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那天,父亲为我和妹妹择选亲事
他挑了一位文臣,一位武将
偏爱舞文弄墨的妹妹却率先选了少年将军裴子骞
她随军北上,驻扎北疆,可新婚第二天,她便被敌军掳走
三天三夜后,被挂城墙暴晒而死。
喜好自由的我,收敛一身功夫,嫁了尚书宋楚安,做起了高门大宅的主母
随着宋楚安一路升迁,我也成了名满京城的诰命夫人
谁料宋楚安却在我生辰那天,亲手将我推入了冰冷的湖中。
“为什么是你,你偷走了本该属于茵茵的人生!”
“若当初嫁给我的是她,她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欠她的,就用你的命来还!”
我这才知道,原来妹妹沈茵竟是他心底抹不去的执念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初沈茵苦苦求了我一晚上,才嫁了裴子骞
……
1
重生到及笄这天,我和宋楚安几乎同时开口——
“父亲,我想选裴将军。”
“沈大人,我想娶茵茵。”
整个厅堂瞬间鸦雀无声。
宾客们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纷纷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我俩对视一眼,他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
我便知道,他也重生了。
“姐!”
妹妹沈茵急得脸都白了,一把拽住我的袖子。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
“你昨晚不是答应我了吗?你说过会把裴将军让给我的!”
前世,我就是信了她这副可怜样,以为她是真心爱慕裴子骞。
才放弃自由,将裴子骞让给了她。
可后来我才知,她爱慕的不是裴子骞,而是裴子骞的皇子身份。
甚至,在她和裴子骞成亲后,还和宋楚安保持密切往来,对宋楚安说是我逼她嫁给裴子骞的。
因此在婚后的十余年来,宋楚安才会恨我入骨,甚至在我生辰之日推入湖中。
重来一世,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我看着她,缓缓地笑了。
“茵茵别急。”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
“姐姐怎么会跟你抢呢。”
沈茵松了口气,以为我还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傻子。
宋楚安的眼神却死死地锁着我,生怕我做出什么对沈茵不利的事情来。
我懒得理他。
转身,我朝着裴子骞的方向走去。
一步。
两步。
就在我即将与宋楚安擦肩而过时——
“哎呀!”
我脚下一崴,惊呼一声。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的沈茵撞了过去!
沈茵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宋楚安身上,根本没防备。
“啊!”
她被我撞得尖叫一声,站立不稳,直直向后倒去。
而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宋楚安。
宋楚安下意识地伸出双臂。
稳稳地,将跌过来的沈茵抱了个满怀。
“喔……”
宾客中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快看!宋公子抱住了沈二小姐!”
“这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沈茵伏在宋楚安怀里,脸颊瞬间红透,又惊又羞。
“多谢宋公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
“当啷!”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突兀地响起。
一枚玉佩从她宽大的袖口滑落,掉在了光洁的青石板上。
那是一枚上好的和田白玉私印。
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字。
楚安。
“天呐!那不是宋公子的私印吗?”
“怎么会在沈二小姐身上?!”
“我听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从不离身的!”
满堂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枚玉佩上。
父亲的脸,瞬间铁青。
沈茵的脸,则瞬间煞白如纸。
“不!不是的!”
她疯了似的想从宋楚安怀里挣脱,去捡那枚玉佩。
“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宋楚安抱着怀中“柔弱”的沈茵,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低头,看看那枚玉佩,再看看怀里花容失色的沈茵。
最后,他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死死地瞪着我。
那眼神,由最初的震惊,瞬间转为彻骨的阴沉和杀意。
我站在原地,迎着他的目光。
对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嘿嘿,惊喜吗?”
2
沈茵的双膝重重跪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哭得梨花带雨,每一滴泪都恰到好处地划过苍白的面颊。
“父亲,女儿是冤枉的。”
“这枚玉佩,是女儿前几日在园中无意间捡到的。”
“女儿见它如此贵重,本想寻个机会亲手归还宋公子,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时机。”
“女儿愿对天发誓,对宋公子绝无半分男女私情。”
她猛地转向父亲,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父亲,女儿心中爱慕的唯有裴将军一人。”
“从见他第一眼起,女儿便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求父亲成全,女儿此生非裴将军不嫁!”
她每一字都带着泣音,每一个词都显得情真意切。
若非我带着前世今生两辈子完整的记忆,恐怕也要被她这堪称绝妙的演技给骗了过去。
我冷笑着,将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宋楚安。
我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了三个字。
“听清了?”
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正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说对他毫无私情,此生非另一个男人不嫁。
宋楚安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但我知道,他定然是不信的,只怕还要误以为是我逼迫沈茵这般说。
他上前扶起沈茵,声音却冷得像是能掉出冰渣。
“沈小姐不必如此,既然只是误会,说清楚便好。”
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闹剧,最终在父亲的强行弹压下狼狈收场。
而婚事,竟真的按照我和宋楚安最初的选择定了下来。
我,沈昭,嫁与少年将军裴子骞。
妹妹,沈茵,嫁与尚书公子宋楚安。
宴席散尽,宾客离去,我在回廊的幽暗拐角处被一股狠厉的大力拽了过去。
宋楚安将我死死按在冰冷的朱红廊柱上。
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掐住我的脖颈,那力道之大,让我几乎瞬间便无法呼吸。
前世被他亲手推入冰湖时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般地回笼。
“沈昭,你就这么贱吗?”
他的眼底翻涌着我无比熟悉的憎恶与鄙夷。
“茵茵那么善良单纯,她把你当成最亲的姐姐,你就是这么算计她的?”
我徒劳地挣扎着,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抽空。
“我是想娶茵茵,但绝不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他的脸一寸寸向我贴近,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淬了毒的话语,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皮肤。
“别以为重生了,你就能为所欲为。”
“你欠茵茵的,我一样会让你加倍还回来。”
他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像是要将我的脖子生生捏断。
我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你若是不安分,我不介意让你再死一次。”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松开手,像丢垃圾一样将我甩在地上。
我捂着剧痛的脖子,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刀割般的刺痛。
宋楚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襟。
“记住我的话。”
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趴在冰凉的地上,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手腕上已是一片骇人的青紫。
脖子上传来的火辣痛楚,远不及我心底那一片彻骨的寒意。
3
原来在他的心里,我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恶毒、下作、不择手段的女人。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我扶着廊柱,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双腿还在不住地发抖。
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让我打了个寒噤。
我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脖子上那几道清晰的指痕。
圣旨很快便下了。
我嫁给裴子骞。
沈茵嫁给宋楚安。
金帛墨字,再无更改的余地。
深夜,我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沈茵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
她脸上再不见白日里的半分柔弱可怜。
只剩下扭曲的嫉妒与怨恨。
“沈昭!”
她的声音尖利,划破了夜的寂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冲到我面前,厉声质问。
“你明明答应过我,会把裴将军让给我!”
“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反悔!”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我正坐在窗边。
手中握着一块柔软的细布,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刀锋薄如蝉翼,削铁如泥。
我甚至没有抬眼看她。
指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我答应的,是那个告诉我,她倾慕裴将军英雄气概的妹妹。”
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她耳中。
“而不是一个,一边妄想着裴将军能带来的滔天权势,一边又吊着尚书公子当备胎的贪心鬼。”
沈茵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匕首反射的寒光,在我的侧脸上一闪而过。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的声音发颤,眼神慌乱地躲闪着。
我终于抬起头,目光笔直地看向她。
“胡说?”
我慢慢地问。
“那你敢对天发誓吗?”
“你从没有偷偷给宋楚安写过信。”
“信里告诉他,你真正心悦的人是他。”
“只是碍于嫡庶身份,才不得不与他疏远。”
前世,她嫁给裴子骞后,还向宋楚安哭诉,说我逼她嫁给一个粗鄙武夫,让她受尽了委屈。
我每说一句,沈茵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这些话,都是宋楚安在将我推入冰湖时,为他心爱的茵茵鸣不平时说的。
如今,我将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还给了她。
“你怎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她看着我的眼神,不再是嫉恨,而是纯粹的恐惧。
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我站起身。
擦拭干净的匕首发出一声轻响,缓缓滑入刀鞘。
“重要的是,沈茵,你太贪心了。”
“既想要裴子骞未来能给你的权势富贵。”
“又舍不得宋楚安捧在手心里的百般呵护。”
“你什么都想要。”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沈茵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心虚得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她的脸涨得通红,半晌,才挤出一句色厉内荏的狠话。
“你别得意,沈昭!”
“你给我等着瞧!”
说完,她仓皇地转过身。
几乎是落荒而逃。
4
我看着她狼狈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一世,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
它透过雕花的窗棂,静静洒在我的匕首鞘上。
刀鞘上雕刻的鹰隼,在月色下,仿佛活了过来,正要振翅高飞。
中元节,宫中举行祭天大典。
庄严的钟磬声中,香烟缭绕。
我捧着母亲的遗物,那把名为“破阵”的战弓。
按照祖制,我作为即将出嫁的将门之女,需呈上它作为祭品。
仪式结束后,弓会完璧归赵。
这是母亲留给我最珍贵的念想,也是我们沈家武将荣耀的象征。
我亲手将弓安放在祭台最高处,心中默念,祈求母亲在天之灵安息。
仪式冗长而繁琐。
中途,沈茵端着一碗汤羹,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地走到裴子骞身边。
“裴将军,这是茵茵亲手为您炖的雪梨汤,润润喉吧。”
她柔声细语,眼波流转,仿佛盛满了倾慕。
裴子骞并未去接,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沈茵也不恼,眼圈反而先红了,泫然欲泣。
“裴将军可是还在生茵茵的气?茵茵知道,姐姐选了您,您心中定然欢喜。”
“只是……只是姐姐她,并非真心。”
她压低了声音,却又恰好能让我和周围的几个人听见。
“她亲口对我说,她嫌弃武将粗鄙,打打杀杀,毫无情趣,她心里爱慕的,一直是宋公子那样的读书人。”
“姐姐选您,不过是为了……为了气宋公子罢了。”
裴子骞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他转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和冰冷的质询。
我心中冷笑,正要开口。
就在我分神的这一瞬间。
沈茵突然“不小心”撞上了一旁手持长明灯的内侍。
内侍惊呼一声,手中的琉璃灯盏脱手而出。
一道火线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滚烫的灯油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祭台最高处。
泼在了那把“破阵弓”上。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起,名贵的弓弦瞬间被烧断,发出焦糊的气味。
珍贵的紫檀木弓身,遇火开裂,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弓臂上精致的鹰隼雕花。
“不!”
我脑中一片空白,疯了一样朝祭台冲过去。
那是母亲的弓!
我伸出手,想将弓从熊熊烈火中抢救出来。
一只手臂却从旁伸出,像铁箍一样死死拦腰抱住了我。
是宋楚安。
“沈昭!你疯了!快放手!”
他厉声对我吼道,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腰勒断。
“够了,茵茵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再闹了!”
“你为了针对她,连祖宗祭典都敢毁,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他一边禁锢着我,一边将吓得“瑟瑟发抖”的沈茵一把拉到身后,用高大的身体护住她。
仿佛我才是那个会择人而噬的疯子。
我看着在火中噼啪作响,逐渐化为焦炭的母亲遗物。
我又看着眼前这对惺惺作态的狗男女。
前世被他推入冰湖的绝望,今生被他掐住脖颈的窒息,此刻与失去母亲遗物的锥心之痛交织在一起。
恨意与悲愤冲上头顶。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掌将宋楚安狠狠推开。
“滚开!”
5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猛地呕了出来。
血珠溅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晕开一朵朵红梅。
殷红刺目。
祭祀被毁,我被罚跪祠堂。
而另一侧,宋楚安却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迎亲仪式。
彩礼流水般地送进了沈府,十里红妆,奇珍异宝,其奢华程度震惊了整个京城。
他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他对沈茵的维护和珍视。
也用这种方式,将我的脸面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我独自跪在祠堂,满心悲凉。
手掌在救弓时被烈火灼伤,起了大片燎泡,一碰就钻心地疼。
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丫鬟们在门外窃窃私语。
“大小姐真是可怜,那可是老夫人留下的唯一念想了。”
“可不是嘛,听说宋公子给二小姐的聘礼,连宫里的娘娘都惊动了,可大小姐那边,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
“哎,同样是沈家的女儿,这命怎么就差这么多。”
我躺在床上,听着这些话,只觉得麻木。
傍晚时分,房门被轻轻敲响。
我以为是来送饭的丫鬟,没有理会。
门外的人却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地等着。
许久,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沈小姐,是我,裴子骞。”
我愣住了。
他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依旧没有开门。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我听见他似乎将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手上的伤要紧。”
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宫里最好的金疮药,太医署说,按时涂抹,不会留疤。”
“弓……我会想办法。”
说完,便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我赤着脚下床,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道门缝。
门外的台阶上,静静地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瓶。
旁边还有几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着《古木修复考》。
宋楚安的炫耀式补偿,闹得人尽皆知。
裴子骞的沉默式关怀,却无人问津。
我拿起那个冰凉的瓷瓶,关上了门。
药膏涂在手上,带来一阵清凉的刺痛,心却暖和了许多。
……
很快到了成亲那天,天色阴沉。
我坐在妆台前,任由喜娘为我梳妆。
出门前,奶娘给我端来一碗热乎的粥,她和蔼地叮嘱道:“大小姐,老奴以后就没法伺候你了,特意给你熬了点粥,你喝点。”
我没什么胃口,可看着从小照顾我长大的奶娘,我还是喝了点。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在府中最信任的奶娘竟然也要害我。
意识消散前,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奶娘连忙跪倒在地:“对不起大小姐,夫人和二小姐抓了我孙儿,说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将我乱棍打死,奴才也是没有办法。”
“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大小姐。”
话音落下,我也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我迷迷糊糊听见了宋楚安的声音。
“茵茵,我终于娶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