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提及的运动涉及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这是一场“街头表演”?
在英国伦敦一条繁忙街道上,一名体形健硕的男子正在楼墙上徒手向上攀爬。彼时马路边尽是熙熙攘攘的路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难得放下了手机,正努力抬头看着这个像蜘蛛侠一样贴在墙上,奋力地向上攀爬的人,这才有了“街头表演”的纷纷评论。
他用尽浑身解数,尝试通过身体的不同部位去触碰任何一个稳固的支点,抱住墙壁上凹陷的位置,顶着大约 50cm 宽的对立墙面缝隙等特殊的建筑结构,然后继续往上挪动身体,最终到达大约离地 3.5 米的终点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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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大部分路过的行人为这位充满冒险精神的男子给足欢呼声和掌声,但抱歉,这显然不是一场表演。
这是一项诞生了过百年的运动。与我们现在流行的 Indoor Bouldering 室内攀岩运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它的活动场景却发生在城市建筑之间。
时光倒流回到 19 世纪末的英国剑桥大学里,同样有一群人在城墙上留下自己的印迹,不同的是这群剑桥大学的学生们总在夜间行动,为的只是挑战宵禁禁令以及证明胆量。
是的没错,这群夜爬者就是这项运动的开创者,他们蛮不讲理地把户外的攀登精神实践于建筑楼墙之间,同时还把这种狂野的氛围延伸到这项运动的命名——Buildering,它是 Bouldering 抱石与 Building 建筑的组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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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Buildering 还是一项非常有特色且小众的攀爬运动。简单来说,它可以被定义为:“在不使用绳索等传统攀岩保护装备的情况下,在城市环境中攀爬建筑物、雕塑和其他人造结构的运动。”中文直译过来的话,我会比较喜欢“建筑攀岩”这个词。
然而就像我刚刚所说的,它与我们现在流行的室内攀岩运动特别相似,但到底两者之间有什么异同?为什么 Buildering 会一直流行?这是一种与野性抗衡的表现?这都是我们下面要探讨的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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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攀岩就是从底下爬到顶端
本质上来说,Buildering 和 Indoor Bouldering 属于同一种运动,虽然两者发生的活动场景不同,但都拥有着相同的动作语言:依赖指力、脚法、身体协调性和线路解读能力。换句话说,如果你是一名 Indoor Bouldering 好手,你就一定能快速理解 Buildering 的游戏规则(但不建议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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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发生在不同的场景,无论是抱石馆里通过颜色编码的路线,还是城市建筑表面上偶然发现的窗台与砖缝,攀爬者们都需要“解题”——利用有限的支点,规划出高效、稳固的攀爬线路。其中的心智挑战,也是共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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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我个人认为攀岩最吸引人的一点——在完成一条艰难路线后获取的成就感。攀岩就是从底下爬到顶端,那总归是一段与自己对话、努力超越自我和实现心流体验的刺激之旅。当然,无论是在岩馆内还是楼墙上,这是两者共同的精神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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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诚实的岩壁
“岩壁是很诚实的,你的性格,你的犹豫,你的勇气,都会反映在每一个手点和脚点上。”
在室内岩馆里,每一条攀爬线路,每一个支点都是由专业定线员根据不同的难度来设计,它安全、可预测、有明确的规则。然而面对恒定不变的岩壁路线,看着它真诚、毫无遮掩地呼喊你时,你又是否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征服它的攀爬线路。
攀岩是一项公平的运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点,是否成功登顶或许并不是最终目的。攀爬中对预设路线的不同解法,与自己对话时内心的博弈,找到迈出下一步的勇气,这些具有创造性的体验,我想才是每一位攀岩爱好者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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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森林总有它神秘的一面,当一栋又一栋即兴、多变的城市建筑在我们身旁竖起,一种“这么近,那么远”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然而,就是有那么一群人敢于近距离接触楼墙,把建筑功能的一部分当成攀爬的支点,再从无到有地发掘线路,然后同样诚实地与之接触、融合。
建筑楼墙环境复杂多变,野生且没有规则,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导致危险坠落,后果往往不可逆转。当然,在攀爬的底部也会有一块软垫子作为唯一的退路。但不可否认,Buildering 就是勇敢者的游戏,这是一种对自由的探索,更是一种与野性抗衡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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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与「野性」抗衡
有人说攀岩是一场充满哲学的运动,我认同。而在我看来,Buildering 与 Indoor Bouldering 都是与「野性」抗衡的体现,但它们的“抗衡”却指向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野性”。
Indoor Bouldering 抗衡的往往是“内在的野性”,即身体本能与内心的恐惧。在室内安全的环境中,你需要与自己的心理弱点抗衡——对高度的恐惧、对难度的退缩、失败后的挫败感……在一个后果可控、可以不断循环的游戏里,驯服着内心的犹豫和胆怯,以及挑战身体的机能极限,都是一种内化的修行,与内心野性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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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ildering 除了要战胜“内在的野性”之外,也在抗衡“文明的野性”,这也是 Buildering 独一无二的特质。我们生活在一个高度秩序化、系统化的文明世界,而 Buildering 抗衡的正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城市建筑本身,以及反过来束缚我们的秩序和规则。
Buildering 把文明世界里的建筑功能、规范视为一种需要对抗的野生力量。一扇窗户不再只是采光的结构,而是一个抓手;一条装饰建筑的腰线不再只是美学,而是一个落脚点。Buildering 在人造的“混凝土荒野”中,用最原始的身体本能,创造出一条垂直的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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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年前的那群剑桥大学生肯定想不到,他们一时兴起的叛逆翻墙行为,会一直流传至今。
1920、30 年代,剑桥大学里的夜爬者已经发展成固定的团体,才有了正统的名字——The Night Climbers of Cambridge(剑桥夜爬者),与此同时,还有人将他们攀爬的行迹撰写成同名书籍《The Night Climbers of Cambridge》,后来这本书也被认为 Buildering 运动的启蒙之作。
大约一百年后,Tim Jacobs 在 2020 年撰写了一本全球化的 Buildering 指南与汇编:《Buildering-Spots International》 ,这本书涵盖了来自 145 个城市的 1000 个攀爬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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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类用混凝土覆盖自然,仍有人用身体去重新触摸这层表皮;这不是叛逆,而是城市中仍有野性,只是换了形态。”
Buildering 一百多年的发展中,经常能被人提起的故事有很多,而曾经徒手攀上过包括金茂大厦、哈利法塔、台北 101 等全球 100 多座摩天大楼的「法国蜘蛛侠」Alain Robert,可以说是 Buildering 的代表人物,上面这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正正点明了 Buildering 与野性抗衡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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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英国伦敦街头爬墙的事件越来越常见。这背后离不开两名年轻人:Bobby Gordon-Smith 和 Alexander Norden。两位攀岩爱好者让 Buildering 在社区重新焕发活力,他们有专门的共享线路网址 London Buildering Map,还有运营 IG 账号分享各种攀岩案例。而这两名开创者,也是文章开头那名攀爬者的导师。

坐落在伦敦城市的多条 Buildering 线路,和室内攀岩一样,也有等级划分。| image:London Buildering Map
Buildering 的事迹还有很多,我们就不一一列举。在我们身边,不少时尚潮流的运动品牌也在以 Buildering 为主题带来前卫的视觉演绎,其中 Gramicci 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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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utiful things don't ask for attention.
电影《白日梦想家》结尾,沃尔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喜马拉雅山找到了肖恩,彼时的肖恩正在拍摄雪豹,他在雪地上花费了大量时间等待雪豹的出现,但当雪豹终于出现后,他没有按下快门,而是选择放下相机,静静地欣赏和享受这一刻。肖恩如此解释:有时候在拍摄现场,当遇到自己很喜欢的瞬间时,与其按下快门,不如让自己好好享受当下这一刻。
当今世界我们总是很容易陷入对认可的追逐,对规则的追逐,对各种名利的追逐,然后渐渐迷失自我。看回 Buildering 这项运动本身,它与自我对抗、与外界对抗的精神都值得我们细细品味。也许我们更应该专注于生活中真正有价值的事物,而并非不断寻求外界的认可,不论是在雪地上欣赏雪豹的肖恩,还是在楼墙上与「野性」抗衡的 Buildering 爱好者,他们都在证明这一点。
而且「岩壁华尔兹」本身也很美,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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