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喜悦还没散去，林若曦就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智能门锁APP弹出七条通知：
“您的家庭管理员‘王桂芳’已于06:20修改‘大门’密码。”
“您的家庭管理员‘王桂芳’已于06:22修改‘主卧’密码。”
“您的家庭管理员‘王桂芳’已于06:24修改‘书房’密码。”
“……”
她推腥一旁的老公陈晨。
陈晨睡眼惺忪的说道：“妈说怕我们年轻人忘了密码，帮我们设成她生日，方便。”
林若曦赶紧跳下床，试着用指纹开门，却跳出“权限不足”的提示。
她的管理员身份被移除！
林若曦捏紧了拳头，她忍不了了！
01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新房的地板上洒下几道柔和的光斑。
林若曦被手机一连串的震动吵醒，迷迷糊糊地从床头柜上抓过手机。
屏幕解锁后，七条来自“若晨之家”智能家居APP的系统通知赫然在列。
“您的家庭管理员‘王桂芳’已于06:20修改‘大门’密码。”
“您的家庭管理员‘王桂芳’已于06:22修改‘主卧’密码。”
“您的家庭管理员‘王桂芳’已于06:24修改‘书房’密码。”
接连七条，内容一模一样，像是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林若曦盯着屏幕，脑子有几秒钟完全空白。
这是她和陈晨的新家，昨天刚办完婚礼，喜悦还残留在空气中。
作为一名室内设计师，这个家的每一处细节，从墙面颜色到智能家居系统，都是林若曦亲手操办的。
智能系统的最高管理员权限，只有她和陈晨拥有。
王桂芳，她的婆婆，怎么就成了“家庭管理员”？
林若曦皱着眉，翻身看向还在熟睡的陈晨。
陈晨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嘟囔：“这么早，干嘛呢？”
林若曦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声音有些冷：“你妈，什么时候成了我们家的管理员？”
陈晨揉了揉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哦，这个啊，早上我妈过来送早饭，说怕我们年轻人粗心，忘了密码进不了门，她就想帮个忙。”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聊今天的天气。
林若曦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火：“所以，你就把管理员权限给她了？”
“对啊，她说要个权限，方便改个她记得住的密码，省得我们麻烦。”陈晨一脸无所谓。
“她记得住的密码是什么？”林若曦追问。
“她生日呗，0825，好记。”陈晨打了个哈欠。
林若曦低头点开APP，试图用自己的指纹进入主卧门锁的管理界面。
“权限不足，请联系家庭管理员。”
屏幕上的提示像一记重拳砸在她心口。
她抬头看向陈晨：“我的权限呢？”
陈晨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妈说管理员多了容易乱，统一管理好点。她就是好心，怕我们搞不懂。”
“搞不懂？”林若曦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晰，“这套系统是我选的、装的、调的，你说我搞不懂？”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晨急了，坐起身，“我妈没恶意，你别多想。”
林若曦慢慢放下手机，动作轻得像怕吵醒什么。
“陈晨，这不是有没有恶意的问题。这是我们的家，不是你妈的仓库。我们需要自己的空间和隐私，你明白吗？”
“隐私？不就是个门锁密码吗？咱家又没藏宝贝，我妈还能偷东西？”陈晨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为了我们好，就可以不问我，改我家所有门的密码？就可以把我踢出管理员？”林若曦一字一句地质问。
“一家人，计较那么清楚干嘛？我妈没想那么多！”陈晨有些不耐烦。
林若曦没再说话，空气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
这是他们新婚后第一次因为婆婆的问题吵得这么僵。
她看着陈晨，昨晚婚礼上的甜蜜仿佛已经遥远得像个梦。
“你去跟你妈说，把权限还给我，密码改回来。”林若曦的语气不容商量。
“现在？”陈晨皱眉，“她刚走，这会儿说她肯定多想。”
“对，就现在。”林若曦盯着他。
“若曦，别这样，算我求你了。”陈晨软下语气，“我妈就是好心，你就当……”
“我给你两个选择。”林若曦打断他，“一，你现在去说；二，我自己动手。后果你自己想。”
陈晨看着她平静却坚定的眼神，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行，我说！”他抓起手机，点开微信。
林若曦站在床边，看到他发出去的消息：“妈，若曦说还是用我们自己的密码方便，你别生气哈。”
后面还跟了个笑脸表情。
不到十秒，手机铃声炸响，屏幕上跳出“老妈”两个字。
陈晨看了林若曦一眼，按下免提键，像要证明什么。
电话刚接通，王桂芳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晨晨！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若曦不高兴了？嫌我这个老太婆多管闲事？”
“妈，没有！”陈晨慌了，“若曦没那个意思，她就是……”
“我还不知道吗！我天不亮起来给你们做早饭，怕你们忙忘了密码，帮你们改个好记的，我图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王桂芳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娶了媳妇，妈就成外人了？若曦这孩子怎么这样？刚进门就给我立规矩，想把我踢出去？”她开始哽咽。
陈晨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看着林若曦，眼神里满是恳求。
“妈，你别哭，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语无伦次，“若曦就是对自己的东西比较在意……”
“什么叫她的东西？这是你的婚房！首付是我跟你爸掏的积蓄，现在我连个密码都不能知道？”王桂芳哭得更凶。
陈晨的立场彻底崩了，他转头对林若曦低声说：“若曦，算我求你，哄哄我妈，用她生日怎么了？别计较了。”
林若曦看着他，眼神冰冷。
她一句话没说，转身走进书房，拿出笔记本电脑。
打开电脑，她连上家里的网络，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她启动了智能家居系统的开发者后台，这是当初厂商为她这个“专业户”留下的最高权限端口。
陈晨还在电话里安抚王桂芳：“妈，你别生气，身体要紧，若曦会想通的……”
林若曦没理会，屏幕上显示出家庭网络的设备列表。
她找到用户管理界面：家庭管理员“王桂芳”，普通用户“陈晨”，访客用户“林若曦”。
看到自己的名字在“访客”栏，林若曦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输入一串复杂的root指令，重置管理员权限。
删除用户“王桂芳”，将“林若曦”设为唯一最高管理员。
陈晨被降为“受限用户”，只有开门和基础设备权限。
整个过程不到四分钟。
林若曦拿起手机，点开APP，确认权限恢复。
她当着陈晨的面，把所有门锁密码改成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六位数。
陈晨挂断电话，转头看到她的操作，愣住了：“你在干什么？”
“拿回我的东西。”林若曦的声音平静得像湖面。
陈晨的手机震了一下，APP通知跳出：“您已被管理员‘林若曦’设置为受限用户，部分权限已变更。”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林若曦，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若曦没回答，拿起车钥匙：“你跟你妈慢慢聊。”
她用新密码打开大门，门“砰”地关上，隔绝了身后的争吵。
02
林若曦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开车回家。
她不是为了和解，而是因为工作。
一个国际室内设计比赛的最终稿，下午四点截稿，家里有她全套专业设备。
她用新密码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陈晨估计去上班了。
林若曦换了鞋，直奔书房。
书房是她改造成的工作间，隔音极好，门上挂着她亲手做的木牌：“工作重地，请勿打扰。”
她关上门，反锁，拉下百叶窗，打开电脑和外接设备。
主机运行的嗡嗡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林若曦戴上防蓝光眼镜，握住鼠标，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屏幕上是一个复杂的室内模型，她需要调整光影和材质细节。
这是一个需要极度专注的过程，任何参数错误都会毁掉整个效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渲染进度条缓慢推进。
突然，门外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
林若曦眉头一皱，手上的动作没停。
脚步声在客厅响起，接着是厨房的碗筷碰撞声。
她没理会，继续调整模型的曲面参数。
“咔哒。”
书房的门锁被从外面拧开。
王桂芳探进头，脸上挂着热情的笑：“若曦，忙呢？我来给你做午饭，看你门关着，还以为你不在。”
林若曦握着数位板的手停在半空。
她刚刚构建的光影模型在脑子里崩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买了你爱吃的牛腩，还有新鲜蔬菜。”王桂芳说着，伸手要去拉百叶窗，“这屋子太暗了，工作得注意采光啊。”
“别动。”林若曦的声音低沉但清晰。
王桂芳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缩回去。
“我工作时需要安静，不能有强光。”林若曦转过椅子，直视她，“门上的牌子，您没看到？”
王桂芳瞥了眼木牌，撇嘴：“一家人，搞这些干嘛？我就是关心你。”
“谢谢，我不需要。”林若曦指了指门，“请出去，把门关上。”
王桂芳的脸色僵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妈！”
“我在工作，很重要的工作。”林若曦重复，“请出去。”
王桂芳盯着她毫无波动的脸，嘀咕着“不识好心”，慢吞吞退出去。
门没锁，留了一条缝。
林若曦起身把门反锁，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找回思路。
刚有点状态，客厅传来王桂芳高亢的电话声：“喂？大姐啊！是我！”
声音大得穿透门板，字字清晰。
“我在晨晨家呢，来看看他们。没办法，年轻人哪会照顾自己。”
林若曦闭上眼，深呼吸。
“他媳妇？哦，若曦啊，在屋里忙工作呢，设计师，挺高雅，就是不爱说话，家里什么也不管，晨晨也由着她，我能不操心吗？”
林若曦从抽屉拿出降噪耳机，戴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
中午十二点，她完成上午的工作，摘下耳机，走出书房。
餐桌上摆了五道菜：红烧排骨、油焖虾、炒豆角、鱼汤，全都油光发亮。
王桂芳端着最后一盘炒菠菜出来，笑着招呼：“若曦，忙完了？快来吃，尝尝我的手艺。”
林若曦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盛了半碗米饭。
“吃肉啊，这排骨我炖了一上午，可香了。”王桂芳夹了一块肥腻的排骨放进她碗里。
林若曦胃里一紧，拿起筷子把排骨放回盘子。
王桂芳的笑容僵住了：“你干什么？我特意给你做的。”
“我不喜欢吃肥肉。”林若曦语气平静。
“女孩子家，挑食可不行！”王桂芳的声调高起来，“你看你瘦得跟竹竿似的，不吃点油水怎么行？女人太瘦，生孩子可不行！”
林若曦放下筷子，看着她。
“第一，我的身体我清楚，吃什么不吃什么我自己决定。”
“第二，我不喜欢的东西，没人能逼我吃。”
“第三，生不生孩子，什么时候生，生男还是生女，都是我自己的事。”
餐桌上安静得像结了冰。
王桂芳的脸沉下来，嘴唇发抖：“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给你做饭，你就这样跟我说话？”
“我说了，我不需要。”林若曦站起身。
“你还当自己是没嫁的大小姐？一点都不尊重长辈！”王桂芳的声音尖利起来。
她开始细数自己养大陈晨的辛苦，句句带着委屈。
林若曦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表演。
03
下午四点，门锁响了，陈晨下班回来。
他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王桂芳坐在沙发上，眼圈红红，像刚哭过。
林若曦坐在餐桌旁，面前的饭一口没动。
一桌菜也几乎没动，冷得发硬。
“妈？怎么了？”陈晨放下包，走到王桂芳身边。
王桂芳一见儿子，眼泪哗哗往下掉：“晨晨，妈没用，让你媳妇不高兴了……”
陈晨转头看向林若曦，眼神带着质问：“若曦，又怎么了？妈忙了一上午给我们做饭，你就不能顺着她点？”
“她年纪大了，想法跟我们不同，你就哄哄她，有那么难吗？”他的语气满是责怪。
林若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不问缘由就把错推到她身上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林若曦拿起电脑包：“我去个安静的地方。”
“你去哪？”陈晨追问。
“随便哪。”林若曦头也不回。
“你给我站住！”陈晨喊道，“又来这套？”
林若曦输入密码，打开门。
身后是陈晨的怒吼和王桂芳压抑的哭声。
门关上，一切被隔绝。
她在楼下咖啡馆坐到晚上九点。
电脑屏幕亮了又暗，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手机没一个电话，没一条消息。
陈晨没找她。
林若曦关上电脑，起身回家。
用密码开门，客厅灯亮着。
陈晨和王桂芳并排坐在沙发上，像在等她。
电视开着，没人看。
陈晨的脸上带着压抑的怒气。
王桂芳眼圈还是红的，目光带着审视。
“你还知道回来？”陈晨先开口，语气不善。
林若曦换鞋，没理他，直奔书房。
“林若曦，我跟你说话呢！”陈晨的声音拔高。
林若曦停下脚步，没回头：“说什么？说我怎么让你妈不高兴了？还是让我跪下给她道歉？”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别人的事。
“你！”陈晨被噎住。
王桂芳拉住陈晨，哭腔说：“晨晨，算了，是妈不好，给若曦添麻烦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瞄林若曦的背影。
林若曦没反应，走进书房，关门。
门外，陈晨压低声音安慰：“妈，别这么说，是她被家里惯坏了！”
“浩宇，要不妈回去吧，别让你们因为我吵架。”王桂芳叹气。
“不行！您就待这儿，我看她能怎么样！”陈晨咬牙。
书房里，林若曦靠在椅子上，听着母子俩的对话。
每个字都像刀子，割在她对这段婚姻的最后期望上。
她没回卧室，睡在书房的小沙发上。
第二天早上，林若曦走出书房，王桂芳已做好早餐。
油腻的煎蛋和培根，一碗白粥。
陈晨穿戴整齐，坐在桌旁，黑着脸喝粥。
看到林若曦，他只抬了下眼皮，没说话。
“若曦，起来了？快吃，我煎了鸡蛋。”王桂芳又摆出热情的姿态。
林若曦走到桌旁，没坐下。
她看着王桂芳，又瞥了眼陈晨。
她决定，跟陈晨沟通没用，他永远站在他妈那边。
要解决问题，得找根源。
“妈，您吃完了吗？我想跟您谈谈。”林若曦语气平静。
王桂芳一愣，放下筷子：“谈什么？”
陈晨皱眉：“大早上的，你又想干什么？”
林若曦没看他，目光锁定王桂芳：“去客厅吧。”
她率先走向沙发坐下。
王桂芳看了一眼儿子，陈晨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擦擦嘴，坐在林若曦对面。
陈晨站在她身后，像个保镖。
“林若曦，有话就说，别阴阳怪气。”陈晨抢先开口。
林若曦瞥了他一眼：“我跟妈说话，你先别插嘴。”
陈晨脸涨红：“你……”
“晨晨，让若曦说。”王桂芳开口，“我倒要听听，她对我有什么意见。”
客厅安静下来。
林若曦看着王桂芳，语速慢而清晰：“妈，既然您住在这儿，为了大家好相处，我想说几件事。”
“第一，我的工作是室内设计，家里办公时需要绝对安静。我进书房关门就是在工作，别敲门，别送东西，有事等我出来再说。”
王桂芳脸色变了。
“第二，我的生活习惯。我不吃肥肉，不爱油腻食物，这是我三十年的习惯，不会改。您做饭不用特意为我做，给我留点清淡的菜和米饭就行。我吃什么，吃多少，我自己决定，您不用操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房子，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贷款我和陈晨一起还。我是这家的女主人，您是客人。家里的东西怎么放，生活怎么安排，生不生孩子，都是我和陈晨的事。您可以建议，但不能替我们决定，更不能用‘为我们好’的名义管我们的生活。”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
陈晨的表情从愤怒变成震惊。
王桂芳呆呆地看着林若曦，像第一次认识她。
几秒后，王桂芳身体开始发抖，眼眶迅速红了。
“若曦，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声音颤抖，“我把你当亲女儿，跑来给你们做饭，我图什么？就图你们过得好！”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你把我当外人，连外人都不如！你这是赶我走！”她哭得更大声。
陈晨再也忍不住，指着林若曦：“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妈关心我们有错吗？她年纪大了，你就不能让着点？非要把话说得跟刀子一样！”他气得发抖。
“马上给妈道歉！”陈晨几乎是命令。
林若曦看着这母子俩的表演，平静得可怕。
“我没说错，每句话都是事实。我不道歉。”她一字一句。
“你不可理喻！”陈晨吼道。
“对，我不可理喻。”林若曦起身，“既然讲理没用，那就不讲了。”
她走进书房，门“砰”地关上，锁扣清脆。
客厅只剩陈晨的喘息和王桂芳的哭声。
04
深夜，林若曦躺在书房沙发床上，毫无睡意。
手机震了一下，是闺蜜张静发来的消息：“怎么样？那老太太还在折腾吗？”
林若曦把早上的事简单说了遍。
几秒后，张静电话打来：“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跟她讲道理？跟一个觉得自己是家里的皇太后的人讲道理？你脑子秀逗了？”
林若曦没说话，听着。
“对付王桂芳这种人，讲道理没用。”张静的声音带点狡黠，“她就吃‘我弱我有理，我老我有理’那套。你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林若曦看着挂断的通话界面，反复想着这句话。
她之前想的是沟通、划界限、理性解决。
但现在看来，这路走不通。
在王桂芳和陈晨的世界里，她的“理”是“冷血”“不孝”。
林若曦的目光落在一份社区活动策划书上，是她前几天拿回来的。
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成型。
或许张静说得对，用他们能听懂的方式去回应。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的气氛冷得像冰箱。
王桂芳没再哭，但走动时脚步特别重，碗筷放得砰砰响。
林若曦安静地吃早饭，像没察觉。
陈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说话又咽回去。
早饭在沉默中结束。
陈晨上班后，林若曦没回书房，而是拨了个电话。
“喂，李师傅吗？我是林小姐。下午有空吗？我想换书房的门，隔音要最好的，再配把好锁。”
下午，王桂芳去参加老年合唱团活动。
一小时后，安装师傅上门。
旧门拆下，新装的实木隔音门厚重结实，配上高等级锁芯。
师傅走后，林若曦手里多了三把新钥匙。
她把一把放进包里，一把锁进抽屉，然后把书房门从外面锁上。
她看着紧闭的门，松了口气。
傍晚，王桂芳哼着歌回来，手里端着一盘水果，走向书房。
她拧了拧门把手，没动。
她又用力拧，锁芯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王桂芳的脸色变了。
她贴在门上听，里面一点声音没有。
“若曦？你在吗？我给你切了水果。”她喊道。
没人回应。
她不死心，拍门：“若曦？”
只有她自己的回音。
晚饭时，王桂芳又开始表演，眼圈红红，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
“晨晨，这家越来越不像家了。”她叹气。
陈晨刚下班，一脸疲惫：“妈，又怎么了？”
“我下午想给若曦送水果，书房门锁了，喊她也不应。”王桂芳的声音发颤，“她这是防我呢，跟防贼似的。”
“一家人，锁门干什么？我连进儿媳妇房间的资格都没了？”
陈晨皱眉，走到书房，试着拧门把手，果然锁着。
他怒气上头，回到卧室，看到林若曦在看书。
“林若曦，你锁门干什么？”他质问。
林若曦合上书，平静地看着他。
“你非要跟我妈对着干？她爱操心，你就不能让着点？你锁门让她怎么想？”
林若曦打开电脑，点开一个PDF文件，转向他。
“你看看这个。”
陈晨不耐烦地看过去，屏幕上是《“星光中心”设计项目保密协议》。
标题和几条关键条款清晰可见。
“这是我最近的项目，涉密三级。”林若曦语气平静，“第七条第二款，工作环境必须物理隔绝，任何信息泄露都算严重违约。”
她指着屏幕：“第十一条，违约要赔400万，我的一级室内设计师资格也会被吊销，终身不能从业。”
陈晨的眼睛瞪大，盯着“400万”和“终身禁入”几个字。
“我每天开线上会议，讨论核心数据。旧门不隔音，你知道的。”林若曦继续说，“换门上锁是合同要求，不是针对谁。”
陈晨张嘴，哑口无言。
他知道保密协议的份量，那些冷冰冰的条款比争吵更有力。
“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他喃喃道。
“现在你知道了。”林若曦合上电脑。
这件事不了了之。
王桂芳发现儿子没帮她“出头”，心里憋着气。
书房进不去，但她总能找到新出口。
她开始盯着林若曦的快递。
“若曦，你的快递我帮你拿了。”她笑眯眯地说。
“今天这盒子挺沉，你买什么了？”她又问。
起初只是嘴上问问。
直到周四下午，林若曦在书房开紧急项目会。
快递员电话说有急件，必须本人签收。
林若曦正在发言，分不开身，只好让王桂芳代签。
那是一个长条纸筒，从法国寄来。
王桂芳签收后，掂了掂，忍不住好奇。
她找来剪刀，小心撬开纸筒一端。
“我就看看，别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她自言自语。
她抽出一卷图纸和几根泡沫包裹的金属构件。
她拆开泡沫，里面是几根刻着细微刻度的精密零件。
“什么玩意儿？几根破铁棍，还从国外寄来，浪费钱。”她嘀咕。
她翻来覆去地看，一根零件从手里滑落，砸在地砖上。
“啪”一声，零件顶端的卡扣变形了。
王桂芳吓一跳，赶紧捡起来，想用手掰回去。
金属坚硬，根本掰不动。
她慌了，想把东西塞回纸筒，假装没事。
这时，书房门开了。
林若曦走出来，目光落在王桂芳手里的零件和地上的包装。
她脚步停住：“你在干什么？”
王桂芳被吓得一哆嗦，零件差点又掉：“我……我没干什么，就帮你看看。”
“谁让你拆我东西的？”林若曦走近，声音低得像冰。
王桂芳底气不足，嗓门却大了：“我怎么不能拆？一家人！我关心你买了什么，有错吗？你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净乱花钱！”
林若曦伸出手：“给我。”
王桂芳不情不愿地把零件递过去。
林若曦一看变形的卡扣，脸色彻底变了。
这不是普通零件，是项目核心节点的1:10样本，法国定制，造价6000欧元，制作周期40天。
明天评审会要用。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林若曦问。
“不就是个破铁棍？值几个钱？”王桂芳嘴硬。
林若曦拿出手机，拍下零件和包装。
“私自拆毁他人快递，违法。”她语气冷得像背书。
“根据《邮政法》，情节严重的，个人可被罚款。若物品价值高，造成损失，失主可起诉赔偿。”
王桂芳愣住了，慌了：“你胡说！吓唬谁呢？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一家人，谈什么违法！”
“法律面前，没一家人。”林若曦一字一句。
王桂芳彻底被震住，最怕跟“法律”沾边。
短暂的惊恐后，她恼羞成怒，觉得林若曦在压她。
她抢过手机，按住语音键，哭声爆发：“晨晨！你快回来！你媳妇要报警抓我！我不小心碰了她快递，她就说我犯法，要让警察抓我！”
哭声在客厅回荡。
林若曦的手机疯狂震动，家庭群里消息刷屏。
“晨晨，你妈怎么哭了？怎么回事？”
“若曦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两口子过日子，闹到报警，太不像话！”
林若曦把手机扣在桌上。
三分钟后，门被猛地推开。
陈晨冲进来，满头大汗：“怎么回事？妈呢？”
王桂芳扑过去：“儿子！你再不回来，妈就被抓走了！”
陈晨扶住她，看向林若曦：“若曦，到底怎么了？我开会时，姑姑姨姨的电话打个不停，说你要报警抓妈，你知道我多尴尬？”
林若曦目光落在王桂芳手里的零件：“问她。”
陈晨转头：“妈，到底怎么了？”
“我……我就看她快递到了，怕有问题，帮她拆开看看。”王桂芳颠三倒四，“谁知道是几根铁棍，不小心掉地上，她就说我犯法！”
陈晨松了口气，转向林若曦：“若曦，多大点事？妈是好心，东西坏了再买一个。你在群里说什么法律，让亲戚怎么想？家和万事兴，服个软，道个歉，行不？”
“再买一个？”林若曦冷笑，“你知道这是什么？法国定制，6000欧元，40天周期，明天评审会要用。”
陈晨表情僵住。
王桂芳喃喃：“怎么可能……就个破铁棍……”
陈晨脸色难看，知道林若曦从不开玩笑。
他沉默几秒，开口：“那也别闹这么僵。妈不是故意的，你先在群里道歉，安抚亲戚。零件的事，我们想办法加急再做一个，或者跟甲方解释。”
林若曦看着他。
她的项目出了大问题，他想的不是解决，而是让她道歉，保住“面子”。
她打开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是玄关对着客厅，清楚拍到王桂芳拆快递、零件掉落的全过程。
林若曦按下“发送”，目标：家庭群。
她又发了一张《邮政法》截图。
没配一个字。
陈晨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一看，脸白了。
群里安静得像没人。
“‘王桂芳’撤回了一条消息。”
几十条哭诉语音瞬间消失。
王桂芳看到视频，手脚冰凉：“你……你装监控！”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拍到，还发到群里。
几分钟后，她私聊林若曦：“若曦，妈错了，不该动你东西。可妈是好心，怕你被骗。你发到群里，让妈怎么在亲戚面前做人？”
林若曦看都没看，息屏。
陈晨怒吼：“你为什么发到群里？打我脸！打我妈脸！让我在家族抬不起头！”
“摆事实。”林若曦只说了三个字。
“她是我妈！她再不对，也是我妈！你非要闹到全家下不来台！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陈晨气得发抖。
林若曦看着他，忽然笑了。
“因为你的纵容，正在毁掉我们的婚姻。”她平静地说。
陈晨愣住，怒火像被浇灭，张嘴说不出话。
林若曦走进卧室，关门，落锁。
整晚没出来。
05
第二天，林若曦像没事人一样，洗漱，换衣服，化了个淡妆。
她没跟陈晨说一句话，没给一个眼神。
两人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陈晨看着她的背影，想开口，又咽回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他不觉得自己错。
质问？那句“毁掉婚姻”像根刺，让他心慌。
林若曦出门，直奔公司。
“星光杯”设计大赛是她事业的跳板。
拿奖，她就能开自己的工作室，实现梦想。
从那天起，家里安静得诡异。
林若曦把精力全扑在工作上。
书房再次反锁，不是防谁，只为不受打扰。
王桂芳收敛了，没再嘘寒问暖，也没指手画脚。
她只是默默观察。
透过书房门上的磨砂玻璃，她看到林若曦伏案的影子，一坐一天。
她觉得林若曦疯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关在屋里，弄那些“破木头”“烂纸板”。
那能当饭吃？
晚上，陈晨加班回来，王桂芳端上一碗热汤。
“晨晨，公司忙吗？你都瘦了。”她关切地问。
陈晨喝着汤，嗯了一声。
“你跟若曦还闹别扭？”王桂芳小心试探。
陈晨动作一顿，没说话。
“你们年轻人，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王桂芳叹气，“我看若曦天天锁在屋里，饭也不好好吃，人也憔悴，是不是压力太大？”
“她在准备设计比赛，挺重要的。”陈晨放下碗，“最近老熬夜。”
“比赛？就为那些破玩意儿？”王桂芳不屑，“上次我看她那屋，全是灰，木头渣子，胶水味，吸进去要生病的！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不务正业？”
“妈，那是设计模型，不是破玩意。”陈晨辩解，声音无力。
“我看她是累晕了。”王桂芳眼珠一转，“晨晨，你得关心她。她不心疼自己，你得帮她。”
“你之前不是配了书房钥匙？还在吧？”她压低声音。
陈晨心里一紧：“妈，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若曦会疯的。”
“我能干什么？害她？”王桂芳理直气壮，“她被那些垃圾弄得头昏脑涨，我看着心疼。我想趁她不在，把屋子打扫干净，把没用的扔了，让她休息两天，帮她减负！”
“不行！”陈晨态度坚决。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王桂芳急了，“我是她妈，为她好！你看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不心疼？病倒了还不是你伺候！”
陈晨沉默了。
他想起林若曦苍白的脸和眼下的黑眼圈。
他确实心疼。
王桂芳见他动摇，继续说：“放心，妈有分寸。给她个惊喜，屋子干干净净，她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不跟你闹了。”
陈晨没再说话。
他的沉默，王桂芳当成了同意。
周三下午，林若曦去见材料供应商。
这是评审前的最后确认。
出门前，她看了眼书房锁好的门，放心了。
她对王桂芳说：“我出去一趟，晚饭不回来吃。”
“好，路上小心。”王桂芳笑得温和。
林若曦前脚走，王桂芳从卧室拿出钥匙。
她走到书房，插进锁孔。
“咔哒”，门开了。
房间里，工作台上是一座精致的模型。
这是林若曦花一个月心血做的江南文化中心模型，飞檐、廊桥、光影格栅，全是她亲手打造。
王桂芳皱眉，捏着鼻子走了一圈。
“全是灰，这胶水味呛死人。”她嫌弃地说。
她看着模型，眼神更不屑：“就为这东西，把自己搞成这样。”
“不务正业。”她嘀咕。
她走出房间，拿来黑色垃圾袋和抹布。
她站在工作台前，毫不犹豫地把模型往袋子里扫。
廊桥断裂，格栅粉碎。
那些承载林若曦梦想的构件，在她手里成了垃圾。
她把碎片全扫进袋子，连地上的小渣子都捡干净。
她用湿抹布把桌子擦得光亮，满意地点点头。
她拎着沉重的垃圾袋，下楼扔进小区绿色垃圾箱。
她觉得自己为这个家做了件大好事。
晚上九点，林若曦回来。
供应商对她的设计赞不绝口，她心情很好。
她盘算着明天再调模型的灯光。
她哼着歌，开门。
客厅没人，电视开着。
她直奔书房，打开门。
笑容在她看到空荡荡的工作台时，凝固了。
桌子干净得像镜子，映出她震惊的脸。
她的模型呢？
那个熬了无数夜、划破十几个口子的模型，没了。
林若曦大脑一片空白。
她冲进房间，翻遍柜子和角落。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瓶502胶水和一堆边角料。
她冲出书房，对着空荡的客厅喊：“妈？陈晨？”
没人回应。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来。
林若曦没换鞋，冲出家门，跑向楼梯。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她跑到楼下垃圾站。
绿色垃圾箱散发着腐臭味。
她爬上去，跳进去，双手疯狂翻找。
油腻的垃圾、湿纸巾、脏东西沾满她的手和衣服。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的手指终于摸到一个熟悉的棱角。
她用力从垃圾堆里拽出模型。
不，是模型的残骸。
主体断裂，飞檐碎成几片，植被沾满恶心的汤汁。
林若曦跪在垃圾堆里，捧着残骸，浑身发抖。
她摸出手机，屏幕因污渍划了好几次才解锁。
她拨通陈晨的电话。
“喂？若曦？我跟同事吃饭，马上回……”陈晨的声音传来。
“模型呢？”林若曦的声音轻得像飘。
“什么模型？”陈晨愣住。
“工作台上的模型，去哪了？”她一字一句。
电话那头沉默。
这沉默就是答案。
“是你妈干的？”林若曦声音开始颤抖。
“若曦，你先别激动……”陈晨慌了，“我妈是好心，说你太累，想帮你打扫，把那些……清理了……”
“好心。清理。”林若曦低笑。
笑声越来越大，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吼。
她挂断电话，捧着残骸，从垃圾箱爬出来。
高跟鞋不知丢哪了，光脚踩在冰冷地面，留下肮脏脚印。
她走进单元楼。
电梯门打开，映出她满身污渍、头发凌乱的样子。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毫无波澜。
回到家门口，她用肘按下门铃。
门很快打开，王桂芳不耐烦地站在那：“怎么才回……”
看到林若曦，她声音卡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