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深秋的傍晚,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簌簌响,防盗门的门铃突然打破了屋里的安静。我放下手里攥了半凉的搪瓷杯,指腹还沾着杯沿的茶渍,快步走到门口。门轴 “吱呀” 一声,五年没见的养女林晓就站在眼前,米色大衣裹着她单薄的肩,比走时高了大半头,发尾还染了点浅棕。
她身边的男人往前半步,笑着点头:“叔叔好,我是张伟,晓晓的男朋友。” 男人笑时,眼角一道浅疤陷进纹路里 —— 我盯着那道疤,手指突然僵在门把手上,浑身的血像瞬间冻住。这道疤,和十五年前把晓晓从楼下抱走的人贩子,一模一样。
林晓挽着张伟的胳膊往屋里挤,鞋尖蹭到我摆好的拖鞋:“爸,我这次回来,是想跟你说,我和张伟明年春天就结婚。” 她眼里亮着我陌生的光,可我喉咙发紧,当年那个飘着雨的下午,人贩子跑过巷口时的背影,突然和眼前的张伟叠在了一起。

我叫陈浩,今年 50 岁,前两年从机械厂退休,现在每天除了去小区门口的棋摊坐会儿,就是守着满屋子的旧物件发呆。2008 年那会我 35 岁,妻子李娟的心脏一直不好,医生说不能冒险生孩子,我们商量了大半年,终于下定决心去福利院领养。
第一次去城郊的福利院是个周末,天刚下过雨,院子里的水泥地还沾着泥点。几十个孩子在滑梯旁追闹,唯独角落的樱花树下,蹲着个穿粉色小裙子的女孩。她手里攥着片发黄的叶子,指尖反复摩挲着叶脉,像在数上面的纹路。
福利院的张老师跟在我们身后,压低声音说:“这孩子叫林晓,半个月前被好心人送到派出所的,说是在长途汽车站发现的 —— 人贩子要带她上车,她哭着咬了人贩子一口才跑掉。警察找了她爸妈快半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暂时先放我们这。”
我放缓脚步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颗奶糖 —— 是李娟特意买的,说小孩都喜欢甜的。我蹲在女孩面前,把糖递过去:“小朋友,你叫晓晓对吗?这颗糖给你,草莓味的。” 她抬头时,我看清了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可眼尾还挂着没干的泪痕,像受惊的小鹿。她没接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把脸埋回膝盖。
李娟拉了拉我的衣角,凑到我耳边说:“老陈,你看她的手,冻得通红还攥着叶子,多让人心疼。就她吧,咱们带她回家。” 我回头看李娟,她眼里闪着光,那是我们聊孩子时,从未有过的温柔。
办理领养手续花了整整一个月,跑派出所、民政局,填了厚厚一摞表格。接晓晓回家那天,我特意去商场买了新书包,粉白相间的,上面绣着只小兔子;还买了双黑色小皮鞋,鞋头缀着颗小珍珠。晓晓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指甲都快嵌进我的外套布料里。
快到家属院门口时,风把她的头发吹到我脖子上,痒得我忍不住笑。这时,我听见她小声喊了句 “爸爸”,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扎得我心里一暖。我赶紧停下车,回头看她,她把脸埋在我后背,只露出半只发红的耳朵。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哎,晓晓到家啦,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灯亮得比以前晚了。每天我下班,都会先绕到菜市场买晓晓爱吃的草莓,李娟在厨房炖着排骨汤,晓晓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个小木勺,等汤快好时,就帮着搅两下。她舀起一勺汤,吹凉了递到我嘴边:“爸爸,你先尝,甜不甜?” 我每次都点头,其实汤里的盐放少了,可我觉得,那是世上最鲜的味道。

晓晓上小学那年,我特意送她去了离家最近的实验小学。每天早上六点半,我都会提前把粥熬好,煎个荷包蛋,再把她的书包收拾好 —— 铅笔削得尖尖的,橡皮用纸巾包好,放在书包最外层的小口袋里。晓晓背着新书包,走到楼下还会回头喊:“爸爸,你下班早点回家,我给你留苹果。”
有次我感冒发烧,头沉得像灌了铅,躺在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李娟那阵在医院住院,说是心脏不舒服要观察,家里就剩我和晓晓。那天我没去送她上学,只是迷迷糊糊地跟她说:“晓晓,路上小心,放学自己回家。” 她没说话,只是帮我把被子掖了掖,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下午四点多,我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以为是李娟回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却看见晓晓背着书包走进来。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退烧药和创可贴 —— 后来我才知道,她放学路上跟小卖部的王爷爷借了五块钱,说爸爸发烧了,要给爸爸买药。
她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就钻进厨房。我听见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赶紧爬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她站在小板凳上,踮着脚够灶台,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她正往里面倒米。米撒了一地,她蹲下去捡,米粒粘在她的小手上,她却一点一点往锅里送。
“晓晓,你下来,爸爸来弄。” 我走过去想把她抱下来,她却摇着头:“爸爸,你生病了,要躺着。老师说,生病了要喝粥,喝了粥病就好得快。” 她倒了太多水,粥煮得稀得像米汤,可她端到我床边时,眼里满是期待:“爸爸,你快喝,我尝过了,不烫。”
我接过碗,一口一口地喝,粥里没放糖,还有点夹生,可我喝着喝着,眼泪就掉进碗里。晓晓坐在床边,用小手摸我的额头:“爸爸,是不是不好喝?我下次煮稠点。” 我摇着头,把她搂进怀里:“好喝,晓晓煮的粥最好喝了。”
2012 年冬天,李娟还是走了。那天我从医院回来,手里攥着医生递过来的死亡通知书,站在楼下不敢上楼 —— 我怕看见晓晓,怕她问我 “妈妈怎么没回来”。可刚走到三楼,就看见晓晓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怀里抱着李娟织的毛衣。
她看见我,站起来跑过来,拉着我的手:“爸爸,妈妈呢?我等了她好久,她答应给我织围巾的。” 我蹲下来,把她抱在怀里,眼泪砸在她的头发上:“晓晓,妈妈去天上了,她变成星星,晚上会看着我们。” 她没哭,只是把脸埋在我脖子里,小声说:“那妈妈能看见我写作业吗?我今天得了小红花。”
从那以后,我成了又当爹又当妈的人。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先把晓晓的早饭做好,送她上学后再去工厂上班;晚上下班接她回家,辅导她写作业,给她洗袜子。有次我加班到十点,回家时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晓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支铅笔,作业本上写着 “爸爸辛苦了”。
桌子上放着杯温好的牛奶,旁边有张纸条,是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爸爸,牛奶喝了睡觉,我把你的衬衫叠好了,放在床头。” 我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看着她熟睡的脸,心里想:不管多难,我都要把晓晓养大,让她好好的。

晓晓上初中那年,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以前她总跟在我身后,“爸爸长爸爸短” 地喊,可现在放学回家,她直接钻进房间,关上门,里面传来流行歌曲的声音。我敲她的门,问她要不要吃水果,她只会说 “不用了”,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格外生分。
有次我整理她的书包,想帮她把课本放好,却从书包夹层里翻出本言情小说,封面是两个穿着校服的男女抱在一起。我还看见几张男生的照片,背面写着 “阿杰”,照片上的男生留着长发,耳朵上戴着耳钉。
我拿着小说和照片,走到她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晓晓,你出来一下,爸爸有话跟你说。” 她开门时,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半张脸,手里还拿着手机。看见我手里的东西,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把抢过小说和照片,塞进抽屉里:“你干嘛翻我书包!这是我的东西,你别管!”
我愣了一下 —— 这是她第一次跟我发脾气,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耐着性子,坐在沙发上:“晓晓,你现在是初中生,主要任务是学习,这些小说和照片,会影响你学习的。” 她却站在房间门口,不肯过来:“学习学习,你就知道让我学习!我同学都看这个,凭什么我不能看?”
“我不是不让你看,是让你先把功课做好。” 我提高了点声音,“你妈妈要是在,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提到李娟,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妈妈不在了,你就只会管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说完,“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我听见里面传来哭声,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
从那以后,我们的矛盾越来越多。她开始穿宽松的卫衣,裤子上破着好几个洞,头发染成了黄色,我让她染回来,她说 “这是潮流,你不懂”;她放学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晚上十点才回来,我问她去哪了,她就说 “跟同学去图书馆”,可我在她的书包里发现了电影院的票根。
邻居王婶每次看见我,都劝我:“老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别太较真。我家儿子上初中那会,也这样,过两年就好了。” 我知道王婶是好心,可我看着晓晓一天天变样,心里着急。有次我跟工厂的老周聊天,老周拍着我的肩膀说:“老陈,青春期的孩子都叛逆,你得跟她好好聊,别光批评,她听不进去。”
我试着跟晓晓聊她的兴趣。有次她在房间里听歌曲,我凑过去问:“这是谁唱的啊?挺好听的。” 她却把耳机摘下来,放进兜里:“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她却转身走进了卫生间,关了门。
有天晚上,我起夜时看见晓晓房间的灯还亮着,透过门缝,看见她在哭,手里拿着李娟的照片。我想进去安慰她,可刚敲了敲门,她就说:“爸爸,你别进来,我想一个人待着。” 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哭声,心里又疼又无奈 ——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父女俩之间,隔了这么远的距离。

晓晓上高二那年,我终于还是撞破了她谈恋爱的事。那天下午下着小雨,我下班时想起她没带伞,就绕到学校门口,想给她送伞。刚走到操场旁边的柳树下,就看见晓晓和一个男生站在树下,男生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晓晓身上,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晓晓笑着,踮起脚跟男生说了句什么,男生低头,离她特别近。
我当时脑子 “嗡” 的一声,手里的伞掉在地上,雨水很快把伞面打湿。我冲过去,一把拉住晓晓的胳膊:“晓晓,你跟我回家!” 她被我拉得一个趔趄,抬头看见我,脸色瞬间变白:“爸爸,你怎么来了?”
那个男生上前一步,挡在晓晓面前,个子比我还高,他看着我:“叔叔,你别对晓晓这么凶,我们就是聊聊天。”“聊聊天需要靠这么近?需要披你的外套?”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男生的鼻子,“我教育我女儿,轮不到你管!”
晓晓甩开我的手,站到男生身边:“爸爸,你别无理取闹!阿杰是我同学,我们就是好朋友!”“好朋友需要晚上十点不回家?需要在操场搂搂抱抱?” 我越说越激动,“你现在是高二,马上要高考了,你知不知道?我辛辛苦苦带你这么大,不是让你早恋的!”
“辛辛苦苦?” 晓晓突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你辛苦就是每天逼我学习?就是翻我的书包?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在学校受了委屈,想跟你说,你只会说‘别分心,好好学习’;我想妈妈,你只会说‘别想没用的’。这个家,我待够了!”
我们站在雨里,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衣领,冰凉冰凉的。我看着晓晓,她的头发湿了,贴在脸上,眼里满是陌生的恨意。我想跟她说 “爸爸错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回家后,晓晓直接钻进房间,关了门。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地上的湿脚印,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晓晓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拎着个行李箱,箱子上还贴着她小时候喜欢的卡通贴纸。
她把一张纸放在我面前,转身就要走。我拿起纸,上面是她的字迹:“爸,我走了,我不想待在这个骗人的家。你别找我,我会好好的。对了,我早就知道我是你领养的,那张证明在你抽屉里,我看见了。”
我手里的纸掉在地上,我冲过去拉住她的行李箱:“晓晓,你别走,爸爸错了,爸爸不该瞒着你,不该对你太严厉。你留下来,我们好好聊,好不好?” 她却甩开我的手,眼泪掉在行李箱上:“太晚了,爸爸,我已经不想待在这里了。”
她打开门,外面的雨还在下。我想跟出去,可她回头说:“你别跟着我,不然我永远都不回来。”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手里还攥着她没带走的围巾 —— 那是李娟生前给她织的,粉色的,上面有只小兔子。
我疯了一样冲出家门,在雨里喊她的名字,“晓晓!晓晓!” 可街上空荡荡的,只有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我报了警,警察来了,问了我晓晓的身高、穿着,说会帮我找。我去她的学校,问她的班主任,班主任说晓晓最近成绩下滑很厉害,还经常请假;我去她常去的书店、公园,问有没有人见过她,可每个人都摇头。
那段时间,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工厂的领导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不去上班,我只能说 “家里有事”。家里空荡荡的,晓晓的房间还保持着她走时的样子,书桌上放着她的课本,床上叠着她的被子。我每天回家,都会习惯性地喊 “晓晓”,可回应我的,只有满屋子的沉默。

晓晓走后的第一年,我几乎把这座城市翻了个遍。我印了五百张寻人启事,上面贴着晓晓的照片 —— 是她初中毕业时拍的,穿着校服,笑得很开心。我把寻人启事贴在大街小巷,公交站台、小区公告栏、菜市场的墙上,每张上面都写着 “林晓,爸爸错了,你回来吧,爸爸等你”。
有次我在火车站贴寻人启事,一个环卫工阿姨跟我说:“大哥,昨天我看见个女孩,跟你这照片上的挺像,背着个黑色的包,往汽车站方向走了。” 我一听,赶紧往汽车站跑,从汽车站的进站口跑到出站口,问了每个售票员,看了每个候车的人,可没找到晓晓。我在汽车站蹲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警察偶尔会给我打电话,说有人提供线索。有一次,他们说在郊区的一个小旅馆里,有个女孩跟晓晓长得像,我赶紧打了辆车过去。到了旅馆,警察带我去房间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 里面的女孩抬头看我,我才发现认错了,她比晓晓矮一点,脸上有颗痣。我跟她道歉,走出房间时,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王婶看着我这样,心里很心疼。她每天都会给我送碗粥,说:“老陈,你别太苦自己了,晓晓那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说不定哪天,她就自己回来了。” 我知道王婶是安慰我,可我放不下 ——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晓晓走后的第二年,我从工厂辞了职。不是不想干,是实在没心思 —— 我总想着晓晓,干活时经常走神,有次差点被机器伤了手。后来我在小区门口的超市找了份兼职,当收银员,每天从早上八点忙到晚上八点。忙起来的时候,我能少想一点晓晓,可一闲下来,心里就空落落的。
超市里有个小女孩,叫甜甜,跟晓晓小时候很像,也是扎着羊角辫,喜欢吃草莓。每次甜甜来买东西,我都会多给她一颗糖,看着她笑着说 “谢谢叔叔”,我就想起晓晓 —— 以前晓晓也这样,每次我给她糖,她都会甜甜地说 “谢谢爸爸”。
有次甜甜拿着个小熊玩偶,跟我说:“叔叔,这是妈妈给我买的,我睡觉都抱着它。” 我看着那个小熊,想起晓晓走的时候,没带走她的小熊玩偶 —— 那个玩偶是她八岁生日时,我给她买的,她以前睡觉也抱着。我回家后,从衣柜里翻出那个小熊,洗干净后放在床头,晚上抱着它睡觉,好像晓晓还在我身边一样。
晓晓走后的第三年,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地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晓晓在南方,过得很好,别找了”。我拿着纸条,手不停地抖 —— 这是晓晓走后,我第一次得到她的消息。我赶紧去邮局,问能不能查到寄信地址,可工作人员说,这封信是从南方的一个小镇寄来的,具体地址查不到。
我还是买了去南方的火车票,那个小镇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我在小镇上待了半个月,每天走街串巷,问有没有人见过晓晓,可没人认识她。有次我在一个小饭馆吃饭,老板跟我说:“前阵子是有个北方来的女孩,在这里待了几天,后来又走了,不知道去了哪。” 我又找了几天,还是没找到,只能失望地回来。
第四年的时候,我在网上发了寻人信息,还留了我的手机号。每天我都盼着手机响,盼着是晓晓打来的。可手机偶尔响,不是推销电话,就是骚扰电话。有次有个陌生号码打来,我赶紧接起来,里面却传来个男人的声音:“喂,要不要买保险?”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心里又冷又酸。
第五年的冬天,李娟的忌日到了。我去墓地看她,把晓晓的寻人启事烧给她:“李娟,对不起,我没看好晓晓,让她走了这么久。你在天上帮我找找她,让她早点回来,好不好?” 风把纸灰吹起来,落在我的脸上,我蹲在墓碑前,哭了很久。
王婶劝我:“老陈,晓晓走了五年了,说不定已经成家了,你别再找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我摇着头,看着窗外的雪:“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找下去,我要等她回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晓晓回来了,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扎着羊角辫,手里拿着颗草莓,笑着喊我 “爸爸”。我抱着她,不肯放手,可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冰冷的被子,枕头湿了一大片。

晓晓回家后,张伟几乎每天都来家里。他会主动帮我擦桌子、拖地,周末还会陪我下棋 —— 明明棋艺很差,却总能让我赢,还笑着说 “叔叔棋艺真好”;他知道我喜欢喝二锅头,每次来都会带一瓶,说 “叔叔少喝点,暖暖身子”。
晓晓看张伟的眼神满是依赖,有次吃饭时,她夹了块排骨放在张伟碗里:“爸,你看张伟多好,又体贴又孝顺,我们明年春天就结婚,到时候咱们一起住。” 可我每次看到张伟眼角的疤,还有他左手手腕上那颗黑色的痣,心里就发慌 —— 我翻出当年的报案记录,那张泛黄的画像上,人贩子的眼角也有这样一道疤,手腕上也有颗痣。
我看着眼前说说笑笑的两人,手心全是汗:张伟为什么会对晓晓这么好?他是不是早就认出了晓晓?我要是把真相告诉晓晓,她会不会相信我?万一张伟狗急跳墙,再伤害晓晓怎么办?
pay_read_line 当前卡片暂时不支持哦
06从那天起,我开始偷偷观察张伟。他每次来家里,我都会找机会跟他聊天,想从他嘴里套点话。有次我问他:“小张,你老家是哪的啊?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他正在帮我择菜,手指顿了一下,笑着说:“叔叔,我老家是河北农村的,小时候跟着爸妈来这边,后来爸妈不在了,我就一个人过。”
“那你以前做什么工作啊?” 我又问。他把择好的菜放进盆里,打开水龙头洗菜:“以前在外地跑过几年生意,卖过衣服,也卖过鞋子,没什么大出息。后来在网上认识了晓晓,觉得她人好,就跟她一起回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盆里的菜,不敢跟我对视。
我心里更怀疑了 —— 他说的话太笼统,没有具体的地名,没有具体的工作经历,像是早就编好的谎话。有次张伟在厨房帮我炒菜,我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抬手擦汗。他的袖子滑上去,左手手腕上那颗黑色的痣露了出来,比我记忆中更大了点,周围还沾着点油渍。
我突然想起 2008 年那个下午 —— 晓晓被拐走的时候,我追了那个人贩子两条街。当时那个人贩子跑的时候,袖子卷了起来,我清楚地看到他左手手腕上有颗痣,眼角还有道疤。我当时喊着 “把孩子放下”,可他跑得太快,拐进一个小巷子就不见了。
我赶紧回房间,从衣柜最底层翻出那个蓝色的盒子 —— 里面装着当年的报案记录,还有警察画的人贩子画像。我打开盒子,拿出那张画像,上面的人贩子二十岁左右,高个子,眼角有浅疤,左手手腕有颗黑色的痣,身高标注的是 175cm 左右。
我拿着画像,走到客厅。张伟正坐在沙发上,跟晓晓一起看手机。我偷偷比了比 —— 张伟的身高跟画像上标注的差不多,眼角的疤位置也一样,手腕上的痣更是分毫不差。而且他说他今年 35 岁,2008 年刚好 20 岁,跟画像上的年龄也对得上。
我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晓晓说,她是在网上认识张伟的,当时她在南方打工,租的房子漏雨,张伟帮她修好了屋顶,还经常给她送吃的。后来晓晓说想回家,张伟就跟她一起回来了。
难道张伟是故意接近晓晓的?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晓晓的过去,知道她是被拐过的孩子,知道她没有亲生父母,容易控制?我越想越害怕,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李警官的电话 —— 李警官当年负责晓晓被拐的案子,后来退休了,我一直跟他有联系。
电话接通后,我压低声音说:“李警官,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可能跟当年晓晓被拐的案子有关。” 李警官的声音很沙哑:“老陈,你慢慢说,别着急。” 我把张伟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包括张伟的疤、痣,还有他说的话。
李警官沉默了一会儿,说:“老陈,你别激动,也别打草惊蛇。我现在就联系市局的同志,让他们调查张伟的身份。你继续观察他,收集点证据,比如他的通话记录、他跟谁联系,有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晓晓和张伟还在客厅里说笑,晓晓的笑声很清脆,可我听着,心里却像刀割一样。我不能让张伟再伤害晓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保护好她。

按照李警官的嘱咐,我去商场买了支录音笔 —— 很小巧,黑色的,能藏在沙发垫下面。每天张伟来家里,我都会提前把录音笔打开,藏在客厅沙发的缝隙里,录下我们的对话。
有次吃饭的时候,张伟跟我聊起晓晓:“叔叔,晓晓跟我说,她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过,真是太可怜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受委屈。” 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故意问:“哦?晓晓跟你说过这事啊?她跟你说人贩子长什么样了吗?”
张伟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眼神有点躲闪:“没…… 没说太详细,就说当时很害怕。叔叔,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免得晓晓伤心。” 我看着他,心里冷笑 —— 他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那个贩子,怎么敢说详细?
还有一次,张伟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假装去厨房倒水,站在阳台门口,隐约听见他说 “再等等”“她还没怀疑”“钱的事别着急”。我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贴在墙上。虽然声音有点模糊,但能听出他在跟人商量什么事,还提到了 “晓晓”。
第二天,我把录音笔和手机里的录音都拷贝下来,拿着去了市局。李警官已经在门口等我了,他把我带到一间办公室,里面还有两个年轻的警察,是负责刑侦的。我把录音放给他们听,一个姓王的警察说:“陈叔,从录音来看,这个张伟确实有问题,他一直在回避关键信息,还跟人有秘密联系。”
李警官拿出一张纸,递给我:“老陈,我们查了张伟的身份信息,发现他登记的名字是张伟,可祖籍不是河北,是河南的。而且他在十年前,因为盗窃被判过刑,出狱后就没了消息。” 我看着那张纸,手不停地抖 —— 果然,他一直在撒谎。
王警官说:“陈叔,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当年的人贩子,需要你再配合我们收集点证据。比如他的指纹、他的 DNA,或者他跟当年拐卖团伙的联系证据。” 我点点头:“只要能帮你们抓住他,我怎么配合都行。”
从市局回来,我心里还是不安。晓晓好像发现我有点不对劲,有次她跟我说:“爸,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赶紧说:“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几天就好了。” 她皱着眉头,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也没发烧啊。爸,你别太累了,张伟说他明天来帮你收拾房间,你让他干就行。”
我心里一动 —— 张伟明天来收拾房间,说不定能找到更多证据。晚上,我趁晓晓去洗澡,偷偷进了客房 —— 张伟偶尔会在我们家过夜,住客房。房间里很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放着他的牙刷和毛巾。
我打开他的行李箱,里面有几件衣服,还有一个黑色的钱包。我打开钱包,里面有几张银行卡,还有一张身份证 —— 就是登记的 “张伟”。我还在行李箱的夹层里,找到一张旧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了,上面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张伟,另一个男人我看着眼熟 —— 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在左脸颊上。
我突然想起,当年警察发的通缉令上,有个拐卖团伙的成员,左脸颊就有一道刀疤,是主犯之一,一直没抓到。我赶紧拿出手机,把照片拍下来,发给李警官。没过几分钟,李警官回复:“老陈,这个刀疤男就是当年的在逃人员,叫赵强!我们已经布控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张伟发现你怀疑他。”
我把照片放回行李箱,把东西都恢复原样,轻轻带上门。回到房间,我坐在床上,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里又怕又恨 —— 张伟不仅是当年的人贩子,还跟在逃的主犯有联系,他们肯定在策划什么阴谋,说不定就是想把晓晓拐走卖掉。
我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找到证据,让警察抓住他们,不能让晓晓再陷入危险。

第三天早上,李警官给我打电话,说他们调取了张伟的通话记录,发现他最近跟赵强联系频繁,还查到他们买了两张去云南的火车票,是明天早上的。“老陈,他们肯定是想明天把林晓拐走,跟赵强汇合后,把林晓卖到云南。你今天一定要想办法稳住他们,我们晚上会行动。”
挂了电话,我心里很着急 —— 今天必须跟晓晓摊牌,让她知道张伟的真面目,不然明天她就危险了。可我又怕晓晓不相信我,毕竟她现在那么依赖张伟,要是她跟张伟站在一起,我该怎么办?
中午的时候,张伟来了,还买了菜,说要给我们做午饭。他在厨房炒菜,晓晓在旁边帮忙,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很亲密。我坐在客厅里,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一样 —— 晓晓那么单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的男人,是当年把她推进地狱的恶魔。
午饭的时候,张伟给晓晓夹了块鱼:“晓晓,你最爱吃的糖醋鱼,快尝尝,我特意跟饭馆的师傅学的。” 晓晓笑着尝了一口:“好吃,张伟你真厉害。” 她又给张伟夹了块排骨:“你也吃,别光顾着给我夹。”
我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说:“晓晓,张伟,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很重要。” 晓晓和张伟都抬头看我,张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叔叔,什么事啊?你说。”
我站起来,走进房间,拿出当年的报案记录、人贩子画像,还有拍的那张旧照片,放在桌子上:“晓晓,你看这些东西,你听爸爸说,张伟他…… 他就是当年拐走你的人贩子!”
晓晓愣住了,她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又看看张伟,笑着说:“爸,你别开玩笑了,张伟怎么会是坏人?他对我那么好,你是不是不喜欢他,故意编瞎话骗我?”
“我没骗你!” 我抓住晓晓的手,把画像递到她面前,“你看这画像,眼角的疤,手腕上的痣,跟张伟一模一样!还有这张照片,上面的刀疤男,是当年拐卖团伙的主犯,张伟跟他是一伙的!”
张伟站起来,想把东西收起来:“叔叔,你别胡说八道,这些都是巧合!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晓晓,你别听叔叔的,他就是误会了。”
“巧合?” 我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张伟跟赵强的通话声:“放心,她还没怀疑,明天早上我们就带她走,跟你汇合……” 录音还没放完,张伟就冲过来想抢录音笔,我赶紧把录音笔藏在身后。
晓晓看着张伟的样子,脸色慢慢变白。她后退一步,看着张伟:“张伟,这…… 这是真的吗?你跟他说的‘她’,是不是我?” 张伟的额头冒了汗,他拉着晓晓的手:“晓晓,你别听录音,这是假的,是叔叔故意伪造的!我们明天就结婚,好不好?”
“伪造的?” 我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晓晓,“2008 年那个下午,你在楼下玩,张伟把你抱走,我追了他两条街,他手腕上的痣,眼角的疤,我记得清清楚楚!后来你被好心人救下,送到福利院,我才收养了你。张伟就是故意接近你的,他想把你拐走卖掉!”
晓晓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看着张伟,声音发抖:“张伟,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张伟的手松开了,他低着头,不敢看晓晓的眼睛:“我…… 我也是被逼的,当年我年轻,不懂事,被赵强骗了……”
“被骗了?” 晓晓后退两步,靠在墙上,“你骗了我这么久,说爱我,说要跟我结婚,都是假的?你就是想把我卖掉,是不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那么相信你,我把你当成亲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张伟想上前抱晓晓,我赶紧拦住他:“你别碰她!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恶魔!” 晓晓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崩溃大哭:“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蹲下来,把晓晓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晓晓,没事了,爸爸在,爸爸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 晓晓在我怀里哭了很久,肩膀不停地发抖,我看着她,心里又疼又恨 —— 恨张伟的残忍,也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让晓晓受了这么多委屈。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我心里一紧,知道是警察来了。我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 —— 李警官带着几个警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逮捕证。“张伟,你因涉嫌拐卖儿童罪,以及与在逃人员赵强共同策划拐卖,现在依法逮捕你!”
张伟看到警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往阳台跑,可两个警察很快冲过去,抓住了他的胳膊,给他戴上了手铐。“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犯罪!” 张伟挣扎着,大喊大叫,“晓晓,你快跟他们说,我是无辜的!”
晓晓从地上站起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她看着张伟,声音很轻:“你不是无辜的,你是坏人,是你当年把我拐走的,是你骗我的。” 张伟愣住了,他看着晓晓,眼里满是不敢相信,好像没想到晓晓会这么说。
警察在张伟的行李箱里,搜出了一把水果刀,还有两张去云南的火车票,是明天早上七点的。李警官拿着火车票,对张伟说:“张伟,你还想狡辩?这火车票就是证据,你跟赵强想把林晓拐到云南卖掉,现在证据确凿,你老实交代吧。”
张伟低下头,不再挣扎。警察把他押出门,经过晓晓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想说什么,可看着晓晓冰冷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门关上的那一刻,晓晓再也忍不住,扑进我怀里,又哭了起来:“爸,我好害怕,我差点就跟他走了,要是你没发现,我现在……”
“没事了,晓晓,没事了。” 我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警察已经把他抓起来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其实我心里也很后怕 —— 要是我没认出张伟的疤,要是我没及时收集证据,后果不堪设想。
下午的时候,李警官给我打电话,说张伟已经交代了。当年他跟着赵强一起拐卖儿童,2008 年那天,他看到晓晓在楼下玩,就把她抱走,想带到长途汽车站,跟赵强汇合后,把晓晓卖到外地。可走到半路,晓晓哭着咬了他一口,他手一松,晓晓就跑了,还喊来了路人。他害怕被抓,就跟赵强分开了,躲到了外地。
这几年,他一直在找晓晓。去年在网上看到晓晓发的动态,知道她一个人在南方打工,就故意接近她,假装对她好,想等她信任自己后,再把她拐走卖掉 —— 因为他知道晓晓没有亲生父母,我只是她的养父,觉得晓晓容易控制。
李警官还说,赵强也被抓了,就在他们约定的火车站附近。赵强这些年一直在拐卖儿童,手里还有几个孩子没找到,现在他们正在调查,想把那些孩子都救出来,送回父母身边。
晓晓听我说完这些,心里很自责。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李娟织的围巾:“爸,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任性离家出走,不该相信张伟,要是我没走,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我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晓晓,不是你的错,是张伟太坏了,他故意骗你。你能回来,爸爸已经很开心了。以前爸爸也有错,不该瞒着你领养的事,不该对你太严厉,让你受了委屈。”
晓晓抬头看我,眼泪又掉了下来:“爸,对不起,当年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我走的这五年,每天都很想你,可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怕你还在生气。”
“爸爸从来没生你的气,爸爸只是担心你。” 我把她搂进怀里,“以后我们父女俩好好过,再也不分开了。” 晓晓点点头,在我怀里哭了很久,好像要把这五年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来。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陪着晓晓。她不想出门,我就在家给她做她爱吃的菜;她晚上睡不着,我就坐在她房间门口,跟她聊天,聊她小时候的事,聊李娟的事。慢慢的,晓晓的脸色好了起来,也愿意跟我说话了。

三个月后,张伟和赵强被判刑了 —— 张伟因拐卖儿童罪,被判了十年;赵强因多次拐卖儿童,被判了十五年。拿到判决书那天,我和晓晓去了李娟的墓地,把判决书烧给她:“李娟,你放心,坏人得到惩罚了,我会好好照顾晓晓,我们父女俩会好好过。”
晓晓找了份工作,在一家服装店当店员。每天早上,她都会提前半小时起床,给我做早饭 —— 煎个荷包蛋,煮杯牛奶,有时候还会蒸个包子。她出门前,会跟我说 “爸,我上班去了,晚上给你带好吃的”,跟她小时候一样。
有次我去服装店看她,她正在给一个阿姨介绍衣服。那个阿姨试穿了件风衣,晓晓笑着说:“阿姨,这件风衣很适合你,显气质,而且保暖,冬天穿刚好。” 阿姨很满意,买了那件风衣。等阿姨走后,晓晓看到我,笑着跑过来:“爸,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我点点头:“是啊,来看看你工作怎么样。” 她拉着我的手,带我参观服装店:“爸,你看,这是我们新到的羽绒服,很暖和,我给你买了一件,黑色的,你穿肯定好看。” 我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很欣慰 —— 我的晓晓,终于回来了。
晚上下班,晓晓会买些菜回家,跟我一起做饭。她洗菜,我切菜;她炒菜,我在旁边给她递调料。有时候我们会边做饭边聊天,她跟我说店里的趣事,说哪个顾客很可爱,哪个同事很热情。我跟她说小区里的事,说王婶又给我送了她做的饺子,说棋摊的老张又输了棋。
有次做饭的时候,晓晓突然说:“爸,我们去体检吧,你年纪大了,我也想看看自己的身体怎么样。” 我笑着说:“好啊,听你的。” 第二天,我们去了医院。体检结果出来,我有点高血压,晓晓有点贫血。医生说我要少吃盐,多运动;晓晓要多吃点补血的东西,比如红枣、菠菜。
从那以后,晓晓每天都会监督我吃药 —— 她把降压药放在我床头,早上提醒我吃;晚上吃完饭,她会拉着我去小区散步,有时候还会跟我一起跳广场舞。她自己也每天吃红枣,还会煮红枣粥给我喝。
周末的时候,晓晓会带我去公园玩。我们会坐在长椅上,晒晒太阳,聊聊天。有次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笑着说:“爸,你看那个小女孩,跟我小时候多像,扎着羊角辫,手里还拿着颗草莓。” 我看着那个小女孩,又看看晓晓,心里满是幸福。
有天晚上,我们整理老房子,从衣柜里翻出了很多旧物件 —— 有晓晓小时候的书包,有李娟织的毛衣,还有我和李娟的结婚照。晓晓拿着结婚照,坐在沙发上,看着照片上的李娟,笑着说:“妈真漂亮,爸那时候真年轻。”
我坐在她身边,看着照片:“你妈当年最喜欢穿红色的衣服,说红色喜庆。她还说,等你长大了,要给你织件红色的毛衣,让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晓晓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把照片抱在怀里:“妈要是还在,看到我们现在这样,肯定很开心。”
“是啊,她肯定很开心。”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后我们每年都去看她,跟她说我们的事。” 晓晓点点头,靠在我肩膀上:“爸,有你在,真好。”
现在,我们家又充满了笑声。每天早上,我会跟晓晓一起起床;晚上,我们会一起做饭、看电视。王婶每次看到我们,都会笑着说:“老陈,还是你有福气,晓晓回来了,你也不用再孤单了。”
我知道,我们经历了很多痛苦,可那些痛苦,让我们父女俩的心贴得更近了。当年的噩梦已经过去,未来的日子,我会用余生照顾晓晓,晓晓也会陪着我。我们父女俩,会在彼此的陪伴下,好好生活,迎接新的明天。

这场跨越五年的分离与较量,让我读懂了亲情的重量 —— 它能扛过叛逆的争吵,能冲破谎言的迷雾,更能在绝望中撑起希望。曾经我因隐瞒与急躁,推开了渴望理解的晓晓;如今我们在伤痛中和解,才明白家人之间最珍贵的,是坦诚与包容。
拐卖犯罪带来的阴影难以磨灭,但正义从不会缺席。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放弃寻找晓晓,没有放弃揭露真相;更庆幸,晓晓能在骗局中清醒,重新回到我身边。未来的日子,我会用陪伴弥补亏欠,也愿所有被拐家庭都能团聚,所有罪恶都被严惩 —— 让每个孩子,都能在爱的守护下,安稳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