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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詞中關於岳飛的“隱語”

摘 要:辛棄疾傳世六百多首詞作,卻無一篇提到岳飛,這一點從情理上很難解釋。然而仔細剖析稼軒長短句,可以發現他是用“隱語”

摘  要:辛棄疾傳世六百多首詞作,卻無一篇提到岳飛,這一點從情理上很難解釋。然而仔細剖析稼軒長短句,可以發現他是用“隱語”的方式來表達對岳飛的仰慕和敬愛。如以青山(與岳義近)、明月(與岳音近)、大鵬(岳飛字鵬舉)、鶚鳥(岳飛生前駐鄂州,後封鄂王)以及寶劍、佳人、英雄等隱喻。此外,在辛棄疾與陳亮的一組《賀新郎》唱和中,也可以發覺他們在用隱語表達對岳飛的紀念與追慕。這是一種新的詮釋理路,或可為探索稼軒詞和辛棄疾的精神世界,提供與前人有所不同的視角。

關鍵字:辛棄疾;岳飛;稼軒詞;隱語;《賀新郎》

辛棄疾,字幼安,號稼軒,是南宋著名文學家、豪放派詞人,出生于1140年(宋高宗紹興十年、金熙宗天眷三年),當時山東已為金人所占,他青年時參與耿京起義,擒殺叛徒,回歸南宋,並獻《美芹十論》《九議》等,條陳戰守之策。先後在江西、湖南、福建等地為守臣,創飛虎軍以穩定湖湘。由於他力主恢復,與當政的主和派不合,故屢遭劾奏,數次起落,退隱山居。開禧北伐前後,宰臣韓侂胄起用辛棄疾知紹興、鎮江二府;後征其入朝任官,均為辭免。開禧三年(1207)病逝,年六十八歲。[1]

辛棄疾號為“詞中之龍”,生平所作長短句無數,存世尚有六百餘首,然而有一個特別奇怪的現象是:這幾百首詞中,沒有一首直接提及岳飛。此事殊不可解,蓋稼軒一生志業抱負、格局心志,與武穆十分相近,但在其作品中卻幾乎沒有體現。前人對此事的解釋,或以為稼軒身份為北方南來的“歸正人”,不便言此,或以為稼軒喜用《史記》《漢書》及六朝時期的舊典,不屑言此——總之默認了辛棄疾對於岳飛的“無視”。

以上解釋並非沒有道理,但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來想這個問題,像辛棄疾這樣銅肝鐵膽、心懷恢復的忠義之士,不應該不重視岳飛的生平事蹟。推心置腹,以稼軒的個性,他本應視岳飛為知己甚至偶像,這才合乎情理。因此我們有必要去思考另一個可能性,就是辛棄疾是否可能會有意識地把對岳飛的情感“隱藏”在他的文學創作當中呢?他會不會用“隱語”的方式,來曲折婉轉地表達對岳飛的敬慕呢?

筆者認為,這一猜想不是穿鑿附會,而是從歷史人物心態和語境出發的合理推測。梳理稼軒生平,我們不難注意到他和岳飛的經歷有諸多相似之處。首先他本人出身於武將世家,少年時期即在祖父辛贊的鼓勵支持下習武讀書、踏勘山河,為將來恢復事業做準備;其次他青年從軍,追隨耿京,在耿京遇害之後果斷誅殺叛徒,率眾南歸,所謂“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鷓鴣天·有客慨然談功名因追念少年時事戲作》)這些經歷都與武穆少年至青年時的發跡過程有神似之處。南渡之後,他曾任職荊湖,整頓鄉社,並建飛虎軍,與岳飛在荊湖地區的作為也頗為相類。而在遭遇讒言、貶官罷歸之後,他長期隱居于江西上饒,“帶湖買得新風月”(《菩薩蠻·稼軒向日兒童說》),和岳飛卜居廬山腳下的選擇異曲同工。[2]這些生平際遇和胸懷抱負的重疊相似處,必然會令辛棄疾有很多機會接觸到岳飛的故人故事,也自然會有觸景生情、睹物思人的機緣。在稼軒筆下,有大量“憑欄”“弦斷”“白首功名”等詞句,都是化用岳飛詩詞中的典故,以寄追思。

因此,筆者撰寫《“將軍百戰身名裂”——試辨辛棄疾詞中隱藏的“岳飛”》一文,嘗試從幾個不同的角度辨析這一論題。首先,稼軒如何在《滿江紅》這一詞牌中隱寄岳飛史事?其次,稼軒詞中有哪些與岳飛相關的意象?第三,稼軒如何在朋友的交遊酬唱詞中隱寫岳飛事蹟?[3]通過解析相關的作品,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在稼軒詞中,有很多假托當下某事,但其實是為紀念岳武穆而書寫。其直接動機是給同僚或好友贈賀,詞中內容寫的也是眼前事,但裏面的用詞和語氣卻顯得特別誇張甚至有些亢奮,不但起不到士大夫酬唱應答的禮儀作用,反而有時會得罪人。但如果理解“岳飛”是稼軒的隱藏關懷,他其實是在借此詠彼,那很多疑惑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比如淳熙六年(1179),辛棄疾在湖南轉運副使任上,為王佐所作的賀詞《滿江紅·賀王宣子平湖南寇》:

笳鼓歸來,舉鞭問何如諸葛?人道是匆匆五月,渡瀘深入。白羽風生貔虎噪,青溪路斷鼪鼯泣。早紅塵一騎落平岡,捷書急。

三萬卷,龍頭客。渾未得,文章力。把詩書馬上,笑驅鋒鏑。金印明年如斗大,貂蟬卻自兜鍪出。待刻公勛業到雲霄,浯溪石。

這首詞不僅有些吹捧過度,尤其是其中“貂蟬卻自兜鍪出”一句,將王佐說成了“兜鍪”出身的武人,這在宋代重文輕武的官場氛圍中,是對對方相當大的侮辱,王佐後來為此專門向宰相抱怨申訴。[4]但如果換個角度,把這首詞看作是辛棄疾為岳飛平定楊幺事而作,那意義就十分允貼了。上闋將岳飛平匪事比作諸葛亮南征“五月渡瀘,深入不毛”,而岳飛征楊幺的時間同樣也是在五月。且這兩場南征意義相似,都是為了之後的北伐安定後方、積蓄實力。下闋“貂蟬卻自兜鍪出”一句,在岳飛事跡中有明確的所指,即平定楊幺之後,“加檢校少保,進封公” ,從武官最高的節度使,更進一步到三公三少,這是最標準的“貂蟬自兜鍪出”。而“待刻公勛業到雲霄,浯溪石”一句,用典是浯溪石刻《大唐中興頌》,以之言王佐平寇則不啻為捧殺,但如果說的是岳飛平楊幺事,為南宋中興之關鍵一役,當刻石永銘其功,則毫無疑義、毫無過譽。類似這樣的詞作,在稼軒筆下為數不少,是一個特別值得注意與辨析的現象。

除了在前引論文中所涉及的問題之外,尚有幾點值得補敘如下:

一是稼軒詞中與岳飛相關的意象。筆者在前文中,已論述青山(與岳義近)、大鵬(岳飛字鵬舉)、鶚鳥(岳飛生前駐鄂州,後封鄂王)以及寶劍、佳人、英雄等隱喻,多似與岳飛生平事蹟相關。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意象就是“月”。因“岳”字,中古音為疑母、覺韻、入聲、岳小韻,而“月”為疑母、月韻、入聲、月小韻,二者讀音雖有別,但十分相似,因而也是一個值得思考玩味的意象。

稼軒筆下詠月詞極多極精,如《木蘭花慢·可憐今夕月》在文學史上可與太白《花間一壺酒》、東坡《明月幾時有》並稱,其辭曰:

中秋飲酒將旦,客謂前人詩詞,有賦待月,無送月者,因用《天問》體賦。

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飛鏡無根誰系?姮娥不嫁誰留?

謂經海底問無由,恍惚使人愁。怕萬里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蝦蟆故堪浴水,問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齊無恙,云何漸漸如鉤?[5]

稼軒言此詞是“送月”者,故用屈原《天問》之體為賦,如果將“月”理解為“岳”之音近字,則這首詞同樣也是紀念岳飛的佳句。尤其是下闋“怕萬里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齊無恙,云何漸漸如鉤”等句,寫武穆之冤苦,可謂無限傳神。

另稼軒《滿江紅·漢水東流》一詞,亦可作為將“風月”與“岳飛”相聯繫的一個證據。

漢水東流,都洗盡髭胡膏血。人盡說君家飛將,舊時英烈。破敵金城雷過耳,談兵玉帳冰生頰。想王郎結髮賦從戎,傳遺業。

腰間劍,聊彈鋏。尊中酒,堪為別。況故人新擁,漢壇旌節。馬革裹屍當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說。但從今記取楚樓風,裴台月。[6]

該篇明寫西漢飛將軍李廣,實際上“漢水東流”一句,已經可以看出是在假借李廣故事,吟詠曾經在襄漢抗金並北伐的岳飛。末句“但從今,記取楚樓風、裴台月”,用宋玉、裴休故事言楚地之風月,但在本詞的語境中,顯然要和上文所論的“飛將軍”有更明確的聯繫,方不顯突兀。如果以“風”射“飛”,而以“月”射“岳”,則前後文氣立刻通達無礙,末句的意境就不再是尋常的吟風邀月,而轉為對繼承前人事業精神的自許與自勉。

從這個角度,就可以更好地理解,稼軒詞中寫“月”的文辭為什麼如此深情婉轉而又沉鬱低回。

如《太常引·建康中秋夜為呂叔潛賦》:

一輪秋影轉金波,飛鏡又重磨。把酒問姮娥,被白髮欺人奈何?

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河。斫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7]

又《生查子·重葉梅》

百花頭上開,冰雪寒中見。霜月定相知,先識春風面。

主人情意深,不管江妃怨。折我最繁枝,還許冰壺薦。[8]

又《水調歌頭·和馬叔度游月波樓》

客子久不到,好景為君留。西樓著意吟賞,何必問更籌?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浩蕩百川流。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

野光浮,天宇迥,物華幽。中州遺恨,不知今夜幾人愁?誰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爾,決策尚悠悠。此事費分說,來日且扶頭。[9]

又《水調歌頭·落日古城角》

落日古城角,把酒勸君留。長安路遠,何事風雪敝貂裘?散盡黃金身世,不管秦樓人怨,歸計狎沙鷗。明夜扁舟去,和月載離愁。

功名事,身未老,幾時休?詩書萬卷,致身須到古伊周。莫學班超投筆,縱得封侯萬里,憔悴老邊州。何處依劉客,寂寞賦登樓![10]

以及《賀新郎·用前韻,贈金華杜仲高》:

細把君詩說。恍餘音鈞天浩蕩,洞庭膠葛。千尺陰崖塵不到,惟有層冰積雪。乍一見寒生毛髮。自昔佳人多薄命,對古來一片傷心月。金屋冷,夜調瑟。[11]

以上詞句從上下文語境來看,比較明顯地能夠感受到“月”這一意象中隱含的沉鬱悲情和肝膽相照。當然,稼軒筆下詠月文句很多,未必見得都和岳飛直接相關,但可以想像,如果他心中存了以“月”指“岳”的心意,則他的所有吟詠玩味,都可以別寄懷抱。甚至他最膾炙人口的作品之一《青玉案·元夕》,為元宵節作,彼時正有一輪明月當空,然而卻被“花千樹”、“星如雨”遮掩,於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12],這是否也是作者在吐露同樣的心曲呢?

除了這些特殊的“意象”和“密碼”之外,辛棄疾詞作中另一種隱微書寫的形式,是在很多贈答酬唱的篇章中,似乎也包含著雙重意蘊。這種意在言外的筆法,是特別值得留意的一個現象,也為我們解讀稼軒詞中的幽沉心曲提供了一個視角。尤其是與辛棄疾有共同志趣懷抱的心靈知己,在彼此的唱和中用類似的方式來寄託幽情。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同為主戰派的思想家、文學家陳亮,他與辛棄疾彼此唱和的一組《賀新郎》詞,為文學史上的名篇,後世和者極多,形成了一個很獨特的文化現象。[13]考察這一組作品,可以看出其中隱含著對岳飛的書寫吟唱。

辛棄疾《賀新郎·把酒長亭說》序云:

陳同父自東陽來過余,留十日。與之同遊鵝湖,且會朱晦庵於紫溪,不至,飄然東歸。既別之明日,余意中殊戀戀,復欲追路,至鷺鷥林,則雪深泥滑,不得前矣。獨飲方村,悵然久之,頗恨挽留之不遂也。夜半投宿吳氏泉湖四望樓,聞鄰笛悲甚,為賦《乳燕飛》以見意。又五日,同父書來索詞,心所同然者如此,可發千里一笑。[14]

可見這組詞的寫作背景,為陳亮造訪辛棄疾,把臂同游,相交莫逆。以至於別後稼軒依然戀戀不捨,“復欲追路……頗恨挽留之不遂也”,於是寫下這首《賀新郎》:

把酒長亭說。看淵明風流酷似,臥龍諸葛。何處飛來林間鵲,蹙踏松梢殘雪。要破帽多添華髮。剩水殘山無態度,被疏梅料理成風月。兩三雁,也蕭瑟。

佳人重約還輕別。悵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斷車輪生四角,此地行人銷骨。問誰使君來愁絕?鑄就而今相思錯,料當初費盡人間鐵。長夜笛,莫吹裂。[15]

從內容來看,這首詞確實是寫給陳亮的,但是下闋的文辭“路斷車輪生四角,此地行人銷骨”、“鑄就而今相思錯,料當初費盡人間鐵”,言朋友之間的離別,顯得過分沉重,乃至於沉痛悲哀,未免令人狐疑。然而我們可以想像一下,如果陳亮和辛棄疾是彼此相知的契友——或者是稼軒告知了龍川他詩中暗藏的岳飛,或者是龍川品出了其中的用意,那麼在彼此唱和的詩文中,就可以作為一種心心相印的方式,以對方為武穆精神之繼承者,互相勉慰鼓勵。因此下闋的這幾句變徵之聲,同樣可以看作是寫給岳飛的壯懷激烈之語,所謂“合九州之鐵,不能鑄此一大錯”,讀起來就十分合理了。

陳龍川和詞云:

老去憑誰說。看幾番、神奇臭腐,夏裘冬葛。父老長安今餘幾?後死無仇可雪。猶未燥當時生髮。二十五弦多少恨,算世間那有平分月。胡婦弄,漢宮瑟。

樹猶如此堪重別。只使君、從來與我,話頭多合。行矣置之無足問,誰換妍皮癡骨!但莫使伯牙弦絕。九轉丹砂牢拾取,管精金、只是尋常鐵。龍共虎,應聲裂。[16]

這首詞文字略顯粗豪,歷代評價其英氣有餘、沉鬱不足,但如果將這首詞的隱藏動機理解為岳飛,則“父老長安今餘幾,後死無仇可雪”,“二十五弦多少恨,算世間那有平分月”,是化用“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之意。下闋末句“管精金只是尋常鐵。龍共虎,應聲裂”,原意是將抗金事業比喻為煉製九轉金丹,需要持之以恆,以待龍虎相交。同時也隱含另一層意思,即強大的金人也不過是尋常之鐵,無論多麼險惡的龍潭虎穴,都要揮拳搗裂。龍川的和詞,在稼軒原作的蕭疏悲涼之上,又翻出英特挺拔、百折不回的氣概。同時寄意稼軒:子期雖已逝,伯牙弦不可絕,當繼承武穆遺風,必以恢復為己任。

於是稼軒再答云:

老大那堪說。似而今元龍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來高歌飲,驚散樓頭飛雪。笑富貴千鈞如髮。硬語盤空誰來聽?記當時只有西窗月。重進酒,換鳴瑟。

事無兩樣人心別。問渠儂神州畢竟,幾番離合?汗血鹽車無人顧,千里空收駿骨。正目斷關河路絕。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17]

上闋“硬語盤空誰來聽?記當時只有西窗月”一句,言當時除你我之外,只有一輪明月陪伴,亦即我二人與岳飛肝膽相照之意。因此下闋的內容,既是寫給龍川,也同樣是寄情武穆。“問渠儂神州畢竟,幾番離合?”可視為武穆在天有靈的發問,而“汗血鹽車無人顧,千里空收駿骨。正目斷關河路絕”則是稼軒沉痛又無奈的回答,所謂“空收駿骨”即岳飛之死並沒有能夠激發士氣,反而造成了“目斷關河路絕”,南北分裂漸成定局的態勢。“我最憐君中宵舞”,應是記陳亮談至興處,高歌起舞的英姿,兼用岳飛“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的詞意,最後表達了一個明確的態度——“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接下來陳亮再和兩首。其一追溯了南北分裂的根由,是從當年澶淵之盟而起,百年無事、天下宴安,導致民氣脆弱,至為北族所侮。其二則感歎壯士早生華髮,“天下適安耕且老,看買犁賣劍平家鐵”,民氣似已經安於現狀,無恢復之力。由此發出“百世尋人猶接踵,歎只今、兩地三人月”的感慨。[18]其中“兩地三人月”一句,前人均無確解,如果解讀為龍川與稼軒、武穆三人,隔著時空問答探討,永結知己同心,則意旨清晰、意蘊綿長。

這組《賀新郎》詞在後世影響極大,歷代詞人次韻多達51首。[19]特別是明清易代之後,詞人有感于家國危亡,從中汲取悲愴的力量。如陳維崧的《賀新郎·已矣何須說》等作品。此前這組唱和一直被視作是辛、陳二人的莫逆之語,如果在詞義中再引入岳飛的形象與精神,那不論文學審美還是格調氣魄,都比我們之前所理解的還要更加震撼人心。這也正是稼軒所謂“知我者,二三子”吧!

以上筆者辨析了稼軒詞中隱藏的關於岳飛的書寫。在詮釋過程中,盡可能嘗試原其心意、體其衷情,不做過多的穿鑿和強解。筆者學力有限,對稼軒詞以及歷代典故、當時史事的把握都很粗淺,顯然難以完全挖掘其全部用意與真實指向, 但竊以為這樣“索隱”的嘗試,並不是要扭曲作者意旨,主觀臆斷、強作解人,而是反過來,從情理上講,我們無法想像一個不愛岳飛的辛棄疾、一個不把岳飛視作精神偶像的辛棄疾——他們的生平、事業、抱負、遭際,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共鳴了!所以“辛棄疾不寫岳飛”是極不正常的現象,而他用各種或明或暗的手法,書寫岳飛、詠歎岳飛、憑弔岳飛,乃至與岳飛隔空對話,借岳飛來表達自己的胸懷志趣,這才是題中應有之義。當然,文本一旦脫離作者,就有很大的解釋空間,筆者也不敢說自己的理解就沒有過度詮釋的嫌疑,但是綜合各種內外因素來看,在對稼軒詞的理解與闡釋中,如果加入“岳飛”這一意象,可以讓很多篇目內容語出不虛,有更多的實落之處,那麼這樣的探索就是有意義的。

注 释

[1] 參鄧廣銘:《辛棄疾傳·辛稼軒年譜》,北京:三聯書店,2017年。

[2] 參鄧廣銘:《辛棄疾傳·辛稼軒年譜》,北京:三聯書店,2017年。

[3] 雷博:《“將軍百戰身名裂”——試辨辛棄疾詞中隱藏的“岳飛”》,未刊稿。

[4] (宋)周密著,朱菊茹等校注:《齊東野語校注》卷七“王宣子討賊”條,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87年,第142頁。

[5]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870頁。

[6]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188頁。

[7]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48-49頁。

[8]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672頁。

[9]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123-124頁。

[10]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78頁。

[11]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555頁。

[12]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57-58頁。

[13] 錢錫生、雷雯:《論辛棄疾<賀新郎>詞的傳播與接受》,《江西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5期。

[14]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541頁。

[15]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541頁。

[16] 陳亮著,鄧廣銘點校:《陳亮集》,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511-512頁。

[17] 《辛棄疾詞編年箋注》,541頁。

[18] 《陳亮集》,512頁。

[19] 劉尊明、王兆鵬:《唐宋詞的定量分析》,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

作者:雷博  中國社會科學院古代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