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迪拜当了10年保姆,是时候回国了。
我最后一次看了眼这座宏伟的白色别墅,雇主跟我拥抱告别。
临走前,她神色复杂,交给我个行李箱,还说,一定要等回国再打开。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以为这是迪拜特有的告别礼物,心里还有点激动。
一路顺利,飞机降落前,我眼含热泪地俯瞰阔别多年的家乡。
此时的我完全想不到,看似普通的箱子,会让我这个保姆的生活,陷入到怎样麻烦的境地...
01
我叫王秀梅,今年四十岁。
在踏上迪拜这片土地之前,我就是一个几乎没有出过县城的女人。
我当时的生活,全都是围着丈夫的病床转,那股药味总是萦绕在房间里,还有儿子学校门口那些挤成一堆的自行车,以及菜市场里为了几分钱而讨价还价的日子。
后来,丈夫离开了人世,留下了很多债务和一个刚上初中的儿子,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同乡的姐妹劝我说,去迪拜吧,那里到处都是机会,给有钱人家当保姆,一年赚的钱能顶得上咱们这里十年的积蓄。
她说得绘声绘色,描述着那里的奢侈生活,让我心里那潭平静的水也开始泛起涟漪。
为了儿子,为了还清那些债务,我咬了咬牙,跟着劳务中介,坐上了飞往那座沙漠城市的飞机。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三十岁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才刚刚开始出现。
飞机落地的时候,一股热浪带着陌生的香料味道扑面而来,我看到了那些比电视里还要壮观的摩天大楼,直冲云霄,玻璃墙在烈日下闪着耀眼的金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的雇主是阿尔哈米德家族,在当地是个很有名的商人家庭。
男主人叫艾哈迈德,高大英俊,总是穿着雪白的阿拉伯长袍,眼神锐利得像老鹰一样。
女主人叫法蒂玛,美得像是一幅精致的波斯挂毯,但她的眉眼间总是藏着一种淡淡的忧愁。
我被安排的任务,就是照顾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
他们的家,说是家其实更像是一座小型的宫殿。
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水晶吊灯从三层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来,就像是一道凝固的瀑布。
家里有十几个佣人,有来自菲律宾的女佣,有印度来的司机,还有尼泊尔来的园丁。
我们大家就像是一群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安静地工作着。
我的工作,就成了我的整个世界。
小少爷哈立德出生后,我成了他的“中国妈妈”。
我给他唱我们老家的儿歌,用不太流利的英语给他讲《西游记》的故事,在他半夜发烧的时候抱着他一整夜都不睡觉。
哈立德的头发是柔软的浅棕色,眼睛像两颗黑色的宝石,他呀呀学语时学会的第一个中文词,不是“妈妈”,而是“秀梅”。
在这座华丽得像牢笼一样的房子里,哈立德是我唯一的安慰。
我看着他从一个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儿,长成一个能挂在我脖子上撒娇的男孩。
十年的时间,我的鬓角多了白发,手也变得粗糙起来,但我把一个孩子带大了,我觉得这十年没有白费。
哈米德夫妇对我很慷慨,工资给得比别人高,逢年过节还会发红包。
法蒂玛夫人特别依赖我,她不开心的时候,会拉着我在花园里坐一个下午,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那些昂贵的花草出神。
她说,秀梅,你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只是笑了笑,我哪里有什么力量,我不过是一个远离家乡的母亲,把对自家儿子的思念,全都倾注在了另一个孩子身上。
我自己的儿子,已经从一个需要我保护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快要大学毕业的年轻人。
我们之间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和几千公里的距离,只能通过偶尔打视频电话,看看彼此的样子。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我干不动为止。
02
然后我拿着攒下的钱回国,给儿子买一套房子,看着他结婚生子,安享晚年。
我把未来的计划想得像一张清楚的地图,每一步都标注好了。
可是,我忘记了,命运这个东西,最喜欢在你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时候,突然改变方向。
在这座表面上平静的豪宅里,有些事情正在慢慢地变坏。
我不是刚出来打工的小姑娘,我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但有些事,就像墙角慢慢渗出的水迹,你越假装没看见,它就扩散得越快。
艾哈迈德先生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总是深夜出门,清晨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混合了雪茄和另一种陌生香水的气味,显得很疲惫。
他回来后,常常和法蒂玛夫人在书房里吵架。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两只困在笼子里的动物在低吼。
有一次,我给他们送咖啡,刚走到书房门前,就听到法蒂玛夫人尖锐的声音:“艾哈迈德,你答应过我,那是最后一次!你不能再继续那些事了!”
“闭嘴!”
艾哈迈德的声音充满了烦躁和不耐烦。
“你懂什么?这是生意!没有这些,你以为你还能穿高级定制的衣服,在这里享下午茶吗?”
“可是那是违法的!是肮脏的!”
“肮脏?钱还有肮脏的吗?法蒂玛,管好你的儿子,管好你自己,别管我的事!”
我吓得端盘子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洒出几滴。
我赶紧退后几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留意一些事。
我发现,家里会来一些奇怪的客人。
他们不像艾哈迈德生意上的伙伴,那些人总是西装笔挺,满脸笑容。
这些客人,通常深夜来访,穿得很随意,眼神带着一种警惕和狠劲,像亡命之徒。
他们不走正门,而是由艾哈迈德亲自带着,从花园侧门进来,直接去地下室。
地下室原来是酒窖和娱乐室,但后来,艾哈迈德找人改建了,加了一道厚重的密码门,除了他,谁也进不去。
有一次,一个客人把一个小金属U盘掉在客厅沙发缝里。
我打扫时发现了,正犹豫要不要交给法蒂玛夫人,艾哈迈德先生像风一样冲下来,脸色铁青地问我有没有看到什么。
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害怕,我马上把U盘给了他。
他一把抢过去,紧紧握在手里,死死盯着我说:“你,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
我点点头,像捣蒜一样。
他走后,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法蒂玛夫人变得越来越憔悴,她开始失眠,头发掉得厉害。
她不再逛街,不再办派对,大多时间和哈立德待在一起,或者拉着我聊天。
她的话乱七八糟,充满了恐惧。
“秀梅,你说,一个人如果犯了错,还能回头吗?”
她不止一次这样问我。
“夫人,只要想回头,总有路的。”
我只能这样安慰她。
“不,秀梅,你不懂。”
她摇着头,眼泪流下来。
“有些路,一旦走上去,就回不了头了。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
我隐约觉得,这个家,这个我服务了十年的地方,像一艘慢慢沉没的豪华船。
而我,只是船上一个不起眼的乘客。
我开始想离开。
合同还有半年,我想,等到期了,我就马上回国。
03
我不想卷入任何我承担不起的麻烦。
我向法蒂玛夫人提了我的想法。
我说儿子快毕业了,我想回去陪他。
她听了后,沉默了好久,我以为她不同意。
最后,她点点头,说:“好,秀梅,你想家了,该回去了。我……我帮你准备。”
她的反应,比我想的平静,甚至平静得有点不正常。
决定离开后的日子,过得很快,又觉得很慢。
每一天,我都像在和时间赛跑,一边盼着回家的那天快来,一边又因为要离开哈立德而心痛。
法蒂玛夫人开始帮我准备回国的东西。
她带我去最贵的商场,给我买衣服、买包、买化妆品,那些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品牌,她买起来眼睛都不眨。
“秀梅,这些你都拿着。回国了,也要打扮得漂亮点。”
她把一个丝绒盒里的珍珠项链戴在我脖子上,凉凉的触感让我抖了一下。
“夫人,这太贵了,我不能要。”
我慌忙想摘下来。
“戴着。”
她的手按住我的,力气不大,但不容拒绝。
“这是你应得的。你把哈立德照顾得这么好,这算什么。”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精致的连衣裙,戴着温润的项链,像灰姑娘变身一样。
但我心里没有喜悦,只有沉重的不安。
这不像告别,更像补偿,或者封口。
真正让我觉得不对劲的,是那个深红色的皮箱。
那天下午,法蒂玛夫人让司机从储藏室拿出来。
那是个旧箱子,牛皮表面有不少划痕,边角的铜扣也氧化了。
它看起来和我这个要走的保姆一样,满是岁月的痕迹。
“秀梅,你用这个箱子吧。”
法蒂玛夫人摸着箱子上的纹路,眼神远眺。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很结实,能装很多东西。”
“夫人,我用不上这么好的。我东西少,一个布袋够了。”
我实话实说。
“那不行。”
她马上否定了。
“你现在也是体面人,怎么能提布袋回国?听我的,用这个。你看,它空间大,我给你买的东西都装得下。”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箱子。
里面衬布是深紫色的丝绒,保养得好,还有淡淡的樟木香。
她蹲下,像是随意整理衬布边角。
我眼尖,看到她手指在箱底夹层里,快速塞了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不大,但有重量,她塞时手腕沉了一下。
我的心也沉了一下。
她很快合上箱子,站起来,像没事一样。
“好了,就定了。这几天你慢慢收拾吧。”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接下来几天,我收拾行李,一边旁敲侧击问其他佣人,有没有见过这箱子。
菲律宾女佣丽莎告诉我,这箱子是老夫人的遗物,法蒂玛夫人一直宝贝,不让别人碰。
“她突然给你用,真奇怪。”
丽莎也觉得奇怪。
“秀梅,你是不是要发财了?”
我苦笑了一下。
我只希望,别是祸事。
晚上,大家睡了,我悄悄回房,把箱子拖出。
我学法蒂玛的样子,摸索夹层。
夹层藏得隐蔽,在箱底衬布折叠处,有细拉链,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我手心出汗,心跳得快要跳出胸口。
我拉开拉链,手伸进去。
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愣住了。
怎么会?我眼花了?还是法蒂玛后来取走了?
04
我翻遍夹层,除了丝绒,什么都没。
我坐在地上,对着空夹层发呆好久。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也许法蒂玛只是整理褶皱。
我这样安慰自己。
但那种不好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紧我的心。
离别的日子到了。
迪拜的清晨,太阳升得早,把天边染成橘红色。
我一夜没睡,反复检查行李,主要那个深红色皮箱。
我甚至用手电照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樟木香,什么都没。
下楼时,一家人都来了。
这不寻常,平时这时候,艾哈迈德不是健身就是在书房。
今天,他穿休闲棉袍,坐在桌边慢慢喝咖啡。
“秀梅,要走了?”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神没了往日锐利,多了一丝复杂。
“是的,先生。”
我恭敬回答。
法蒂玛夫人眼圈红,显然哭过。
她拉我手,一遍遍嘱咐路上小心,回国照顾好自己。
十岁的哈立德抱着我腿,不松手,哭得抽噎。
“秀梅别走……别走好吗……我玩具都给你……”
孩子眼泪最烫,灼得我心疼。
我蹲下,擦他泪,说:“哈立德长大了,听妈妈话。秀梅回国看自己儿子,他也想我。我给你写信,好吗?”
这场告别,满是压抑的伤感。
我觉得像士兵上战场,家人在送行。
出门前,法蒂玛拉我一边,把厚信封塞我包里。
“秀梅,这是三十万人民币,不多,是我们心意。你回去,用得着的地方多。”
“夫人,太多了,我的工资……”
“拿着!”
她打断我,声音坚决。
“这是你应得的。你为这家付出了十年,我们欠你的。”
她顿顿,压低声,凑我耳边,几乎听不见地说:“记住我说的话,箱子,到家前,千万别打开。任何人问,说是我送的旧物,里面是衣服和纪念品。明白吗?”
她的气息喷我耳上,带着颤抖。
我的心猛缩。
我看她,她眼睛血丝,眼底是恐惧和恳求。
我僵硬点头。
艾哈迈德走来,拍我肩,重重的。
“秀梅,一路顺风。在中国好好生活。”
他的话正常,但眼神像审视货物。
他最后看箱子一眼,嘴角微勾。
那笑容,让我全身发冷。
司机放行李进后备箱,我坐车里,不敢回头。
车驶出住了十年的牢笼,我知道,我的人生,可能变了。
车里空调足,但我手心冒汗。
我紧抱包,里面护照、积蓄、三十万。
我反复想法蒂玛的话,和艾哈迈德的眼神。
一个念头成型:箱子里有东西。
法蒂玛放进去了,但在我检查前取走了。
不,或许藏得更深。
她让我离开,是保护我。
他们夫妻在演什么?我是什么角色?
我觉得自己像被蒙上眼睛的棋子,被推向未知棋盘。
05
从哈米德家那座白色别墅到迪拜国际机场,一个小时的车程,却让我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窗外景色飞快倒退,那些熟悉的迪拜地标,如帆船酒店和高耸的摩天楼,如今透着陌生和危险的气息。
每辆超车的车都让我心惊,总觉得会有人冲过来把我拖走,卷入未知的麻烦。
司机拉杰为哈米德家服务多年,平时沉默却友善,今天却一言不发,只从后视镜投来同情又担忧的目光。
“秀梅,回家是好事。”快到机场,他沙哑开口,“你的国家,很安全。”
他特意强调“安全”,让我心头一震,试探问:“拉杰,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