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解读——襄公二十七年

左传解读 2024-08-28 14:27:42
襄公二十七年(公元前546)宋向戌扬名诸侯弭兵 齐庆封挖坑崔杼亡败 【经】二十有七年春,齐侯使庆封来聘。 鲁襄公二十七年春天,经中记载了一件事,齐景公派庆封到鲁国来行聘。 【传】二十七年春,胥梁带使诸丧邑者具车徒以受地,必周。使乌馀具车徒以受封,乌馀以其众出。使诸侯伪效乌馀之封者,而遂执之,尽获之。皆取其邑而归诸侯,诸侯是以睦于晋。 传中先接去年冬天讲了胥梁带之事。传中说二十七年春季,胥梁带让失去城邑的那些国家准备好车兵步兵来接收土地,行动必须秘密。又让乌馀准备车兵步兵前来接受晋国给他的封地。乌馀带领他的一众人马出来,胥梁带让诸侯假装是送给乌馀封地的,因而趁机逮捕了乌馀,并把他所带之人全部俘虏。把乌馀占领的城邑全都夺了回来还给了诸侯,诸侯因此归向晋国。 左传中好长时间没有胥氏家族人的消息了。想起胥氏也曾是晋国历史上是显赫之族。在晋文公时期,胥臣随重耳流亡,回国后受到重用,而且在城濮之战时胥臣巧用马披虎皮之计,大败楚国,为晋文公称霸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之后推荐了郤缺,为晋国霸业的稳定又立新功。到他儿子胥甲时,开始并不幸运,是因先克去世,赵盾才把他拉进了六卿。但这个胥甲和赵穿在河曲之战时不听指挥,致使秦军夜遁而给晋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但在处罚时赵盾却偏袒了赵穿而放逐了胥甲到卫国,后胥甲终老在卫国,胥氏走向没落。 之后胥甲的儿子胥克继承了父业当了晋国的下军佐,赵盾去世后,郤缺执政。郤缺面临两难选择,胥臣曾是推荐自己使自己从乡野来到朝廷,而赵盾又是让他最后执政的恩人,而赵盾的儿子赵朔急需安置,所以他找了个胥克身体不好的理由拿下了他的下军佐之职,让赵朔佐下军。所以胥克是历史上第一个被精神正常的人。胥氏也因此而衰败。 胥克还有个儿子叫胥童,胥童对郤氏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晋楚鄢陵之战后,三郤不可一世,胥童当时是晋厉公的宠臣,于是他煽风点火,说三郤有反叛之心,晋厉公大怒,派他带兵包围了郤府,并将郤錡、郤犨、郤至全部杀死,酿成了晋国历史上著名的“三郤之难”。但因为晋厉公心软了一下,不听胥童斩尽杀绝之计,放了栾书和荀偃,至使栾书和荀偃反攻倒算,最后胥童被处死,至此胥家可以说是覆灭了。 这个胥梁带极有可能是胥臣的弟弟胥婴的后代,胥婴也曾是新下军将。他和胥臣前后脚去世,所以传中对他的后人不曾提及。 胥梁带此招正好是要想取之必先与之的招法。果然他并没费一兵一卒便把乌馀拿下了。 【传】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 ‘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鼠》,亦不知也。 传中开始解释经中所提之事。这年春天,齐国的庆封来鲁国聘问,他的车子十分漂亮。孟孙(仲孙羯又称孟孝伯)就对叔孙(叔孙豹)说:“庆封的车子,不也很漂亮么!”叔孙说:“豹听说:‘衣饰漂亮和人的休养不相称,必然得到恶果。’漂亮的车子有什么用?”叔孙设便宴招待庆封,庆封表现得不恭敬。叔孙为他赋《相鼠》这首诗,他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关于《相鼠》这首诗,我们看一下。 相鼠 诗经·国风·鄘风〔先秦〕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译文你看这黄鼠还有皮,做人怎能没礼仪。做人如果没礼仪,为什么不早早死去?你看这黄鼠还有牙齿,人却不顾德行。人要没有德行,不去死还等什么。你看这黄鼠还有肢体,做人反而不守礼。做人如果不守礼,为何不快快死去? 此诗很简单,那就是骂庆封的,但庆封本没学识,所以他也听不出来。这也就是叔孙豹说的他“服美不称”。叔孙豹知道这个庆封是外表光鲜,内实草莽之人,这种人“必以恶终”。但这里也反映出了孟孙的浅陋,他是羡慕庆封的。 【传】卫甯喜专,公患之。公孙免馀请杀之。公曰:“微甯子,不及此,吾与之言矣。事未可知,祇成恶名,止也。”对曰:“臣杀之,君勿与知。”乃与公孙无地、公孙臣谋,使攻甯氏。弗克,皆死。公曰:“臣也无罪,父子死余矣。” 传中又补充了卫国之事。卫献公回国之后,卫国宁喜把持着朝政,卫献公为此事很是忧虑,公孙免馀请求杀死宁喜。卫献公说:“如果没有宁子,我不能到这地步。我之前对他说过‘政由宁氏’。事情的成败不能肯定,那只能得到一个恶名,不能这样做。”公孙免馀回答说:“我去杀了他,君王您不参与计划就行了。”于是公孙免馀就和公孙无地、公孙臣商量,让他们攻打宁氏,结果没有攻下,公孙无地和公孙臣都因此战死。卫献公说:“公孙臣是没有罪的,他父子二人都为我而死的!” 这里涉及一个公孙臣之父,在鲁襄公十四年时传中“公使子蟜、子伯、子皮与孙子盟于丘宫,孙子皆杀之。”说的卫献公出奔时,这四个人均被孙氏所杀。这四个人都是公子,但谁是公孙臣的父亲不得而知。  【经】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卫杀其大夫甯喜。卫侯之弟鱄出奔晋。 鲁襄公二十七年夏天,经中记载了三件事。第一件,在这年夏天,鲁国的叔孙豹与晋国赵武、楚国屈建、蔡国的公孙归生、卫国的石恶、陈国的孔奂、郑国的良霄以及许国人和曹国人在宋国会见。注意,这里有晋一方面的人,也有楚一方面的人,他们都在宋国会面,这是宋国发起的一次国际性会谈。第二件,卫国杀了他们的大夫宁喜。第三件,卫献公的弟弟卫鱄逃到了晋国。实际上第二件和第三件是关联的,可以看作是一件事。 【传】夏,免馀复攻甯氏,杀甯喜及右宰穀,尸诸朝。石恶将会宋之盟,受命而出。衣其尸,枕之股而哭之。欲敛以亡,惧不免,且曰:“受命矣。”乃行。   子鲜曰:“逐我者出,纳我者死,赏罚无章,何以沮劝?君失其信,而国无刑,不亦难乎!且实使之。”遂出奔晋。公使止之,不可。及河,又使止之。止使者而盟于河。托于木门,不乡卫国而坐。木门大夫劝之仕。不可。曰:“仕而废其事,罪也。从之,昭吾所以出也。将谁愬乎?吾不可以立于人之朝矣。”终身不仕。公丧之,如税服,终身。 公与免馀邑六十,辞曰:“唯卿备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禄,乱也。臣弗敢闻。且甯子唯多邑,故死。臣惧死之速及也。”公固与之,受其半。以为少师。公使为卿,辞曰:“大叔仪不贰,能赞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为卿。 传中先对第二件和第三件事进行解释,说这年夏季,公孙免馀再次攻打宁氏,杀死了宁喜和右宰穀,而且陈尸在朝廷上。石恶正要去参加宋国的会盟,接受了命令出来,给尸首穿上衣服,头枕在尸体的大腿上而为他们号哭,想要尸首入殓以后自己逃亡,又害怕不能免于祸难,姑且说:“我接受使命了。”于是就动身走了。 子鲜说:“驱逐我的逃亡了,接纳我的死去了,赏罚没有章程,用什么止为为恶和勉人为善呢?国君失掉他的信用,国家没有正常的刑罚,不也很难了吗?而且实在是我让甯喜这么做的啊。”子鲜说完这话就逃亡到晋国去。卫献公让人阻止他,子鲜没答应。子鲜走到黄河边,卫献公又派人阻止他。他劝止使止并向黄河发誓。子鲜寄住在晋国的木门,坐着都不肯面向卫国。木门大夫劝他在晋国做官,他不同意,说:“在晋国做官而废弃自己的职责,这是罪过;要尽自己的职责,只有这样才能宣扬我逃亡的原因。我将要向谁诉说呢?我不能够立在别人的朝廷上啊。”子鲜一直到死也没有出来做官。卫献公悼念他,为他服丧到死。 卫献公给公孙免馀六十个城邑,他辞谢说:“只有卿才具备一百个城邑,下臣已经有六十个邑了。在下的人而拥有在上的人的邑禄,这是祸乱。下臣不敢听到这种事。况且宁子就是因为城邑多了,所以死了。下臣害怕死亡很快到来。”卫献公一定要给他,他接受了一半。让他做了少师。卫献公让他做卿,他又辞谢说:“太叔仪没有二心,能够赞助大事,君王还是任命他吧。”于是就让太叔仪做了卿。 注意经中对大夫宁喜是直呼其名的,这是对宁喜弑剽立衎之行的批评。不管怎么说他是弑君之人,于大义应该追讨才对。而对子鲜的记载是“卫侯之弟鱄出奔晋”,这里特意点出是卫侯的弟弟,那这个意思就是批评卫献公的。  卫献公开始与宁喜讲的条件就是“政由甯氏,祭则寡人”,现在对人家专权又忧患。对公孙免馀的回答实际上是默认了要除掉宁喜的,这样他对自己的说的话就不守信用了,而当时又是让子鲜去传的话,这又等于把自己的弟弟当枪使了,所以这是既不能守信,又不能友弟的行为,最后迫使子子鲁出奔,所以经中是书弟以罪兄。 这里我们可以和“郑伯克段于鄢”做个比较。段欲害其兄,而郑伯也欲谋其弟,所以经中不客气地说用了“克”字,而这里也不称弟。而此文却是“卫侯之弟鱄出奔晋”,那么意思明显是称弟来显出他哥哥不是个东西。 子鲜忠心耿耿,当年跟着卫献公一块出逃保护他,这是一个弟弟的责任。到卫献公想复辟,子鲜又在母亲的逼迫之下答应促成此事,这是一个孝子的责任。复辟之后,他本想着卫献公经历一番挫折之后应该能够做一个匡复基业,兴国为民,赏罚分明的君王,但他却看到还是那个行为不着调的家伙,于是他失望了,这是一个臣子的责任。卫献公也知道对不起他,两次阻拦并没有动摇他离去的决心,可见他已彻底看清了卫献公的真面目,但他忠于自己的国家终生不仕,在那个可以到任何国家谋官而不受诟病的时代,他却能如此忠贞,这是一个国民的责任。后来的屈原实质是继承了子鲜的精神。我认为子鲜才是爱国主义第一人,可惜他没能像屈原一样留下光辉的诗篇,所以我们只知屈原而不知子鲜,这是个遗憾。 【传】宋向戌善于赵文子,又善于令尹子木,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如晋,告赵孟。赵孟谋于诸大夫。韩宣子曰:“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蠹,小国之大菑(灾)也。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弗许,楚将许之,以召诸侯,则我失为盟主矣。”晋人许之。如楚,楚亦许之。如齐,齐人难之。陈文子曰:“晋、楚许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许,则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齐人许之。告于秦,秦亦许之。皆告于小国,为会于宋。 五月甲辰,晋赵武至于宋。丙午,郑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赵文子,叔向为介。司马置折俎,礼也。仲尼使举是礼也,以为多文辞。戊申,叔孙豹、齐庆封、陈须无、卫石恶至。甲寅,晋荀盈从赵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成言于晋。丁卯,宋向戌如陈,从子木成言于楚。戊辰,滕成公至。子木谓向戌:“请晋、楚之从,交相见也。”庚午,向戌复于赵孟。赵孟曰:“晋、楚、齐、秦,匹也。晋之不能于齐,犹楚之不能于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于敝邑,寡君敢不固请于齐。”壬申,左师复言于子木。子木使驲谒诸王。王曰:“释齐、秦,他国请相见也。” 传中回过头来对经中的第一件会盟之事进行解释。 宋国的向戌和晋国的赵文子赵武友好,又和楚国的令尹子木屈建友好,于是他想要停止诸侯之间的战争来博取名声。他去到晋国,把他的想法告诉了赵文子。赵文子和大夫们商量。韩宣子韩起说:“战争,是百姓的祸害,是财货的蛀虫,是小国的大灾难,有人要消除它,虽然说办不到,也一定要答应他。我们不答应,楚国就会答应以之来号召诸侯,那么我国就失去盟主的地位了。”晋国人答应了向戌。向戌又去楚国,楚国也答应了。去到齐国,齐国人对此感到为难。陈文子陈须无说:“晋国、楚国答应了,我们怎么能够不答应?而且别人说要消除战争,而我们却不同意,就会使百姓离心了,那还将怎么使用他们?”于是齐国人也答应了。告诉秦国,秦国也答应了。这四个国家都通告小国,在宋国举行会见。 五月甲辰日,晋国的赵武到达宋国。丙午日,郑国的良霄也来了。六月丁未初一,宋国人设享礼招待赵武,叔向作为赵武的副手。 司马把煮熟的牲畜拆成块,放在礼器中,这是合于礼的。后来孔子看到了这次礼仪的记载,认为修饰的辞藻太多。六月戊申日,叔孙豹、齐国的庆封、陈须无、卫国的石恶到达。甲寅日,晋国的荀盈跟随赵文子之后到达。丙辰日,邾悼公到达。壬戌日,楚国的公子黑肱先到达,和晋国商定了有关的条件。丁卯日,宋国的向戌去到陈国,和子木商定有关楚国的条件。戊辰日,滕成公到达。子木告诉向戌,请求跟从晋国和楚国的国家互相见面。庚午日,向戌向赵文子复命。赵文子说:“晋、楚、齐、秦四国地位对等,晋国不能指挥齐国,如同楚国不能指挥秦国一样。楚国国君如果能让秦国国君驾临敝邑,寡君岂敢不坚决向齐国国君请求?”壬申日,向戌向子木复命,子木派传车请示楚康王。楚康王说:“放下齐国、秦国,请求和其他国家互相朝见。” 这里我们解释一下折俎。在鲁宣公十六年传中有“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的解释。也就是享公依法法有体荐,享卿当如宴法有折俎,这是王室之礼。现在诸侯招待公卿,礼法也应如此。所以此宋享赵孟及各诸侯之卿置折俎,应是卿享宴之礼,所以传中说“礼也”,至于邾悼公、滕成公本是小国应相当于大国之卿。而按《周礼·大司马》所载:“大会同,则帅士庶子,而掌其政令。大祭祀飨食,羞牲鱼。”这本是司马之事,所以此次宋人让司马设宴置折俎。也就是把煮熟的牲畜拆成块放在礼器中。 向戌弭兵之会,前后商量了一个月的时间。各国碍于各方面的原因,竟然都同意消除战争,似乎世界大和平的时代来临,向戌也成了此次活动的首倡者和有力的推动者,居功至伟。但左传认为此人有沽名钓誉之嫌,他本不是为了世界和平,而是为了自己出名。但不管怎么样,我认为此举了不起,虽然此人阴险而狠毒,但这个事确实是人心所向。所以各国政要也不敢违背民意,尽量答应。可以说这是中国历史上正义的一次大胜利。 我们还要注意一下,经中所记是楚、蔡与晋一方面的人都在宋国会盟,没有陈国。而传中的意思是楚的一方他们是呆在了陈国,而宋国的向戌来回传话,最后达成一致。我认为传中说的更为准确。因为楚国不得不防,万一此去是一个坑怎么办,所以楚国呆在陈国的可能性十分大,这样就辛苦了倡导者向戌了。 【经】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 鲁襄公二十七年秋天,经中只记载了一件事。鲁国的叔孙豹和诸侯的大夫在宋国结盟。 【传】秋七月戊寅,左师至。是夜也,赵孟及子晳盟以齐言。庚辰,子木至自陈。陈孔奂、蔡公孙归生至。曹、许之大夫皆至。以藩为军,晋、楚各处其偏。伯夙谓赵孟曰:“楚氛甚恶,惧难。”赵孟曰:“吾左还入于宋,若我何?” 传中说这年秋季,七月戊寅日,向戌到达。当夜,赵文子和公子黑肱(楚共王之子,也叫子晳)统一了盟书的措辞。庚辰日,子木从陈国到达。陈国的孔奂、蔡国的公孙归生到达。曹国和许国的大夫也都来到。各国军队用篱笆做了分界。晋国和楚国各自驻扎在两边。伯夙对赵文子说:“楚国的气氛很不好,恐怕有袭击的患难。”赵文子说:“我们向左一转就进入宋国,能把我们怎么样?” 说是和平,其实都做了一定的防御,这叫互不信任。 【传】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 辛巳日,各诸侯国代表准备在宋国西门外边结盟。楚国人在外衣里边穿着皮甲。伯州犁说:“会合诸侯的军队,而做让别人不信任的事,恐怕不可以吧?诸侯盼望而信任楚国,因此前来顺服。如果不被别人信任,那就是抛弃了我们使诸侯顺服的东西了。”他坚决请求脱去皮甲。子木说:“晋国和楚国缺乏信用已经很久了,唯有去做对我有利的事就是了。如果能如愿,哪里用得着有信用?”伯州犁退下去。对人说:“令尹将要死了,不会到三年。但求满足意愿而丢弃信用,那意愿会满足吗?有意愿就得用用语言来表达,有语言就得有信用来支撑,有信用才会树立意意愿。意、信、志这三件事互相关联,彼此影响,达到统一。信用丢掉了,怎么能活到三年呢?” 【传】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则夫能致死。与宋致死,虽倍楚可也。子何惧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诸侯,而称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 赵文子担心楚国人外衣里边穿皮甲,把这情形告诉了叔向。叔向说:“有什么危害?一个普通人一旦做出不守信用的事,尚且不可以,都会遭到报应而死。如果会合诸侯的卿做出不守信用的事情,就必然不能成功了。不守信的人不能给人造成困难,这本不应是您该担心的。用信用召集别人,而又用虚假求得成功,必然没有人归附他,哪里能危害我们?而且我们依靠着宋国来防守他们制造的困难,那就能人人舍命。和宋军一起誓死对抗,即使楚军增加一倍也是可以抵抗的,您有什么可害怕的呢?而事情又没到这种地步。口称消除战争以召集诸侯,反而发动战争来危害我们,我们的好处就多了去了,这不是我们所要担心的。” 【传】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曰:“视邾、滕。”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国也,何故视之?宋、卫,吾匹也。”乃盟。故不书其族,言违命也。 季武子派人以鲁襄公的名义对叔孙豹说:“把我国看作同邾国、滕国小国一样。”后来齐国人请求把邾国作自己的属国,宋国人请求把滕国作为自己的属国,邾国、滕国都没有参加结盟。叔孙豹说:“邾国、滕国,是别人的私属国;我们是诸侯国,为什么要看作和他们一样?宋国、卫国,才是和我们对等的。”于是就参加结盟。所以《春秋》不记载叔孙豹的族名,这是说他违背了鲁襄公命令的缘故。 【传】晋、楚争先。晋人曰:“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楚人曰:“子言晋、楚匹也,若晋常先,是楚弱也。且晋、楚狎主诸侯之盟也久矣!岂专在晋?”叔向谓赵孟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德,无争先!且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楚为晋细,不亦可乎?”乃先楚人。书先晋,晋有信也。 晋国和楚国争执歃血盟誓的先后顺序。晋国人说:“晋国本来是诸侯的盟主,从来没有别的人国在晋国之前歃血的。”楚国人说:“你们口口声声说晋国和楚国的地位相等,如果晋国总是在前面,这就是楚国比晋国低一头了。况且晋国和楚国交替着主持诸侯的盟会也已经很久了。难道一直是由你们晋国主持的?”叔向对赵文子说:“诸侯归服晋国的德行,不是归服它主持结盟。您致力于德行,不要去争执歃血的先后。而且诸侯结盟,小国本来一定是主持结盟具体事务的,让楚国做晋国尸盟者一类的小国,不也是可以的吗?”于是就让楚国先歃血。《春秋》记载把晋国放在前面,这是由于晋国有信用的缘故。 这么大的一个事已经定下来了,但到了真正要实现的时候,其他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可能功亏一篑。所以必须有人让步,而让步的一方往往是大国才行。所谓让那一定是大的让小的才叫让,而小的让大的那叫被让,所以在这方面晋国的作法应该被称道,经中把晋国放在前边是有道理的。 【传】壬午,宋公兼享晋、楚之大夫,赵孟为客。子木与之言,弗能对。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对也。乙酉,宋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蒙门之外。子木问于赵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对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其祝史陈信于鬼神,无愧辞。”子木归,以语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子木又语王曰:“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不可与争。”晋荀盈遂如楚涖盟。 壬午日,宋平公同时招待晋国和楚国的大夫,赵文子作为主宾坐首席。子木跟他说话,赵文子不能回答,让叔向在旁边帮着对答,子木也不能回答。乙酉日,宋平公和诸侯的大夫在蒙门外结盟。子木向赵文子询问说:“范武子的德行怎么样?”赵文子回答说:“士匄他老人家的家事治理得井井有条,对晋国人来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事,他的祝史以诚信向鬼神陈告也没有言不由衷的话。”子木回去把此话报告了楚康王。楚康王说:“高尚啊!能够让神和人高兴,无怪乎他能光荣地辅佐五世国君作为盟主啊。”子木又对楚康王说:“晋国称霸诸侯是合适的,有叔向来辅佐它这样的卿,楚国是无法与之抗衡的,我们不能和晋相争。”于是晋国的荀盈就去到楚国参加结盟。 注意这里的细节,赵武和屈建谈话,赵武不能对,而赵武让叔向对答,屈建又不能对。所以屈建佩服的是叔向而非赵武。但赵武在回答屈建询问士匄时的话也很有政治头脑,屈建是想通过拉家常来打探晋国的情况,赵武只回答士匄家中之事,也是滴水不漏。一方面表达了对士匄的崇拜,一方面是说晋国风清气正。楚国看到晋国有叔向这样的智者,又有风清气正的官场,所以对晋国不敢硬来,也只能暂时答应世界和平的和谈了。 【传】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笫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馀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郑简公在垂陇设享礼招待赵文子,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太叔、两个子石(印段、公叔段,二人都字子石)七个大夫跟从郑简公。赵文子说:“这七位跟从着君王,这是宠爱我赵武啊。请求都赋诗来完成君王的恩赐,武借此也可以看到七位的志向。”子展赋《草虫》这首诗。赵文子说:“好啊,这是百姓的主人!但武是不足以承当的。”伯有赋《鹑之贲贲》这首诗。赵文子说:“床上的话不出门槛,何况在野外呢?这不是使人所应该听到的。”子西赋《黍苗》的第四章。赵文子说:“有寡君在那里,武有什么能力呢?”子产赋《隰桑》这首诗。赵文子说:“武请求接受它的最后一章。”子太叔赋《野有蔓草》这首诗。赵文子说:“这是大夫的恩惠。”印段赋《蟋蟀》这首诗。赵文子说:“好啊,这是保住家族的大夫!我有希望了。”公孙段赋《桑扈》这首诗。赵文子说:“‘不骄不傲’,福禄还会跑到哪儿去?如果保持这些话,即使想要辞掉福禄,能行吗?” 享礼结束,赵文子告诉叔向说:“伯有将要被杀了!诗用来说明心意,他的心意在于诬蔑国君并且公开怨恨国君之情,却以此来使宾客荣光,他能够长久吗?后灭亡便是他的侥幸了。”叔向说:“对,他太骄奢。所谓不到五年,说的就是这个人了。”赵文子说:“其余的人都是可以传到数世的大夫。子展大概是最后灭亡的,因为处在上位而不忘记降抑自己。印氏是最后第二家灭亡的,因为欢乐而有节制。欢乐用来安定百姓。不过分使用百姓,灭亡在后,不也是应该的吗?” 我们看一下这几个人赋的诗,为什么引得赵武和叔向有这样的看法呢? 我们先看子展的《草虫》 草虫 诗经·国风·召南〔先秦〕 喓(yāo)喓草虫,趯(tì)趯(跳跃之状)阜(fù)螽(zhōng蚱蜢)。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之、他),亦既觏(gòu遇见)止,我心则降(欢悦)。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译文 听那蝈蝈蠷蠷叫,看那蚱蜢蹦蹦跳。没有见到那君子,我心忧愁又焦躁。如果我已见着他,如果我已偎着他,我的心中愁全消。登上高高南山头,采摘鲜嫩蕨菜苗。没有见到那君子,我心忧思真凄切。如果我已见着他,如果我已偎着他,我的心中多喜悦。登上高高南山顶,采摘鲜嫩薇菜苗。没有见到那君子,我很悲伤真烦恼。如果我已见着他,如果我已偎着他,我的心中块垒消。 很明显,此诗是描写女子对男子相思之苦的,也就是说子展用此诗来表达的是郑国渴望对晋国的依附。但赵武认为这是对他的颂歌,所以他说“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但他对其中的一句“我心则降”理解的是“我的心情是可以克制的”所以他夸他虽在上位,但能克制,断定他的家族是后亡者。而我们一般对诗经的这个“我心则降”大都认为是我心里十分高兴之意。可见古人和我们现在的理解的并不一样。我个人认为赵武理解的可能更准确。 这首诗三章中末尾分别是“我心则降”“我心则说”“我心则夷”,一般来说讲诗经的复沓手法并不是完会重复,要么是有时间推移的,要么是感情有所变化的,要么是层层深入的。可惜我们后世解释诗经时好多的诗篇都解释为简单的重复了,此诗恰恰如此。所以我认为子展要表达的是虽然我们郑国盼望依附你们晋国,但在依附时我们也是能够把持自己的,当然能够依附你们我们会很高兴,但最终我们会以平静的心态对待这一切。这是一种女子虽对男子有着热切的盼望,但也保持自己女姓尊严的诗。后人认为这是一首女子大胆热烈的诗,应是对此诗的一种误读,或者严重点说是一种亵渎。要知道孔子删定诗时他的出发点肯定不是宣扬简单的爱情的,好多诗经的解读都是五四之后自由的产物,所以我们的文化有很多早在五四之后就被改变了。 我们再看伯有赋《鹑之贲贲》 鹑之奔奔 诗经·国风·鄘风〔先秦〕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译文 鹌鹑尚且双双飞,喜鹊也是成双对。这人心地不善良,为何以他为兄长。喜鹊尚且成双对,鹌鹑也是双双飞。这人丝毫没良心,为何把他当国君。 此诗中的奔奔、彊彊,都是形容鸟类居有常伴,飞则相随的样子,而人心易变,始乱终弃。诗中表达了女子对男主人公的行为非常不满,甚至有禽兽不如的感叹,这里的君倒不一定是国君,而应是君子。说白了,我眼瞎了,把他当哥哥了当君子的之意。我们看到的翻译又是五四时期之后特定的产物。 伯有赋此诗的目的不一定是赵武解读的那个意思。实际上伯有用此诗来提醒晋国对郑国要始终如一,不要始乱终弃做出禽兽不如之事。可赵武听着不舒服,所以他开玩笑说,这种床弟之事只能悄悄说,怎么在野外就说了出来?这不是应该让人听到的。他之后又故意曲解为伯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他和国君不和之事,以此来巴结自己。不过传中这样写也是故意的,一来假装赵武确是没有听懂他的真正含义来掩饰自己被戳中内心的尴尬,二来是为后文作伏笔所用。大家不要被作者和赵武骗了。 看一下子西赋《黍苗》 黍苗 诗经·小雅·鱼藻之什〔先秦〕 芃芃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 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哉。 我徒我御,我师我旅。我行既集,盖云归处。 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则宁。 译文 黍苗生长很茁壮,好雨及时来滋养。众人南行路途遥,召伯慰劳心舒畅。我挽辇来你肩扛,我扶车来你牵牛。出行任务已完成,何不今日回家走。我驾御车你步行,我身在师你在旅。出行任务已完成,何不今日回家去。快速严整修谢邑,召伯苦心来经营。威武师旅去施工,召伯经心来组成。高田低地已修平,井泉河流已疏清。召伯治谢大功成,宣王心里得安宁。 此诗我们前文讲过。这是宣王时徒役赞美召穆公(即召伯)营治谢邑之功的作品,所以子西用此诗来夸赞赵武的功绩,也是一种拍马屁。 再看子产赋的《隰桑》 隰桑 诗经·小雅·鱼藻之什〔先秦〕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译文 洼地桑树多婀娜,叶儿出芽多艰难,我已看见美君子,心中快乐无法言!洼地桑树多婀娜,枝柔叶嫩舞婆娑。我已看见美君子,如何叫我不快乐!洼地桑树多婀娜,叶儿浓密黑黝黝。我已看见美君子,情话不绝很缠绵。心中对他深爱恋,为何不对他表白。心中暗藏此情愫,没有一天能忘记! 大家看子产所赋之诗,这里通过桑树的生长,来暗喻着晋国一天天的强大。首先我们要对你们进行祝贺,同时我们也乐于和你结交。但我们在心中祝福,一天都不会忘记和你交好。只是你一定要做个正真正的君子啊。所以子产和前边两位有所区别,这有点不卑不亢之意。他与子展所赋之诗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伯有在这种场合有教训人之意,而子西纯乎拍马屁。 看子太叔赋《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 诗经·国风·郑风〔先秦〕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译文 野草蔓蔓连成片,草上露珠亮闪闪。一位美丽的姑娘含情不语,飘然而至,那露水般晶莹的美目,秋波一转,顾盼流转,妩媚动人。不期而遇真正巧,正好满足我心愿。野草蔓蔓连成片,草上露珠大又圆。一位美丽的姑娘含情不语,飘然而至,那露水般晶莹的美目,秋波一转,顾盼流转,妩媚动人。不期而遇真正巧,与她幽会两心欢。 子太叔所赋的诗有蔓草和露珠之间的关系之意。意味现在虽然两国情浓意厚,但你们晋国一发脾气,我们还是会跌落的。希望你们不要抛弃我们这样痴情妙曼的女子啊。这有一种巴结讨好加乞求的味道,但很是含蓄。 印段赋《蟋蟀》 蟋蟀 诗经·国风·唐风〔先秦〕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休。 译文 天寒蟋蟀进堂屋,一年匆匆临岁暮。现在我们不敢去行乐,因为日月如梭事蹉跎。就是行乐也不可太过度,因为本职工作莫耽误。喜好行尔但正业能不废,这是贤良人士之警语。天寒蟋蟀进堂屋,一年匆匆临岁暮。现在我们不敢去行乐,因为日月如梭事蹉跎。就是行乐也不可太过度,因为本职工作莫耽误。喜好行尔但正业能不废,此乃贤良人士之事务。天寒蟋蟀进堂屋,行役车辆也息休。现在我们不敢去行乐,因为日月如梭事蹉跎。就是行乐也不可太过度,因为本职工作莫耽误。喜好行尔但正业能不废,方是贤良之士欢乐。 此诗有两解,一种是劝人即时行乐的,这又是五四之后的产物。所以我下了功夫自己翻译了,没有采用其他书上的说法。另一种便是我翻译的说法,是感物伤时,劝诫自己和别人勤勉的一首诗。印段用此诗暗指我们现在和平了,要共同努力维持这种成果之意。段印倒是显得很天真。 公孙段赋《桑扈》 桑扈 诗经·小雅·甫田之什〔先秦〕 交交桑扈,有莺其羽。君子乐胥,受天之祜。 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 之屏之翰,百辟为宪。不戢不难,受福不那。 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敖,万福来求。 译文 交交鸣叫桑扈鸟,身有华丽的羽毛。大人君子多快乐,当受上天的福报。交交鸣叫桑扈鸟,颈间羽色好美妙。大人君子多快乐,保卫家国的依靠。国家屏障和栋梁,诸侯以你为榜样。克制自己守礼节,受福多得难计量。牛角酒杯弯又弯,美酒醇厚味道香。贤者交往不倨傲,万福汇聚你身上。 公孙段所赋之诗无非是夸赞并祝福赵武。当然也有提醒不要倨傲之意。 我个人认为这虽是宴会,但也是外交场合,所以子产所赋之诗应为最高,子展次之。而伯有所赋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说,应在私人宴会上去表达。其他人差不多,有纯乎拍马屁的而有损国格的,也有委婉规劝表达担忧的,也有对未来充满憧憬之情的,还有希望大国不要以势压人而破坏了和睦团结的。总之通过他们各自的表演,每个人物的性情、理想、目光、志趣、才干、贤愚表现得淋漓尽致。 【传】宋左师请赏,曰:“请免死之邑。”公与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诸侯小国,晋、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后上下慈和,慈和而后能安靖其国家,以事大国,所以存也。无威则骄,骄则乱生,乱生必灭,所以亡也。 “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以诬道蔽诸侯,罪莫大焉。纵无大讨,而又求赏,无厌之甚也!”削而投之。左师辞邑。向氏欲攻司城,左师曰:“我将亡,夫子存我,德莫大焉,又可攻乎?” 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乐喜之谓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向戌之谓乎?” 传中接着说向戌,宋国的向戌请求赏赐,说:“下臣请求赐给免死的城邑。”宋平公给他六十个城邑,他把册简拿给子罕看。子罕说:“凡是诸侯小国,都受晋国、楚国武力所威慑。他们害怕然后就上下慈爱和睦,慈爱和睦然后能安定他们的国家,以事奉大国,这是小国存在的原因。没有威慑就要骄傲,骄傲了祸乱就要发生,祸乱发生必然被灭亡,这是小国灭亡的原因。 “上天生出金、木、水、火、土五种材料,百姓全都使用了它们,废掉一种都不可以,谁能够废除兵器呢?兵器的设置已经很久了,这是用来威慑不轨而宣扬文德的。圣人由于武力而兴起,作乱的人由于武力而废弃。废兴存亡昏明之道,都是由于武力造成的,而您却谋求去掉它,这不也是欺骗吗?以欺骗手段来蒙蔽诸侯,没有比这再大的罪过了。即使没有受到大的讨伐,也不应再去求取赏赐,你真是贪得无厌到了极点了。”因此,子罕削掉了册简上的字扔了它,子罕也就辞掉了城邑。向氏想要攻打子罕,左师说:“我将要灭亡,是他老人家救了我,没有比这再大的恩德了。难道可以攻打吗?” 左传借君子之口评论说:“‘那位人物,是国家主持正义的人’,这说的就是子罕吧!‘不管以什么方式忧虑我,我都要接受它。’,这说的就是向戌吧?” 子罕的认识是深刻的,他的理论是朴素的。他只用五行不可缺来证明刀兵之事是不能放弃的,也是做不到的。这就是我们现在战争与和平的辩证关系。而且他还说明刀兵之事实际上是要伴随人类的整个历史,“废兴存亡昏明之道”这话是多么的深刻。想当年乌克兰自毁长城是多么的愚蠢。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事只是百姓的一厢情愿,但做为执政者一定要有清醒的头脑。战争这种事,可以在一定的历史阶段不出现,但一定要时刻准备着,不可有一丝疏忽。刀兵之事可以引来烽火,但也只有刀兵之事才能保证安全。 【传】齐崔杼生成及彊而寡。娶东郭偃,生明。东郭姜以孤入,曰棠無咎,与东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病而废之,而立明。成请老于崔,崔子许之。偃与無咎弗予,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成与彊怒,将杀之。告庆封曰:“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唯無咎与偃是从,父兄莫得进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庆封曰:“子姑退,吾图之。”告卢蒲嫳。卢蒲嫳曰:“彼,君之仇也。天或者将弃彼矣。彼实家乱,子何病焉?崔之薄,庆之厚也。”他日又告。庆封曰:“苟利夫子,必去之!难,吾助女。” 传中接着补充齐国之事。当年齐国的崔杼生下成和强就死了妻子,又娶了东郭姜,生了明。东郭姜带了前夫的儿子,名叫棠无咎,和东郭偃共同辅佐崔氏。崔成有病被废,立了崔明做继承人。崔成请求退休在崔地养老,崔杼答应了。东郭偃和棠无咎不同意给,说:“崔地,是宗庙所在的地方,一定要归于宗主。”崔成和崔强生气,要杀死他们。告诉庆封说:“他老人家的经历也是您所知道的,惟独听从棠无咎和东郭偃的话,诸父诸兄都说不上话了。很怕有害于他老人家,谨敢把这些话向您报告。”庆封说:“您姑且退出去,我考虑一下。”庆封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卢蒲嫳。卢蒲嫳说:“他,是国君的仇人。上天或许要抛弃他了。他确实发生了家乱,您担忧什么?崔家的削弱,就是庆家的加强。”过几天崔成和崔强又对庆封说这件事。庆封说:“如果对他老人家有利,那就一定要去掉这两个人。如果有危难,我来帮助你们。” 在鲁襄公二十五年时,传中对此事有一定的交待。当时没有涉及棠无咎,这里实际上是对过去的事的一个补充。也就是说这个东郭姜是带着一个儿子嫁给了崔杼,而且这个棠无咎和他的舅舅东郭偃一起辅佐崔杼。因为崔杼是在东郭偃的运作下娶了东郭姜,自然对东郭偃十分信任,而娶了东郭姜,自然对她的儿子也十分宠爱,更有心思立他与东郭姜所生之子崔明为继承人。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崔杼十分听这个东郭偃姜的话。 所以杀掉齐庄公之事可能更为复杂,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长远计划。崔杼娶东郭姜不只是看中了她的貎美,更是与她有交易。娶她不是目的,让她帮助引诱齐庄公是目的。那自然是有条件的,所以崔杼答应了东郭姜的一些请求,那就是崔氏家中的话语权问题。试想自己的亲儿子要在自己家的封邑养老,却遭到了东郭偃和棠无咎的反对,岂不笑话。所以这里如果说当时没有交易连鬼都不信。也就是说他有小辫被东郭姐弟死死攥着。所以他宁肯让自己的儿子受伤,也要偏袒这个后儿子,并立崔明。如此一推理,那么这个齐庄公早已掉进了崔杼的陷阱,而齐庄公把崔杼的帽子随便赐人只是一个导为索而已。 【传】九月庚辰,崔成、崔彊杀东郭偃、棠無咎于崔氏之朝。崔子怒而出,其众皆逃,求人使驾,不得。使圉人驾,寺人御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余犹可。”遂见庆封。庆封曰:“崔、庆一也。是何敢然?请为子讨之。”使卢蒲嫳帅甲以攻崔氏。崔氏堞其宫而守之,弗克。使国人助之,遂灭崔氏,杀成与彊,而尽俘其家。其妻缢。嫳复命于崔子,且御而归之。至,则无归矣,乃缢。崔明夜辟诸大墓。辛巳,崔明来奔,庆封当国。 传中接着上文说,九月庚辰日,在崔氏的朝廷上,崔成、崔强把东郭偃和棠无咎杀了。崔杼大怒走出,他的手下人都逃了,找人套车,找不着。让养马的圉人套上车,寺人驾着车子出去,崔杼还说:“崔氏如果有福气,祸患仅仅停留在我身上还可以。”于是就进见庆封。庆封说:“崔、庆是一家。这些人怎么敢这样?请让我为您讨伐他们。”派卢蒲嫳领着甲士去攻打崔氏。崔氏加筑宫墙据以防守,没有攻下。卢蒲嫳让国人帮助攻打,就灭亡了崔氏,杀了崔成和崔强,并夺取了他家里全部的人口和财货。崔杼的妻子上吊死了。卢蒲嫳向崔杼复命,并且为他驾车送他回家。崔杼到家,已经无家可归了,于是就上吊而死。崔明夜间躲在墓群里。辛巳日,崔明逃亡来鲁国,庆封掌握了齐国政权。 崔强和崔成有难找庆封,庆封答应帮助;崔杼有难也找庞大封,庆封答应帮助。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庆封更加歹毒,把崔氏一网打尽了,而且都是你们求我的,我岂能坐视不管?所以人只要有了野心去求助外人,那基本上也会被外人的野心所算计! 想当年崔杼被齐灵公召回国内对付高氏和国氏,而庆克做为崔杼的副将。庆克被国佐杀掉后,齐灵公用缓兵之计安抚了国佐,之后又诛杀了他。崔杼被重用,庆克的儿子庆封也得到了重用。两个人一左一右辅佐齐灵公。在齐灵公病危之时,崔杼迎回被废的太子光,杀了被立的太子牙,并把太傅高厚杀掉,吞并了高氏家产,拥立了太子光为齐庄公。之后又设计杀了齐庄公,可以说一手遮天。这一切实际上都有庆封的功劳,所以崔成说“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但庆封一直被崔杼压一头,而他又是眼看着崔杼如何吞并其他大家族的财产和怎样牢牢控制政权的,因此庆封也有样学样,一举吞并了崔氏。 所以说人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影响你周围的人,你为善,周边的人大概率也是善人;你为恶,周边的人也大概率是恶人。而这个善与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报应在你本人身上。崔杼与庆封之事不可不深思。 【传】楚薳[wěi]罢如晋涖盟,晋侯享之。将出,赋《既醉》。叔向曰:“薳氏之有后于楚国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荡将知政矣。敏以事君,必能养民。政其焉往?” 传中又补充了一件楚国之事。楚国的薳罢去到晋国参加盟会,晋平公设享礼招待他。薳罢将要退出的时候,赋了《既醉》这首诗。叔向说:“薳氏在楚国的后代将会长享禄位,是应该的啊!承受国君的命令,不忘记敏捷应对。薳罢将要掌握楚国政权了。敏捷并能事奉国君,必然能抚养百姓,政权还跑到哪儿去?” 这是为以后楚国薳氏的崛起伏笔。 【经】冬十有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鲁襄公二十七年冬天,经中记载十二月乙卯,是个初一,这一天出现了日食。传中说这应是十一月乙亥日,当然也是初一,发生的日食。 【传】崔氏之乱,申鲜虞来奔,仆赁于野,以丧庄公。冬,楚人召之,遂如楚为右尹。 崔氏那次叛乱,申鲜虞逃亡到鲁国来,在郊外雇用了仆人,为齐庄公服丧。冬季,楚国人召请申鲜虞,申鲜虞去到楚国,做了右尹。 这一段是从鲁襄公二十五年那次崔杼弑齐庄公说起,当时闾丘嬰和申鲜虞一块逃了出来,其间闾丘嬰要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块出逃,结果被申鮮虞推了下去。逃到弇中看地势险要还睡了一觉,是枕轡而寢。后来逃到了鲁国。这年冬天时,楚国人听说此人有能耐,就来召他去楚国,他到楚国后楚国任命他为右尹。 【传】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司历过也,再失闰矣。 十一月初一日,日食。当时斗柄指申,应该是九月,由于主管历法官员的过错,两次应该置闰月而没有置闰月。 此一段是纠正经中所记时间之误的。经中说在十二月,而传中说是十一月,后人杜预根据《长历》推算,乙亥是十一月朔,并不是十二月。可见经过一百多年后,在闰的过程中鲁国在推算时逐渐出现了错误。 弹词 南乡子 子鲜不仕 成宙评 尊母为兄行,重获江山不为名。落得身骚满腹怨,揪心,不仕终身老木门。 往事似烟云,夜雨流光恶梦萦。背对卫方终不顾,伶仃,落叶西风肠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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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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