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国家级游泳队的教练，她把所有的荣耀都赌在了领养的天才姐姐身上。
而我，因为天生对水有恐惧，成了她眼中的耻辱。
为了“根治”我的恐惧。
在我八岁生日那天，她把我带到训练用的深水池。
将我的手脚和一块十公斤的铅块绑在一起，沉入池底。
“什么时候克服了恐惧，什么时候自己游上来。我们家，不养懦夫。”
冰冷的池水淹没我的口鼻，我在水底挣扎哭喊。
可她只是冷漠地在池边掐着秒表。
我死后，灵魂被困在泳池里。
看到她正抱着姐姐，激动地亲吻她的额头：“太好了，你又破纪录了！妈妈就知道，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骄傲！”
01
我叫林溪，我的灵魂被困在了我死去的那片泳池。
我看见妈妈陈静，那个国家队金牌教练，正抱着我名义上的姐姐林月，激动地庆祝她又一次打破了省记录。
她吻着林月的额头，眼里的骄傲和爱意是我从未拥有过的。
而我，她的亲生女儿，此刻正以一具冰冷的尸体沉在池底。
今天是我的八岁生日，也是我的忌日。
妈妈为了“治好”我天生的恐水症，亲手将我绑上铅块沉入水底。
我记得她冰冷的声音，像泳池的水一样刺骨。
“什么时候克服了恐惧，什么时候自己游上来。我们家，不养懦夫。”
我回忆起从小到大她对我的“训练”。
她会把我关在漆黑的浴室里，打开淋浴头，冰冷的水柱从头顶冲刷下来，让我感觉自己像要被淹死。
她会逼我把头埋进装满水的大盆里练习憋气，每次我都呛得眼泪鼻涕直流，直到昏厥过去。
她才会不耐烦地把我拎出来，扔在一边。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而我的爸爸，那个温柔却懦弱的男人，永远只能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可妈妈只要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他就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我沉在水底，看着妈妈抱着林月，笑得那么灿烂。
“太好了，你又破纪录了！妈妈就知道，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骄傲！”
那句话像一把刀，穿透了我的灵魂。
我拼命地想朝她喊，妈妈，我在这里，我好冷。
可我的声音被困在这片幽蓝的水里，什么也传不出去。
妈妈的骄傲，从来都不属于我。
我是她金牌教练生涯里，唯一的，也是最不愿提及的耻辱。
因为我怕水。
一个游泳教练的女儿，竟然怕水，这在她看来是天大的笑话。
她领养了林月，一个在游泳上极具天赋的孤儿。
从林月进门那天起，妈妈所有的爱和期待就都给了她。
而我，成了家里那个多余的，碍眼的存在。
我看着她们在池边庆祝，像一个幸福的家庭。
而我，被遗忘在冰冷的池底，连生日蛋糕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妈妈，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02
爸爸林建国发现我一整晚没回家，急得在客厅里团团转。
天已经亮了，我的房间还是空荡荡的，床铺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睡过的痕-迹。
“小溪去哪了？她从来不会在外面过夜的，电话也打不通！”
爸爸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拿起手机，手指在报警电话上悬停了很久。
妈妈陈静刚指导完林月晨练回来，看到他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眉头立刻拧成一团。
“报什么警？丢不丢人！”
她一把抢过爸爸的手机，不耐烦地扔在沙发上。
“她那个性子你不知道？肯定是嫌我昨天逼她训练逼得紧了，闹脾气躲起来了，想博取同情罢了。”
妈妈脱下外套，看都没看爸爸一眼，心思全在林月身上。
她从冰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营养餐，细心地叮嘱着林月。
“阿月，快吃，吃完再休息一下，三天后就是全国选拔赛，这可是决定你一辈子的比赛，不能有任何差错。”
爸爸嘴唇哆嗦着，看着妻子冷漠的侧脸，哀求道：“阿静，可是小溪她……”
“够了！”
妈妈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爸爸脸上。
“别为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分心！阿月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你懂不懂？”
“她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废物，能跟阿月的未来比吗？”
“等比赛结束，她自己没意思了，自然就滚回来了。”
爸爸被她吼得一哆嗦，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弓着背。
我飘在爸爸身边，看着他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我的儿童电话手表，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爸爸，我在这里。
我就在训练馆的泳池里。
我好想告诉他，可是我的声音穿不过冰冷的水波，也传不进他的耳朵。
我看到林月吃完饭，有些不安地走到妈妈身边。
“妈，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找妹妹吧，我有点担心。”
妈妈正在给林月按摩放松肌肉，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严肃地看着林月。
“阿月，你要记住，成大事者不能心软。”
“林溪就是你成功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你现在要做的，是心无旁骛地准备比赛，而不是为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浪费时间。”
林月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绝望像池水一样，将我的灵魂彻底淹没。
在这个家里，除了懦弱的爸爸，原来已经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了。
03
泳池的一个清洁工阿姨，在池边的长椅下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蛋糕盒子。
盒子已经有些湿了，但上面的字迹还很清晰。
阿姨打开一看，是一个精致的水果蛋糕，上面用粉色的奶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小溪生日快乐”。
旁边还画了一个不成形的小笑脸。
阿姨认得我，我是教练的女儿，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坐在池边，看着别人游泳的小女孩。
她觉得奇怪，这孩子平时很乖巧，怎么会把自己的生日蛋糕丢在这里。
她想了想，把蛋糕拿给了正在训练馆门口焦急等待的爸爸。
爸爸看到那个蛋糕盒，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颤抖着手接过，打开盒子。
看到那行字和那个熟悉的笑脸时，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突然想起来，我怕水，是因为三岁那年。
一家人在海边度假，一个大浪打过来，瞬间就把小小的我卷了进去。
他当时疯了一样冲进海里才把我捞回来。
从那以后，我对水就有了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那不是胆小，是创伤。
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妻子用各种残酷的方式“训练”我，他心如刀割，却一次次选择了退缩。
现在，他看着这个我没来得及吃的生日蛋糕，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悔恨淹没了他。
“小溪……”
爸爸拿着蛋糕，疯了一样冲进训练馆。
妈妈正在给林月掐表测试五十米冲刺，看到爸爸闯进来，脸上立刻布满了寒霜。
“林建国！你又来干什么？没看到阿月在训练吗？”
爸爸举着蛋糕，几乎是在哀求。
“阿静，小溪不对劲！她就算闹脾气，也绝不会不要她的生日蛋糕！这是她盼了一年的生日啊！我们去找找她吧！求你了！”
妈妈看了一眼那个蛋糕，眼神里满是厌恶和不屑。
“为了一个蛋糕，你就跑来打扰我们训练？”
她指着泳池里奋力冲刺的林月，声音尖利。
“你看看阿月！再看看你那个没用的女儿！一个就知道吃，一个在为了全家的荣耀拼命！你现在为了那个废物来影响我的心情，影响阿月的状态，你是想毁了我们全家吗？”
爸爸被她的话刺得浑身发抖。
“她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我没有那样的女儿！”
妈妈冷酷地打断他，“我的女儿，只有像阿月这样，能给我带来荣耀的冠军！”
她转过身，不再理会爸爸，对着泳池大喊。
“阿月！快点！你的速度又慢了！”
爸爸站在原地，看着妻子冰冷的背影，手里的蛋糕“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奶油和水果摔了一地，就像我那颗破碎的心。
04
第二天，游泳馆要进行每月一次的例行换水和池底清理。
工人们拉着粗大的排水管，准备开始工作。
爸爸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像疯了一样冲过去，张开双臂，死死拦在排水口前。
“不准放水！”
他双眼通红，声音嘶哑地吼叫着。
“在找到我女儿之前，谁也别想动这个池子！谁也别想！”
工人们都被他吓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妈被他搅得心烦意乱，直接打电话叫来了保安。
“把他给我拖走！我看你是疯了！为了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女儿，你要耽误所有人的训练吗？”
她指着爸爸的鼻子，脸上满是鄙夷。
“林建国，我警告你，要是耽误了阿月的训练，我跟你没完！”
两个高大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爸爸的胳膊，想把他拖开。
爸爸拼命挣扎，像一头绝望的困兽。
“放开我！我的女儿就在里面！她就在里面！”
就在保安和爸爸拉扯的混乱中，一个不明情况的新员工，以为得到了指令，走过去，用力转动了排水阀门。
“哗啦啦——”
巨大的水声响起，泳池里的水开始旋转着，缓缓下降。
“不——！”
爸爸挣脱了保安，撕心裂肺地吼叫着，连滚带爬地扑到池边。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妈妈为了给林月参加全国选拔赛造势，正在接受省体育频道的直播采访。
聚光灯下，她妆容精致，姿态优雅，完美地扮演着一个金牌教练的角色。
记者笑着问她：“陈教练，您的执教成绩斐然，培养出了林月这样优秀的天才选手，我们都很好奇，听说您还有一个小女儿，她也像林月一样有游泳天赋吗？”
妈妈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遍了千家万户，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坚决。
“我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林月。”
话音刚落，游泳馆里，随着水位一点点下降，一个绑着沉重铅块的小小身影，在池底的阴影中，若隐若现。
那件我生日才穿上的粉色新裙子，在水中轻轻飘荡，像一朵凋零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