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衣香鬓影的宴会厅里,我正踮着脚,帮陆泽整理他那条歪了的宝蓝色领带。
“舒然,还是你手巧。”
陆泽低头看着我,声音里带着我们之间独有的熟稔和亲昵。
这动作我做了快十年。
从大学时代开始,陆泽就是个连领带都打不好的笨蛋。
我的手指熟练地翻转,拉紧,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在他领口成型。
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好了,大帅哥,去迷倒万千少女吧。”
他笑了,刚想说什么。
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顾远。
我的丈夫,顾远。
他就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香槟,隔着三两步的距离,安静地看着我们。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不悦,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可我就是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那种目光,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质问都更让我难受。
我下意识地收回手,朝他走了两步,脸上挤出一个笑。
“顾远,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跟王总聊天吗?”
他没回答我,视线从我脸上,缓缓移到我身后的陆泽身上,然后又回到我这里。
整个过程很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陆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走过来,客气地朝顾远举了举杯,“顾先生。”
顾远这才有了反应。
他没看陆泽,而是将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
然后,他做了一个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动作。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无名指上的那枚铂金婚戒。
那是我挑的款式,简洁,内圈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把那枚戒指从自己手指上褪了下来。
动作流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戒指离开了他修长的手指。
他把戒指放在了旁边路过的侍者托盘上,和那些喝空的酒杯放在一起。
金属和玻璃碰撞,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刺耳的“叮”。
那声音,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空杯子也随手放回托盘。
然后,他转身就走。
头也没回。
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凉透了。
周围的喧嚣、音乐、谈笑声,都离我远去。
我耳朵里只剩下那一声“叮”的回响,还有我自己越来越重的心跳声。
陆泽在我身边,担忧地叫我,“然然?舒然?你怎么了?”
我没理他,拔腿就朝顾远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我得问清楚,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宴会厅外的走廊很长,灯光昏暗。我看见顾远高大的背影就在前面。我提着裙摆,跑得有些狼狈。“顾远!”我大声喊他。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跑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很凉。“你到底什么意思?把戒指扔了是什么意思?”我喘着气,声音都在发抖。他终于转过身来。走廊的光线从他头顶打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冰冷又陌生的声音对我说。“舒然,我们离婚吧。”02“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耳朵里嗡嗡作响。“我说,离婚。”顾远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扎进我心里。我抓着他手腕的力气不自觉地松了。“就因为……就因为我帮陆泽整理了一下领带?”我觉得荒唐,可笑。“顾远,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和陆泽多少年的朋友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你不是不知道!”“我知道。”他居然承认了。“我知道你们清清白白。”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可我受不了了,舒然。”他看着我,眼睛里是一片我看不懂的疲惫和荒芜。“我受不了每一次我们两个人的约会,他一个电话你就能立刻抛下我。”“我受不了你手机里,他的照片比我的还多。”“我受不了你记得他所有不爱吃的东西,却不记得我不能吃辣。”“我更受不了,在你心里,他永远是需要被照顾的弟弟,而我,就必须是个无坚不摧的丈夫。”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每一句,都像是在控诉。我愣住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都反驳不出来。那些事情,好像都发生过。可在我看来,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那……那是因为我和陆泽熟啊,我们是朋友,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你是我老公,我们是一体的,我当然不会跟你那么客气。”我试图解释,可这解释听起来那么苍白无力。“家人?”顾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舒然,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才是家人?”“你帮他整理领带的动作,比我妈帮我爸整理时还要熟练自然。”“你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而我,像个局外人,一个可笑的、多余的观众。”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好陌生。我们结婚三年,他一直都是温和的,包容的。我以为他懂我,懂我和陆泽之间那种超越爱情的友情。原来,他什么都懂,只是他一直在忍。直到今晚,他再也忍不下去了。“顾远,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不用解释了。”他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一种决绝的疲惫,“我累了,真的累了。”“这三年来,我一直在等,等你回头看看我,等你意识到,你的丈夫也需要关心,也会嫉妒。”“可我等不到了。”他轻轻挣开我的手。“戒指我已经扔了,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尽快发给你。”他说完,再次转身。这次我没有再追上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婚姻固若金汤。我以为他对我的爱,足以包容我的一切,包括我和陆泽之间没有边界感的友谊。原来,所有的溃败,都不是突如其来。只是我,被偏爱得有恃无恐,从没有察觉到那一道道早已裂开的缝隙。陆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我。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然然,别哭了,地上凉。”他蹲下来,试图扶我起来。我推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陆泽,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真的清白吗?”我第一次,对我们这段长达十年的友谊,产生了怀疑。陆泽的表情僵了一下。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当然,然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可我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03我浑浑噩噩地回了家。不是我和顾远的那个家,而是我爸妈这里。我不敢一个人待在那个充满了他气息的房子里,我怕我会疯掉。我妈看我眼睛红肿,脸色惨白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然然,你这是怎么了?跟顾远吵架了?”我扑进我妈怀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我把宴会上的事情,顾远说的话,全都告诉了我妈。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帮我骂顾远小气,不懂事。可这次没有。我妈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抚着我的背,什么都没说。等我哭够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才拉着我坐下,给我倒了杯热水。“然然,你跟妈说实话。”我妈的表情很严肃。“你跟那个陆泽,真的就只是朋友?”我用力点头,“当然!妈,我拿他当弟弟看的,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怎么看你?”我妈的问题,让我愣住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在我心里,我和陆泽就是最纯粹的友谊,是彼此的“铁哥们”。“他……他当然也拿我当姐姐看啊。”我说得有些底气不足。我妈摇了摇头。“傻女儿,男女之间,哪有那么纯粹的友谊?尤其是在一方已经有了家室的情况下。”“你觉得你帮他整理领带,是很正常的举动。可在你老公眼里,那就是亲密,是越界。”“没有哪个男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对另一个男人做出那么自然的亲昵动作而无动于衷。”“顾远他能忍三年,已经算是爱惨了你了。”我妈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是这样吗?真的是我错了吗?我呆呆地坐着,脑子里一团乱麻。陆泽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很久,还是划开了接听键。“然然,你到家了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关切。“陆泽。”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你先别给我打电话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陆泽的声音有些低落,“那你照顾好自己,别胡思乱想。顾先生那边,我会找机会跟他解释的。”“别!”我立刻阻止他,“你别去找他,你去找他只会让事情更糟。”现在我终于明白,顾远在意的,根本不是我跟陆泽之间有没有什么。他在意的,是我的态度,是我在这段关系里,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陆泽的出现,只会火上浇油。挂了电话,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开始回想顾远说过的那些话。我们结婚纪念日,我订好了餐厅,他特意提前下班,结果陆泽一个电话说他失恋了在酒吧买醉,我立刻就赶了过去,陪了他一整晚,把顾远一个人晾在了餐厅。有一次我们说好周末去看电影,票都买好了,陆泽又一个电话说他车坏在半路,让我去接他,我又一次放了顾远的鸽子。我手机里,确实存了很多陆泽的照片,有他打球的,有他弹吉他的,还有我们一起出去玩的大合照,每一张都笑得灿烂。而我和顾远的照片,除了结婚照,就只剩下几张他抓拍我的,他自己很少出镜。还有那次,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饭,我特意叮嘱厨房不要放香菜,因为陆泽不吃。可我却忘了,那天点的水煮鱼,顾远对辣椒过敏,一口都不能碰。一桩桩,一件件。我以为的理所当然,在他那里,原来都是一次次的失望和伤害。是我,亲手把我们的婚姻,推到了悬崖边上。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拿起手机,颤抖着手指,给顾远发了一条信息。“顾远,我们能谈谈吗?我错了。”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回复。04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一种煎熬里。顾远没有回我的信息,也没有回家。我给他打电话,永远是无人接听。他像是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我不敢去他公司找他,我怕看到他更加冷漠的脸,听到他更加决绝的话。我只能等。这种等待,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脑子里反复播放着我们从相识到结婚的点点滴滴。顾远不是一个很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但他对我的好,都藏在细节里。我来例假,他会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我喜欢吃城西那家店的馄饨,他会开车一个多小时,只为了给我买回来当早餐。我随口说一句喜欢哪个明星,他就会默默买好演唱会的门票给我惊喜。他记得我所有的喜好,包容我所有的小脾气。他把我宠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而我,却把他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我甚至,没有为他做过一顿像样的饭。我越想,心就越痛。我怎么会这么混蛋?我把一个那么爱我的男人,伤得体无完肤。这天,我妈看我实在憔悴得不成人样,硬是拉着我出门散心。我们逛到一家我们以前常去的咖啡馆。我习惯性地想找个靠窗的位置。刚走过去,我就愣住了。靠窗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顾远。他瘦了,也憔悴了,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他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神空洞。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他不是一个人。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气质干练又温柔。她正在跟顾远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关切的笑意。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伸出手,拿纸巾擦了擦顾远嘴角不小心沾上的咖啡渍。那个动作,很亲密。顾远没有躲开。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我许久未见的,浅浅的笑意。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分毫。我妈也看到了,她拉了拉我的胳膊,“然然,我们走吧。”我摇摇头,死死地盯着他们。那个女人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乱窜。嫉妒和恐慌,像两条毒蛇,啃噬着我的心脏。原来,他不是消失了。他只是,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去了另一个女人的世界。那个女人,看起来那么好,那么成熟,那么懂事。她会记得帮他擦嘴角的咖啡渍。而我,只会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没有可能了?他是不是,已经找到可以替代我的人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我妈拖出咖啡馆的。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回到家,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一遍遍地回想刚才的画面。那个女人的笑,顾远的回应,像一根根针,扎在我心上。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我曾经以为,除了公事,再也不会主动联系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舒然?”是顾远助理的声音。“李助理,你好。”我的声音有些发紧,“我想问一下,顾总这几天,是不是和一个姓秦的女士走得很近?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很干练的女人。”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便问问。没想到,李助理的回答,给了我致命一击。“啊?您是说秦律师吗?”“顾总的离婚案,就是全权委托给秦律师负责的。”05离婚律师。这四个字,像晴天霹雳,在我脑子里炸开。原来,他不是在约会。他是在和他的离婚律师,商讨如何尽快地,和我撇清关系。我甚至开始觉得,那个女人帮他擦嘴角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程式化的关怀。而顾远的那个笑,或许也不是释然,而是苦涩。我的心,又疼,又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庆幸他不是真的那么快就有了新欢。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觉得可耻。挂了电话,我瘫坐在床上,脑子彻底乱了。他真的铁了心要离婚。连律师都找好了。我该怎么办?是放手,成全他的解脱?还是不顾一切地去挽回?我的脑海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失去顾远”这四个字。那是一种怎样的场景?我的生活里,再也没有那个会在我加班时默默给我送来夜宵的人。再也没有那个会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却又无比认真地照顾我的人。再也没有那个,无论我多晚回家,都会为我留一盏灯的人。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呼吸困难。不行。我不能失去他。绝对不能。我从床上弹了起来,冲进洗手间,用冷水狠狠泼了自己几把脸。我要冷静。我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自怨自艾也只会让他离我更远。我要把他追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打开衣柜,把我那些花里胡哨的裙子都推到一边,找出了一套最简单利落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我化了一个淡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然后,我去了我和顾远的家。那个我逃避了好几天的地方。打开门,房子里一片清冷,没有一丝人气。但一切都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整整齐齐。顾远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少。这至少说明,他还没有完全放弃这里。我在玄关换了鞋,走进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信封。是那种很厚的牛皮纸信封,看起来很正式。我的心一沉。走过去,我颤抖着手拿了起来。没有署名。我撕开封口,从里面倒出来的,不是我以为的离婚协议。而是一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陆泽。第一张照片,是在一家酒吧。陆泽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笑得非常开心,举着酒杯,看起来很亲密。照片的右下角,有时间戳。就是我结婚纪念日那天晚上。他说他失恋了,一个人在酒吧买醉。原来,他不是一个人。第二张照片,是在一个修车厂。陆泽的车完好无损地停在一边,他正和一个朋友勾肩搭背地抽着烟,有说有笑。时间戳,是我放了顾远鸽子,跑去“救急”的那天。原来,他的车根本没坏。一张又一张。每一张照片,都对应着一个他向我“求助”的时刻。每一个时刻,都恰好是我和顾远有重要安排的时候。每一次,他都表现得那么无助,那么需要我。而每一次,他所谓的“紧急情况”,都是一个谎言。我捏着那些照片,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一直以为,陆泽是我的家人,是我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为了他,一次次地忽略我丈夫的感受。到头来,他给我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信封里,除了照片,还有一张纸条。是顾远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上面只有一句话。“舒然,这就是你用我的爱,去守护的‘纯洁友谊’。”06我拿着那些照片,冲出了家门。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陆泽,我要问清楚。我甚至没有给他打电话,我怕他在电话里,又能编出另一套完美的说辞来骗我。我要当面问他。我要亲眼看着他的眼睛,看他怎么解释这一切。我开着车,一路狂飙到陆泽的公司楼下。正是下班时间,人来人往。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和几个同事说笑着往外走。看起来,意气风发。和我这几天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冲过去,挡在他面前。“陆泽。”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换上那副熟悉的、关切的表情。“然然?你怎么来了?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他的同事们都好奇地看着我。“你们先走吧,我跟我朋友有点事要说。”陆泽对他们挥了挥手。等他们走远了,他才又转向我,想来拉我的手。“是不是顾先生又为难你了?你别怕,我……”“啪!”我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清脆的响声,在傍晚的街头,显得格外突兀。陆泽被打懵了。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然,你……”“别叫我然然!”我尖叫起来,情绪彻底失控,“我嫌脏!”我把手里的照片,狠狠摔在他脸上。照片散落一地。“陆泽,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你不是说你失恋了吗?你不是说你车坏了吗?你不是说你被人欺负了吗?”“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带着哭腔。陆泽的脸色,在看到地上那些照片时,瞬间变得惨白。他蹲下去,慌乱地想把照片捡起来。“然然,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我冷笑着,眼泪却不听话地往下掉,“你告诉我,哪一样是你没骗我的?”他捡照片的手停住了。他站起来,看着我,眼神躲闪。路过的行人,开始对我们指指点点。我不在乎。我今天,就要一个答案。“我……”陆泽张了张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说话啊!”我逼近他,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了这么多年,你很得意是不是?看着我为了你的谎言,一次次地伤害我最爱的人,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剥开了他伪善的面具。他终于不躲了。他抬起头,直视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和偏执。“是!”他承认了。“我是骗了你!”他忽然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我。“可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爱你啊!舒然!”“我爱你!比顾远爱你早得多!从大学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上你了!”“可是你呢,你眼里只有他!你拿我当什么?弟弟?哥们?我不要当你的弟弟!”“我凭什么不能拥有你?我哪点比不上顾远?!”他嘶吼着,那些压抑了多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我被他吼得愣住了。爱?这就是他所谓的爱?用欺骗和谎言,来拆散我的家庭?这根本不是爱,这是自私,是占有,是毁灭!我觉得无比的恶心。“放开我!”我用力挣扎,把他推开。“陆泽,你太可怕了。”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们的友谊,从今天起,到此为止。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再也不是朋友。”我说完,转身就走。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他。“舒然!”他在我身后大喊。“你别走!你以为你回得去吗?你以为顾远还会要你吗?”“他已经把这些照片给你了,就说明他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看我们俩的笑话!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是在报复你!”他的话,像魔咒一样,钻进我的耳朵。我的脚步,顿住了。07陆泽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中刚刚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是啊。顾远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把这些照片攒着,等到现在才甩给我,真的是像陆泽说的那样,是在报复我吗?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被陆泽耍得团团转,看着我为了一个骗子,和他渐行漸远。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那个让我心碎的家。客厅的灯亮着。顾远回来了。他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已经堆满了烟头。他很少抽烟的。听到开门声,他没有回头。我换了鞋,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看我。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瘦了一些,眼底的乌青更重了。我们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声音很轻,很飘。“一年前。”他的回答,让我心头一震。一年前?他竟然,瞒了我整整一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你看着我被他骗,看着我为了他跟你吵架,你觉得很好玩吗?顾远,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特别可笑?”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痛苦。“我告诉过你。”他说。“什么?”我没明白。“我提醒过你很多次,舒然。”他的声音很低沉,“我跟你说,陆泽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让你离他远一点。”“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我当然记得。我说他小人之心,说他嫉妒我和陆泽的感情,说他思想龌龊。我为了维护陆泽,用最伤人的话,去攻击我自己的丈夫。“我给你看过证据。”他继续说,“那次他说他生病了,让你去医院陪他。我查到他那天根本没去医院,而是去见了客户。我把行车记录仪的视频给你看,你却说我监视你朋友,说我不可理喻。”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有这么回事。我当时气疯了,觉得顾远简直无理取闹到了极点,根本没仔细看那个视频,就把手机摔了。原来……原来他不是无的放矢。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试图叫醒我这个装睡的人。“舒然,我试过的。”顾远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我试着跟你沟通,试着让你看清真相。但每一次,换来的都是你的指责和我们之间更激烈的争吵。”“在你心里,我永远是错的,而陆泽,永远是那个单纯无辜的受害者。”“我说的任何话,你都听不进去。你只相信他。”“我还能怎么办?”他苦笑了一下,“我总不能把真相摁着你的头让你看吧?那样只会让你觉得,我是在诋毁你最好的朋友,是在破坏你们的感情。”“我只能等。”“等你。等你有一天,自己发现。”“可我等了一年,你还是老样子。”“宴会厅那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自然地帮他整理领带。那一刻,我才真的明白,我等不到了。”“我不是在报复你,舒然。”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放弃了。”放弃了。这两个字,比“离婚吧”三个字,更让我心如刀割。他不是不爱了,他是爱得太累,太绝望,所以选择了放手。眼泪,终于决堤。我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里,哭得泣不成声。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辜负了一个男人最深沉,最包容的爱。我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碾得粉碎。我还有什么资格,去乞求他的原谅?08那晚,我哭着说了很多话。我说对不起,说我错了,说我瞎了眼,说我混蛋。我把所有能想到的,骂自己的词,都用上了。顾远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等我哭到没力气,说也说不动了,他才递给我一杯温水。“喝点水吧。”他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冰冷,但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就是一种很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淡漠的客气。我接过水杯,手指碰到他的指尖,他的手依然很凉。“顾远。”我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嘶哑的喉咙,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看着他。“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也不敢奢求你马上就原谅我。”“但是,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声音很小,带着乞求。“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我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放在我们这个家上。”“我会学着做你喜欢吃的菜,会记得你所有的喜好。”“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犯下的错。”我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期盼。我希望他能点头,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给我坚持下去的勇气。顾远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外面的夜色很浓,城市的灯火,像散落一地的星星。“舒然。”他背对着我,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破镜,难重圆。”“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像揉皱了的纸,再怎么抚平,都会有褶皱。”“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这是,拒绝了。“给我一点时间。”就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他又开口了。“也给你一点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这段婚姻,对我们来说,到底还意味着什么。”“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他说完,就离开了。没有说去哪里,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房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那杯他递给我的温水。水,已经凉了。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但我知道,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他没有把话说死。他说,给我们一点时间。这就够了。从那天起,我搬回了这个家。我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扔掉了所有和陆泽有关的东西。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删除了他所有的照片。我开始学着做饭,照着菜谱,一遍遍地尝试。从最简单的西红柿炒蛋,到复杂的红烧肉。常常把自己弄得手忙脚乱,一身油烟。顾远没有回来住。但我每天都会做好晚饭,给他发一张照片。然后告诉他,今天做了什么菜,哪个菜成功了,哪个菜又搞砸了。他很少回复。偶尔会回一个“嗯”字。我知道,这条路很难走。信任的重建,比建立要难上一万倍。我犯下的错,需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一点点弥补。两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着。门,突然开了。是顾远。他提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他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些,脸上有了些血色。四目相对,我们都愣住了。“我……”他先开了口,似乎有些不自然,“我回来拿点换季的衣服。”“哦。”我点点头,擦了擦手,“饭……快好了,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我问得小心翼翼。他看着我,又看了看这个被我收拾得一尘不染,充满了烟火气的家。他没说话,只是换了鞋,走了进来。他把行李箱放在墙边,走到餐桌旁坐下。我把做好的四菜一汤端上桌。都是他喜欢吃的。我给他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尝尝吧,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慢慢地放进嘴里。我紧张地看着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咀嚼得很慢,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在我以为,这次又会以失望告终时。他忽然抬起头,对我说。“盐,放多了。”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眶却有点湿润。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没结束。这才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