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从安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卖猪肉的,竟然会被一个高中老师连续霸凌六个月。
朱从安有一种预感,这种霸凌不会像猪肉涨价一样适可而止,而是会像人们杀猪一样,一直持续,一直持续到他的女儿朱月高中毕业。
是的,你没有猜错,这个老师就是朱从安女儿的高中老师,大名刘予,身兼高一三班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
刘予是一个在特定条件下极其称职的老师,他对每一届新生都充满了初次见面的好奇和兴奋。
他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专门从他拨给牌局的宝贵时间里抽出十分钟,制作了一张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可持续使用的学生情况调查表。他特别在调查表中的家长职业栏和工作地址栏标注了一个连五百度近视眼都休想忽视的大星号。
在世界上最老实的群体——家长们的配合下,他的这份良苦用心没出任何意外的得到了回报——几块能让他挤压出油水的“油饼”。
朱从安就是其中的一块。朱从安永远记得自己被刘予第一次挤压油水时的场景。
那天,是刘予第一次出现在朱从安的猪肉摊前,朱从安当时还天真的以为那只是巧合。
当时,刘予选了一百块钱左右的猪肉。
当朱从安正打算给自己女儿的班主任递点好意,抹掉零头时,刘予却径直提起装着猪肉的袋子,像提起一件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似的,满面笑容地对朱从安说了句“走了啊,你们忙”后,就真的走了,大摇大摆的,一毛钱都没有留下。
刘予的动作和语气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朱从安幽幽的感到害怕,竟不敢抬起腿去追,张开嘴去喊。
那时,朱从安才切身地体会到了他最喜欢的古装电视剧里的公主或者皇子被送去他国当质子时,妃子们哭得撕心裂肺的心情。
不过,他可不会哭。
虽然他会因此感到愤懑,但他毕竟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
他明白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在太阳底下撑着透明伞的交易。虽然这场交易并不平等,但他知道他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忍气吞声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在目前看来,忍气吞声也是最划算的。
他的女儿朱月因为他的忍气吞声而有幸成为了能在教室的前几排宝座落座的VIP之一,还在课堂上获得了更多的关注和自信。
他因此觉得自己将这件事处理的很英明:“看吧,狗张了嘴,就必须得给口肉。不然,它得天天想方设法地拦你的路。说不定哪天急了,还咬你一口,让你得不偿失。”
然后,他就得不偿失了。
他没有想到他遇到的这条狗想要的不是一口肉,而是一口一口又一口、源源不断的肉。
之后的每个星期,这条狗,哦,不,这个厚脸皮的人都会来一次朱从安的猪肉摊,拿走一百块钱左右的猪肉。遇到节假日,这个厚脸皮的人还会贴心的给自己“加福利”——多拿一根猪蹄或几根排骨。
就这样,半年过去了,朱从安损失了近三千块钱。
钱,永远是生意人的命门。这笔钱终于唤醒了朱从安作为生意人的警觉性。
他觉醒了:“不能了,不能再这样了!”
特别是在他用他那双能穿透万年的生意眼看到未来的他会因此损失至少一万八千块钱后,他彻底爆发了:“一个前排的座位,加上一点小小的关注,就值六千块钱一年?哼,天底下能有这么好赚的钱!
我家朱月的成绩不还是跟初中时一样,不上不下吗?我就说啊,这笔钱打水漂了吧!这个粗喉咙的黑鸬鹚,真不怕噎死!
不行,我不能再待在他的圈套里了,不能了。鬼知道他的胃口会不会越来越大!
对,我得赶紧跳出圈套。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怎么能做亏本的生意!这是不吉利的,对,不吉利。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倒大霉。得及时止损,必须及时止损!”
于是,朱从安一鼓作气,将自己的猪肉摊从北门菜市场直接搬到了南门菜市场。
他相信,从女儿学校到南门菜市场几乎穿城的遥远距离一定能逼退刘予,使他化险为夷,霉运散散。
他如愿了,至少看起来是,因为他已经安稳的度过了两周。
他又觉得自己英明了一次:“看吧,人就应该反抗。那些质子们的母妃也应该反抗。哭,哭有什么用。有本事就趁皇帝打鼾时,给他几个嘴巴子。”
嗯,说的真好!
就是不知道不久的将来,当他看见为了奔赴牌桌而穿城过巷惯了的刘予再一次满面笑容地出现在他的摊位前时,他会不会再一次反抗,真正的反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