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百年沈家就会出现一位神子，能读心知世人所想。
上一世，我成功读心，为大周铲除了奸细秦恒，平定叛乱。
皇上念我对国家的贡献，赐我国师之位。
公主更是主动追求，我一句喜欢西北麝香，她就孤身一人入雪山腹地，九死一生只为博我一笑。
世人皆知她爱我入骨，我三次读心，看见的也是她缱绻深情。
可大婚那日，她却突然带人灭我沈家满门，还亲手斩断了我的双手双脚，
“陈澜，你攀附权贵，挟恩图报！”
“要不是你秦恒怎么会被父皇五马分尸，明明是你害死了他！”
“你不是会读心么，怎么没看见你的下场？”
我这才明白，连自己都骗过了。
再睁眼，萧烟闯入打断陛下的话。
“世间哪来的这样怪力乱神的说法，都是骗人的吧。”
“儿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秦恒绝对不是奸细！”
1
朝堂上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陛下皱眉看向我，开口道：“陈澜，国师说你是读心师，能保大周万事太平。”
“你来说，到底有没有读心这回事？”
前世我成功读心，救萧烟于水火。
可萧烟却欺我骗我，为了给秦恒报仇，对我百般殷勤。
我一句想要西北腹地的麝香，她就九死一生的给我带回来。
我读心耗费寿元长病卧榻，她就不眠不休的守了我十日。
我以为她是真心爱我，读心三次，看见的都是她缱绻深情。
却不料她连自己都骗了。
萧烟怨恨的眼神扫来，被断手断脚的痛楚仿佛还在眼前，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盈盈一拜，轻声道：
“臣是人不是神，读心之说子虚乌有。”
萧烟再看向我眼神就有些复杂。
她皱起眉头，狐疑道，“陈澜，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我淡淡回复。
“臣不敢，只是如实告知圣上。”
萧烟显然不信，但是见我已经跪拜告退，她急忙追了出来。
“陈澜，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如果你再敢伤害秦恒，我不会放过你的。”
“秦恒已经答应我，迷途知返，此生定不会负我。”
上一世，秦恒跟人里应外合，所以我才求陛下将他斩首示众，她成功护佑大周江山却记恨我。
“我知道你也重生了，陈澜。”
“虽然你恶毒善妒，但是毕竟夫妻一场，只要你不跟秦恒做对，尽心辅佐我，我大可以网开一面收你做个面首。”
我面无表情。
“你我最好的结局就是互不相见。”
萧烟却没有因为我的识趣而开心，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秦恒彻底切断跟那边的联系，我就会风光嫁给他。”
我冷笑一声，“随便你。”
这一世，我已经发毒誓不再为萧烟读心。
她想把江山和性命都让给秦恒，我成全就是。
2
回到尚书府，我只想早做准备离开，不想让京城的浩劫波及我。
可还不等我收拾完东西，大门就被萧烟一脚踹开，她神色慌张，“陈澜，你快读心救救秦恒。”
我扭头，正好对上秦恒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病了应该去找太医，而不是我。”
闻言，秦恒立刻捂着心口，不停的痛苦呻吟。
“殿下，你别为难他了，他恨我跟你两情相悦，怎么愿意救我呢。”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秦恒，眼神中毫无波动。
读心师一辈子只能读心五次，一次就要耗费十年寿命。
前世我为救萧烟折了一半的寿元，可最后只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这一世，我不会这么傻了。
既然她相信秦恒，那就走向自己万箭穿心的结局好了。
见我态度冷淡，萧烟阴鸷双眸迸发出杀意。
“陈澜，秦恒跟你是从小相识，你心何时变得这么狠了？”
“只要你救他，本宫答应同时收你做个奴婢，保佑你后半生。”
这话说的可笑。
前世我跪在她脚边以多年感情苦苦哀求，她却冷漠道，演戏而已。
秦恒呻吟的声音更大，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殿下，你别求他了，他吝啬自己的修为不愿意救我，都是我的错。”
“你恨我我不怪你，可是难道你不愿意帮助公主殿下争个皇位么？你怎么能这么善妒……”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烟打断。
“陈澜，你当真不肯读心救他，我就把你扒光了倒挂在城楼上！”
我看着她那张愤怒的脸，不由得想起前世她对我百般呵护，我破了手指，她都急得叫来所有太医。
见我仍旧不为所动。
萧烟一声令下，侍卫就上前来剥我的衣服。
我羞愤挣扎，换来的却只是拳打脚踢。
很快我就赤身裸体，被人抬着挂上城楼时，城下已经聚集了许多的百姓。
一道道探究好奇的目光投来，我羞愤欲绝，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
泪水控制不住的流，我绝望闭眼，只听见萧烟冷漠的声音。
“他不认错，别放他下来。”
头部充血，脑中嗡嗡作响，很快我就晕死过去。
3
醒来时，我浑身发热，头昏脑胀。
嘴里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水……”
下一瞬，清凉的茶水就递到了嘴边，而我则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边萦绕着的龙涎香无比的熟悉。
我再一次陷入昏迷，等再睁开眼，我已经回到了尚书府。
丫鬟小桃见我醒来，哭着扑到我的身边。
“公子你终于醒了，你发了三天三夜的烧，奴婢真怕……”
我恍惚了一下，脑中前世的记忆又不断的闪过。
大周百年才出一位读心师，上可通灵知吉凶祸福，下可读心知未来兴衰，消耗寿元还可起死回生。
前世我帮助萧烟平定叛乱，她爱我敬我，十里红妆江山为彩礼，与我琴瑟和鸣。
我满心欢喜，以为遇到命定之人，期待着与她共度余生。
可大婚那日，我等来的确实满门被屠，我最小的妹妹只有三岁，被她活活摔成肉泥。
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始终记着我指出秦恒是奸细的事实。
重生归来，我不会再帮她读心解惑了。
那之后一个月萧烟都没有再来找我。
可我心中有预感，为了我的读心术，她不会善罢甘休。
这日我刚收拾好包裹，房门外就传来秦恒的啼哭声。
“敌国已经攻占数座城池，难道你真的要袖手旁观么？”
还没走到我面前，秦恒就“扑通”一声跪倒在我的面前。
“我知道从前我做错了许多，可今生我只是殿下的人，绝对不会背叛她。”
“我更不会跟你争驸马爷的位置的，只要你帮助殿下扭转乾坤，哪怕给你们为奴为婢，我也是愿意的。”
我冷漠的扫了一眼萧烟难看的脸色。
什么迷途知返，什么弃暗投明，都是秦恒欺骗她的手段。
不等我开口，秦恒就爬到我的脚边抓住我的衣摆。
挣扎拉扯间，他猛然向后倒去。
“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为什么推我。”
话落，我看见萧烟眼中闪过深沉的厌恶和痛恨。
她长剑横在我脖颈间，几乎是目眦欲裂。
“陈澜，不是你上赶着喜欢本宫的么，我就不信你对唾手可得的驸马爷的位置不羡慕？”
秦恒故作惊讶的捂住嘴，“难道外界传言是真的，你是不是因为别的女人，不肯帮殿下啊？”
下一瞬，我只看见萧烟眼中涌现浓浓的嫉妒和怨恨。
“本宫早就知道，你会变心！”
我和她此生已经并无关系，哪里来的变心。
可还不等我辩解，我清楚的看见秦恒故意撞到萧烟，她长剑利落地削掉我半个耳朵。
温热的鲜血溅到唇边，我这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哐当一声，萧烟手中的剑猛地坠地。
“陈澜，你……”
我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耳朵。
指缝之间，我见到秦恒得意洋洋的神色。
萧烟下意识的来扶我，“陈澜，我不知道你不会躲……”
她扭头刚要吩咐婢女去请太医，秦恒微蹙眉头。
“你故意不躲开，是为了让殿下对你愧疚么？”
“可难道不是你先对不起她的么？”
这话一出，原本带着愧疚神色的萧烟立刻凝眉，她居高临下地睨着我，“陈澜，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不愿意帮我，我不介意再换一种方式，只是到那时你别后悔！”
说完她就带着秦恒扬长而去。
丫鬟想要去找太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公子，这可怎么办啊！秦恒那个畜生，不允许任何人踏出府门一步，可是你的伤。”
淋漓的鲜血逐渐染红了我的衣襟，痛得我几乎麻木。
为了不吓到她，我却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
这天之后，我彻底锁了小院大门，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我养伤。
但我知道宁静只是一时的，外界的情况越来越不好。
敌军已经占领大周的要塞，半壁江山都落入敌国手中。
大周军力不济，还常有泄密。
无数的将士不明不白的就惨死沙场。
我跪坐在案前翻着书卷，心中忽然一颤。
下一秒，房门被人暴力撞开。
我抬眼看去，只见萧烟浑身是血，脸上带着诡异的疯狂。
4
她二话不说，一把扯起我的头发就将我往宫外拽。
宫外跪了满地沈家的老幼妇孺。
萧烟的长剑不断滴血，她的脚边躺着的，正是陪伴我多年的丫鬟。
“陈澜，这既是给你的警告。”
“你要是再不愿意为我读心通灵，救我国民，我就灭了你沈家满门。”
萧烟双眼血红，周身都萦绕着一股血腥的杀意。
一瞬间，我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
我父亲保卫边疆为国战死，我兄长为保护陛下被乱马踏成肉泥，就连最小的弟弟都被敌人射死在战场上。
沈家满门忠烈，剩下老弱妇孺。
她竟然也不放过！
萧烟看出我脸上的恐慌和愤怒，她冷笑一声。
“本宫给你最后的机会。”
“为我读心扭转颓势，抑或是……”她将长剑横在祖母的脖子上，“让她们死。”
秦恒站在一旁，脸上还挂着挑衅的笑意。
“殿下，看来他不吃点苦头，是不愿意帮你了。”
萧烟染血眼底的怒火压都压不住，她手中长剑入木三分，祖母胸前已经被染红一片。
“等等！”
望见我眼中的绝望和恐惧，萧烟冷笑着，“现在答应还来得及。”
前世的记忆和今生亲人的生命都在眼前，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
还不等我选择，祖母就直接撞到了萧烟的剑上。
她苍老浑浊的双眼直直的望着我的方向，“陈澜......”
“祖母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话还没说完，祖母已经气绝。
我死死的咬着牙关，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腥甜。
在我还没来得及清楚的感受痛楚，萧烟又拎起来侄子。
“这是你们沈家唯一的血脉吧。”
哥哥战死疆场，这是他的遗腹子。
嫂子寡居多年，已经受尽苦难，在答应的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嫂子忽然开口。
她脸上不见任何惧色，只有恬淡温柔。
“陈澜，大周有这样的人就该亡国！只是可怜我的夫君，竟然为这种人战死。”
“你若是帮了她，才是对不起我，对不起沈家，对不起你哥哥的在天之灵，你……”
这一句句话深深刺痛了萧烟，她暴怒地将侄子摔在地上，厉声吩咐，“好啊，不怕死是吧，来人，把她凌迟处死！”
我扑过去拼命的捶打萧烟，可她却抱着我不肯松手。
癫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激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澜，你看着她们都是因为你死的！”
“明明前世你已经帮我得到一切，为什么今生就不愿意了呢？”
前世？
远处就来嫂子的厉声尖叫，她的双腿被折断，森白的骨头穿透皮肤。
我狼狈地向她爬去，可却被萧烟一脚踩在脸上，她居高临下的睨着我，癫狂的神情跟那日将我开膛剖腹时一样。
“陈澜，你们沈家一百三十口，就剩下你的侄子了。”
“你也想他跟你一起死么？”
“只要你答应开口帮我，将来我登基，可以让你做皇夫。”
秦恒眼底的嫉妒都要溢出来，却还是笑着走到萧烟的身边。
“殿下，他一向是自私自利，要不是切肤之痛，怎么会动手帮你。”
“沈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下！”
萧烟一愣，秦恒已经拿着她的剑，刺向了我始终没有开口的小妹。
我浑身瑟瑟发抖，脸上早已毫无血色。
心像是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我只感觉自己前生为她这种人付出一切，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亲人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我不能再让年幼的侄子承受这无妄之灾。
“住手。”
我摇摇晃晃的起身，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萧烟，你当真要我为你读心通灵。”
萧烟笑着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陈澜，前世你都帮我做到了，今生再做一次又何妨？”
“你放心，只要我登基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夫，沈家满门我会厚葬她们的，你的侄子也会永享爵位。”
我恨得咬牙切齿，却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她非要自寻死路，我又何必拦着她。
见我同意，萧烟喜不自胜，朗声道：
“陈澜，前世今生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从此你我共享万里江山。”
可惜，等着她的只会是万箭穿心。
我闭上双眼，感觉到远处大地传来的震动，十万嘶鸣的战马正奔袭而来。
再睁开眼时，我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心口处。
随后惨然一笑。
“罪孽深重，应堕无边地狱，万箭穿心难掩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