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解读——襄公十年

左传解读 2024-05-10 13:47:12
襄公十年(公元前563)三虎各显神威攻偪阳 子产镇定自若平叛乱 【经】十年春,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会吴于柤。 【传】十年春,会于柤,会吴子寿梦也。三月癸丑,齐高厚相大子光以先会诸侯于钟离,不敬。士庄子曰:“高子相大子以会诸侯,将社稷是卫,而皆不敬,弃社稷也,其将不免乎?” 鲁襄公十年春天,经中记载鲁襄公和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国太子光在柤地会见。 传中解释说此次会见这是为了会见吴王寿梦。三月癸丑日,齐国的高厚作为太子光的相礼,和诸侯在钟离先行会见,但表现不很恭敬。晋国士庄子士弱说:“高厚作为太子的相礼会见诸侯,应当捍卫他们的国家,但却都表现出不恭敬,这是丢抛弃国家之举,恐怕将会不免于祸吧!” 我们从后文得知,这个太子光是鲁国女子所生,但太子光的母亲不被齐灵公所宠,所以高厚便对太子光不恭敬,同时他们二人在盟会上也表现出了不恭敬。后来高厚便辅佐了公子牙,而太子光被废。后来齐灵公病重,崔杼拥立了太子光,杀了高厚。而太子光后来也被崔杼所杀。高厚因为投机而不敬太子光,从而在盟会上也不恭敬;而太子光也知道自己来会盟,本来就是一个摆设,所以他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所以士弱看出了齐国的内部的矛盾,并预言他们都不免于祸。当然这是为后文作张本。 至于诸侯与吴相会,在鲁成公十五年冬,诸侯大夫与吴在锺离相会;鲁襄公五年夏,鲁仲孙蔑、卫孙林父会与吴在善道相会;鲁襄公五年秋天,在戚之会上,吴国的排序竞然排在了鄫国的前边。这三次吴国都是吴人出面,所以前两次都是诸侯的大夫与吴相会,而后一次虽是吴人出面,但他排在了齐太子光之后,排在了鄫人之前。说明吴国的地位在逐渐地上升。此次传中说“会吴子寿梦”,说明此次是吴国国君亲自来了。而晋国带领诸侯前去相会,更说明晋国对吴国的重视。 而经中只说“会吴于柤”并没有说“会吴子于柤”隋朝大儒刘炫说:“从所称者,诸侯盟会,会则必自言其爵,盟则自言其名。”所以我们知道盟得以名告于神灵,而会得以爵书于史策。而吴国毕竟是东夷之君,还没有熟悉诸夏之礼仪,所以经中称为吴,因他还不懂以爵告众之礼,所以也就按平时的称呼写作吴了。倒是传中点出这是会,所以要书写“寿梦”二字。 【经】夏五月甲午,遂灭偪阳。公至自会。楚公子贞、郑公孙辄帅师伐宋。晋师伐秦。 鲁襄公十年夏天,经中记载了五件事。第一件事,五月甲午日,诸侯灭了偪阳,偪阳是个妘姓子爵国,现在山东峄县一带。第二件事,鲁襄公从柤之会回到了鲁国。第三件事,楚国的公子贞和郑国的公孙辄率领军队讨伐了宋国。第四件事,晋国的军队讨伐了秦国。由于传文较长,我们分段解读。 【传】夏四月戊午,会于柤。晋荀偃、士匄请伐偪阳,而封宋向戌焉。荀罃曰:“城小而固,胜之不武,弗胜为笑。”固请。丙寅,围之,弗克。孟氏之臣秦堇父辇重如役。偪阳人启门,诸侯之士门焉。县门发,郰人纥抉之以出门者。狄虒彌建大车之轮而蒙之以甲以为橹,左执之,右拔戟,以成一队。孟献子曰:“《诗》所谓‘有力如虎’者也。”主人县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绝之。队则又县之,苏而复上者三。主人辞焉,乃退,带其断以徇于军三日。 关于第一件事,传中说在这年夏季,四月戊午日这一天,诸侯在柤地会见。 在会上,晋国的荀偃、士匄请求进攻偪阳而把它作为宋国向戌的封邑。为什么晋国要灭一个国单独给宋国的向戌做为封邑呢?这是因为宋国这几年对晋忠心耿耿,没有二心,而向戌应该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所以要奖励他。当然这也是给其他诸侯以及诸侯的卿们看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们在本国得不到的,只要跟着我晋国混,都会有的。 当时晋国的主帅智武子荀罃说:“这个偪阳城虽小但很坚固,如果攻下来也不能算作勇敢,而攻不下来却会被人讥笑。”荀偃和士匄坚决请求。于是在四月丙寅日,诸侯军队包围了偪阳,但没有攻下来。鲁国孟氏的家臣秦堇父以人力拉了辎重车到达战地。偪阳人打开城门,诸侯的将士乘机进攻。城内的人把悬起的闸门放了下来,想来个关门打狗。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郰县大夫纥也就是孔子的父亲双手托起闸门,把进入城里的将士放了出来。 另一位大力士狄虒弥把大车轮子立起来,蒙上皮甲作为大盾牌,左手拿着它,右手拔戟,领兵自成一队。孟献子说:“这就是《诗经》所说的‘像老虎一样有力气’的人啊。”偪阳的守城人把布挂下来,秦堇父拉着布登城,刚到城墙垛,守城人就把布割断。秦堇父跌落在地。守城人又把布挂下来,秦堇父苏醒过来重新登上去,连续三次,守城人对秦堇父表示钦佩,不再挂布。于是鲁国也退了兵,秦堇父把割断的布做了带子在军中游行示众了三天。 这一战主要是鲁国军队的表演。一个力托千斤闸,一个舞动大车轮,一个缘布登城三次,屡坠屡上,好一场大战!这里一个是孔子的父新叔梁纥,一个是狄虒弥,一个是秦堇父。这都是鲁国的勇士。尤其是狄虒弥,想象力丰富,而且也有力气。而后世的小说中多出现力举千斤闸的情节,都是从孔子的父亲这里来的。三个人如在眼前,左传塑造人物用语不多,却胜过浓墨重彩的描写,让人想象无限。 【传】诸侯之师久于偪阳,荀偃、士匄请于荀曰:“水潦将降,惧不能归,请班师!”知伯怒,投之以机,出于其间,曰:“女成二事而后告余。余恐乱命,以不女违。女既勤君而兴诸侯,牵帅老夫以至于此,既无武守,而又欲易余罪,曰:‘是实班师,不然克矣。’余羸老也,可重任乎?七日不克,必尔乎取之!” 诸侯的军队围攻偪阳很久了,荀偃、士匄来向荀罃请示说:“快下雨了,恐怕到那时不能回去,请求您退兵吧。”荀罃大怒,把靠机向他们扔了过去,靠机从两个人中间飞过,说:“你们把这两件事情办成了再来向我报告。原来我恐怕意见不一而扰乱了军令,所以不违背你们。你们既已使劳动了国君并且发动了诸侯的军队,牵领老夫到了这里,既不坚守进攻,又想归罪于我,回去说:‘这实在是他下令退兵。不然的话就攻下来了。’我已经衰老了,还能再承担一次罪责吗?七天内攻不下来,一定取你们的脑袋!” 此段中荀偃和士匄眼看着久攻不下,而雨季马上就到,如果这样下去,诸侯军队就危险了,所以他们主张撤兵,但主意又是他们出的,攻打也是你说的,撤兵也是你说的,但到时担责的却是荀罃,所以智武子大怒,以至随手举起靠机就砸向二人。并下了死令,七日之内拿不下偪阳,你们提头到见。 实际上久攻不下也是有原因的。这么多国家打一个小小的偪阳城打成了这样,一定是不正常的。在诸侯的内心如果打下偪阳是要封赏给宋国向戌的,而诸侯哪有这份闲心为别人做嫁衣?只有鲁国的那几个大力士头脑简单,拼命去攻。作者为什么不描写其他国家的进攻,单单描写了鲁国呢。鲁国的那几个大力士是孟献子的家臣,他们只想在主子面前去表现自己,并不在乎攻下城给谁。所以我们不能辜负了作者,既要看到描写了什么,又要看到没有描写什么,这样才能明白作者的良苦用心。 【传】五月庚寅,荀偃、士匄帅卒攻偪阳,亲受矢石。甲午,灭之。书曰“遂灭偪阳”,言自会也。以与向戌,向戌辞曰:“君若犹辱镇抚宋国,而以偪阳光启寡君,群臣安矣,其何贶如之?若惠赐臣,是臣兴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请。”乃予宋公。 五月庚寅日,荀偃、士匄率领步兵攻打偪阳,亲身受到箭雨和石块的攻击,甲午日,也就用了五天,灭亡了偪阳。《春秋》记载说“遂灭偪阳”,说的是从柤地盟会以后就进攻了偪阳。所以让别的诸侯去攻打只是出工不出力,而晋国荀偃、士匄亲自上阵只用五天就拿下了。在荀偃和士匄的心里,我出了主意,诸侯出力,拿下偪阳,封给向戌。自己什么也不用干,功劳有自己的,向戌也得感激自己,既稳固了宋国的关系,也激发了诸侯卿对晋国的向往,同时暗中还使诸侯内部出现微妙的裂痕。这是一举多得,最重要的是自己给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就算此计实现不了,那担责的也不是自己。可谓进可攻,退可守,这个算盘打得叮当响。不想此个算盘岂能瞒得过荀罃,所以下了死令。 传中接着说晋国要把偪阳封给向戌。而向戌却辞谢说:“如果还承蒙君王安抚宋国,而用偪阳来扩大寡君的疆土,我们做下臣的也就安心了,还有什么赐予能像这样深厚呢?如果专门赐给下臣,那就是下臣发动诸侯的军队而为自己求得封地了,还有什么罪过比这更大的呢?谨敢以死来请求。”于是就把偪阳赐给了宋平公。 向戌是个聪明人,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接受了晋国的赏赐,那宋平公怎么看待自己,这是问题一。别人都出了兵,而只赏赐自己,别的国家又怎么看待自己,这是问题二。回国后同僚们如何想这个事,是不是自己一直在出卖国家利益,不然你为什么能得到晋国这么大的赏赐?这是问题三。而宋国并没有真正出力,出力的是鲁国和晋国,而自己却等于坐享其成,晋国其他的战将也心里不平衡。这是问题四。自己得到一块土地,却四面树敌,那这块土地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如果能说服晋国赐给宋平公,这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这就是向戌的智慧。 【传】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荀辞。荀偃、士匄曰:“诸侯,宋、鲁于是观礼。鲁有禘乐,宾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师题以旌夏,晋侯惧,而退入于房。去旌,卒享而还。及著雍,疾。卜,《桑林》见。荀偃、士匄欲奔请祷焉。荀不可,曰:“我辞礼矣,彼则以之。犹有鬼神,于彼加之。”晋侯有间,以偪阳子归,献于武宫,谓之夷俘。偪阳,妘姓也。使周内史选其族嗣,纳诸霍人,礼也。 宋平公在楚丘设宴招待晋悼公,请求使用《桑林》之乐舞。荀罃辞谢。荀偃、士匄说:“诸侯中,只有鲁国和宋国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用这种大礼。鲁国有禘乐,在招待贵宾和举行大祭的时候用它。宋国使用《桑林》之舞宴飨君王您,不也是可以的吗?”乐师手举旌夏之旗为标志率领乐队进来,晋悼公害怕退入厢房。于是宋国人去掉旌夏之旗,晋悼公这才出来参加完享礼方才回国。到达著雍时,晋悼公生了病,于是进行占卜,从卜兆里见到了桑林之神。荀偃、士匄想要奔回宋国请求祈祷,荀罃不同意,说:“我们已经辞谢这种礼仪了,他们还是要用它。如果有鬼神,神会把灾祸加在他们身上的。”晋悼公病愈,带了偪阳子回国,奉献于武宫,把它称为夷人俘虏。偪阳,是妘姓。晋悼公派周朝的内史选择偪阳君族中的后继人,让他们居住在霍人地方,这是合于礼的。霍是过去的一个诸侯国,鲁闵公元年,晋献公灭了这个霍国,这时是晋国的一个邑。 此段中,关于《桑林》之舞,在庄子的《庖丁解牛》中描写庖丁杀牛时有“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的句子。这个《桑林》是商时天子所用的乐曲,因宋人是商人后裔,所以他们这是用最高的规格来接待晋悼公的。能用商时天子的乐的国家只有宋,能用周时天子乐曲的国家只有鲁,所以说“诸侯,宋、鲁于是观礼”。而多数的翻译书上把此句译作“诸侯当中的鲁国宋国在那里可以参观礼乐”用不通顺。我认为这里的“观礼”是大礼之意,并用作动词。“于是”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是后文所说的鲁在招待贵宾和举行大祭时可用周天子的禘乐,那么宋在宴请晋君时也应该可以用商王时的桑林之乐。 而荀罃认为这有些过份,但荀偃和士匄不以为然,认为非常合理。所以宋平公就用这个礼仪招待了晋悼公,没想到这个仪式过于宏大,光那个引导的旗子大得就把晋悼公吓得躲到了厢房,把那个旗子撤掉,晋悼公才敢从厢房出来。看来天子之乐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回去的半路上晋悼公就病了。此时荀偃和士匄有点害怕,想回去让宋国祈祷他们的先祖放过晋悼公,而荀罃认为已经辞谢过,神不应归罪于晋侯。 【传】师归,孟献子以秦堇父为右。生秦丕兹,事仲尼。 关于第二件鲁君回到国内之事。传中没有更多的解释。但传中补充了孟献子的事。传中说鲁军回国,孟献子让秦堇父做了车右。还补充了以后秦堇父和叔梁纥的后代之事,那就是秦堇父生了秦丕兹,而这个秦丕兹后来事奉叔梁纥的儿子孔子为师。这真是前一辈两人以力相尚,后一辈两人以德相高。 【传】六月,楚子囊、郑子耳伐宋,师于訾毋。庚午,围宋,门于桐门。 关于第三件事,传中接着说到在六月份时,楚国的子囊、郑国的子耳进攻宋国,军队驻扎在訾毋。庚午日,包围了宋国,攻打桐门。 实际上,晋国此次会吴,又拿下了偪阳送给了宋国,那就意味着吴国会在南方牵制楚国,而宋国就是一个死心踏地跟随晋国的国家。所以楚国与秦国去年攻打了晋国之后,晋国没反应,此次决定出兵宋国,敲打一下这个晋国的铁杆小弟。同时也是做给吴国看的。 【传】晋荀罃伐秦,报其侵也。 关于第四件事,传中说晋国的荀罃进攻秦国,这是为了报复秦国的入侵。去年夏天,秦景公派士雃向楚求援而伐晋,当时子囊不同意,但楚共王执意出兵,所以楚军驻扎在武城作为秦军的后援,秦国人入侵了晋国,而当时晋国正在闹饥荒,所以不能回击。现在楚国人攻打宋国去了,于是晋国开始报复秦国。 现在楚国人去打宋国了,秦国成了孤军,所以晋国趁此机会攻打秦国,以报去年之仇。大国之间不会轻易地正面冲突,楚国与秦国打晋国时,晋国不全是因为国内饥荒而不去反击,只是不愿意与楚国正面交锋。你打我,我就带着各诸侯会吴来回应你,让你小心你的屁股。你去打宋,那我就打秦。主打一个不直接见面,但事事有回应。 【传】卫侯救宋,师于襄牛。郑子展曰:“必伐卫,不然,是不与楚也。得罪于晋,又得罪于楚,国将若之何?”子驷曰:“国病矣!”子展曰:“得罪于二大国,必亡。病不犹愈于亡乎?”诸大夫皆以为然。故郑皇耳帅师侵卫,楚令也。孙文子卜追之,献兆于定姜。姜氏问《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丧其雄。”姜氏曰:“征者丧雄,御寇之利也。大夫图之!”卫人追之,孙蒯获郑皇耳于大丘。 传中接着补充了卫国救宋之事,卫献公救援宋国,军队驻在襄牛。郑国的子展说:“一定要进攻卫国。不这样,就是不亲附楚国了。得罪了晋国,又得罪了楚国,国家怎么办?”子驷说:“国家已经很困乏了。”子展说:“得罪了两个大国,一定灭亡。困乏,不还比灭亡强一些吗?”大夫们都认为子展的话说得对,所以郑国的皇耳入侵卫国,这是出于楚国的命令。 孙文子为追逐郑国军队占卜,把卜兆献给定姜。定姜问繇辞怎么样。孙文子说:“繇辞是:‘卜兆如同山陵,有人出国征伐,丧失他们的英雄。’”定姜说:“征伐而丧失英雄,这是有利于抵御敌人的。大夫考虑一下!”卫国人追逐郑国军队,孙林父之子孙蒯在犬耳俘虏了郑皇耳。 这一段中,卫国救宋,一定是晋国之命。而郑国又攻卫,这也一定是楚国之命。而郑国内部子展与子驷的对话可以看出,在子驷的眼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当时他力主投靠楚国,但是这是一个打酱油的。投靠只是为了得到好处,如果有需出力之事,那是能糊弄就糊弄。但子展却认为既然投靠了人家,那么就应该听人家的话,不然的话,这边已得罪了晋国,再得罪楚国,那么会成为弃儿,不能这么干。于是郑国出兵攻打卫国。但郑国并没有占到便宜,反而郑皇耳被卫国俘虏了。 【经】秋,莒人伐我东鄙。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 【传】秋七月,楚子囊、郑子耳伐我西鄙。还,围萧,八月丙寅,克之。九月,子耳侵宋北鄙。孟献子曰:“郑其有灾乎!师竞已甚。周犹不堪竞,况郑乎?有灾,其执政之三士乎!”   莒人间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东鄙。 诸侯伐郑。齐崔杼使大子光先至于师,故长于滕。己酉,师于牛首。 鲁襄公十年秋天,经中记载了两件事。一件是莒国人讨伐了鲁国的东部边境。一个是鲁襄公与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盟会讨伐郑国。 关于第一件事,传中交待了莒国骚扰鲁国的背景。在七月份,楚国的子囊和郑国的子耳侵犯了鲁国的西部边境,回师又把宋国的萧邑包围了。在八月丙寅日,攻下了萧邑。到在九月之时,郑国的子耳又侵袭了宋国的北部边境。鲁国的孟献子说:“郑国大概要有灾祸吧!军队争战太过分了。周天子还承受不了经常争战,何况是小小的郑国呢!有灾祸,恐怕是执政的三个大夫吧!” 在这个背景下,莒国人乘各诸侯混战的空隙,也攻打了鲁国的东部边境。按道理来讲,鲁莒都是晋国的小弟,莒国没有道理攻打鲁国。但在这个联盟里,有个一直不太服气的大国,那就是齐国,而莒国和鲁国都与齐国邻近,所以莒国有时还得听当地老大齐国的话,而齐国一心想着把鲁国收编了,所以指使莒国骚扰鲁国。齐国虽没有和楚国结盟,但他一直暗中配合着楚国。明面上是和晋国结盟,但内心一直不心甘。 关于第二件事,晋国实际上正在攻打秦国,一看东边打得乱作一团,所以也不得不撤兵回头讨伐郑国。所以召集诸侯共同出兵郑国。齐国的崔杼让太子光先到达军中,所以排在了滕国的前面。在七月己酉日,军队驻扎在牛首带。 这里有个小插曲,那就是齐国排在了滕国之前。按道理来讲,齐国是大国应在前,但齐太子光并没得到周天子的册封,而其他国家又都是诸侯出面,所以他理应排在各诸侯的后面。但晋悼公为了安抚这个潜在的不听话的国家,便以来得早为由把齐国放在了滕国的前面,以示尊重。让齐国内心好受一点,说不定会有所收敛。 【经】冬,盗杀郑公子斐、公子发、公孙辄。戍郑虎牢。楚公子贞帅师救郑。公至自伐郑。 鲁襄公十年冬天,经中记载了四件事。第一件,郑国的公子斐、公子发、公孙辄被盗贼所杀。第二件,诸侯戍守郑国的虎牢关。第三件,楚国公子贞率领军队救援郑国。第四件,鲁襄公从伐郑之战中回到鲁国。 【传】初,子驷与尉止有争,将御诸侯之师而黜其车。尉止获,又与之争。子驷抑尉止曰:“尔车,非礼也。”遂弗使献。初,子驷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乱。于是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子耳为司空,子孔为司徒。 关于第一件,传中介绍得比较详细,我们分段来解读。 当初,子驷和尉止有争执,在将要抵御诸侯军队的时候减少了尉止的战车。因为诸侯的军队驻扎在牛首,所以郑国要进行抵御。在抵御的战斗中,尉止俘虏了敌人,子驷又和他争夺功劳。子驷压抑尉止说:“你的战车太多不符合制度规定。”于是就不让他进献俘虏。 起初,子驷疏通划分田间水沟的地界,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都因此而丧失了土地。所以五个宗族聚集了一不群得意的人,依靠公子的族党来发动叛乱。这时候子驷掌握国政,子国做司马,子耳做司空,子孔做司徒。 在这一段中,子驷利用自己的权利与下级争功,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压制别人。树敌众多,做得确实过份,完全暴露了贪得无厌的嘴脸,所以犯了众怒。而且执政都如此,其他的长官一定也是有样学样,可以说郑国在子驷的带领下集体走向了鱼肉人民的邪恶道路。依附楚国时口口声声说百姓受不了,实则是利益集团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既得利益罢了。所以这群人也不顾什么信与义,只为终饱私囊,而且完全不顾吃相。传中只说子驷,实质上他只是一个代表,剩下的司马、司空、司徒都是一丘之貉。 【传】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帅贼以入,晨攻执政于西宫之朝,杀子驷、子国、子耳,劫郑伯以如北宫。子孔知之,故不死。书曰“盗”,言无大夫焉。 这年冬季,十月戊辰日,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率领叛乱分子进入,早晨在西宫的朝廷上攻打执政,杀死了执政子驷、司马子国、司空子耳,并劫持郑简公来到了北宫。但司徒子孔因为事先知道叛乱这件事,所以他没有死。《春秋》中记载说“盗”,这是说没有大夫参预到这次叛乱中。 夏天郑国入侵宋国北部边境时,孟献子就预言:“郑其有灾乎!师竞已甚。周犹不堪竞,况郑乎?有灾,其执政之三士乎!”现在果然应验。 此段中的子孔是提前知道这件事的,但他并没有向子驷报告,也不进行有效地平叛。而是躲了起来,然后隔岸观火,坐等良机。 【传】子西闻盗,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丧。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闭府库,慎闭藏,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子蟜帅国人助之,杀尉止、子师仆,盗众尽死。侯晋奔晋。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奔宋。 倒是子驷的儿子子西听说有叛乱,不在家中设置警戒就出来了,收了子驷的尸体就去追赶叛乱分子。叛乱分子撤入了北宫,子西便回去发放皮甲,但是家臣和妾婢多数已经逃走,器物也大多丢失。子国的儿子子产也听说有叛乱,他在家中设置了守门的警卫,配齐所有的管理人员,关闭储存财帛兵甲仓库,谨守收存宗盟典策处所,完善防守设备,把士兵列好阵然后才出来,有战车十七辆。子产先收他父亲尸骨然后在北宫攻打叛乱分子。子蟜率领国内的人们帮助他,杀了尉止、子师仆,这伙叛乱分子全部被杀死。侯晋逃亡到晋国,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逃亡到宋国。这个子蟜并不是子耳之子,他是公子偃子游的儿子,而公子偃是七穆之一,是游氏的先祖,公子偃曾辅佐郑悼公与许灵公到楚国打官司。 子产在鲁襄公八年时因郑国侵蔡俘虏了蔡司马公子燮,郑国人都为之庆贺,只有子产附和,而且他说:“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楚人来讨,能勿从乎?从之,晋师必至。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当时他父亲子国大骂“尔何知?大国有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从他父亲的口中可知当时子产还是个孩子,如今才过了两年,应该也不超过十几岁,但他在这场平叛中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安排得详细妥当、出兵时的从容有序,确实有大将风范。他对政治的洞察力和应对突发事件的判断力在春秋史上也是无出其右的,郑国的续命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位少年英杰才能得已实现,他在将来的春秋舞台上将大放异彩,也使郑国在大国之间能左右逢圆,而不再一味卑微事奉,或任性摆烂。 【传】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子产止之,请为之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不如焚书以安众,子得所欲,众亦得安,不亦可乎?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乃焚书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 平叛结束后,子孔掌握了国政,并制作盟书,规定官员各守其位、听取执政的法令。大夫、官员们、卿的嫡子不肯顺从,子孔准备加以诛杀。子产劝阻他,请求烧掉盟书。子孔不同意,说:“制作盟书用来安定国家,大伙发怒就烧了它,这是大伙当政,国家不也很为难了吗?”子产说:“大伙怒气难于触犯,专权的愿望难于成功,把两件难办的事合在一起来安定国家,这是危险的办法。不如烧掉盟书来安定大家,您得到了所需要的权利,大伙也能够安定,不也是可以的吗?专权的愿望不能成功,触犯大伙会发生祸乱,您一定要听从他们。”于是就在仓门外边烧掉了盟书,大伙这才安定下来。 子孔本来是最先知道叛乱的,但他知而不报,却躲了起来,就是想看到互相攻杀的结果,然后自己独霸政权。现在平叛结束,他出来了,因他本是权力中心的人物,那三位都被杀了,自然由他执掌国政。但他制作这个盟书,引起了朝臣的不满,一场血腥的火并即将发生,又是子产把一场祸乱消灭在了萌芽中。“众怒难犯”这个成语就出自子产劝说子孔的话语当中。 【传】诸侯之师城虎牢而戍之。晋师城梧及制,士鲂、魏绛戍之。书曰“戍郑虎牢”,非郑地也,言将归焉。郑及晋平。 诸侯的军队在虎牢筑城并且戍守。晋国军队在梧地和制地筑城,士鲂、魏绛戍守。《春秋》记载说“戍郑虎牢”,不是郑国的领土而这样记载,而这样记载是说要归还给郑国。郑国于是和晋国讲和。 此次晋国为了守信于郑,干脆筑城驻军来保护郑国。而梧和制都是虎牢旁边的小城,本来过去制就是虎牢,而这里分开说,说明虎牢与制分开了,但都不远。这个虎牢一开始是郑国的,但后来被晋国所占有,现在在这里筑城驻军,是为了保卫郑国。而且经中所记载为“郑虎牢”,说明晋国拿出了诚意,准备归还给郑国。正因有此举动,所以郑国也就重新顺服了晋国。 【传】楚子囊救郑。十一月,诸侯之师还郑而南,至于阳陵,楚师不退。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骄,骄则可与战矣。”栾黡曰:“逃楚,晋之耻也。合诸侯以益耻,不如死!我将独进。”师遂进。己亥,与楚师夹颍而军。公子偃的儿子公孙虿子蟜曰:“诸侯既有成行,必不战矣。从之将退,不从亦退。退,楚必围我。犹将退也。不如从楚,亦以退之。”宵涉颍,与楚人盟。栾黡欲伐郑师,荀不可,曰:“我实不能御楚,又不能庇郑,郑何罪?不如致怨焉而还。今伐其师,楚必救之,战而不克,为诸侯笑。克不可命,不如还也!”丁未,诸侯之师还,侵郑北鄙而归。楚人亦还。 关于第三件事,传中解释说:楚国的子囊救援郑国。十一月,诸侯联军环绕郑国然后向南移动,到达阳陵,楚军不退兵。知武子荀罃想要退兵,说:“现在我们避开楚军,楚军必然骄傲,骄傲了就可以和他们作战了。”栾黡说:“避开楚军,这是晋国的耻辱。会合诸侯却增加这种耻辱,还不如一死。我打算单独进军。”军队就往前推进。 十一月己亥日,晋军与楚军隔着颍水相驻营。郑将子蟜说:“诸侯已经完成了退兵准备,一定不会作战了。郑国顺从他们要退兵,不顺从他们也要退兵。他们退兵,楚国必然包围我们。诸侯尚且要退兵,我们不如顺从楚国,也让楚军退去。”郑军夜里渡过颍水,和楚国人结盟。栾黡想要攻打郑国军队,荀罃不同意,说:“我们实在不能抵抗楚军,又不能保护郑国,郑国有什么罪?不如把怨恨送给楚国然后回去。现在攻打郑国的军队,楚国必然救援他们。作战如不能胜利,就被诸侯笑话,胜利不能肯定,不如回去吧。”十一月丁未日,诸侯的军队撤退,攻打了郑国的北部边境然后回国。楚国人也退兵回国。 这一仗诸侯又白跑了一趟。本来已经郑国顺服了,但楚国了出兵,郑国又变封了,而晋国主帅不相必楚国正面冲突,于是作罢,各自回国了。 【传】王叔陈生与伯舆争政。王右伯舆,王叔陈生怒而出奔。及河,王复之,杀史狡以说焉。不入,遂处之。晋侯使士匄平王室,王叔与伯舆讼焉。王叔之宰与伯舆之大夫瑕禽,坐狱于王庭,士匄听之。王叔之宰曰:“筚门闺窦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难为上矣!”瑕禽曰:“昔平王东迁,吾七姓从王,牲用备具。王赖之,而赐之骍旄之盟,曰:‘世世无失职。’若筚门闺窦,其能来东底乎?且王何赖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贿成,而刑放于宠,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吾能无筚门闺窦乎?唯大国图之!下而无直,则何谓正矣?”范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左,亦左之。”使王叔氏与伯舆合要,王叔氏不能举其契。王叔奔晋。不书,不告也。单靖公为卿士,以相王室。 关于第四件事,传中没有解释,倒是补充了一件周王室的事。 周王室的王叔陈生和伯舆争夺政权,周灵王赞助伯舆。王叔陈生发怒而逃亡。到达黄河,周灵王让他官复原位,杀了史狡以让他高兴。王叔陈生不回来,就住在黄河边上。晋悼公派士匄调解周王室的争端,王叔陈生和伯舆提出诉讼。王叔的家宰和伯舆的大夫瑕禽在周天子的朝廷上争论是非,士匄听取他们的诉讼。王叔的家宰说:“柴门小户的人都要陵驾于他上面的人,恐怕上面的人就很难处了。” 瑕禽说:“从前平王东迁,我们七姓人家跟随周天子,祭祀用的牺牲全都具备。天子信赖他们,并赐给他们用赤色牛祭神的盟约,说:‘世世代代不要失职’如果是柴门小户,他们能来到东方而安居吗?而且天子又怎么信赖他们呢?如今自从王叔辅佐天子以后,政事用贿赂来完成,而把执行法律的权力交给宠臣。军旅的长官,钱财多得无数,这样我们能不是柴门小户吗?请大国考虑一下!下面的人就不能有理,那么什么叫做公正呢?” 士匄说:“天子所赞助的,寡君也赞助他;天子所不赞助的,寡君也不赞助他。”于是就让王叔和伯舆对证讼辞,王叔拿不出他的诉讼文书。王叔逃亡到晋国,《春秋》没有记载此事,是没有通告鲁国的缘故。单靖公做了卿士,来辅助周王室。 此段中,周灵王因不堪王叔的操弄政权,所以支持伯舆,但王叔发怒之后,他又害怕,所以还是让他回来,并杀了王叔的仇人史狡来讨好王叔。但王叔不满足。于是晋国派士匄来调解。士匄有理有据地解决了争端,王叔败诉,逃到晋国。而士匄也没让伯舆执政,而是让单顷公之子单靖公做了卿士来代王叔执政,以此来平衡两方面的关系,同时变相地等于在周王室内部安插了自己的人。自此,周王室更加没有了自己的主权。 弹词 临江仙 子产 成宙评 年少天才论德政,出言纬地经天。临危不乱保家全,江山多有幸,宗族祀连绵。 巧谏权臣难犯众,撑舟驶过惊澜。摄乎大国缝隙间,荒原游寻处,左遇右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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