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约而同

加了微信之后的最初几天，两人的互动仅限于寥寥数语。通常是杰哥先发起，发一两个他认为可能的号码，娟子会回复自己的看法，或者一个简单的表情。交流克制而礼貌。

但很快，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每到周二、四、日开奖日的傍晚，只要杰哥不加班，娟子的美容店不忙，他们总会“不约而同”地出现在那家“福彩好运来”。这种巧合，次数多了，便不再是巧合。

“杰哥，又来‘做研究’了？”相熟的彩票店老板老陈一边打着票，一边打趣道。他眼毒，早就看出了点苗头。

“是啊，老陈，再来沾沾你这儿的喜气。”杰哥笑着递上钱和写好的号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当那个熟悉的、穿着风衣或针织长裙的身影出现时，他的嘴角总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心情也瞬间明亮起来。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她高跟鞋敲击地面时，那独特的、清脆又带着点柔和的声响。

娟子也是，推门进来，视线在店内一扫，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已经站在柜台边或走势图前，她会报以一个浅浅的、心照不宣的微笑，有时还会轻轻点头示意。她会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仿佛本该如此。

“今天忙吗？”杰哥通常会这样开启话题，语气带着熟稔的关心。

“还行，下午做了两个护理。你呢，杰哥？局里事情多不？”娟子一边从精致的钱包里拿出零钱，一边回应。

“老样子，开了个长会，处理了几份文件。都是些按部就班的事。”杰哥接过她的话，很自然地帮她挡住旁边挤过来的人。

从彩票店出来，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们的话题渐渐不再局限于那几个枯燥的数字。有时会一起在附近的街心公园散散步，初冬的傍晚，路灯早早亮起，在地上晕开一圈圈温暖的光晕。

“我那家美容店，开了快五年了。”娟子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一开始挺难的，选址、装修、招人、拉客户，什么都自己来，差点没撑下去。现在总算稳定了些，有了一批信任我的老顾客。”

“不容易。”杰哥由衷地说，他能想象其中的艰辛，“自己当老板，压力大，操心的事多，但自由，有奔头。比我在体制内，一眼望到头强。”

“杰哥你太谦虚了，”娟子侧过头看他，路灯的光在她眼中闪烁，“你这叫稳定，是社会栋梁。我们这小打小闹，才是前途未卜呢，天天担心客流，担心投诉。”

有时，他们会找个小馆子一起吃顿便饭。一次在一家安静的土菜馆，点完菜等餐的间隙，娟子聊起店里的趣事和烦恼。

“今天有个老顾客，非要我把她的眉毛纹成某个短视频网红同款，我说那款太挑人了，棱角分明，不适合她偏圆润温和的脸型和气质，她还不高兴，觉得我技术不行，不想给她做最新的款式。”娟子叹了口气，用热水烫着餐具，语气有些无奈，“做生意真难，众口难调，还得哄着，有时候坚持专业反而会得罪人。”

杰哥耐心地听着，给她倒了杯热茶，动作沉稳。“坚持专业是对的。我们市场监管工作，其实也常遇到类似情况。严格按法规办事，可能会暂时不被一些商户理解，甚至觉得我们死板、不近人情。但长久看，合规经营，建立信誉，才是立足之本。”他顿了顿，看着娟子略显烦恼的侧脸，温和地建议道，“下次再遇到这种特别固执的顾客，你可以试着换种方式，比如用专业的皮肤检测仪或者美容软件，模拟一下不同眉形在她脸上的效果，直观对比，可能比单纯的语言说教更有说服力。人总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娟子眼睛一亮，仿佛打开了新思路：“你说得对！这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杰哥，你这脑子转得真快，到底是当领导的，就是会做思想工作，懂得怎么让人接受。”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杰哥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在部队带兵，要管思想；在局里处理各种纠纷投诉，要调和矛盾。都是和人打交道，核心就是讲方法，找到对方能接受的沟通方式，目的都是为了把事情办好，或者，把你的专业理念传递出去。”

随着了解的加深，杰哥知道了娟子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因性格不合而和平分手，没有孩子。如今她一心经营着自己的小店，活得独立、精致而精彩。而娟子也了解到杰哥是转业军人，在特种部队当过连长，立过功，家庭幸福，妻子是医院的护士长，女儿在上大学，儿子在读小学，工作稳定，是个可靠、正派且能力出众的男人。

他们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吸引力在不断增强。那不仅仅是对异性外貌的欣赏，更是对对方性格、能力和生活态度的认同。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分开时，会不自觉地期待下一次“不约而同”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