的袍哥大爷陈兰亭到洛碛镇上听戏的消息不胫而走。

很多人老远的跑来要看看这个当年的传奇人物,一度引来了当地派出所的查询干预。陈兰亭也没啥子架子,别个问啥子,他就答啥子,尽是当年那些风云往事,奇闻野史。他本来就健谈,这下越说就越起劲了,一直到了深夜,还有几个老年人一直陪着陈兰亭和那个公安人员返回了旅社,他们与陈兰亭边走边谈,久久不愿离去。

这是1991年的时候,石柱县公安局干部谭祈凯的口述记录,回忆了他当时往返重庆,提取石柱袍哥大爷陈兰亭回石柱接受减租退押清算的一段往事。

范绍增

说起陈兰亭,名声可能远远不及他的儿女亲家樊鹏举,哦不,范绍增,你看,我首先想到的还是樊鹏举,所以可想而知,当年《傻儿师长》在川渝人心中的地位。

但是,陈兰亭当年却是和范绍增同样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在川江边上,上到吃饱喝足拍肚子的,下到走街串巷摇铃子的,没有人不晓得这两个天棒。虽然二人早期经历几乎相同,但是陈兰亭却演绎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今天就让我们来谈谈这个当年威震下川东的的著名浑水袍哥、曾做过川军师长的重庆石柱陈兰亭。

贰、大歇塘的顽劣少年

石柱旧照

陈兰亭,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出生于当时的四川省石柱直隶厅(今重庆石柱土家族自治县)大歇塘。最先,陈兰亭不叫这个名字,而叫陈芝芬,后来估计是觉得这名字太娘炮了,不符合自己绿林形象,比如说有人说哎呀,我今天出去被陈芝芬那个棒老二抢了,别个还觉得你连个女流之辈都搞不赢,他自己也觉得“陈芝芬大哥”这个词确实是不大好听。于是后来他就改了名叫陈芝应。叫陈兰亭那都是后来当了袍哥大爷的事情了。

但是小时候,大家都喜欢喊他的小名端阳(他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出生的)。

了解石柱历史的应该都知道,这里当年在明朝有一支强悍的土家族军队,叫做白杆兵,有个唯一被写进了将相列传的女将军秦良玉,所以自古这里民风彪悍那是肯定了的。

而作为出生于一个湖广填四川才来石柱的客家家庭,你不更强势,你是呆不下来的。

而陈兰亭家就是这样的,他家不但在石柱已经生活了四五代人了,而且从他高祖父开始就是外地迁入石柱定居的外籍人的头人,这个头人在当地被叫做客长。到了陈兰亭的父亲陈家福 的时候,因为他行二,所以被喊做陈二客长,而且他还是当地有些名气的袍哥人物,平时说话是一言九鼎。

那时陈二客长家在当地有些权力,有些田产,每年收个十几石的租谷,家里还是很殷实。

大歇塘这地方,是石柱县城通往悦来、西沱、黄水、洋渡、忠县、万县的必经之道,也是石柱北路各乡镇来县城的汇合点,距县城只有三十里,因此就显得比其它场镇更加热闹。

每逢二五八赶场,街上轿马往来,人声喧嚣,百商云集,茶房酒店座无虚席。

加之在清朝的时候,街头西北角端有一个深塘,悬流如轻纱,塘水似碧玉,当时佛教盛行,距这里二十里地有一“方斗山寺庙”,过往游客经过此地赴庙烧香焚烛,每每被溪水淙淙,清碧潭水所吸引,无不住脚而歇,所以这里才叫大歇。

于是,颇有生意头脑的陈二客长就在大歇塘上开了个客栈,生意相当火红。

陈兰亭是在七岁的时候被陈二客长送到了私塾读书的,但是他自小顽劣,家中又比较娇惯他,他吃不了读书的苦,就经常逃学跑出去闲逛,加之他家里有些钱,不久就染上了赌博,抽大烟等恶习,而且从这时起,他还培养了一个伴随其终生的爱好,听戏。

陈兰亭这人虽然顽劣了一些,但是他为人耿直,重江湖义气,所以不管是市井无赖还是江湖强人都乐于和他来往。

叁、陈二客长之死

旧时的石柱,一年一度有一次城隍庙会,请了外地戏班子来唱戏,那是相当热闹,你看不但是陈兰亭后来看戏成瘾,陈二客长同样爱听戏看热闹。

这年城隍庙会,陈二客长就约了大歇塘的袍哥大爷黄先举进城看戏,陈二客长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看戏的一场纠纷竟然断送了自己的家业,也让陈兰亭从此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当时城隍庙两厢的书楼上都设有茶座,专供有钱有身份的人坐着看戏,陈二客长和黄先举二人自然就被引到了茶座上。谁知旁边一桌,刚好是石柱有名的富商“老大王”冉财神的茶座,结果不晓得是为啥子原因,陈二客长就和冉财神二人发生了争执,最后二人骂得不过瘾,直接就动起了手来。

冉财神身高体胖,陈二客长毕竟年岁又大了些,结果就被胖揍了一顿。陈二客长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觉得这羞辱实在受不了,但陈二客长没有选择去找兄弟伙帮忙,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要走法律程序,于是,跑到县里衙门去告状。

陈二客长在大歇塘有点排面,但是在县里哪有好大面子呢?于是搞得个自讨没趣,负气回了家。

不过陈二客长气不过啊,不蒸馒头争口气,老子就是要和冉财神杠上了。他做了个大胆的举动,他竟然把几代留下来的土地去卖了一部分,要到重庆衙门上去控告冉财神,一定要把这个面子给找回来。

但是打官司哪有那么简单,往返重庆几趟下来,家产被他变卖得都差不多了,结果官司还是一点分晓都没有。于是整日郁郁寡欢,有一次在旅途的劳顿中染上疟疾,经医治无效,竟然死在了重庆的客栈内。

噩耗传来,陈兰亭是悲痛欲绝,为了运回父亲的遗体,将仅剩的两石土地卖了,与一个同姓的成年人去重庆搬运父亲的遗体。

谁知,这陈兰亭本来就是二晃二晃的,在高镇码头等船的时候,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就走到赌场去了,想捞点钱,结果是输得个精光。

这下好了,一分钱都没得,还去啥子重庆?陈兰亭后脊背发凉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家,跪在祖母面前哭诉认错。

疼爱孙子的老人,是又气又觉得娃儿可怜,只得将自己六石三斗的养赡田当去一半,待日后有钱时再赎回。

陈兰亭拿着这笔典当费,才去重庆将父亲的灵柩运回家乡安葬。

但是陈兰亭这人还是比较大气的,在民国十七年(1928年)的时候,他当了川军的师长,驻防在忠县、丰都和石柱,衣锦还乡那天,警卫兵弁开道,县长亲自迎接,冉财神差点没吓出屎来,一天东躲西藏不敢露面,怕陈兰亭报辱父之仇。

陈不但不去子报父仇,反而叫人安慰冉财神,说:“那是过去的事,不再搞冤冤相报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陈兰亭确实是不记旧恶,平衡了此事。

肆、从落魄赌棍到浑水袍哥

但在当时,陈兰亭家面临了大问题,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母亲又已经早亡,田产也没了,陈少爷瞬间变成了孤儿,怎么办呢?陈兰亭再次把当年赌博输得精光,无钱去重庆替父收尸的事情当做了运气不好。他又把希望寄托到了赌场上去了。

他首先把自家客栈改成了赌场,聚赌抽头,又在铺面上开个小饭店,以此谋求生计。结果不到两年,好赌如命的他就把饭店,赌场都赔得精光,变成了光棍一条。

白天他就在赌场混,晚上就在赌场的案板上睡觉。穿的不是穿的,吃的不是吃的。有时实在烟瘾犯了,就找兄弟伙帮忙,乞点钱过过烟瘾,吃点饭。要是赢点钱,他又大方得很,请客吃饭点大烟,一点也不吝啬。

大歇塘这个地方,是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人多,所以场镇也比其他地方要热闹很多,各地赌徒都愿意到这来聚赌。

而这件事,引起了石柱县府的重视,某天,石柱县知事的儿子,带了几名便衣兵弁来大歇塘抓赌。

陈兰亭等一伙称兄道弟的赌友,以为是一般抓赌的衙役,只要把言语顺从,送几个草鞋钱就可打发了事,谁知县太爷的公子却不卖账,硬要将陈兰亭一干人等带回县衙查办。

陈等当然不会俯首就擒,于是一场对抗官府衙役的械斗就动起脚手来了,几个便衣兵弁哪是陈等一伙人的对手,一个个被打得鼻歪脸肿,狼狈地逃回县城去了。

县知事看到一个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立即命令团防队连夜赶到大歇塘,缉拿陈兰亭等到案。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兰亭等人的耳边,眼看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一伙赌徒望着陈兰亭?

陈兰亭说:“鞋底上擦油——溜之大吉!我们干脆拖上龙背,另谋出路吧!”大家同意了陈的主张,便各自回家找了一件称手的家伙,刀矛火枪之类的武器。

大家拥陈为“老摇”(土匪头领),从此陈就拖起了一个十多人的“棚子”(土匪武装),在忠、丰、石三县的交界处和川鄂边境一带地方开始了他的浑水袍哥(土匪)生涯。

陈兰亭拖的“棚子”,扬言道,绝不在自己家乡一带劫掠骚扰,要发财到远处去,那是“岩鹰不打窝下食”的信条。

他们劫掠的对象是财主,劫掠的财物是黄金、白银、烟土等。劫掠的手段是“捉肥”。

有一次,陈的“棚子”拖到了丰都县的龙孔庙,就向当地的袍哥大爷秦卓山商量道:“兄弟们日子不好过啊!请秦大哥借几支枪做做‘生意’,用后一定奉还”。

秦很慷慨地给陈送了三支“九子枪”。凭着这三支枪,将丰都泥巴溪的大乡绅捉了“肥”,勒索白银两千四百两后,才将人质放回。

伍、扬名立万之战:烟熏菜子洞

最近看过不少网上的文章,都提到了一个陈兰亭是著名武术家,我翻阅了一大堆当时的文献记录,都没有记载过陈兰亭武功了得的记录,连某网站的词条中都记录了这一点,我想可能是和近代邢台27位太极拳名家里面那个陈兰亭搞混了吧。

随着陈兰亭的帮伙越拖越大,胆子也就放开了,敢碰点硬骨头了。

当时在四川贵州很多地方,为了避匪患兵灾,不少大户人家都修有防御工事,碉堡或者在一些地势险要的山洞等地方建有临时庇护所,这几年还经常吸引一些人去探险什么的。我前年也去了一个寨子岩的地方,说实话,工程都还是比较大的,那年头大富人家为了保住自己那点家产,确实还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的。

在石柱凤凰乡也有这么个叫做“菜子洞”的溶洞,这个洞非常宽敞,可以容纳一百多号人,而且地势险要,只有山下一条小路可以通往洞里。

于是当地士绅王承庥、王克庸父子看中了菜子洞这个洞天福地。父子二人是苦心经营,将这个山洞加以修砌改造,打造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寨。兵荒马乱的时候,一家人带着家丁和金银细软等贵重之物,钻入洞内,把门一关,就可安然无事。

另外洞内储备的饮水粮食充裕,几根火枪可以从枪眼向洞外射击,就算是围上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是没有问题。

在1915年底的时候,陈兰亭的队伍就来到了这里不远的洋渡溪(原属石柱,现属忠县)的燕泥堡。

由于前段时间,陈兰亭的队伍业务开展得不是很理想,手里有点紧,就找到了当地的袍哥大爷要点米和肉好过年。

结果这袍哥大爷不是那么买账,说了一句道:“兰亭老弟啊,菜子洞里面啥子都有,要啥子,自己去拿嘛!”

陈兰亭听了后,觉得很不是滋味,过年粮食没借到,还被人奚落一顿,实在是“臊皮”。

回来后,一气之下就决定做点大的让周围人看看,我陈兰亭也不是好惹的。

于是便决定攻打菜子洞。

王家父子听闻这个消息,也还是很慎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于是,连夜就带着财物家眷进了菜子洞。

等陈兰亭到达后,只见山腰上的菜子洞已经是洞门紧闭,陈一咬牙,就带着人冲,想强攻进去。

结果就凭他手里那点武器,连续打了几天,毛都没摸到。。。

洞内的家丁还时不时从门上的枪眼中放出冷枪,同时还要喊几句:“龟儿莽子!枪不行迈,你斗各人回去得了嘛!”

这一阵挖苦,陈被气得火冒三丈,无奈叫人拿来大烟抽上解解乏。看着陈兰亭吐出的大烟,忽然旁边有人说:“大哥,不如用烟熏土猪的办法,把洞内的人熏出来撒!”

犹如在黑暗之中找到了一丝光明,陈兰亭顿时开悟,大喜道:“对,熏死他妈的!”

不一会,兄弟们抱来了许多柴草,堆在洞门前,泼上煤油后用火点燃,一会儿烈焰吐舌,浓烟翻滚。呼喊“打开洞门”之声震动山谷,风助火势,转眼间洞内硝烟弥漫无法排除,人们被烟得受不住了。

浓烟夹着火星不断从岩缝和门上的枪眼中拥进,王家父子担心把洞内的火药桶点燃,只得主动提出,愿意把洞门打开交出财物。

洞门打开后,陈兰亭见银子不多,就说这点银子还不够赔偿这次损失的弹药。王家父子为了保命,立即写信回家,命夫人去大河嘴黎拔贡家借银子来取人。

陈兰亭的“损失”被赔清后,肩挑背扛的将银元抬走,才将王家父子放回家去。

后来当陈兰亭当了师长,回忆起那段往事,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托人给王家带信,说王家要是有人愿意到他的部队去做事,他可以提拔当官,但是王家没敢去,后来抗战胜利后,陈的部队过石柱时,又曾派人向王家表示过谢意。

陆、兄弟们准备劫法场救人

事情闹大了,自然就引起了当局的重视,特别是忠县、丰都、石柱一带的士绅纷纷联名跑到县府去告状,县府坐不住了,于是忠县和石柱的团防队得知陈兰亭到了忠县石子乡后,当即就派了两县的团防队跑来剿匪。

陈兰亭一听说惊动了两个县的人马,也是甚为惊慌,立即准备逃窜。

谁知为时已晚,团防队已经将他们包围了,双方于是展开了枪战,陈手下毕竟是乌合之众,打点土豪还行,和团防队经过训练的团丁比起来还是差一大截,不少兄弟伙都被当场击毙了,其中就有他的三弟陈芝柏。

陈兰亭在几个贴心豆办的保护下,拼死杀开一条血路,狼狈逃窜,跑得袜子都跑掉了,后面一堆团丁便放枪边喊:“龟儿莫跑!”;“抓活的,抓活的!赏两百大洋!”

恰恰这时,陈兰亭烟瘾又犯了,跑不动了,躺在地上准备摆烂。气喘吁吁的说:“弟兄们,不要管我了。你们各人逃命去吧。”

此时一个叫杜兰启的壮汉跑上来说:“大哥不要慌,我背着你跑。”边说边拉,将陈拉上背,几个兄弟伙前后掩护。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远,追兵们没有再追上来,一行人才在竹丛中坐下来歇息一会。当陈见身边只剩几个人了,禁不住哭了起来,杜兰启说:“大哥不要难过,以后我们还是有办法的。” 陈见杜说的真切有理,特别是生死之际救了自己,又想起刚才在从阴沟中拉出的三弟芝柏被团防兵枪杀的场景,便向杜说:“兰启老弟,我的三弟芝柏死了,你就做我的弟弟,改名叫陈光亭吧!将来如有出头之日,我做什么官,你就做什么官。”

杜听后纳头便拜:“谢谢大哥栽培!”

陈光亭后来确实对陈兰亭死心塌地,后来有一次,陈兰亭带着几个兄弟伙外出单独活动,结果意外的被民团发现,然后抓到了忠县衙门去了。

结果当时不在场的陈光亭听闻后,焦急万分,想着赶紧把大哥救出来。于是他立即派人去联络忠、丰、石三县各地的绿林兄弟,在约好的时间内潜入忠县城内,待县官宣判将陈兰亭绑赴刑场时,便一齐动手将陈兰亭救走。

之后再一同抢掠城内士绅富商的财物,杀死县官,火烧衙门,再撤出忠县城,分好财物之后各回自己的棚子。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土匪要来劫法场的消息如阴云一般弥漫在忠县上空,害得大家出门都要留着个心眼,外地商人也不敢来忠县了,晚上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敲锣打鼓,百姓们日夜不安;特别是那些绅士和商号老板们更为恐惧,害怕家财遭劫又担心生命难保。

为了免除这场灾难,城内的几大绅士出面,召集了码头上“仁义”几堂的龙头大爷和商界巨子等共聚一堂商讨对策。

几经商议,决定去县政府请愿,要求县太爷释放陈兰亭,使忠县城内百姓免遭涂炭。

县知事听了请愿代表的意见后,觉得有道理,目前城内团防队的实力无济于事,请上峰调兵镇压又来不及,如处理不当,不光是百姓遭难,就连自己的前程也保不住,说不定生命都有危险。

县知事顺水推舟,同意了请愿代表的要求。

县知事从死牢中提出陈兰亭,向陈告诫说:“只要你陈兰享今后不在我忠县境内骚扰,就放你出去”。

陈兰亭就这样轻松地被释放了。

陈兰亭刚走出县衙门,就被一大群长袍短褂,腰别短枪的壮汉拥簇着,其中有人不断地说:“大哥受苦了!快走,弟兄们在临江门码头您上船呢”。

当县知事派到江边码头打听情况的人转去报后,不禁冷汗直冒地说:“龟儿好险呀!还好放的早啊!”原来江边已经有几十艘船,船上全是荷枪实弹的土匪武装等着了。

陈兰亭后来也一直很看重这个兄弟,民国九年(1920年)陈兰亭任川军第一军六师二十四团团长时,陈光亭任营长,陈任师长后,陈光亭就任团长。

柒、智取运兵船

民国五年的时候,陈兰亭在石柱洋渡溪袍哥大爷陈益维家作客,这时正是护国战争期间,护国军在川南正与北洋军打得不可开交,恰好陈兰亭听陈益维说,北洋军刚好由武汉运往重庆的一艘军运木船要过境,要在洋渡溪对岸义兴乡的塘嘴码头停泊,据说船上载的是枪支和其它军用物资。

陈兰亭大喜,立即通知所有兄弟都赶紧赶到洋渡溪,为了使这次截船成功,陈兰亭又到码头上拿言语,“希望洋渡溪码头上的袍哥兄弟们一起相助给力”,总舵爷陈益维当场表态,保证说话算话。

停泊在塘嘴岸边的军运船起航了,正慢慢地向长江上游开去。突然岸上有人大喊:“快把船弯过来!我们要检查!”

这时,一个士兵好奇的探出头来查看,只听一声枪响,探头出来的士兵当场被爆头,接着就是震动江岸的枪炮声。

这时,军运船上的押运官正从舱中伸出头来探望,被岸上的第二发子弹击中头部死去。船上的几个士兵见长官被击毙了,岸上的火力又猛烈,吓得丧魂失魄,只得向岸上高喊:“不要开枪了!我们把船靠拢来。。。”

结果船上的武器全部被提了,大约有“夹板枪”(汉阳造步枪)三十多支,子弹两千多发;“格蚤龙”(又称小霸王,如现在的冲锋枪)一挺。

船上所有的军用物资下完后,岸上又有人喊:“把船撑出去!”此时站在船舱一边的几个士兵,看见塘岸上站的一群人,手上哪有什么枪支,只是一些火杆刀矛,旁边一个大铁桶里面,都是些鞭炮纸,原来刚才的枪炮声,是将大爆竹点燃后丢入铁桶内发出的响声,是为了虚张声势,这才恍然大悟,上当了,可是为时已晚了。

陈兰亭在洋渡溪截劫北洋军运船后,四处流窜,裹胁几十百号人,声势更加浩大。当时四川各地军阀都在募兵和招安土匪扩充武装,陈兰亭便利用袍哥的关系,邀约了一伙兄弟伙,组建了一支队伍去涪陵鹤游坪,被熊克武所属江防总司令余际唐招安,陈兰亭任第三营第十二连连长。驻在涪陵保护来往商船,从此陈兰亭结束了九年的绿林生涯,投入了四川军阀中。

捌、泸州起义

杨森

1922年9月下旬,川军总司令刘湘命第二军军长杨森率3万多人开赴下川东,企图消灭熊克武的第一军。第一军被迫撤往离南充一百多里的杜家岩。

陈兰亭旅在撤退途中的营山境内、将杨军唐式遵师先头部队饶映辉团围歼,并配合余懋修旅给稍后前来的唐师其余部队以突然袭击。唐式遵败走渠县。

杨森只好放弃进攻,率部撤至鄂西投靠了吴佩孚。1924年1月,一军在北洋军和刘湘、杨森等联合进攻下一败涂地,转战湘西,去了广东。所部总指挥赖心辉通电服从吴佩孚, 归顺了刘湘,刘湘委任赖心辉为川北边防军司令,因而陈兰亭摇身一变成了赖部的旅长。

赖大炮当时虽然有一万四千多人枪,但是他的队伍相当复杂,鱼龙混杂而且内部矛盾严重。又加之赖与邓锡候、刘文辉等部积惩甚深,被刘文辉夺去富顺防地,处境不妙,只得龟缩泸州一处,依托刘湘,政治上也唯刘湘马首是瞻。

当时陈兰亭、袁品文旅驻泸州城外。陈兰亭的第十混成旅,驻泸州北面沱江左岸的小市。

泸州旧照

城内驻第二混成旅,旅长李章甫,绰号李毛牛,是刘湘的弟子又是赖的亲信和主力部队,所以李章甫把持了全泸州税收。

陈兰亭对此抱怨极大,经常为分得点税款,和李章甫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所以两人矛盾是越来越大。

在1926年的10月的时候,李章甫在泸州城内宴请宾客,这时陈兰亭的二十多个手下刚好到茶园里面寻衅滋事,被李章甫的巡查队给抓住了,李章甫也不手软,当即就将两个领头的给枪毙了。

你说就事论事那陈兰亭估计也没那么大反应,关键是李章甫将二人正法后,还专门在泸州贴了布告,称枪毙了两个土匪士兵。陈兰亭和他老爹一样,是个相当好面子的人,过去虽然说不光彩,但是被对手拿出来提,那是真的往他心窝窝捅刀子,于是这新仇旧恨,两人已经是水火不相容。

泸州城外还驻扎着袁品文的一个旅,袁品文对李章甫同样不满,只是表面上比较顺从。

泸州至此,暗流涌动,矛盾越来越趋向明面化。

而就在这时,我党也发现了这个矛盾,刚好当时的四川省委书记杨闇公为策动川军响应北伐,因势利导,于是准备让川军起义,因为袁品文当年还曾在刘伯承部下当过团长,思想上倾向革命。

袁品文

中共四川省委曾给袁品文、陈兰亭有过密函,刘伯承同志也写过亲笔信,指示袁品文等进行起义准备。

于是在1926年12月1日,袁品文借所办的军事训练学校学生毕业为由,邀请李章甫至兰田坝讲话,在袁的旅部将李和他的弁兵二人缴械扣押。

由部下皮光泽派第七连连长尹熙负责看守,以后便下令将李章甫活埋在三官祠下面一个深基内,上面覆盖着两具弁兵的尸体。

袁、陈立即率部分头从兰田坝、小市入城,迅速占领忠山,李章甫的旅部和龙头关军事要地,将驻龙头关赖心辉的直属炮兵营和李的三个团包围缴械。

次日陈兰亭、袁品文即发出就任国民革命军川军第四、五路司令的通电。

接着十二月三日驻顺庆的何光烈师的两个旅长秦汉三、杜伯乾也率部起义,与何光烈的两个亲信团发生激烈巷战。

该两团官兵在革命军的影响下,将团长扣留,投向革命。师长何光烈在乱军中乘机逃跑。

玖、动摇

青年刘伯承

为统一指挥泸州的起义军,军委决定派刘伯承前往泸州,而刘湘、赖心辉和刘文辉等军阀以及川南团阀肖镇南的团队也急忙调兵遣将,准备镇压起义,一时间几万人向泸州杀来,刘伯承当时主张放弃泸州,北上和开江义军汇合。

但是泸州起义成功后,陈兰亭抱着“金泸州”发财,陈部官兵争盐款、争税收,内讧不已,闹得乌烟瘴气。陈兰亭伙同袁品文部下团长皮光泽四处伸手抓钱粮肥私,根本不想离开泸州,并与贵州军阀周西成勾搭,准备拉部队入伙。所以刘伯承的建议没有实现。

随后双方展开了长达四十八天的战斗,川军还是没能打进泸州,但后来终于弹尽粮绝,孤城被困日久,陈兰亭、皮光泽开始动摇。

军阀们多方派人潜入城内,拉拢陈、皮,用封官许愿诱降。

陈、皮两人本想出卖刘伯承同志。但遭到袁品文反对,没有实现。

袁品文将这项情况密报刘伯承后,刘伯承分析了当时形势和自己的险恶处境,决定先行撤退。

行前曾叮嘱袁品文说服陈兰亭、皮光泽等走革命的道路,率部绕道川黔边境去武汉。

老年张仲铭

约在五月中旬的一天拂晓,刘伯承同志率领随从人员出龙透关,沿靠山小路进入二十四军张仲铭旅的防区,张是刘伯承的同学,关系一直很好,于是在张仲铭的保护下离开了四川。

泸州是川南重镇,兵家必争之地,物产丰富,税源充足。对这样一块肥肉,四川军阀早就垂涎三尺。刘伯承走后,刘湘、刘文辉、赖心辉等就展开了一场争夺战。他们互相猜忌,勾心斗角,赖心辉先派人入城活动,委派陈兰亭、皮光泽、袁品文为二、三、四师师长,并宣布就职。

冷寅东

刘湘得知,立即发出电令,指定陈兰亭、皮光泽、袁品文三部由刘湘、刘文辉、赖心辉三部收编,泸州由二十四军师长冷寅东接防。这时陈兰亭等人才知上当受骗,有被宰割的危险。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陈兰亭、皮光泽、袁品文三人商定,暗中向全城征集木瓜瓢一万多把,于五月二十日黑夜乘原来封存的一千多只木船突围,用木瓜瓢代船桨,无声无响地偷偷划船顺江而下,到达合江王场,之后向酉(阳)、秀(山)、黔(江)撤退。

袁、皮两部被贵州军阀周西成收编。

陈兰亭则投到杨森部,被任为二十军第六师师长。

拾、退出军界

1928年1月5日,国民政府令免杨森所兼各职,其二十军军长职由郭汝栋接任。杨森不理,1月15日命陈兰亭部除留一营兵力驻防石柱外,其余全移驻万县。

6月上旬,杨森发电调陈兰亭留守石柱的部队去万县充实执法大队,陈怀疑杨借故改编,即率部渡过长江,到上川东投奔郭汝栋,编为二十军第三师师长,驻防忠县、丰都、石柱等地,师部设于丰都。

驻丰都后,陈兰亭主持兴修了县城马路、校舍、公园、民乐园(川剧院)、大操场等,同时大量提取团枪,招兵买马,队伍得到扩充。

是时,驻防区内农民革命武装四面迭起,陈兰亭先以怀柔政策,后以残酷镇压。在1929年到1930年间,陈兰亭多次袭击我二路红军以及由共产党领导的平民革命军。

1930年初,二十军奉蒋介石令调湖北。陈兰亭不愿出川,没过多久就投靠了刘湘,被编为二十一军边防军。

1933年10月,就任“四川剿匪军总司令”的刘湘率所部及其他军阀部队共21万余人,向川陕革命根据地发动六路“围剿”。

陈兰亭于1934年3月率5个团投入战斗。

8月16日驻守塔子山、龙池山以南的陈部,被红军反杀,陈兰亭弃队向南逃窜,被追击至秦河北岸,陈部被杀一半多人。

1935年8月,陈兰亭改属王缵绪第四十四军,为暂编第一师,后又改属潘文华第五十六军,为陆军163师师长。

1945年陈兰亭部由达县调驻黔江,去黔江前回到石柱。3月5日陈兰亭列席了县政会议,致词希望办好教育、修好忠(县)石(柱)公路,并捐赠教育费法币732万元。

去黔江不久,1946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下令整编部队,陈兰亭争当整编师长不成,愤然弃职。当时潘文华已就任川陕鄂边区绥靖公署主任,潘担心陈率部出走,力保陈兰亭担任了绥靖公署副主任。

自此以后的陈兰亭更注重在老家培植势力,命其原部属在石柱大力发展袍哥,扩大组织。又纵容退役和现役官兵连成一气,从外地武装走私烟土、枪弹入境,设制毒厂并且公开零整售卖。

1948年,潘文华因病辞职,陈兰亭离职去重庆赋闲,从此结束了他的带兵成阀的生涯。

陈兰亭

此后,陈居住于重庆会府街公馆,由人称为新太太的陈孟兰陪伴。往来虽无“白丁”,但大都系“近黄昏”的旧日“袍泽”和失意改客。他靠“汉留”之力而结伙“拖滩”一直与“袍哥”有密切关系;保护其各处家财,制造、贩运烟毒,奔走跑脚,都缺不了“大、二、五、三”的兄弟伙。他的日子过得很舒坦。平时在交游之暇,打打“围鼓”。

他的几个姨太太分别住在重庆、丰都和石柱,各地都置有田产几十亩到百余亩不等。

石柱有老房院和收租的土地,丰都有新、老两个公馆,涪陵有收租田土,成都、重庆都有新式洋房住宅。家财虽非万贯,但终生受用不尽矣。

1949年,熊克武领导民意代表呼吁停止内战,到重庆后曾通过冉仲虎,示意陈兰亭,望其有所表现。不久,陈与冉都加入了“民革”。

1949年11月重庆解放后,军政委员会主席刘伯承将军特意指示通知陈兰亭在重庆家属转告陈兰亭,大意是让他明白,他被蒋介石宰割,已多年不带兵,不是战犯,但应出来认罪,争取宽大和改造。

陈兰亭出面后去军政委员会谒刘伯承将军,虽未见到,但不久即得到重庆市文史馆文史研究员,每月送生活费四十元的待遇。

拾壹、有哭有笑

1951年11月上旬,石柱县公安人员石柱县公安局干部谭祈凯前往重庆,提取石柱袍哥大爷陈兰亭回石柱接受减租退押清算。

客轮停泊丰都,陈要求去囤船会人。因他曾先以电话通知其在丰都的姨太太来囤船会他。谭祈凯同意后并一同下船,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他俩会见。

在此期间,谭祈凯看到他们俩交谈中有哭有笑,表情起伏变化异常。上船后,谭祈凯问他为何如此?

陈兰亭感慨地说:“过去我在国民党军、政界中,虽不算大人物,但在社会上也算是混得不错的。每到一地都是前呼后拥、有迎有送。处于现在的情况,难免不有所感慨。

还有我那些女人,多年来用我的钱财去购置田产,收租剥削农民,现在一律要由我来赔退,但究竟哪个县有多少产业,我又说不清楚,确实为难,这就是令人伤感流泪的原因。

但我也向她解释开导:共产党的政策好,解放后一两年来,人民政府不但没惩处我,而且不管到哪个县去参加减租退押,都受到宽大对待。如去达县退押时,县长还亲自接见,向我交待政策。所以这次回石柱老家,思想上更没有顾虑,请她放心。谈到这些,大家自然就有说有笑了。”

后来陈兰亭在减退、土改等运动中,他认罪诚恳,赔退彻底。生活费增到六十元,最后增加到八十元。

1961年5月23日,陈兰亭因中风医治无效,于重庆得以善终,享年74岁。

结语

陈兰亭,幼年丧亲,可谓是命运多舛。在生活的绝望中,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的江湖路,既为解决生计,也为满足内心的贪欲。他凭借刀枪闯荡江湖,逐渐形成一股势力。

在这条道路上,他逐渐意识到了枪杆子可以产生权势,有权势就可以享乐。所以又选择接受了招安,但是了解四川军阀后,我们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无门无派很不好混,他以前的顶头上司“赖大炮”赖心辉就是个例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福将范绍增。

但是人生际遇也许就是这样,所以陈兰亭不管转投哪家,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但是我对最后这段“有哭有笑”的往事很感感触,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生若梦,岁月如梭,世事沧桑,皆是过眼云烟。不管你当年如何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到最后,都希望岁月静好,一切尽归平淡。那些曾经的辉煌与失落,皆已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

(文章有点长,谢谢大家阅读[谢谢][谢谢][谢谢])

参考文献:

陈世海 谭方中 谭宏永:陈兰亭在招安前的轶闻

谭祈凯口述 萧祯昌记录:陈兰亭被提回石柱减租退押二三事

问渠 玉枢 嘉万:陈兰亭其人

梁狄锟:刘伯承同志领导的泸州起义

涪陵军事志:陈兰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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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耀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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