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为政绩强推地产项目，县长怒吼：“那是地震断裂带！”

一场天灾，让数亿投资和无数人命沦为政绩的陪葬品。

1

田泽县政府大楼会议室，县委书记周海涛将一份刚拿到的，全省季度经济排名报表摔在桌上，震得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报表最下方，那个加粗的“田泽县”和紧随其后的“倒数第一”，像一根毒刺，扎得每个人坐立难安。

“看看！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周海涛的手指重重戳着那份报表，声音充满压迫感，“又是垫底！连续多少个季度了？我们田泽县的脸，都快被丢到太平洋去了！省里开会，我坐在角落里，头都抬不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常委，无人敢与之对视。

“财政寅吃卯粮，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招商引资，谈一个黄一个！我们有些人，到底有没有紧迫感？有没有羞耻心？！”周海涛的声音陡然拔高，“再这样按部就班、四平八稳地混日子，田泽县就彻底没希望了！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突然周海涛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具煽动性：“但是，危机危机，有危就有机！现在，一个天大的机遇就摆在我们面前！”他示意秘书将一份规划图投影到屏幕上。

“城东新区，这块黄金宝地！我们必须以超常规的速度和魄力，推出核心区的三号、五号、七号地块，面向全国招标，引入有实力的大开发商，打造高端住宅和商业综合体！只要项目一动，地价立马就能起来，财政收入就有了活水，GDP数据也能迅速翻身！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强心针！”

底下立刻有常委小声附和：“书记说得对，是得下猛药了。” “是啊，再不想办法，真没法向上向下交代了。” 气氛逐渐被引向周海涛预设的方向。

“我反对。”一个清晰而冷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正在形成的“共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长桌另一端的县长李明远身上。他年纪比周海涛轻不少，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份明显翻阅过很多次、页边有些卷曲的地质勘察报告。

周海涛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掩饰下去，他故作平和地问：“明远同志有什么不同意见？说说看嘛。”

李明远站起身，走到投影屏前，示意工作人员切换图片。屏幕上出现了另一张专业性很强的地图，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和标注。

“周书记，各位常委，”李明远的声音平稳却有力，“发展经济，我举双手赞成。田泽县的确需要突破。但是，发展不能建立在沙堆之上，更不能无视科学和风险！”

他指着地图上几条醒目的红色带状标记：“这是省地质勘探院最新出具的、具有权威性的地质构造图。大家请看，规划中的那几块所谓的‘黄金宝地’，正好坐落在已知的活跃断裂带上！地震风险评估等级为高风险！”

他转过身，面对众人：“在这种地质条件下，进行高密度、高楼层的商业地产开发，是极其危险和不负责任的！一旦发生较强地震，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是在拿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做赌注！”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周海涛直接打断李明远：“明远同志！你不要危言耸听！什么是‘一旦’？地震是小概率事件！我们不能因为万分之一的可能，就放弃百分之百的发展机遇！地质报告我也看过，那是理论上的风险！多少年了？我们这儿震过吗？要相信现代建筑的抗震技术嘛！”

“书记，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科学！”李明远毫不退让，扬了扬手中的报告，“抗震技术有极限，而自然的力量是无限的！我们不能心存侥幸！田泽县历史上是有过地震记录的！发展的前提必须是安全！我主张，我们应该优先发展绿色农业、特色旅游这些对环境依赖高但对地质风险敏感度低的产业，同时把有限的资金投入到老旧城区的抗震加固和全民防灾演练上，这才是可持续的、负责任的发展道路！”

“李明远！”周海涛终于失去了耐心，猛地一拍桌子，“你口口声声安全安全！就是你这种保守求稳、畏首畏尾的思想，束缚了我们田泽县的手脚！搞农业？搞旅游？那才能带来几个GDP？能快速改变我们倒数的命运吗？”

他站起身，指着李明远：“整天就知道搞地震演练！搞防灾宣传！演戏给谁看？那是面子工程！是你不作为、不发展经济的挡箭牌！你要对全县人民负责？让你的人民穷得叮当响，就是负责了吗？！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一点担当都没有！”

“书记！这不是担当不担当的问题！这是底线问题！”李明远也提高了音量，脸因激动而有些发红，“无视科学规律，漠视生命安全的发展，是饮鸩止渴，是最大的不负责任！那样的富贵，我们宁可不要！”

“够了！”周海涛怒吼一声，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明远同志，你的态度很有问题！我看你不是思想保守，你是缺乏起码的责任感和紧迫感！这个项目，关系到田泽县的未来，必须上！这是大局！个人必须服从组织！如果你害怕担责，可以提出辞职！”

最后一句，已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打压。

李明远看着周海涛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又环视了一圈沉默不语或眼神闪躲的同僚，一股巨大的无力和失望攫住了他。他知道，在“发展”压倒一切的政治指向和书记的绝对权威面前，他的科学警告和坚持，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眼神依旧坚定：“书记，我保留我的意见。并且，我会对今天的会议记录提出异议。如果强行推动这个项目，我拒绝在相关文件上签字。”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地质报告和自己的笔记本，转身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周海涛铁青着脸看着李明远离开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散会！相关同志留下来，继续讨论项目推进细节！”

常委会上的激烈冲突，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迅速在田泽县小小的官场圈子里扩散开来。表面看似平静，但水下已是暗流汹涌。

李明远那天的据理力争，不仅没能阻止城东新区的开发，反而彻底触怒了周海涛。在周海涛看来，李明远已不仅仅是“保守”、“不作为”，更是公开挑战他的权威，阻碍他获取关键政绩的“绊脚石”。这块石头，必须搬开。

周海涛利用书记的绝对权威，迅速统一了常委会的思想，或者说，压制了所有不同的声音。城东新区开发项目被列为全县“一号工程”，特事特办，一路绿灯。

地质风险评估报告被刻意淡化处理。周海涛授意相关部门：“要科学评估，但也不能夸大风险，更不能因为存在理论上的风险就束缚了发展的手脚。”最终，一份被“优化”过的、结论模棱两可的补充报告出炉，成了项目推进的“通行证”。

土地招拍程序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一家与周海涛关系密切的房地产商“鼎盛集团”以略高于底价的价格顺利中标。机器很快开进了城东那片空旷的土地，打桩声日夜不息，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与此同时，李明远被明显地边缘化了。周海涛以“集中力量办大事”为名，成立了“城东新区开发建设指挥部”，自己亲自担任总指挥，却将李明远这个县长排除在核心决策层之外，只让他分管一些诸如“防灾减灾”、“信访维稳”之类的“虚事”和“麻烦事”。

县政府这边，凡是李明远签发的、涉及项目安全监管或要求提高抗震标准的文件，到了县委那边要么被搁置，要么被驳回。周海涛甚至在一次小范围会议上不点名批评：“政府那边有些同志，不要设置不必要的障碍，要服务于发展大局。”

李明远陷入了巨大的无力感。他眼看着推土机碾过那片危险的土地，高楼地基一天天浇筑，却无能为力。他只能更加执着地、甚至有些固执地反复要求住建局严格监管施工质量，督促应急管理局更新防灾预案，组织学校和企业进行地震演练，这些行为，在周海涛及其亲信看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和不合时宜的“刷存在感”，愈发显得可笑和碍眼。

周海涛并不满足于仅仅架空李明远。他深知，只要李明远还在县长的位置上，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和反对的象征。他决心彻底扳倒李明远。

一场针对李明远的阴谋悄然展开。

几天后，县纪委书记，一位由周海涛提拔起来的干部，“恭敬”地来到周海涛办公室，汇报了一件“重要事情”：他们收到了几封匿名举报信，反映县长李明远在之前分管县教育局期间，在城关小学教学楼翻修工程中涉嫌收受承包商贿赂，为对方牟取不正当利益。

周海涛听着汇报，脸上露出“震惊”和“痛心”的表情：“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明远同志平时看起来还是很正派的嘛……不过，举报信既然到了纪委，就必须严肃对待，这是对同志负责，也是对组织负责！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于是，一场针对李明远的“调查”悄然启动。虽然调查是“按规定程序”进行，但调查范围和倾向性却耐人寻味。很快，县里的小道消息就开始在社交平台流传开来：

匿名消息：听说了吗？李县长被纪委调查了！

A: 啊？为什么？因为反对开发的事？

匿名消息：不止，听说是在以前的项目里收了钱，经济问题。

B: 不会吧？李县长不像这种人啊？

C: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现在哪个当官的…呵呵。

D: 估计是得罪人了吧…这节骨眼上…

E: 别乱说，等着看官方通报吧。

调查虽然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但过程本身就像一种精神上的凌迟。李明远被要求一次次说明情况、谈话，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以及那种挥之不去的怀疑氛围，都让他倍感压抑和屈辱。

紧接着，关于他“生活作风有问题”的谣言也开始在私下里、在某个本地网络论坛的角落里传播。内容绘声绘色，却没有任何实据，目的纯粹是为了搞臭他的名声。

李明远意识到这是周海涛的系统性打击报复。他试图反击，但发现自己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