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冬的华盛顿,史密森尼学会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里暖气融融,可中学生莉娜站在防弹玻璃前,指尖却泛着凉意。玻璃后,那颗名为 Hope 的钻石正泛着幽蓝的光,像一汪被凝固的深夜海水 —— 这抹罕见的蓝色源于 30 亿年前形成时,硼原子取代了钻石晶格中的碳原子,连博物馆的射灯都似被它吸走了温度,只在钻石表面晕开一层冷冽的光晕。更诡异的是,若关掉灯光,它会透出暗红色的磷光,像凝固的血痕。
“别盯着它太久。” 身旁的导游老杰克声音压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这颗石头的诅咒,三百年没断过,连地质学家都说它‘天生带着邪气’。” 莉娜刚想追问,眼前突然一阵模糊 —— 玻璃上的反光里,竟映出个穿着繁复王后裙摆的女人,金发垂落肩头,正对着钻石无声流泪,那泪水仿佛也泛着和钻石一样的蓝色。她猛地眨眼,幻象消失了,只剩老杰克递来的温水:“我第一次来这儿时,也看见过奇怪的东西。这颗钻石啊,从印度克鲁尔矿山被挖出来那天起,就带着血债和说不清的传说。”
故事要从 1668 年的印度说起。那时戈尔康达矿区的克鲁尔矿山还是片荒蛮之地,这里是当时世界上唯一的钻石产地。商人让・巴普蒂斯特・塔维尼埃带着雇工在地下三百米的矿道里摸索,火把的光在潮湿的岩壁上晃出扭曲的影子,空气里满是泥土与矿石的腥气。雇工的脚步骤然顿住,手指颤抖着指向岩壁上一块拳头大小的深蓝色原石,喉咙里发出含混的惊喘,身体因恐惧微微发抖 —— 那石头在昏暗的矿道中,正隐隐透出细碎的微光,与周围暗沉的岩石格格不入。
塔维尼埃心头一热,快步冲上前,借着火光看清那原石的模样 —— 通体透蓝,纯净得仿佛把整片夜空都揉进了石身里,连石面上的细小纹路都泛着冷润的光泽。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与急切,猛地挥手示意雇工动手,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催促。雇工颤巍巍地举起凿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可刚在原石边缘凿下第一下,锋利的石棱就划开了他的指尖,鲜血滴落在深蓝色的石面上,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像被石头无声地 “吞” 了进去,连一点水渍般的印记都未残留。
当天夜里,矿区的帐篷里一片寂静,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塔维尼埃因白日的发现辗转难眠,起身想去查看那块原石,却先注意到雇工的帐篷里毫无动静。他掀开帐篷门帘,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 雇工蜷缩在角落,双眼圆睁着望向帐篷顶部,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仿佛临终前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一块从原石上掉落的碎渣,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后来欧洲流传的说法更惊悚:塔维尼埃是从印度教神像的额头上撬走了这颗钻石 —— 那本是神像的 “第三只眼”,是信徒们供奉的圣物。可塔维尼埃满脑子都是献给法国国王后能换来的荣华富贵,他把雇工攥过的碎渣塞进衣兜,小心翼翼地将那块 112 克拉的原石包裹好,辗转数月运回巴黎。这次交易让他不仅获得了相当于今天几十万美元的巨款,还被授予了贵族爵位,彻底跻身上层社会。他不知道,雇工弥留之际曾含糊地呢喃着 “纱丽女人”,据守在矿区的当地人说,那是矿山的守护灵 —— 有雇工在昏迷中曾说起,梦里有个裹着红色纱丽的女人站在矿道深处,语气冰冷地留下一句 “谁碰我的眼泪,谁就会被命运吞噬”。而这颗钻石在黑暗中泛出的暗红磷光,正像神像被夺走 “眼睛” 后流出的血泪。
1673 年的凡尔赛宫,路易十四穿着金丝织就的朝服,指尖抚过装着钻石的锦盒时,殿外突然飘起罕见的蓝色雪花,落在雕花窗棂上就瞬间融化,仿佛从不存在。国王当即命宫廷工匠将原石切割成 67 克拉的心形,镶嵌在黄金打造的项链底座上,还特意在周围缀了细小的珍珠,将其命名为 “法兰西蓝”。他对这颗钻石钟爱有加,得到的当天就带着它出席了宫廷晚宴,向王公贵族们炫耀这份稀世珍宝。可仅仅三天后,他最宠爱的皇子就突然发起高烧,身上迅速长满水痘,御医们轮番诊治却毫无效果,皇子咽气时,枕边竟落着一片未曾融化的蓝色冰晶,形状与接钻石那天的雪花一模一样。
路易十四不愿相信所谓的 “诅咒”,只当是巧合。加冕庆典上,他依旧戴着 “法兰西蓝” 项链,金色的王冠与蓝色的钻石交相辉映,引得众人赞叹。可庆典刚进行到一半,他就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窜,当天夜里便高烧不退,被诊断出感染了天花。虽侥幸保住性命,却掉光了头发,余生只能靠烫卷的假发遮掩,连走路都需要侍从搀扶。临终前,他指着珠宝箱里的 “法兰西蓝”,对继承人路易十五断断续续地说 “别碰它,它会吃人的”,语气里满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可路易十五并未将这句警告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这颗钻石象征着王室荣耀,将它重新镶嵌进 “金羊毛勋章” 的中心,周围缀满 112 颗黄色彩钻,只在出席重大国务会议时才郑重佩戴。
诡异的是,无论用多坚固的铁盒锁住钻石,它总会在深夜自行弹开盒盖,有一次甚至从珠宝架上滚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撞出一道细微的裂痕。从那以后,法国就灾祸不断:旱灾接连三年侵袭全国,农田里的麦子全被晒得枯焦,颗粒无收;民众因饥饿发起暴动,扛着锄头冲进贵族的庄园,烧毁房屋、抢夺粮食,起义的火光在夜里烧得满天通红,连凡尔赛宫都能隐约望见。1774 年,路易十五暴毙在凡尔赛宫的寝殿里,侍从们发现他时,手指正死死抠着装钻石的铁盒边缘,指甲缝里渗着血,嘴里反复念着 “蓝色的…… 它来了”,眼神空洞得吓人。
路易十六继位后,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对 “法兰西蓝” 的喜爱远超前任国王。尽管宫廷史料明确记载这颗钻石只有国王能佩戴,她还是私下让工匠将其改造成更贴合女性脖颈的项链,每天清晨对着镜子佩戴,对着钻石整理妆容,连睡觉时都要把它放在枕边的小盒子里。1789 年 7 月 14 日,巴黎民众冲进巴士底狱的消息传到凡尔赛宫,玛丽慌乱中想带着钻石逃跑,可打开首饰盒时却发现项链空了 —— 前一晚还安安稳稳躺在盒里的钻石,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对着穿衣镜急得落泪,恍惚间竟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旁,站着一个裹着红色纱丽的女人,嘴角勾着冰冷的冷笑,手里正捏着那颗 “法兰西蓝”,钻石的蓝光在镜中泛着诡异的光晕。
1793 年 10 月,玛丽被押上断头台。刽子手的刀高高举起时,她突然挣脱卫兵的束缚,朝着围观人群的方向大喊,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据当时在场的人回忆,她似乎在说 “钻石在看着你们”,话音未落,刀已落下。与此同时,负责保管王室珠宝的官员在自家书房里七窍流血而亡,家中搜出的钻石匣子空空如也,只有匣底沾着一丝淡蓝色的粉末,与 “法兰西蓝” 的颜色一模一样。这颗钻石就此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几十年,有人说它被趁乱出逃的贵族粗糙切割后带出法国,流入了欧洲其他国家;也有人说它被奥斯曼帝国苏丹阿布杜勒・哈迈德二世收藏,成为后宫珍宝,而这位苏丹后来因治国无方丢失了大片领土,帝国逐渐衰落,也被人当作诅咒的又一个注脚。
1839 年的伦敦拍卖会场上,一颗深蓝色钻石突然现身,被命名为 “Hope”(意为 “希望”)—— 买下它的是银行家亨利・菲利普・霍普,此时钻石的重量已减至 45.52 克拉,切割工艺也比 “法兰西蓝” 更精致。霍普说,他盼着这个名字能打破缠绕在钻石上的厄运。可灾难来得比他预想中更快:1842 年,他的儿子因在赌场与人争执,被人用刀捅死在昏暗的巷子里,警察在他的口袋里搜出一张画满蓝色钻石的纸,纸上还歪歪扭扭写着 “蓝色幽灵”;1850 年,他的女儿总咳嗽不止,后来咳血加重,医生剖开她的肺部时,竟发现一颗与 Hope 钻石成分相同的蓝色结晶;1865 年,他的孙子因无力偿还巨额债务,在书房里饮弹自杀,鲜血溅在钻石上,顺着之前的裂痕渗进去,无论用多少清洁剂擦拭都无法去除,那道裂痕从此变成了暗红色,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霍普家族的产业也随之衰败,很快就宣告破产,祖传的城堡被银行收走抵债,钻石再次被摆上拍卖台。
这之后,钻石流转到巴黎,珠宝商卡蒂埃为了将它卖出高价,特意搜集了关于钻石的各种传说,还添油加醋地渲染 “诅咒” 的离奇 —— 说塔维尼埃最后并非善终,而是在野外被野狗撕碎;说路易十四并非死于天花并发症,而是因钻石带来的 “坏蛆” 病痛苦而亡;还把玛丽王后被送上断头台的悲剧全归咎于钻石的厄运。1911 年,他用这套说辞打动了美国名媛埃瓦利恩・沃尔什・麦克莱恩。尽管麦克莱恩的婆婆强烈反对,认为这颗钻石会带来灾祸,埃瓦利恩还是坚持花 18 万美金买下它,不仅每天戴着它参加社交派对,还别出心裁地发明了 “寻找希望” 的游戏 —— 把钻石藏在庄园的某个角落,让前来赴宴的客人寻找,找到者能获得一笔小额奖金。
起初,舆论还为埃瓦利恩 “打破诅咒” 喝彩,《纽约时报》甚至专门发文辟谣,说所谓的 “厄运” 不过是巧合。可没过多久,厄运就接踵而至:她 9 岁的儿子在过马路时被汽车撞倒,当场丧生;丈夫卷走家中大部分财产私奔,后来在国外因长期酗酒猝死;25 岁的女儿因精神抑郁,过量服用药物身亡;家族经营的报社也因经营不善宣告破产。走投无路的埃瓦利恩不得不将钻石典当给银行,后来她在接受采访时坦言:“人生总有悲剧,或许这些事本就会发生,但人们总愿意把账算给那颗钻石,好像这样就能找到一个简单的解释。”1947 年埃瓦利恩去世后,钻石被珠宝商海瑞・温斯顿买下,最终在 1958 年被无偿捐给史密森尼学会,如今这颗钻石的估值已超过 2.5 亿美元,成为博物馆的 “镇馆之宝” 之一。
“其实很多传说都是珠宝商和报社编的,无非是为了炒热钻石的身价,毕竟‘带诅咒的稀世珍宝’总能吸引更多目光。” 老杰克的声音把莉娜从漫长的往事中拉回现实,他指了指展柜旁的介绍牌,“你看上面写的,塔维尼埃其实是寿终正寝,根本不是什么被野狗撕碎,这些都是后来添的戏码。” 博物馆里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可没人敢在钻石展柜前久留,大多是匆匆看几眼就转身离开,眼神里带着几分敬畏与忌惮。莉娜再次看向防弹玻璃,耳边突然响起细细的哭声,似有若无,像从钻石深处渗出来,又像从遥远的历史里飘来。老杰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走吧,它已经盯了你太久,这种东西,少看为妙。”
莉娜顺从地转身,脚步却忍不住顿了顿,回头望去 —— 玻璃后的钻石依旧泛着幽蓝的光,光晕里仿佛有无数人影在重叠:裹着红纱丽的女人、路易十四的皇子、戴着王冠的玛丽王后、霍普家族成员的模糊轮廓、埃瓦利恩孩子的笑脸…… 他们都朝着她的方向,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走出博物馆时,华盛顿的冬天刮起了冷风,莉娜裹紧外套,却总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像有一双眼睛在背后静静注视。而博物馆的防弹玻璃后,那颗 Hope 钻石仍在无声地发光,黑暗中会透出暗红的磷光 —— 三百年的诅咒传说从未真正停止,它还在等下一个驻足凝视的人,等命运的齿轮,再悄无声息地转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