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重阳，今又重阳。当秋阳洒满大地，人们插茱萸、赏秋菊、敬老人之时，山西博物院珍藏的一件北魏木雕鸠鸟，正以无声的纹理，诉说着千年前与重阳节敬老、尊老传统深深交织的历史故事。

这件出土于山西大同东郊、属于北魏永平元年（508年）元淑墓的随葬品，虽仅长7.4厘米、高3.7厘米，尾部还留有岁月残缺的痕迹，却是解读北朝礼制文化与民族融合的珍贵钥匙。

双鸠青铜杖首 西周晚期 芜湖博物馆藏

自古以来，在中原文化中，鸠鸟就与长寿有着紧密关联。在先秦时期的《周礼》中记载:“罗氏献鸠以养国老”。由此可见，上古时期有献鸠养老的礼制。

在《后汉书·礼仪志》中也记载：“鸠者，不噎之鸟也。欲老人不噎”。古人观察到鸠鸟进食顺畅从不噎食，以此希望老人也能如鸠鸟般饮食自如，健康长寿。

山西博物院珍藏的这件木雕鸠鸟，其头颈至背部雕刻有鱼鳞纹嵌套细线，边缘环绕连珠纹，腹下直径1厘米处有椭圆銎孔。

这件木雕鸠鸟不仅雕刻细腻，而且还明确了它的实用功能——杖首饰件，即为古代“王杖”顶端的装饰。

庄园生产画像石 东汉 成都博物馆藏

最早的“王杖”制度可追溯到汉文帝时期所创立的养老令。到了汉宣帝时期，以鸠鸟为饰的鸠杖成为核心标志，持杖者可享免税、出入官府等特权，承载着社会对长者地位的认可与尊崇。

而北魏承此传统，深化王杖制度，将其升华为统治者致敬年长者的定制化规范，更在法典层面凸显了孝道精神的核心地位。

考古学家在山西、河南等多处北魏墓葬中发现，类似的木鸠常被置于墓主人身旁，与陶俑、漆器等随葬品相伴出土，直观呈现出鲜卑与汉文化交融下，古人对长寿与来世的共同祈愿图景。

北魏是由游牧民族拓跋鲜卑族所建立起来的北方政权。其第七位皇帝孝文帝拓跋宏亲政后，以“全盘汉化”推动改革，其中便包括对中原礼制的借鉴。

太和二十年（496年），孝文帝下诏明确向“三老”群体赐赠鸠杖的礼仪，将中原尊老传统纳入国家礼制体系。

所谓“三老”是古代掌管教化的乡官，代表着社会伦理秩序，向其赐鸠杖，既是对老者的尊崇，也是鲜卑统治者借中原礼制巩固统治、凝聚民心的智慧之举。

鸠杖首•汉 西安汉景帝阳陵博物院

值得关注的是，与“王杖礼”推行同期，《北魏律》创新性地将“存留养亲”制度入法，形成礼法互嵌的治理范式。

所谓“存留养亲”，即若罪犯家中有年迈、重病且无其他亲属赡养的父母或祖父母，可暂时免除刑罚，待赡养老人终其后事后再执行，这一制度正是将中原“孝亲”伦理与法律条文深度结合的产物。

从赐鸠杖的礼制实践，到“存留养亲”的法律创新，鲜卑政权以制度为桥梁，将游牧民族的治理经验与中原儒家文化的核心价值相融合。

木雕鸠鸟作为“王杖礼”的实物遗存，恰是这一历史转折的见证者，标志着游牧民族法制汉化的重要进程。

这件小小的木雕，更实证了北魏鲜卑政权对汉制“王杖礼”的吸收与推行，是民族文化交融的生动见证。

它既包含了汉文化中鸠鸟象征长寿的寓意，又融入了鲜卑民族粗犷豪放的雕刻风格；既延续了汉代以来的尊老传统，又注入了北方草原的新鲜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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