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抢救室外的走廊上，腿软得像踩在棉花里，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女儿陈雨晴，十七岁，刚刚被推进绿色帘幕后。
护士说她在里面抽搐得厉害，眼睛翻白。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哝声，像被什么卡住了。
我攥紧手里的手机，指节都发白了，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医生从帘幕里走出来，口罩拉到下巴，眼神冷得像冰。
“王女士，孩子的情况很严重，脑电有异常放电，血氧掉得很快。
”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你们说她是被家里养的仓鼠咬了？”
我点点头，嗓子干得像吞了沙子：“是……是她养了三年的那只，叫小黑。”
医生皱了皱眉，语气低下去：“咬她的，很可能不是老鼠。”
01
三年前，雨晴在江城一中旁边的巷子里一家宠物店买了它，店主是个瘦得像竹竿的年轻人，脸色白得像没见过太阳，笑起来让人有点发毛。
他说小黑是“特殊品种”，不能晒太阳，喂食得用他给的饲料，里面有些奇怪的干草碎屑，气味刺鼻得像霉烂的树皮。
我当时觉得不对劲，但雨晴高兴得像捡到宝，非要买下来。
她性格内向，朋友少，平时就喜欢跟小黑“聊天”，说它比谁都懂她。
我盯着抢救室的门，脑子里全是她捧着笼子的模样，忍不住想，要是早点把那只仓鼠送走，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事？
护士推着仪器车跑过来，喊了一声：“王女士，医生让你们把那只仓鼠带来，还要笼子、食物、水瓶，全都带上！”
我回过神，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带仓鼠？为什么？”我声音有点抖。
“医生说要查病因，可能是那只仓鼠有问题。”护士急匆匆说完，转身跑进抢救室。
我丈夫周建国站在旁边，脸色铁青，额头上全是汗。
“我回去拿。”他低声说，转身就往外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前几天的事。
雨晴被咬那天是周五，放学回来后她一句话没说，直接上了楼。
我在厨房炒菜，油烟机嗡嗡响，隐约听到楼上笼子发出“吱吱”的声音，不像平时仓鼠跑轮子那种轻快的声音，更像是爪子在使劲抓什么。
我喊了一句：“雨晴，洗手吃饭了！”
没人应。
我端着菜上楼，看到她缩在书桌前，手里抱着小黑的笼子，额头贴着塑料壁，眼神空空的，像丢了魂。
“小黑今天不吃东西。”她声音低低的，嗓子有点哑。
我注意到她手指上贴了个创口贴，贴得有点歪，隐约能看到红肿的痕迹。
“又被咬了？”我有点烦，“我不是说过吗，仓鼠嘴脏，别老碰它！”
“没事，就一点点。”雨晴低头，手指攥紧了笼子。
我没再说什么，只催她下楼吃饭。
那天她几乎没动筷子，只喝了半碗汤，我以为是高考压力大，没多问。
现在想想，我真该多问一句。
抢救室的灯亮着，像一把刀悬在我头顶。
我靠在墙边，脑子里又闪回那家宠物店的场景。
三年前，雨晴刚上高一，成绩不错，但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
她缠着我要养宠物，说想有个伴。
我带她去了江城一中附近那条老街，巷子深处有家小店，门面破旧，招牌上写着“奇趣宠物”。
店里光线昏暗，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笼子里装着各种小动物，兔子、乌龟、还有几只仓鼠。
雨晴一眼就看中了小黑。
它缩在笼子角落，毛色灰黑，眼睛亮得像两颗小灯泡，爪子抓着木屑，像在挖什么。
店主走过来，笑着说：“这只很特别，独一无二，保证不闹腾。”
他递给我们一袋饲料，说是专门配的，不能换别的。
我瞥了一眼，袋子里有些暗绿色的碎屑，闻着像烂草，刺鼻得很。
“为什么不能晒太阳？”我随口问了一句。
店主笑笑，没正面回答，只说：“它喜欢暗处，晒多了会不舒服。”
雨晴抱着笼子，眼睛亮亮的，说：“妈，我想养它。”
我拗不过她，付了钱，带回了小黑。
现在回想，店主那张苍白的脸，总让我觉得哪里不对。
护士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脸色不太好看。
“王女士，孩子的伤口有点怪。”她低声说，“医生说，咬痕周围有青绿色的纹路，像植物的根。”
我脑子一懵：“植物的根？什么意思？”
“还不太清楚，医生怀疑跟仓鼠有关。”她顿了顿，“你们家那只仓鼠，平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愣住了，脑子里闪过好多画面。
前几天，邻居张大妈来串门，说她家那只老猫最近总盯着雨晴房间的窗户，毛都炸起来了，像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我当时笑她大惊小怪，说可能是小黑跑轮子动静太大。
还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雨晴房间里有低低的“吱吱”声，像指甲刮木板，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推开门，看到她坐在地上，手里捧着小黑，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像在跟它说话。
“小黑，你别急，我会帮你的。”她声音轻得像梦呓。
我当时以为她学习压力大，熬夜犯迷糊，没多想。
现在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扎进我脑子里，我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抢救室的门又开了，医生走出来，额头上全是汗。
“暂时稳住了，但情况还是不乐观。”他声音低沉，“我们怀疑有潜伏性感染，可能是某种毒素。”
我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她会没事吧？医生，你告诉我，她还能好吗？”
医生没直接回答，只是说：“我们得尽快找到病因，你们家那只仓鼠送来了吗？”
我点点头，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这时，我想起咬伤第二天的事。
02
那天晚上，雨晴突然开始发烧，额头烫得像火炭，头发全湿了，粘在脸上。
我拿体温计一量，39.5度，吓得我手都抖了。
“雨晴，你怎么不早说！”我一边找退烧药，一边给她敷冰毛巾。
她迷迷糊糊地摇头，嘴里嘀咕：“头晕……可能是累了。”
我守在她床边一夜，烧退了一点，但她还是迷糊，说话断断续续。
到凌晨，她突然坐起来，眼神发直，吐了一口，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我吓得魂都没了，喊周建国把她背上车，直奔医院。
路上，我脑子里全是她手指上那个创口贴，红肿的伤口像在嘲笑我的疏忽。
周建国拎着小黑的笼子走进医院时，天已经亮了。
笼子外面裹着一层塑料袋，用胶带封得死死的，像装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护士戴着双层手套，接过笼子，脸色有点僵。
“仓鼠在里面？”她问。
“在。”周建国声音沙哑，“水瓶、饲料、垫料，全都装了。”
护士没多说，把东西推进隔离室。
我站在走廊上，脑子里又闪回雨晴被咬那天的事。
她放学回来，脸色苍白，捧着小黑的笼子，眼神空洞。
“小黑不吃东西。”她低声说，手指上的创口贴已经被汗水泡得发白。
我当时没当回事，只说：“别老盯着它，吃饭去。”
现在想想，她那天的眼神，像是在害怕什么。
还有邻居张大妈说的那只猫，盯着她房间窗户，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心跳得更快了，手心全是冷汗。
隔离室里，灯光冷得像冰，照得人皮肤发青。
小黑被放进透明观察箱，缩在角落里，爪子抓着垫料，像在挖什么。
护士站在玻璃外，小声说：“它的毛有点稀，后背上像被啃过。”
“反应也慢。”医生把手靠近玻璃，小黑的头迟了三秒才转过来，像在判断什么。
我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它，总觉得它的眼神不对。
不像普通仓鼠那种懵懂的眼神，更像是在盯着人，像在等什么。
突然，小黑扑向玻璃，爪子划出尖锐的“吱吱”声，嘴里发出一种怪音，像昆虫振翅。
护士吓得后退一步，记录单掉到地上。
“它……它是不是疯了？”她声音有点抖。
医生没说话，只是皱着眉，记录仪的红灯一闪一闪。
我脑子里又闪回一件事。
半年前，雨晴开始偷偷在夜里给小黑喂食，关着灯，门锁得死死的。
有一次，我推门进去，看到她蹲在笼子前，手里捏着那袋特殊饲料，嘴里嘀咕：“你得吃这个，不然会饿。”
我当时觉得她太入迷了，劝她别老跟仓鼠较劲。
现在想想，那袋饲料的气味，刺鼻得像化学药水。
医生叫来了专家张明，他是动物生物学的专家，平时很少来临床。
他站在观察箱前，戴着护目镜，手里拿着镊子，眼神冷得像刀。
他拈起一撮垫料，里面混着些黑色的颗粒，像烧焦的种子，散发着硫磺味。
“这是什么？”他低声问。
护士摇摇头：“家属说，最近它只吃这个。”
张明没说话，把颗粒放进培养皿，镊子碰到陶瓷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又检查水瓶，里面漂着一层油状物，像没洗干净的油漆。
“水每天换的？”他抬头看我。
我点点头，心跳得像擂鼓。
张明戴上头灯，弯下腰，凑近小黑。
他拨开它后背的毛，眉头皱得更紧了。
“皮肤不对。”他低声说，“腺体太突出，像包了什么。”
他顺着小黑的腹部摸过去，手指停在尾部，像是摸到什么硬东西。
“拿镊子。”他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助手递过镊子，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尾部的毛。
下面的皮肤发黄，边缘有细密的纹路，像干涸的河床。
“像是外壳。”他低声说，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我站在玻璃外，腿软得像要瘫了。
抢救室里，雨晴的情况还是没好转。
医生说，她的脑电波还是乱的，像被什么干扰了。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想起第三天中午，雨晴短暂清醒时，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妈……我梦到小黑了。”
“它在荒地上，背上长了藤蔓，眼睛像金属……”她声音轻得像风，“它朝我爬过来，嘴里吐着绿色的泡。”
我当时以为是烧糊涂了，哄她说：“别怕，都是梦。”
现在想想，她那双眼睛，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我越想越怕，心像被什么攥紧了。
03
张明从隔离室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旧文件，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王女士，你们这只仓鼠，可能跟多年前一个实验有关。”他声音低沉，“那是个杂交项目，后来因为伦理问题停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
“什么实验？”我声音发颤。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说：“我得再确认。”
他转身回到观察箱前，盯着小黑的脊柱。
小黑在观察箱里突然动了，爪子抓着玻璃，发出尖锐的划痕。
张明凑近看，眼神越来越冷。
他拨开小黑的口腔，看到里面有一层角质膜，盖在牙齿根部，像某种保护层。
“牙齿有锯齿。”他低声说，“这不是啮齿动物的结构。”
他又摸到尾部，那条硬物像骨头，但又太直，像撑开的钢条。
“脊柱太硬了。”他皱着眉，“正常仓鼠的脊柱有弧度，这像爬行动物。”
我站在门外，心跳得像要炸了。
张明的眼神变了，像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东西。
他慢慢直起腰，手里的镊子掉到桌上，发出“当”的一声。
他盯着小黑的眼睛，那双眼睛亮得像金属，一动不动地回盯着他。
“张老师？”助手小声叫他。
他没应，只是喉咙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刮玻璃。
“这玩意绝对不是老鼠。”他低声说。
我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黑到底是什么？
雨晴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