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猫城记》发表于1933年,这是老舍作品中非常与众不同的一篇小说,反乌托邦的寓言故事,也可以说是社会科学幻想小说。总之,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老舍写的,但的确是老舍写的。在这篇小说中,老舍成功预言了人类未来世界发生的可怕景象,透露出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息。
《猫城记》以“我”的视角来进行书写的,“我”和好友乘坐航天飞机在太空中旅行,突然飞机撞到火星上。飞机毁了,我的朋友也死了,只剩下“我”幸存下来。随后一群长着猫脸的外星人把“我”带到了他们的猫城,开启了“我”的猫城之旅。而在猫国的所见所闻给“我”触动很大。
猫城说白了就是“猫人”为主的国家,而“猫人”就是长着猫脸的人。就形体而言,“猫人”已进化成人之为人的躯体,但就智力或文明程度而言,它意味着这一群体还停留于猫的阶段——一种灵性有余、骨气全无,既不太狡猾又永远不会高尚的动物。
猫城主要分为专制统治者,以大蝎为代表,他们既凶狠又虚弱,对国内平民残忍血腥,而在外国人面前,他们却不得不巴结依赖,甚至匍匐在之脚下乞求保护。
外国人,他们有先进的武器与官僚勾结帮他们保护迷林压榨猫城民众,并从中榨取钱财,他们居住在外国城,并且不受猫城法律管辖。
剩下是被统治者,平民百姓。不过“我”看到这些“猫人”又脏又懒、麻木愚昧、圆滑世故、自私利己。“疑心、渺小、自利、残忍,没有一点诚实、大量、义气、慷慨”,在“我”看来猫人没有骨气,没有判断力,没有人格,他们自私愚昧、冷漠和怯懦。他们身体弱、精神萎靡不振。猫人就喜欢一致对内,搞内斗经常是斗得你死我活。
比如故事中的大鹰,他原本是一位想振兴自己民族的英雄,试图通过自己的牺牲唤醒猫人的觉醒,但猫人太麻木,当他被杀头示众时,人们却只知道糊里糊涂地围观、看热闹,没有人会问“这是谁”“为什么死”。当“我”惩罚大蝎赔偿死者家属一笔钱款时,无人告知以家属的地址。
由此可见,猫人的麻木和顺从。更可怕的是猫人竟然奉外国用来奴役猫国的“迷叶”为“国食”,并视作国计民生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猫国本拥有古老而辉煌的历史文明,但在五百年之前,随着外国入侵以及随之带来的“迷树”,猫国迅速走向衰败和羸弱。猫城里现在已经无人种庄稼,猫国没收入,统治者的国库靠出卖国家的宝物和土地给外国人获得收入。除此之外,统治者还依靠“迷叶”增加其收入,他们恃其特权将“迷叶”作为谋财之道,他们霸地种树,相互倾轧,以此谋取暴利和对猫民的控制权。
因此,不到五百年,“迷叶”“蓬勃发展”成为举国上下的共同嗜好。这不仅严重影响、摧残国人的精力、体力,还逐步侵蚀人的意志与精神。由于“迷叶”能够在短时间内提供神奇魔力,猫人无须再进饭食,吃饭在猫国反而显得十分昂贵;由于争夺和吸食“迷叶”,百姓懒惰成性,偷盗抢劫,无所不为;甚至当外敌入侵,军队不战自败集体逃跑,逃兵不去担忧灭国亡种的生存危机,而是围堵追杀命令他们前去抗击的将领小蝎。因为在逃兵看来,英勇抗战使他们彻底失去供以吃喝的“棍棒”,杜绝他们日后抢夺“迷叶”的唯一生计。
总的来说,故事中唯一让我尊重的就是大鹰和小蝎了。“我”曾经试图以自己的热情来感染小蝎,但可悲的是,最后不是“我”的乐观影响了小蝎,反而是小蝎的虚无与悲观改变了“我”。猫城的一切都证明“我”起初的乐观,不过是一个美丽而幼稚的梦。
故事的结局“我”的思想与小蝎已无多大差别,完全是小蝎的一次重演。这种重演无疑具有普遍性,它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老舍回国后的心路历程,也体现了老舍心目中乌托邦梦想的破灭,这或许是《猫城记》最为触目惊心的悲剧性所在。梦醒后:
“浊秽、疾病、乱七八糟、糊涂、黑暗,是这个文明的特征。纵然构成这个文明的分子也有带光的,但那一些光明决抵挡不住这个黑暗的势力,这个势力,在我看来,必须有朝一日被一些真光,或一些毒气,好像杀菌似的被剪除净尽。”
老舍关于未来极权专制社会的可怕寓言
《猫城记》中老舍以寓言故事来折射现实,以猫人写人,完成了他的批判性书写。见证了当时这个文明的“浊秽、疾病、乱七八糟、糊涂、黑暗”,这个文明中国民的“糊涂、老实、愚笨、可怜、贫苦、随遇而安、快活”,国民丧失人格,国家丧失国格,“猫国”成为名副其实的“猫”之国度。
他们嗜食迷叶,精神萎靡不振。他们对同类凶狠暴戾,却又心性怯弱,畏惧外国人几乎是一种天性。在矮人国进攻时,猫人争相逃跑或抢先投降。他们对外妥协,对内相互残杀,最后剩下两个猫人。他们就在笼里,直到相互咬死,猫人们自己完成了他们的灭绝。
那么,猫人为什么愚昧、懒惰、懦弱、守旧、势利、不团结,沦为一群无理想、无道德、无人格、麻木、自私令人发指的猫人呢?
极权专制统治导致的,与统治者的愚民政策以及卖国求荣的恶劣行径与之密切相关。以大蝎为首的专制统治者们,他们在政治上“万哄之哄”施行专制暴政统治,逐渐使人民活跃的思想流于愚钝和麻木,因为顺从和迟钝的臣民更容易受其摆布;在经济上通过垄断“迷叶”等产业疯狂敛取个人财产,并不惜变卖土地、珍宝等国有资产从中牟取私利。
“他们得到越多,人民越穷,因为大家只管哄,而不管经济的问题。政治不再为人民服务,而是鱼肉猫人,欺压猫人,盘剥猫人,用以谋取私利的工具。”
权力的高度集中并且不受限制、制约、约束,对内进行残酷的专制统治,对民众进行无情的压榨,奴役、剥削、压迫,充满了不平等、不自由。
在那个猫城中,在那个社会中,专制的统治者为民众构建了一个封闭式的囚笼,将所有人囚禁其中,政治上高压、经济上压榨、文化上控制,无孔不入的权力渗透,使得民众毫无任何权利、自由和思想。意识形态的控制和对外闭塞使得他们饱受奴役却沉浸在奴役的享受之中,甚至有人要打破他们的奴役,他们却还不干。总之,封闭式的环境、极权式的专制暴政统治造就了一群上诈下愚的猫城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