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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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我们民间有一句谚语:”一样米养百样人“,明朝皇帝里就有2个经常不上朝的主,却完全活成了2种人生。
嘉靖帝朱厚熜二十多年避居西苑,没耽误他攥着权柄当幕后玩家,时人夸他英察如神,虽深居而天下治。可到了万历帝朱翊钧这,他近三十年不出宫门,直接把朝政搞成没人管的烂摊子,后人骂他明之亡,实亡于神宗。
同样是躲在宫里不露面,为啥一个成了权术大师,一个成了亡国伏笔呢?今天老达子就来跟大家聊聊这两位皇帝的宅皇帝生涯,到底藏着怎样截然不同的统治逻辑~
嘉靖的避居西苑嘉靖的避居西苑,始于嘉靖二十一年(1542)的壬寅宫变,十几个被他虐待的宫女,半夜摸进他的寝宫,用绳子差点勒死他。虽然侥幸活命,但这事彻底击穿了他对皇宫安全的信任。
从那以后,他搬到西苑的永寿宫,再也没回乾清宫住过,更没上过朝。但你要是以为他因怕而躺,那就错了。
《明世宗实录》里明明白白写着:上虽深居西苑,而批决顾问,日无停晷。就算在西苑炼丹,他每天批阅奏章、召见内阁大臣的时间,比之前上朝还长。他只是把办公地点从朝堂,搬到了丹炉旁。
明朝的政务流程,靠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运转:大臣的奏章先送内阁,内阁写票拟(给皇帝的建议),再送司礼监批红(皇帝盖章,有时太监代笔)。但嘉靖的玩法,是把这两个环节的最终解释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比如内阁的票拟,他从不是照单全收,严嵩当首辅时,每次写票拟都要先派儿子严世藩去打听嘉靖的最新想法,因为嘉靖会把不满意的票拟直接打回去重写。《明史・严嵩传》里说严嵩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说白了,他就是嘉靖的文案代笔,想让票拟通过,必须猜中嘉靖的心思。
内阁是工具,司礼监是笔杆子,真正的决策机,是躲在西苑的嘉靖。
嘉靖的掌控力,从几件大事里看得最清楚:
第一件事是大礼议
嘉靖刚继位时,群臣想让他认弘治皇帝(正德的父亲)为皇考(法律上的父亲),但他坚持要追尊自己的生父兴献王为皇考。这场争论闹了三年,群臣跪哭左顺门,嘉靖直接抓了134人,打了200多人的板子,死了16个。最后,他赢了:兴献王被追尊为睿宗,放进了太庙。
《明史・世宗本纪》评价这事:“天性至情,君亲大义,追尊立庙,礼亦宜之;然升祔太庙,而跻于武宗之上,不已过乎!”但不管过不过,他用暴力证明了:就算是藩王继位,权力也在自己手里。
第二件事是抗倭
嘉靖年间南倭北虏是大患,但抗倭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影子。
启用胡宗宪当浙直总督,是他点头的。让戚继光练戚家军,也是他批的军费。就连胡宗宪诱杀徐海、汪直,都是先给嘉靖写密疏,得到准字才动手的。
《明史・胡宗宪传》里说,胡宗宪虽倚严嵩,然每事必奏请世宗。因为他知道,真正能决定他生死的,不是严嵩,是西苑里的嘉靖。
第三件事就是收拾严嵩
严嵩当了二十年首辅,看似权倾朝野,其实就是嘉靖的背锅侠。等严嵩老了,写票拟开始词不达意,嘉靖立刻让徐阶取而代之。嘉靖四十一年(1562),徐阶弹劾严嵩贪赃枉法,嘉靖下令严查,最终严世蕃被处斩,严嵩被罢黜。
《明史・世宗本纪》最后给嘉靖的评价是:剪剔权奸,威柄在御,要亦中材之主也。威柄在御这四个字,是关键:就算他不上朝,权力从来没离开过自己的手心。
嘉靖的宅,从来不是放弃权力,而是用躲在幕后的方式,减少和群臣的直接冲突,同时牢牢控制决策链。他不用坐在朝堂上听大臣们吵架,只用通过票拟批改召见内阁控制司礼监,就能把国家机器的方向盘攥在手里。
用今天的话讲,他就是个幕后CEO。办公室在西苑,但公司的战略、用人、财务,每一件大事都得他拍板。而接下来要讲的万历,才是真正的甩手掌柜呢~
万历帝的不上朝从万历十四年(1586)开始,这位皇帝就以身体不适为由,逐渐减少上朝次数。最后干脆连常朝都取消了,再后来,甚至连内阁大臣想面圣都成了奢望。
《明神宗实录》里记过一个荒诞的细节:万历二十四年(1596),内阁首辅赵志皋因年老多病,跪求皇帝赐见一面,结果等了三个月,只等来万历的一道批文:知道了,不必来见。
明朝的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制度,到万历手里彻底变了味。嘉靖是把票拟当建议,自己拍板,万历是连建议都不想看,直接扔一边。
比如内阁的票拟,万历连打回去重写的兴趣都没有。《明史・赵志皋传》里说,万历中后期,内阁大臣写好的票拟送进宫,往往留中不发(就是压在宫里不批),有的奏章甚至能躺好几年。万历二十二年(1594),吏部尚书孙丕扬上疏说:臣今岁以来,见廷臣章疏凡二百余道,留中者至一百余道,一半的奏章都被万历冷处理了。
更离谱的是,万历连皇帝的基本职责都放弃了:官员任免他不管,财政开支他不管,军事决策他也不管。
万历末年,朝廷的六部九卿几乎成了空壳,吏部的尚书缺了三年,户部的尚书缺了两年,侍郎缺了三个,全国的财政报表没人审核、没人批复。
嘉靖年间的党争,是皇帝操控下的小打小闹(比如严嵩vs徐阶,背后都是嘉靖在操盘)。可到了万历年间的党争,是没人管的群魔乱舞,东林党、齐楚浙党、阉党互相倾轧,从争理念变成争权力,最后连治国都忘了。
万历的摆烂,最后买单的还是老百姓。
万历派去各地的矿监税使,比倭寇还可怕,到处搜刮百姓。万历末年,河南、陕西闹旱灾,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可万历的内库里躺着数百万两白银,却不肯拿出来赈灾。
《明史・神宗本纪》的赞曰(注意:赞曰是中国古代史书中用于传记结尾的评论性段落,不是赞美)里,给了万历最狠的评价:明之亡,实亡于神宗。不是崇祯亡国,而是万历把国家搞烂了。
连万历自己的大臣,都忍不住骂他不负责任。
政绩的天壤之别如果说不上朝是两人的表面相似,那我们来看看他们两个的统治成果吧。
先看嘉靖帝的~
嘉靖继位时,明朝刚经历正德朝的荒唐统治:藩王占地、宦官专权、财政亏空、边患严重。用后来史官追述的话说,是天下骚然,民不聊生。但嘉靖用20年时间,把这个烂摊子掰回了正轨。
嘉靖刚上台,就支持内阁首辅杨廷和推行嘉靖新政,重点收拾正德朝的两大痼疾:清查庄田和裁汰冗员。后面虽然躲在了西苑炼丹,但对钱袋子和枪杆子从不含糊,先是推行一条鞭法的雏形——均徭法,也在抗倭与防虏中取得了胜利。
嘉靖朝的整顿不是一刀切的高压,而是在秩序中留有余地。在思想上,王阳明心学的传人王畿、王艮在民间广泛讲学,致良知的理念深入人心,连普通百姓都能听懂。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说:“嘉靖间,王心斋(艮)讲学泰州,……虽田夫村妇,亦知谈‘良知’。”
再说文学上,唐宋派的归有光用家常语写亲情,算是开了唐宋派的先声。。与此同时,昆曲也在嘉靖朝成型,苏州的戏班开始走进民间,成为普通百姓的娱乐。
《万历野获编・词曲》记载:嘉靖末年,昆山腔(昆曲)兴,民间宴饮,无不演之。
一句话总结嘉靖朝:他虽然躲在西苑炼丹,但始终盯着国家的痛点。庄田占了民田,他会去清;财政亏空了,他也会去整改;边患来了,他就打。他的宅,是换个方式解决问题,所以嘉靖朝的明朝,是在修复中慢慢变好。
再看看万历朝呢~
万历继位时,接手的是隆庆朝俺答封贡海禁松弛的红利期,财政有结余、边防无大患、社会稳定。但他用30年时间,却把这副好牌给打烂了,他不解决问题,所以问题越积越多。
先看看钱吧,嘉靖末年,户部存银150万两,隆庆末年,存银200万两,可到了万历末年,户部存银不足10万两,而万历的内库(皇帝私人钱包)里躺着八百余万两白银,当年万历派矿监税使去各地搜刮的财富,其中一半进了内库。
嘉靖朝能打胜仗,靠的是皇帝拍板、将领用命。可万历朝打不了胜仗,靠的是皇帝不管、将领躺平,也不能说躺平,真实的情况应该是既缺钱又缺人。万历末年,辽东巡抚缺了半年,总兵官缺了三个月,士兵缺饷三个月,有的士兵甚至卖妻子换粮。后金努尔哈赤起兵时,辽东明军只有8万人,其中能战的不到3万。
《明史・熊廷弼传》说:辽东兵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见后金兵即逃,比嘉靖时的边兵差远了。
萨尔浒之战战败后万历只下了一道痛骂杨镐的圣旨,连整顿辽东边防的措施都没有。
明史・杨镐传》评价:镐之败,非镐之过,实帝(万历)之过也。
万历朝的文化,再也没有嘉靖朝的包容与活力,取而代之的是党争带来的分裂。东林党与齐楚浙党互相攻讦,连要不要给皇帝选太子都能吵十年(国本之争)。李贽的异端思想(比如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虽然冲击了程朱理学,但更多是破而不立。老百姓不知道该信什么,官员不知道该做什么,整个社会的价值观散了。
所以万历朝的明朝,是在腐烂中慢慢死去的。
老达子说嘉靖和万历的故事,其实是两个皇帝的权力观:
嘉靖说:权力是用来管国家的,哪怕我躲在西苑,也得把权力攥在手里;
万历说:权力是用来享受的,哪怕国家乱了,我也不想管。
后人夸嘉靖,不是夸他不上朝,是夸他在不上朝的情况下,还能守住皇帝的责任;骂万历,不是骂他不上朝,是骂他因为不上朝,丢掉了皇帝的责任。
说到底,历史评价的核心,从来不是形式,而是责任——有没有把皇帝的责任扛在肩上,有没有让国家好好活着。
这,就是同样不上朝,评价天差地别的深层原因——历史从不会亏待负责任的人,也从不会放过逃避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