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东河小猪倌] 1972年下乡插队，队长看我年小体弱，动了恻隐之心，分配我去跟老郭大爷喂猪，以免除下地风吹日晒、蚊叮虫咬之苦。 可是喂猪也是不轻松的，除了清扫猪圈，猪食，每天要挑八担水才能挑满那口大缸，挑得我肩膀肿起，手都抬不起来了，开始很不习惯，不止一次掉过泪。 有时另一名知青万刚会和我偷偷换工，他帮我挑水，我帮他切豆饼，这样轮换着工作，我的肩膀终于结痂，再去挑水就没之前那么疼痛了，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如此往复不断地挑水。 喂猪也有轻松快活的时候。就是每年春天，草木发芽，万物生长的时候，就要开始把猪放到大草甸子去，早出晚归，回圈再吃一顿主食，这样既省饲料，又锻炼了猪的体能，据说放养的猪肉还比较好吃，有一股甜香味，我虽然负责喂猪，但没有吃过。 怪不得北大荒的猪除了要养肥杀吃的壳郎猪(創过的猪)不放出去，其他猪都很精干，没什么肥大蹒跚的样子。 放猪要持续到秋天，在收割过的庄稼地里继续扫荡，等到冬天即将来临，放猪才结束。 自然，放猪理所当然由我这个年轻人承担了。每天早上，我的行头是这样的：一个军用书包斜挎在肩上，里面装满了苞米粒，以控制猪群乱跑，可以在猪行进的前面撒上一些，老郭大爷再三叮嘱苞米粒要省着用。还要带着一条长鞭，哪头猪不听话就一鞭子抽过去，这可算是恩威并举了。除此以外，军用书包内还有一个馒头或大饼子，这些是我的午餐。 春天的大草甸子万木生长，绿意盎然。猪们欢快地吃着嫩草，并嬉戏着，我俨然像一个指挥官巡查着我的部队。在那一望无垠的大草甸子，天地之间似乎就只有我一个，蓝天绿草，风吹草低见猪们，心旷神怡。 从小爱唱歌的我充分展示了歌喉，一首首唱着，把从小到大所有会唱的歌都唱遍了，几乎不重复。(后来我回杭曾打过擂台，比赛歌词中有“毛主席”三个字的歌，获得那个区域的冠军。)啊！清脆嘹亮的歌声，飘得很远很远。 有人说我放的那些猪很幸福，天天生活在音乐中。是的，每当歌声响起，猪们都快活地哼哼着，有的猪就在我身边停止了咀嚼，看着我的小眼睛充满了崇拜。 放了几天猪，有一次，我发现远处有两个黑家伙身影挺大的，互相扑来扑去，由于太远看不清，回来有人说可能是黑瞎子。 当时害怕极了，我赶忙去跟队长说，他就给了我一杆三八大扛和三发子弹，打一发要拉一下，再上一颗子弹。 我顿时勇气百倍，从此放猪时就多了一件行头，书包与枪交叉背着，好不威风。如今想想很可笑，真要碰上野兽能有用吗？我以前并没有参加过民兵训练，也没有练习过射击，纯粹是背着一把枪壮壮胆！ 当你深入到猪的世界里，你才发现它们是多么的有趣。刚开始，我怎么也搞不懂，那荒芜的大草甸子，那光秃秃收割过的土豆地、大豆地，怎么也看不出有吃的东西。但猪们总是哼哼着，乐此不疲的用嘴无休止地拱着，咀嚼着。 渐渐地我就发现，它们总是能准确地找到嫩草根、土豆、大豆等。以后我回杭时，曾在一份资料上看到，猪的嗅觉超灵敏，据说法国树林里有一种价比黄金的菌类，好像叫松露吧，就是靠猪灵敏的嗅觉去发现的，其它动物都不行。 哦！聪明的猪们。 在猪的世界里，等级也是很森严的。我发现一头老母猪最有权威，就像今天的董事长，它走到哪儿，大家就跟到哪儿。 有东西吃的时候，按规矩就是它先吃，然后是“中层干部”——那些半大猪，最后才轮到“小职员”——一群小猪。 每当那头老母猪吃饱喝足后，在阳光下舒服地躺下时，总是有两头小猪轮番上去用嘴给它挠痒痒，那个细致、轻柔劲儿，人类也比不上。 在需要爬到它那庞大的肚子上时，怕尖尖小猪蹄踩痛“董事长”，小猪们竟然都是跪着挠的。 好几次我气不过，决定做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用鞭子破坏了这些场景，回去后还向老郭大爷反映。但老郭大爷告诉我，这里一大半的猪都是它生的，可谓是老祖宗。 原来它们是孝顺的儿女啊！它们也有尊老的美德！我释然了。 还有一头大白母猪，品种叫哈白猪吧，有两三百斤重，它已有五六年不生小猪了。我纳闷，为什么它白吃白喝，也没受到猪们的歧视？ 老郭大爷告诉我，多年以前，不知怎么回事，一头黑瞎子可能饿急了眼，也不冬眠了，半夜里跳进猪圈，抱起这头白母猪就跑。村里的民兵拿着枪一直追到八盖岭，可能是因为这头老母猪太重，那头熊终于放弃，扔下它跑了。它受了惊吓，再也没生过小猪。 至今，它的屁股上还留着狰狞的熊爪印。我瞬间明白：善良的猪们，善良的老乡们！ 我喂猪的那段时间，还特别喜欢看那些不足月的小猪崽，它们全身粉嘟嘟、光溜溜的，争先恐后地趴在猪妈妈的怀里吃奶，有时它拱一下你，你拱一下它，打打架，撒个欢儿，非常地可爱。 小猪们稍大一点后，脸已经长得胖胖的，大大的耳朵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卷起一条小尾巴使它们更加可爱！小猪吃食时，一打开小木门，它们就争先恐后奔向猪槽，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声。 我在生产队喂了两年猪，后来队里派我去医院培训了三个月，然后开始做卫生员，直到返城。 或许，我年轻时和猪、牛、马打交道多了，直到现在，我还是那么喜欢动物。每当我看到小动物时，就会想起在乡下插队时喂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