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说他有阴阳眼。
清明祭祖，上香时我拍死了一只扑来的飞蛾。
弟弟捧起飞蛾干瘪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姐！你打死了太奶的化身，太奶要降下罪责，全家人都要遭殃！”
爸妈对弟弟的话深信不疑，晚上趁我睡着，把我绑了活埋在祖坟边上平息太奶的怒火。
弟弟则美滋滋地继承了我全部的财产。
再睁眼，我回到了清明节这天。
我偷偷掏出蟑螂标本放在地上假装踩到。
弟弟立马开哭，开口又要给我定罪。
我反手把实验室没用完的一万只蟑螂送进弟弟房间。
“弟，太奶好着呢！”
“太奶成群结队地来看你了！”
1
“你人到哪了？怎么还没来？”
手机还举在耳旁，上辈子鼻腔里的土腥味、被掩埋的窒息感，让我足足四五秒才喘过气来。
“喂？耳朵聋了啊，跟你说话呢！你弟专门算好了时间祭祖，你非要搞例外是不是？”
“全家就等着你一个人，你也真好意思！”
熟悉的谩骂声从听筒传来，我知道我重生了。
回过神来，我乖巧地开口：“对不起妈，路上太吵了，我马上就到。”
说罢冷笑着挂断电话。
家里逢年过年需要团聚的时候，爸妈都巴不得我别去，怕我这个985硕士毕业年入百万的便宜女儿，抢了他们大专毕业全职啃老的好儿子的风头。
唯独只有清明，我说什么也不能缺席。
我弟叶子龙从小自诩有阴阳眼，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是真是假不清楚，但爸妈深信不疑，认定他们儿子命里有神仙庇佑，与我等普通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而清明节正是他一年一度的魅力时刻。
不管我在外管多少人，赚多少钱，这一天都只能听他的指挥，做他的绿叶。
上一世，熬了一个大夜做实验的我被弟弟指挥在祖坟前磕了八十八个响头，站起来上香时，脑子都晕了。
换作平时，我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让他抓到我的把柄做文章。
但我实在是精疲力尽，上香时看到扑过来的一只飞蛾，下意识就把它拍死了。
结果弟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双手颤抖着捧起飞蛾的尸体，痛哭流涕：
“姐！你这是大不敬啊！你把太奶的化身打死了！”
“完了，全完了，太奶生气了，她要降下罪责，我们全家人都要倒霉了！”
爸妈傻眼了。
我妈直接上来给我哐哐几巴掌，扇得我眼冒金星，“太奶你都敢打，你个贱丫头要害死我们啊！”
我爸立马打开他的“同花顺”，股市一片绿油油，他急得原地打转。
叶子龙惊呼：“爸，是太奶，是太奶的惩罚！你不管买什么股都要赔光了！”
我爸气疯了，也上来补了我几个耳光。
“怎么办！子龙，怎么样才能有办法让太奶消气！”
“爸妈，你们别急，我有补救的方法……”
没想到方法就是晚上趁我睡着，把我活埋了祭奠太奶。
然后继承我的百万财产，从此走上幸福人生。
想到这，我跟司机吩咐道：
“开慢点，不着急，我先睡了，到地方后等半个小时再叫我。”
墓地光秃秃的一棵树都没有，家人们先暴晒一个小时，跟太奶好好交流交流吧！
2
等我休息好爬上山，他们弯七扭八地蹲在坟头，满是是汗，衣服都湿透了。
叶子龙看见我，眼神阴沉：
“叶子萱，你公司到这能要一个半小时？你是不是故意的！耽误了祭祖，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连忙在脸上堆满笑：“我哪敢啊！今天来祭拜的人太多了，路都堵死了，我已经尽力赶路了。”
“好了好了，你不是说一定要在十二点前祭拜完，还有半个小时，来得及！快开始吧，老祖宗们要等不及了！”
上辈子我十点准时赶到，给叶子龙留足了时间折腾我。
这一世他只能收起花花肠子。
毕竟他算出来的时间都是神仙们下达的“真言”，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我头脑清醒，一系列流程都谨言慎行，挑不出一丝毛病。
眼看祭祖要结束，叶子龙还没抓到我的把柄，急得嘴皮子都要咬烂了。
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了。
偷偷从包里拿出实验室带出来的大蠊标本，趁他们不注意扔在地上。
然后假装一脚踩上去，“咦！怎么有蟑螂！”
拿蟑螂当作太奶化身实在比飞蛾还离谱，但叶子龙如今已经没时间再选了。
他像尔康一样伸出五指，一脸惊恐地大喊：
“别！别踩！”
“姐，那是太奶啊！你把太奶的化身踩死了！”
我妈听罢，不分青红皂白上来狠狠掐了一下我的胳膊。
“造孽啊，一只蟑螂碍着你了吗！非要踩，你怎么脚这么贱啊！”
叶子龙挤眉弄眼地努力搞出几滴眼泪。
“昨天夜里太奶给我托梦，说想我们了，没想到宁可化作这副模样也要来看我们，她那么疼爱小辈，你怎么能……”
我爸也直接给我后脑勺一巴掌，我脑子嗡地一声，差点没站稳。
“老祖宗肯定是来带财运的，全被你搅和了！”
叶子龙连连点头。
“是的！太奶本来一片好心来保佑我们，现在发怒了——”
“你说它是太奶？”
我捂着脑袋，抬起一直踮着的脚尖，弯下腰捡起广东双马尾。
一阵风吹过，它的“双马尾”随风飘荡，跟活的似的。
“幸好幸好，得亏我还没踩下去。”
我捏着蟑螂标本，故意朝他们脸上伸。
“你们确定吗？这真是太奶吗？要不要再看仔细一点？”
蟑螂的威慑力过于强悍，所有人都吓得往后踉跄。
我笑眯眯地将拇指大的蟑螂标本往叶子龙的脸上扔。
他尖叫着上蹿下跳，“卧槽！卧槽你妈的！别往我这飞啊！”
我死死压住嘴角，一脸羡慕。
“子龙，别躲啊，这是太奶给你带好运呢！”
“哎哟，你看太奶多喜欢你啊！急着保佑你呢！我怎么没这个福分！”
蟑螂标本不知道被叶子龙一抬手扇到哪去了。
看不见的蟑螂比看得见的还吓人。
他们足足在坟头里里外外抖了十分钟衣服，确认蟑螂没爬进衣服里才放心。
回到家，我后怕似的摸摸胸口。
“弟，太奶不会因为你把她打飞了生气吧？你可千万要帮我给太奶解释解释，我刚刚可是把她捧在手心，百分之一万地尊重太奶，要怪绝对不能怪到我头上啊！”
3
叶子龙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我妈赶紧帮自己儿子说话：“怕蟑螂是人之常情，你以为谁都像你？跟个变态一样！”
“我都懒得说你，别人都嫌虫子恶心，就你把虫子当成宝，一天到晚跟虫子泡在一起，活该这么大岁数连对象都找不到！”
我爸也白了我一眼：“你不姓叶？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们都倒霉你就开心了是吧！你弟弟为全家人天天操碎了心，再看看你，我和你妈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白眼狼？”
“子龙对家族的贡献，老祖宗都看在眼里，保佑他还来不及呢！”
啊对对对！
上一世，清明过后，我爸的股票跌破盘了，怪我。
我妈骑电动车摔断了腿，怪我。
叶子龙专升本没考上，还怪我。
一切都是我祭祖时冲撞了太奶的错。
可事实是，我爸跟着营销号乱买股票，承诺一夜涨幅百分之五百，这他都敢信，人生全指望一夜暴富。
我妈骑电动车从来不把交通规则放在眼里，仗着没人敢撞死她，连十二轮的大货车都照样别车。
叶子龙复习考试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左手举着高等数学，右手在美女直播间里刷666。
别说太奶了，妈祖来了都保佑不了一点。
我倒要看看蟑螂大标本怎么保佑你们一家奇葩！
叶子龙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只蟑螂尸体，在上面贴了一张鬼画符，又烧了几根香。
每天都要装模作样地在太奶化身前磕头作法，搞得跟真的一样。
有时间在这跪着，不还如进屋多看几眼书，说不定还能多考几分。
我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前，看一眼叶子龙祭拜大蟑螂，工作时的心情都能好上一倍。
叶子龙足足作了一个月法。
结果亏钱的，住院的，落榜的，一个没少。
反倒是我，没了家里人的骚扰，全身心地投入研究。
仿佛真是太奶显灵一般，上一世卡了足足卡了半年的大蠊实验居然成功了。
叶子龙一脸苦大仇深，把全家人召集在他卧室开家庭会议。
连叹三口气，“家人们，我尽力了。”
“祭祖的时候，我姐那一脚，虽然没有踩到太奶，但是吓到太奶的魂魄了。”
“这些天我每天都在为太奶画安神符，还是于事无补，后果你们也都看到了。”
我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跟同事发消息，大家都在聊实验评奖拿奖金的事，心情不要太好。
我妈瞪了我一眼。
“我看某个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可是开心得很呢！”
叶子龙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这正是我下面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