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深渊。

太和山北侧，常年被列为“禁入之地”的幽谷，被雾气笼罩得像一张吞噬灵魂的黑口。四周林木扭曲，苍藤盘根，一阵阵阴冷如从地狱深处渗出。

张二蛋立在谷口，眉头紧皱。

他并非主动前来，而是被某种难以言喻的牵引吸了进来。那股牵引力量来自他胸口的残页——枯岭古卷。

它在颤动。

像是在召唤他，又像是在警告他。

“这地方……有问题。”

他低声说。

下一瞬，残页突然一震——

胸口灵纹扩散，一道血线宛如刀痕般在皮肤浮现。

张二蛋脸色微变：

“这种反应……上一次，是在枯岭妖尸出现前……”

话未说完——

嘶——

一声仿佛被撕碎喉咙的叫声，从谷底深处传来。

不是人声。

也不像妖兽。

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堕境之声”。

张二蛋握紧了断刃。

无论前方有什么，他必须过去。

因为残页告诉他：

那里，有他命运的一部分。

一、堕境影雾

他踏入幽谷的瞬间，如同走入另一个世界。

雾气立刻变得粘稠，像无数冰冷的手在摸他的脸。他试图运转灵力抵御，却发现雾气竟能“吞”灵，那些散出的灵力顷刻消散。

“这雾……能腐蚀灵识？”

他这才明白，这地方为什么被称作堕境——

不仅危险，更能让人一步步陷入绝境，连心智都可能被吞噬。

“怪不得连太和山弟子都不敢靠近。”

张二蛋轻吐一口气，继续向前。

没走几步，脚下忽然柔软。

像是踩到什么……

他低头——

雾气散开一瞬。

是一张脸。

一张扭曲、灰白、没有瞳孔的人脸。

张二蛋猛地后退半步——

下一瞬，那张脸慢慢“鼓起”，像皮囊塞进空气般膨胀。

“——！！”

皮囊裂开，一只影兽从里面爬出！

整个山谷突然响起无数窸窣声。

所有灰白的人脸皮囊开始鼓起……

多数已腐烂，露出黑色的雾肉与诡异的空洞。

“是堕境怪伥……？”

张二蛋握紧了断刃。

影兽扑来。

速度极快，带着残破骨骼的脆响，宛如某种被剥离灵魂的躯壳。

张二蛋反手一斩——

青锋断刃带着幽光斩过影兽脊背。

“咔！”

影兽被劈成两半，黑气四散。

但黑气飞溅时，其中竟有极细的丝线蹿向张二蛋的脚面——

“嗯？！”

丝线触肤瞬间，带来刺痛与冰凉，一股阴寒直入骨髓。

张二蛋立刻后撤。

那丝线竟在皮肤上留下了浅黑色的纹路。

“这种东西……能腐蚀肉身？！”

还来不及多想，四周影兽群已扑到。

张二蛋暴喝一声：

“来啊！！”

断刃挥舞，刀光如裂夜之线。

他连续斩杀七八只怪伥，但黑雾化作丝线不断扑向他，有几缕已经黏上他左臂，令他手臂渐感发麻。

影兽越杀越多，雾气越浓，腐蚀越来越重。

张二蛋的呼吸渐重：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它们生生耗死。”

就在他思索退路时——

谷底方向传来第二声嘶吼。

这一次，比之前更低沉、更痛苦、更……像人。

张二蛋瞳孔收紧：

“有人？！在里面？！”

下一瞬，他咬牙：

“不能管这些堕物了，我得进去！”

他强行踏影破雾，朝幽谷深处冲去。

影兽群嘶吼追击。

堕境真正的“深渊”，就在前方。

二、深渊之底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稠密，几乎像是活的，会贴在脖子上吸他的热度。

张二蛋咳出一口血。

血落地后，立刻被雾雾吸收。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识被慢慢侵蚀。

再不离开，他会丧命。

可那声呼救般的嘶吼不断响起，像是某个人在痛苦挣扎，不断把他往更深处牵引。

终于，他来到谷底。

谷底中央，有一块巨石。

巨石上坐着一个……人。

披头散发，双手捂脸，全身颤抖。

身周黑雾缠绕，仿佛在把他往下拉。

张二蛋微皱眉：

“你是——”

话未说完，巨石上的人猛然抬头。

张二蛋心头一震。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

但眼睛……没有眼白，只剩黑洞；嘴角裂开，血痕干涸；灵力波动极为不稳定，像是在被吞噬。

他声音沙哑，几乎不是人声：

“救……我……”

张二蛋握紧断刃：

“你是谁？”

那人艰难吐字：

“太……和……弟……子……”

说完，他痛苦抱头，惨叫一声：

“不！我不想变成他们！！！”

下一瞬，他身后的黑雾炸裂，他整个人被扯得弯腰，脊背上鼓起一个个黑色的“瘤影”。

张二蛋霎时明白。

这个年轻弟子——

正被堕境的怨气吞噬，将变成怪伥！

如果他现在不阻止，少年会彻底失去人性。

那少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清明：

“快……杀了我……！”

张二蛋握着断刃的手指在发抖。

“你要我……杀你？”

“我……撑不住了……”

“啊——！！！”

少年再度嘶吼，背上裂开一道血口，一只影爪从裂口伸出。

他快要变了。

张二蛋心脏狂跳。

要救他，简单。

但要杀他……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选择。

少年颤抖地伸手，抓着张二蛋的衣领：

“求你……我不想变成那种东西……”

张二蛋的视线一阵模糊。

他想起枯岭的村民。

想起那些被妖尸控制的尸体。

想起父母的死。

想起一句话：

——“不想让人变成怪物，就要比怪物更狠。”

张二蛋深吸长气。

“我答应你。”

手中断刃，缓缓抬起。

就在刃光落下的一刻——

轰！！！

巨石下爆开黑雾，一只巨大的堕影从地下跳出，吞向他二人！

张二蛋怒吼：

“滚开！！！”

断刃横斩，灵纹爆闪！

刀光劈中堕影，堕影巨吼，被迫退开数丈，但未死。

张二蛋抱起快要失去意识的年轻弟子。

敌人逼来。

堕境腐蚀越来越强。

影兽群从谷口涌来。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张二蛋死死咬牙，像野兽般吼出一句：

“我说了……我会救你！！！”

三、断刃血誓

他抱着少年，背靠巨石。

堕影逼近，影兽群涌来。

雾气腐蚀、灵识混乱、心神震动。

他已经被逼到“堕境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彻底沉沦。

可他的眼里——没有恐惧。

只有怒火。

只有不肯放弃的倔强。

胸口残页突然剧烈跳动，像心脏共鸣。血色纹路瞬间布满他的整条右臂。

张二蛋低声咆哮：

“让我堕？

你们……还不够格！！！”

他握住断刃，划破掌心——血滴落在刀上。

断刃发出刺目的红光。

残页力量觉醒。

他冲入影兽群，如龙入海。

这一刻，张二蛋的真正杀意，被“堕境”激发出来。

他不是堕。

是逆堕。

刀锋所过，黑雾被焚，影兽被斩裂，堕影被逼退。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越来越精准。

像是一头从沉眠中醒来的野兽。

终于——

他把最后一只影兽斩成两半，站在血雾中，气喘如雷。

堕影想逃，却被他一刀钉在巨石上。

张二蛋低声道：

“你想堕别人……先过我这一关。”

断刃狠狠下落。

堕影彻底破灭。

谷底，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张二蛋跪坐在地，抱着昏迷的少年，肩头剧烈起伏。

他的身体在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他险些真的——

在那一瞬间，被堕境吞噬。

但他挺住了。

他赢了。

也救下了少年。

四、堕境的秘密

就在平静降下时，胸口残页微微放光。

在谷底地面，出现一段古老文字：

——堕境不杀人，堕心才杀人。

——非心志铁血者，勿入此境。

——能越过堕心者，可承古卷之二。

张二蛋心跳骤停：

“古卷之……第二残纹？”

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片幽红色的碎片。

和他胸口的残页极其相似。

张二蛋轻轻伸手——

碎片主动飞入他的掌心。

瞬间，胸口纹路闪光，第二道残纹融入体内。

一股更古老、更危险的力量悄然苏醒。

张二蛋握住残片，低语：

“堕境……

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