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梦寐以求的大司令。
但我不是他想娶的大小姐，寒冬腊月我跪在司令门口，求他怜我。
换来的只是男人薄唇的一句‘滚’。
我叫邵芮，宅子里像我这样的丫头比门口的流浪猫儿都多。
但我知道我不同，因为我是大小姐亲自捡来的，大小姐说我生的好，让我跟她一样姓。
于是我有了名字。
宅子最近很动乱，不少丫头都被请走了，只有我还留在这里。
拉车的阿叔走了，我还留在这里。
做饭的阿嬷走了，我还留在这里。
直到大小姐都要走了，我还是被留在这里。
“阿芮，我没有办法了，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小姐你快起来！”
我扑通一声跟着小姐一起跪了下去，她在哭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万万不能这般伤心。
“他明日就要来了，只要你盖上盖头，他不会知道的，阿芮长得这么好，跟了他就不用受苦了。”
大小姐在说什么？
我不明白。
但我只是一个小丫头，就像门口的流浪猫儿一样，就算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我立马拍着胸脯表示自己能帮，不就是盖着盖头吗？
比整天洗衣扫地轻松多了，我一定能做到。
我等啊等，等的差点都睡着了，终于听到了门口的走动。
整个宅子已经空了，走动的人停在了我面前，轻哄着我。
“千秋，我来了。”
他叫的是小姐的名字，我愧疚的低头，怎么办，要是他发现我骗了他，不会让我扫整条大街吧？
我蒙着盖头被带回了外面，婚服穿在我身上着实是大了，那人微微一个俯身，我被他背了起来。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我局促的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但是又小心的晃荡了一下脚丫。
唔，好好玩。
小姐居然把这么好玩的事都给了我吗？
“让千秋休息一下，晚上我再过来好不好？”
我轻轻点头，心里已经偷偷想好了要是他生气该怎么办。
深夜的风随着被推开的门灌进来，盖头被扯掉，我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俊眉深眼，我买菜的时候见过他几次。
“你是谁！”
“我、小姐让我.........”
他没有耐心听完我的话，也是，他是比小姐更厉害的人，听说我们北边的军队都在他手上。
拥地为土王，裴司令就是我们北边的王。
“滚出去！”
我被赶到了门口，下意识跪在地上，寒冬腊月里，我偷摸挪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好让鼻子能离厨房近一点。
那边肯定就是厨房了吧？
因为我都已经闻到香味了，从盖上盖头到现在，我还一口东西都没吃呢。
肚子开始咕噜噜叫，我难受的想要站起来。
求求他吧？
我能做很多事的，只要求求他，他肯定就会原谅我了。
“报，东南方那伙土匪又来了！”
啊！
我的手指被出来的男人一脚踩在地上，他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披风下是直挺的身子，今天我还趴在上面过。
战乱又开始了。
怪不得小姐作为丝绸大家，会举家离开北城。
我在这个宅子里过了一个月，没有裴郁在这里，我的日子变得好过不少。
不用洗衣扫地，饿了还能自己找东西吃。
死不了。
“听说司令今天带回来一个女人？”
“啊？司令不是个把月前刚刚成婚吗？”
“什么成婚啊，邵家骗了司令，连夜走了之后就留下一个小丫头，司令成婚当夜就踢她出去了。”
我有点心虚的站在原地。
好像自己这段时间吃到肚子里的米都变得不扎实。
原来司令当时是要赶我走啊？那我要不现在走？
北城里的女子个个都想做司令太太，做不了太太，做姨太太也是好的。
我当然也想，但是那晚司令实在是太凶了，我背着小包袱，打算像小姐一样连夜跑出去。
后方的司令宅子灯火通明，我看的入迷，一脚踩空，从围墙上摔了下来。
“谁！”
我捂着摔痛的脚缩在角落，看着墙角的人一点一点走进。
“是、是我，司令，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我天生夜视眼，因此在漆黑的夜晚看清了他手上藏起来的伤。
我被再一次带进了那个房间，低头跪在地上，裴司令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我笨手笨脚拿出包扎流浪猫的气势。
他痛的出汗，但是一声不吭。
这晚之后我被留在了司令身边，每天晚上他身上都有不同的伤口，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我吃的是他剩下的饭菜，影子一样活在这宅子里面，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邵芮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叫起了。
直到司令又一天晚上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郁哥哥，今晚也不能让我留下吗？”
“千秋，听话。”
千秋？
这明明是小姐的名字，我偷偷抬头，前面婀娜的身姿藏在旗袍里。
那样美的曲线，我从未见到过。
不是小姐。
是另一个叫千秋的女人。
裴司令修长的身子被她抱着，我看着突然有点难受，故意弄出了一点动静。
“谁？”
我一步一步挪了出来，无措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我、我叫.........”
“滚出去！”
我再一次被赶走了，但是那个千秋也没有如愿，出来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
第二天，我就有了新的去处。
“千秋小姐可是司令带回来的人，你去伺候她，人家以后成了姨太太你还不是过好日子？”
带我过去的阿嬷一脸笑，她们谁也不知道，我也是司令带回来的人。
一个连名字都没被司令问过的人。
“跪下吧，这水还是太烫了，伺候人的活你都不会？”
这是我倒的第四次水了，但是千秋小姐还是不满意。
我有点无奈，很想说这活我真的不会，我只会洗衣扫地，连做的吃的那些猫儿都不吃。
啪！
我脸上有点疼，后知后觉好像是挨了她一巴掌。
“我说呢，裴郁带我来之后怎么夜夜不叫我过去，原来是你这个贱蹄子！”
不是的，我想张嘴说不是的，但是那洗脚水不分青红皂白都砸在了我身上。
冬夜二十七，我缩在千秋小姐的门口，想念我的千秋小姐。
衣裳还是湿的，我只有这一身衣裳。
我病倒了，像我这样的丫头以往在宅子里病了还会有两日休息，但是这不是我的宅子。
我一边发热一边给千秋小姐倒水，一个没注意直接摔在了门槛上，那水湿透了一双军靴。
裴司令拎着我的后脖子把我扔了进去。
“耍手段？”
他粗糙的手盖在了我额头上，我被冷的激灵。
“发烧了怎么不休息？”
我被他抱走了，临走的时候转头还看到了千秋小姐难看的脸色。
完了，我这下又惹千秋小姐生气了。
裴司令的房间里面多了一个小榻，我被放在了上面。
自从这天之后，我没有再去千秋小姐那里伺候。
宅里的阿嬷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终于有一天，我吃上了跟千秋小姐一样的饭菜。
“哎，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是个有本事的。”
有本事？
有什么本事？
裴司令最近已经不再受伤了，晚上给他包扎这一项变成了给他按摩。
他的关节一到阴雨天就难受，冬天尤其是。
“千秋，你为什么要跑？”
“裴司令？”
我的小榻被他一脚踢开，身下是柔软的床，身上是男人硬邦邦的身体。
我闻到了难闻的酒气。
我的身体承受了极致的痛楚。
他们都说我是下一个新姨娘，甚至就连千秋小姐也不再见面的时候为难我了。
反而是一脸怨恨的看着我。
我成了裴司令的女人。
这个身份还是天天给我送饭的阿嬷告诉我的。
她说一个女人只要跟男人睡在床上了，就是那个人的女人了。
我很开心，因为裴司令现在只有我一个女人。
“过来，今日做了什么？”
我晃荡着脚丫跑下去，局促的扯着身上不合身的旗袍，裴司令说这是给千秋小姐准备的。
能准许我穿上，那是我的福气。
我也觉得是我的福气，如果我心里不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的话。
“今日我打扫了房子，还、还给您做了鞋底。”
他皱眉，似乎不满意我的回答，掐着我的腰把我扔在了床上。
我还是痛，只是比起痛来说，更有一种无法抵抗的酥麻，我大胆的伸手岸把手指放在裴司令的头上。
小心翼翼的揪住了他一点点头发。
能不能给我买一身合身的衣服呀，我很想问一句。
但我不敢。
冬日过去的很快，到了春天我却越发犯困起来，就连吃东西都要不断的呕吐。
我慌了，头一次鼓起勇气在床上的时候抱住了男人的腰身。
“我要死了是不是？北城很多人得了病，我也会得病，我不要死呜呜呜裴郁，我不要死。”
我哭的很难听，头一次叫了裴司令的名字。
出乎意料，男人这次没发脾气，叹气一声把我按在了他怀里。
“怕什么，死不了。”
宅里多了很多看病的大夫，哦不对，裴司令说他们是医生。
有人拿着一根小细针走进我，我哭的泪眼朦胧，还是伸出了手。
“我没法救了，所以要刺死我对吗？”
“哈哈哈，这是吊针，给你看病用的，别怕。”
除了裴司令外，面前这个笑我的男人是我接触到的第二个男人。
唔，外面的男人都好好看。
我乖乖伸了手。
下一秒又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恍惚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我叫什么名字呢？
哦对了，我叫邵芮，这半年来，这是头一次有人问我。
问我的名字的医生说，我没病，我只是怀孕了。
哦，原来我只是怀孕了。
整个宅子里很快就知道了我怀孕的消息，阿嬷跟我说，这是好消息，能问裴司令要名分的消息。
是当裴司令的姨太太吗？
我有点开心，但是转念一想，他明明就已经娶我了，我怎么只是姨太太呢？
不等我想明白，千秋小姐就过来了。
她还是那么好看，旗袍穿在她身上永远都是婀娜多姿的。
千秋小姐当着我的面点了一根洋烟，我看到她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眯了一下。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留下来吗？”
我诚实的摇摇头，又犹豫的点点头。
裴司令好像说过我按摩力道了得，还说我这双眼睛在夜里就是个老鼠眼，什么都逃不过我。
难道是因为这个？
千秋小姐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蠢货。”
烟在她手里燃尽了，她高高的鞋子踩在烟灰上面。
“我们都是那个叫千秋的替代品，你是替代人，我是替代名，只是你倒是运气好，是个傻的。”
我不傻！
小姐以前还总是夸我机灵呢，我才不是傻子！
我急的想要争辩，她却一手抓住了我的手，带着我一起倒了下去。
呕吐的感觉没了，但是我的小腹却疼的要命。
汗流了出来，跟我身下的千秋小姐的血混合在一起。
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医生。
“这次还要用针扎我吗，拜托轻一点。”
我伸出手背，恍惚之间发现，我的手背好像变白了。
应该是因为我也流了太多血吧？
千秋小姐伤到了脑袋，我流了产。
阿嬷给我送饭的时候只是叹气，我安慰她说没关系的。
反正我已经跟司令成婚了，我不要什么名分。
“傻丫头。”
这是我第二次被人骂傻了，我心里有点妥协了，可能我真的有点傻吧。
不然阿嬷怎么会这么说我呢？
司令回来的时候北城动荡，听说是两方军阀打了起来，司令只来得及回来换上软甲。
饭都没吃一口。
不论是头破了的千秋，还是我这个流产了的假千秋，他都没有看一眼。
北城被破了。
在阳春的四月，宅子里又一次开始变得空荡荡的。
我呆呆的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哎你这丫头怎么还在啊，大家都逃命了，这南方打过来的军阀是裴司令的老仇家！
再不走，就没命咯！”
我还是没走。
千秋小姐的头好了，她换下了婀娜多姿的旗袍，穿上了灰扑扑的套装。
就连最爱的高跟鞋都不穿了。
“之前那件事，算是我对不住你。”
什么事？
我没明白，但是我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等司令回来？
我们都是司令带回来的女人。
好歹跟我一起等吧？
不然我一个人多寂寞啊。
我想我真的是个运气很好的小丫头，因为我等到了司令。
司令拖着身子，头一次没有那么高高在上。
“滚开，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这是他第三次叫我滚了，但是我已经不怕了。
因为司令没了双腿，再也不能站起来拎着我的后脖子了。
我跟司令说我要留下来照顾他，还告诉他我做的东西很难吃。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脸上湿了。
司令也会哭，这是我今年知道的第一件新鲜事。
“这世上还有你这般傻的人？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到底图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司令只有半个司令了，还是很重，幸亏我最近还是天天锻炼，不然我都抱不起来他。
北城已经留不住了，我找来了以前车夫拉的旧板车，把食物和司令一起放在了上面。
我也要走了。
走之前我去了一趟千秋小姐的宅子，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我不识字。
所以只好拜托司令拿纸笔写了一封信。
“就写我过的很好，让千秋小姐不要担心，对了，还要说司令很疼我，我还给司令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深春的天已经有点热了，司令的肩膀耸动在自己的怀里，哭的我好像都出了汗。
他问我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问我为什么不恨他不丢下他。
他问了好多好多，我有点委屈的想，他问了这么多，还是没有问我的名字。
逃命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我的力气不够，经常推着推着就只能休息下来，继续做一点难吃的食物给司令吃。
司令好像变了，哦，他不让我叫司令，说要叫他的名字。
裴郁。
“为什么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
“因为你是我娶来的，是我的人。”
“每个姨太太都能叫你的名字？”
“你不是姨太太。”
我每天都会问很多问题，因为我知道的太少了，但是司令什么都知道。
他叫我小丫头，说我这种小丫头就该藏在家里，不然要被人惦记。
这话我知道，这是在表扬我呢。
我心里喜滋滋的。
但是司令一语成戳，我才知道被人惦记也不是什么好事。
野外的山路极少有人走，但我比较倒霉，这种时候还碰到了来抢劫的土匪。
裴郁是个瘸子，我是个女人，我们两个全身加起来都没有两块大洋。
但是裴郁不只是瘸子，他还是裴司令。
是那个保护北城，歼灭土匪三千人的裴司令。
我打水回去的时候看到裴郁被绑在一个男人身下，张嘴接着那人流下来的尿液。
他呼吸还在，但我分明知道他死了。
“跑！”
裴郁转头看到了我，接着他的牙齿狠狠咬上了面前男人的命根子。
我看到锃亮的刀子落了下去，出来的时候带着裴郁身上热腾腾的血液。
“快、跑........”
他下颚被掰开，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器官。
裴郁死了。
我呆滞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我怎么跑得过这些人呢？
好多双脏乱的手朝我伸了过来，我拿着手上的水桶胡乱的砸。
“滚，都给我滚！”
我的声音带了哭腔，因为裴郁死了，或者也因为他到死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老子的命根子就用你来赔！裴郁的姨太太？啧啧，真是水灵！”
我开始害怕了，双脚像是不会停下一样，发了疯的开始到处钻。
野外都是树林，这是土匪的天下，我根本没有丝毫可以跑出去的机会。
“跟我来！”
千秋？
是司令家的千秋！
我的左手被千秋拉住，她没了婀娜的身姿和娇媚的神色，搞得我差点都认不出她。
她叫我别说话，却一股脑把我塞进了水里。
“把这个放嘴巴上。”
空心的芦苇根茎在我嘴巴里面颤颤巍巍的，我用力憋住气，小心的一口一口呼出。
脚步就像是在我耳边一样急促，我水性不好，很快就憋得满脸通红，半睁开眼的时候。
只觉得身边好似动了一下。
千秋那千娇百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各位这是做什么呢，着急可不是什么好爷们。”
“妈的，这娘们哪来的？哈哈哈真他妈水灵哈哈哈，这可不是乡下野丫头！”
“阿哥，我也要！”
千秋的声音我逐渐听不清了，我的鼻子好酸，酸的我快握不住手里她塞给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