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陆凯蒂] 1969年，我从上海到黑龙江省引龙河农场，成为一名下乡知青。前两年我一直在食堂做售卖员，1971年春，从三分场食堂调到小卖部工作。 到小卖部的第一天，迎接我的是上海知青袁志英，她鸭蛋脸，丹凤眼，两条小辫搭在肩头，一口绵软的上海普通话，句句温暖。从此，我同这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共同度过了五个春秋，经历了很多难忘的事情。 三分场小卖部在迎来我们知青后，加上原有职工家属、劳改人员，服务对象有一千多人，已经开始跟不上大家的需求了。 一是店内破旧凌乱，设施简陋，达不到御寒保暖、安全防范的要求；二是商品短缺，满足不了大家日常生活和生产的需要。改造小卖部成了三分场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改造小卖部是一件大家受益的好事，但是，做好这件事却面临很多困难。俗话说“土木不可擅动”，需要人力、财力、物力，而我们却是人、财、物“三无”。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想方设法，自力更生，没有人工由知青义务劳动，没有沙石水泥用泥土白灰，没有新砖找旧砖，没有木料自己破原木备料。 土木料备齐了，男知青刘述仁、苗立民主动担负起土木工师傅的重担，我和袁志英当小工，就这样小卖部的改造工程开工了。 首先是破旧，拆除用砖和木板搭起的旧货架，清理废旧杂物；其次是立新，垒砌新的墙体，设计制作木质商品货架。在施工中，刘述仁主要干木工活，破木料做货架；苗立民干瓦匠活，砌墙抹灰内装修；我和袁志英提水和泥。 我们真是旱鸭子下水扑腾着走，小黄牛拉犁绷着劲地干。经过一个多月的晨耕晚作，小卖部变了样，室内干净明亮，货架美观大方，商品各种各样。大家都夸小卖部变得年轻漂亮。 小卖部虽小，但联系着分场的生产和一千多号人的日常生活，因此，小卖部进的货物多种多样：有糖果、水果、糕点和油盐酱醋；有牙膏、肥皂、针线和锅碗瓢盆；有服装、手表、自行车和笔墨纸砚；有麻绳、簸箕、扫帚和锄镐镰刀等千余种。 这么多货品从哪里来呢?主要渠道是从北安县供销社和场部供销社进货，其次是通过亲朋好友的关系，在上海、天津等大城市代进一些紧俏商品。 小卖部的营业管理主要由袁志英负责，我主要负责进货。北安县供销社离我们小卖部有一百多里地，每次进货都得用拖拉机或蹦蹦车，来回奔波费时费力。场部供销社比较近，大约有八里多地，进货比较便利。因此，我主要从场部供销社进货。 每次去场部供销社订货我都步行去，尤其是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气候下，冰雪封路，出门艰难险阻。遇上风雪交加的天气，我就只能抗风雪战严寒了。走平地还好一些，遇到上坡的时候我手脚并用往上爬，等到下坡的时候再蜷起身子往下滚，像只北极熊。 在供销社买好货物后，小卖部还要同分场马号预定运货物的马车，再把东西运回来。装车、押车、卸货都由我独立完成。 为了增加货源，我们常去供销社了解货源，提前排队购买。 我的朋友穆淑萍住在供销社附近，我常会提前一天住在她那等货。同时还要与供销社供货人员搞好关系，互相帮助，互相支持。一次我去供销社进货，听到要来深受大家喜欢的上海出的药皂和花布，为了买到它们，我就住在穆淑萍那里。 第二天一大早，我第一个到供销社，一直等到当天晚上九点才买到。再有，分场有些家属想买缝纫机，当时在东北这个偏僻的农场想买缝纫机非常困难，我们就通过亲朋好友在上海、天津买好邮寄过来，解决职工家属的需要。 我和袁志英的辛勤付出得到全分场职工的肯定，小卖部成了大家最乐意光顾的地方。 冬天是猫冬的季节，我却依然要去场部进货。一次，马号的李金柱赶着马车去粮库拉饲料，正碰上我在场部供销社进货，顺便帮我带了满满一车货。 这天李金柱赶的是三套马车，驾辕的是一匹老瞎马，拉套的是两匹马蛋，真是驾辕的稳当拉套的欢蹦，拉一大车货走起来轻轻松松，快马加鞭，一路小跑。 马车走到西大冈的上坡路上，对面迎来了一辆蹦蹦车，砰砰砰的引擎声由远至近越来越大，好像在敲打着你的心脏。就在这时拉套的两匹马蛋子被这声音吓惊了，前腿腾起嘶叫着向前蹿跳，车套绷得吱吱响，马车飞快地冲了出去，我趴在车上双手紧抱着货物箱，被颠簸着挤压着随车疯行。 突然，呼啦哗啦一阵轰响，我和货物一起被抛到路边的旱沟里，散落的罐头、冻梨、冻柿子将我掩埋得不能动弹，马车仰面朝天掉在沟沿上一动不动，只有两个车轮还在吱吱地转着。我抱着头蜷着身体哭喊着、挣扎着，等待着“救星”的到来。 过了好大一阵子，李金柱在附近“老点菜地”找来几个知青和马车，他们把我抬上车，又将撒落的货物收拾到车上，把我送回小卖部。在袁志英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身体很快恢复了原样，又同往常一样往返在进货的道路上。 有天一大早，我和袁志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迎着拂面的微风来到小卖部门前，准备新一天工作的开始。袁志英甩一甩两条小辫，熟练地打开小卖部的门。 “哎呀，有小偷了”，袁志英的惊呼顿时使我的心紧绷起来，并迅速地跨进小卖部的营业厅，顺着袁志英的手指，发现地上撒落着几粒高梁饴糖块，小卖部被盗了! 在这一刹那，我和袁志英顺手拿起竖在墙角的铁锹和扫把，敲打着柜台高喝道：“你还不给我出来”，顿时，颤抖的喊叫声伴随着叮当叮当的拍打声在小卖部回荡......片刻过后，却没有一点反应。 我俩慢慢地提着铁锹拿着扫把仔细查看货架和门窗，没发现被破坏的痕迹，紧接着我俩又顺着地上糖块撒落的方向找去，发现藏货的小仓库里两个装高粱饴的纸箱旁，有一个像洗脸盆大的土堆，提起纸箱发现纸箱的底没有了，整箱的高粱饴也消失了，地下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洞穴，洞穴里面都是高粱饴。 我和袁志英这才恍然大悟，从惊恐中慢慢地平静下来，原来，盗窃小卖部的不是贼人，而是“贼鼠”。 于是，她看着我、我望着她，开怀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