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所有神仙法力尽失后,只会算卦的我成了众仙眼中的香饽饽。
嫦娥宫里的玉兔丢了,是我卜了一卦找回来的。
太上老君的板角青牛丢了,也是我掐指一算找到的。
这天,月老一睁眼,发现绑姻缘的红绳不见了,急匆匆找到我。
“妮子,快算算,我这红线去哪了?”
“若是找不到,我这份差事可难保啊!”
如今没有法力的神仙与凡人无异,也需要日常来解决吃喝拉撒。
为了延迟寿命,又因蟠桃有限,王母便用凡间上班打卡制来分配蟠桃。
以往月老这种人物来到我的住处,我得激动到跪地相迎。
可今时不同往日,我漫不经心得指向墙角一处,
“那边是嫦娥仙子为了求卦送来的胡萝卜,那是托塔天王为了寻塔送来的风火轮......”
“不知月老此次来找红线,带来啥东西给我?”
月老一愣,随即神神秘秘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顿时,我眼眸一亮。
1
月老给的这个价码,大到我听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看着他那张菊花般褶皱,却又偏要挤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脸,我认了。
我当即捻起指诀,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卦象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猛地睁眼,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不对。
我又算了一遍。
眉头皱得更紧了。
月老见我这副模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妮子,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我的红线呢?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偷走了?”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哭腔:
“王母娘娘最近查岗查得紧,我这要是记个大过,饭碗可就真保不住了!”
我拨开他的手,叹了口气。
“月老,你这红线,有点一波三折。”
“少废话!快说!”
“先是被嫦娥仙子宫里的玉兔叼走了。”
月老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拔腿就要往广寒宫冲。
“好你个兔子,敢动老夫的饭碗!”
我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急什么?”
他一愣:“怎么?”
“现在不在兔子那儿了。”
“那在哪儿?”
“玉兔叼着红线满院子疯跑,被哮天犬瞧见了,一口就给抢走了。”
月老气得直跺脚:“好你个哮天犬!我去找二郎真君去!”
说着,他又想跑。
我又一次伸出手,拦住了他。
月老快被我逼疯了,胡子都吹了起来:“我的好姑奶奶,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我这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我盯着他,缓缓道出最后的卦象。
“现在这红线,在翊鸿手里。”
“……”
空气瞬间凝固。
月老惊恐地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翊鸿。
仙界战神,神魔大战中唯一一个,在神魔法力尽失后,能凭肉身撕裂魔尊的狠角色。
虽说如今翊鸿法力尽失,虎落平阳,但余威犹在。
而大家现在也都只能干回老本行,艰苦创业。
嫦娥仙子彻底转型搞起了养殖业,天天逼着她那只宝贝玉兔拼命生崽,甚至找不到公兔子,一度鼓励玉兔去和二郎神的哮天犬试试,搞个跨物种联姻。
吓得哮天犬现在看见玉兔,掉头就跑。
二郎神,天界保安大队长,负责巡逻治安。
太上老君,保健品研发部首席专家,炼出的丹药除了强身健体,再无他用。
而月老,还是干着牵红线的活,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可如今,他安身立命的红线,被翊鸿拿走了。
这就不是影响不大的问题了。
是要命的问题!
半晌,月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
“姑奶奶,我得罪不起他!”
“可这红线,我也不能不要啊!”
他抱着我的腿,哭得惊天动地:“我恐高啊!要是被王母娘娘踹下凡间,不被摔死我也会吓死的!”
我嫌弃地把他推开。
我也纳闷。
翊鸿拿月老的红线干什么?
我俩面面相觑,一个哭丧着脸,一个锁着眉头。
想不通。
他一个万年光棍,清心寡欲得像块石头,要姻缘红线,难不成是想拿来……织毛衣?
我记得神仙法力尽失后,为了合理分配蟠桃资源,王母娘娘好像是给翊鸿分配了新的工作。
是……去南天门外的仙田里……
种地了吧?
2
我还在发愣,月老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袖子。
“走!找他算账去!”
他拖着我,像拖着一袋不情不愿的米,直奔南天门的方向。
我也想知道翊鸿到底想干什么。
但前提是,我们得先走到南天门。
仙界的交通,在失去法力后,基本等于瘫痪。
祥云变成了天边的固定装饰,谁也踩不上去。
缩地成寸的仙术,也成了传说。
前阵子,马厩里的天马们到了发情期,也不知是哪个带的头,嘶鸣一声,竟集体冲破了弼马温的阻拦,私奔下界去了。
弼马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马儿们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于是,偌大一个天界,除了那些自带坐骑的大佬,其余神仙,出行全靠两条腿。
我俩走在望不到头的白玉路上,月老那双蹬了不知多少年的云头履,都快磨平了。
他一边走,一边呼哧带喘地跟我吐槽。
“你说,太上老君那头青牛,真是自己走丢的?”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
“我跟你说,我听说了,那牛是自己想下界!”
“它不甘心天天给老君当坐骑,想到凡间去,过过牛自己的生活!”
月老撇着嘴,一脸“我早就看透了一切”的表情。
我心里差点笑出声。
傻牛。
傻马。
在天上,好歹除了当坐骑,没别的活儿。
到了凡间,没了神力,它们以为自己是谁?
还不是得给人耕地,拉车,当牛做马。
到时候就知道,还是天上自在。
月老没注意到我憋笑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倒苦水。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牛马是不在了,可咱们这些神仙,倒成了新的牛马。”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
“昨晚要不是我加班给凡间那对狗男女牵线,熬到半夜,早上能起那么晚?能让玉兔那小兔崽子钻了空子?”
他越说越气,又把话题绕回到了我身上。
“现在可好,全天庭就你一个香饽饽。”
“谁家丢了猫,谁家少了狗,都得来求你胡胡仙子。”
香饽饽。
这三个字,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想起自己刚飞升上来的那段日子。
一个靠在凡间算命积满功德的小仙,无根无基,无门无派。
初到天界,我把“谨小慎微”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见谁都躬着身子,说话绝不超过三句,生怕办错事,惹了哪位大能不快。
那两年,我尽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翊鸿与魔尊在九天之外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他赢了,代价是仙界所有神仙,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法力。
天塌了。
后来,有个管百花的小仙娥,闲得无聊找我唠嗑,让我帮她算算丢了的绣帕在哪儿。
我随手掐指一算,找到了。
再后来,有个守天门的小仙官,急匆匆跑来,说他养的狗丢了,求我卜一卦。
我也算着了。
一传十,十传百。
胡胡仙子会算卦这事,就像病毒一样在天庭蔓延开来。
渐渐的,各路我曾经只在话本里听过的神仙,都知道了我的存在。
我瞬间变成了他们口中的“香饽饽”。
“姑奶奶,你倒是走快点啊!”
月老的催促声将我拉回现实。
我回过神,刚想应他一句。
一个身影,却毫无征兆地拦在了我俩面前。
是天枢宫的小仙官,专为王母娘娘传话的。
“胡胡仙子,月老星君,请留步。”
我和月老都愣住了。
月老那张哭丧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以为是来找他问罪的。
“仙官,仙官这是……”
小仙官的目光却越过月老,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王母娘娘口谕。”
他顿了顿,接着一字一句开口。
“宣,胡胡,即刻觐见。”
3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而月老那张原本哭丧的脸,此刻已经白得像刚出锅的馒头。
小仙官则面无表情地侧过身,露出了他身后的……东西。
那是一头猪。
不,准确地说,是两头猪。
一头猪的身体,却长着两个狰狞的脑袋,獠牙外翻,双目赤红,四蹄踏着幽幽的黑火。
“我的个老天爷!”
月老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颤。
“并封!这……这是王母娘娘的坐骑并封!”
我当然也认得。
这头凶兽,平日里只在瑶池沉睡,除了王母本人,谁也别想使唤它。
小仙官竟然把它牵来了。
就为了宣我一个刚飞升没几年的小仙?
月老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震惊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嫉妒恨。
“胡胡仙子,你这排面,可真够大的。”
我?排面?
我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这哪是排面,这分明是泰山压顶。
小仙官对着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仙子,娘娘还在等着。”
我腿肚子有点转筋,正想着该怎么上去。
月老忽然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凑了上来,脸上挤出菊花般的笑容。
“那个……仙官,我……我顺路!”
小仙官挑了挑眉。
“我也要去瑶池那边办点事,对,办点事!正好同路,同路!”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手脚麻利地往并封宽厚的背上爬。
我心里差点笑出声。
老头儿,你那被翊鸿拿走的红绳都不要了?
并封似乎很不满除了我之外还有人上来,两个脑袋同时打了个响鼻,喷出两股黑烟。
月老吓得一动不敢动。
我硬着头皮坐了上去,尽量离他远点。
这老头儿,怕王母娘娘问起算卦的事,我把他供出去,这是打算全程贴身盯防啊。
并封四蹄一蹬,瞬间化作一道流光。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快得连路边的琼花玉树都变模糊了。
不过片刻,云顶天宫那金碧辉煌的殿顶已遥遥在望。
我被请进了大殿。
王母娘娘高坐凤椅之上,仪态万千,威仪天成。
“小仙胡胡,拜见王母娘娘。”
我恭恭敬敬地行礼。
月老跟在我身后,把头埋得比我还低,活像一只鹌鹑。
“平身吧。”
王母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喜怒。
“胡胡仙子,你的事,本宫都听说了。”
她凤目微垂,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这偌大的天庭,如今竟只有你,还留着这份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心里咯噔一下,
“娘娘谬赞,小仙不敢当。”
接着赶紧躬身,“众仙虽失了法力,但神能各异,小仙不过是恰好会些卜算皮毛,当不得大用。”
我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千万别把我当成救命稻草,我就是根狗尾巴草。
可王母显然不这么想。
她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本宫今日宣你来,是想让你算一卦。”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算一算,这满天神佛的仙力,究竟是为何消失?”
“又何时,才能回来?”
4
我只觉得一道天雷在脑中炸开。
这件事……
我算过。
就在仙力消失的第三天,我躲在自己那破旧的仙府里,偷偷起了一卦。
可卦象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混沌的白雾,浓得化不开,将所有的天机都死死捂住。
当时我努力想勘破天机,却将自己硬生生逼到吐血。
当时我就明白了。
这是有大能者,以无上神力,遮蔽了一切。
我原以为,这手笔出自玉帝和王母。
可现在,王母竟然亲自来问我。
那这天庭之上,还有谁的神力,能在眼前的掌控者之上?
这背后藏着的神,是我能得罪的吗?
我额角渗出冷汗,后背的衣衫瞬间就被打湿了。
片刻的犹豫后,我声音颤抖,斟酌着开口,
“王母娘娘……”
“此卦,非是小仙不算,实是……算不了。”
“寻猫找狗,此等小事,尚在小仙能力之内。可此事关乎天道运转,众仙福祉,早已超出了我的卜算范畴。”
我把心一横,开始胡说八道。
“若强行卜算,只怕……天机反噬,小仙会当场爆体而亡!”
我说得情真意切,就差当场挤出两滴眼泪了。
王母静静地看着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心里直发毛。
“爆体而亡?”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随即笑了。
“也罢,不过,胡胡仙子,你既有此奇能,合该重赏。”
“本宫今日,便封你为‘云瑶上仙’。”
“赐,仙乐居宫殿一座。”
我整个人都懵了。
云瑶上仙?别的神修炼千千万载才能获得的封号,我就这样轻而易举拿到了?
可是,仙乐居?
那不是就在瑶池旁边,王母娘娘眼皮子底下吗?
这哪是赏赐!
这是要把我拴在裤腰带上,随时替她算卦啊!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地跪了下去。
“娘娘!小仙德不配位,万万不敢受此大赏!求娘娘收回成命!”
王母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冰冷。
“哦?”
“本宫赏你的东西,你敢不要?”
我跪在地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月老在一旁,已经吓得快要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从这大殿里抠出去。
这已经不是赏赐。
这是警告。
是告诉我,我的命,我的仙途,从今天起,都握在了她手里。
我正想硬着头皮接下这道封赏的时候,
小仙官前来通报:
“娘娘,翊鸿战神来了。”
月老听后脸色一白,我也紧皱眉头,翊鸿现在来做什么?
为什么我悄悄掐算的卦象,又不准了,
而且翊鸿的未来,竟和那不让勘破的天机一般,也显示一片混沌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