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92年)元祐七年,苏轼迎来人生高光时刻。二月,由颍州调任扬州知州,再被任命为兵部尚书调回汴梁,最后由兵部尚书转任礼部尚书,兼翰林侍读学士。
官场有一个潜规则,经常调动绝壁是一个好苗头,一动不动的是“王八”。
朝廷频繁人事调整,说明背后必有大动作。
可是,苏轼并没有这样的政治敏锐。之所以朝廷会作出人事调整,与宋哲宗亲政有很大的关系。宋哲宗与父亲宋神宗一样,是一个热情的改革派。亲政后,宋哲宗想争取一批曾因“熙宁变法”而被贬的官吏支持,重新启动王安石变法。苏轼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从熙宁四年因上书“妄议”变法而被下放,二十二年基层锻炼反省,非但没有让苏轼悟透“为官之道”,反而更加强化了他的执拗。
这一次,苏轼能够回朝,他的一位铁杆女粉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位女粉是当朝宣仁太后高氏。这位老迷妹对苏轼喜欢到了狂热。老太后活着的时候,自然对偶像百般照顾。好景不长,苏轼回朝不到一年,老迷妹高氏病故了。
失去了女粉庇护,苏轼这位中立派再一次遭到“新旧两党”的共同排挤。当了不到一年尚书,卷铺盖离开汴京,去了定州担任知州。
“被贬”对苏轼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但这一回被贬大为不同,间接地把一个历史人物推向了政治舞台。

这个人,叫高俅。
很难想象,高俅曾是苏轼的“小吏”(相当于文字秘书)。因此,这一点可以纠正“高俅”的出身问题。能够给苏轼当秘书,绝壁不是一个不通文墨的盲流子,可能文化水平还不低。
官当的一地鸡毛,追随自己的小弟啥福利也没有谋到。临近被贬时,苏轼动用了私人关系,给小弟谋一条出路。
起初,苏轼是把高俅推荐给了中书舍人曾巩之弟曾布。
南宋王明清的《挥麈后录》记载:
高俅者,本东坡先生小吏,草札颇工。东坡自翰苑出师中山,留以予曾文肃,文肃以史令已多辞之,东坡以属王晋卿。
苏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曾布是敌对阵营,居然把小弟推荐给政敌。或许,苏轼觉得当年你哥曾巩考第一,是我让着他。这一次求你办点事,你总得卖我一个面子,当作还人情了。
结果,曾布压根不鸟苏轼。
苏轼倒是真仗义,被曾布拒绝后,转头把高俅推荐给了驸马都尉王诜。这一回,成功了。
凭借能写能画,还会舞枪弄棒的本事儿。很快,高俅在驸马府上混起来了。
有一回,王诜让高俅去给端王宋徽宗送东西。赶上徽宗正在踢球,上场踢了两脚,“球技”被宋徽宗相中。从此,高俅傍上了“宋徽宗”这个大腕儿。
后来,水浒传写这一段时,给人留下了高俅是一个靠踢球上位,只会溜须拍马、逢迎上意的市井文盲形象。
这就有点“硬黑”高俅的嫌疑。凭借踢了一脚好球,最后官至太尉(北宋最高军事首脑),不符合常理。如果高俅人品和水平不行,苏轼怎么会低三下四求人给他谋出路。
高俅发迹的真相,靠的是不错的文化功底和从龙旧臣的加持,跟球技有关系,但不是决定因素。
应该说,端王变成了徽宗,是高俅出人头地的关键。
突然当了皇帝,让宋徽宗有点手无举措。这货此生最大的理想是当一个纨绔子弟。
当老太后临时起意把他扶上皇位时,宋徽宗才意识到,平时只顾着纨绔了,没有提前培养亲信。于是,高俅就成了考察人选。

问题是,高俅没有任何功名,提拔得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文的走不通,那就来武的。
(1104年)崇宁三年十月,高俅去了西北,跟着泸川节度使刘仲武“刷副本”打怪升级去了。
这一去,便是十二年。(1117年)政和七年正月,高俅由殿前都指挥使升任太尉,成为北宋军界一哥。
高俅的实在命太好。先跟着苏轼学文,后跟着刘仲武习武,算是一个能文能武的人物。
西北历练中,高俅参与了多次战役,一步步由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禁军三衙头目当了一遍后,直接升任三衙最高统领——殿前都指挥使,最后当上的太尉。
先是高俅尝为端王邸官属,上即位,欲显擢之。旧法,非有边功,不得为三衙。时仲武为边帅,上以俅属之,俅竞以边功至殿帅。——宋南渡十将·刘琦传
可见,高俅不是一个“废柴”。

同时,高俅这个人,是一个谜。
作为北宋最后一任太尉,正史记载不多,这么大一个干部,宋史没有为他单独立传,他的故事全是来源别人的传记或私人笔记零散记载。
可是,翻遍了有限的资料,当中提到高俅的“恶行”就一件。
——禁军管理混乱。
具体来说,可分成三件。一是用禁军士卒替自己外出办私事;二是占用禁军土地营建豪宅;三是训练禁军从事体育杂耍。
咔,这叫事儿?
后人把靖康之变时,禁军成了一群被金军捉鸡的废物,这顶帽子扣在高俅头上,多少有点说不过去。高俅“尸位素餐”不作为、胡作为,的确有一定责任,问题是有着“战五渣”外号的宋军,战斗力啥时候强过。
怎么看,高俅也算不上一个坏人,他属于“平时上不了台面,关键时候有点血性”的一类人,跟500年后的南明马士英颇为相似。
当金兵打来时,宋徽宗不想担“亡国之君”的责任,临时起意把皇位禅让给钦宗赵桓,带着童贯脚底抹油南逃了。
宋徽宗临跑前,下令高俅带重兵防守泗州,目的是截断钦宗君臣的退路,想让钦宗带领大臣拼死抵抗,抵抗不过的话,最好直接死在金国人手中。到时候,自己在南方一复辟,天下还是爷的。
高俅接到密令并没有执行,而是称病带兵返回了汴京勤王,协助宋钦宗抗击金军。
后来,宋钦宗清算“徽宗一党”,让监察御史张澄带尚方宝剑,追上童贯就地斩杀。同为宋徽宗心腹的高俅,非但没有受到任何牵连,还被钦宗大力褒奖。

回到汴京没些时日,高俅病死了。紧接着,靖康之变爆发。我倒是觉得,如果高俅晚死一会的话,可能会是另一种历史风评。
高俅是有勇气为大宋战死或殉国的,如果是贪生怕死之徒,他就不会折返汴京勤王。
高俅是不是奸臣,不敢轻易下结论。但从一些细节上推测,可以断定绝不是一个坏人。
苏轼受到新旧两党共同排挤,其后人儿孙混得挺惨,朝中大臣没有人愿跟苏家来往。苏家子弟到汴京办事,只有高俅从头到尾接待周全,包吃包住,临走还得资助一笔路费。
不忘苏氏,每其子弟入都,则给养恤甚勤。——挥麈后录
为了回报刘仲武,高俅崛起后,把刘仲武之子刘琦一路举荐提拔,不遗余力,成为南宋一线名将。
宣和间,用高俅荐,特授阁门祗候。——宋史·卷三百六十六
有恩必报,还不落井下石。就这私德,无可挑剔。
高俅是如何变成恶人的呢?后来,金圣叹点评水浒时,说了这样一段话:
不写高俅,便写一百八人,则是乱自下生也;不写一百八人,先写高俅,则是乱自上作也。
让高俅先登场,纯粹是施耐庵输出个人价值观和小说剧情的需要,让梁山好汉显得更加正义一些。
实际上,高俅很可能被施耐庵给背刺了。因为宋史有记载,高俅死后,宋钦宗差点要给他披麻戴孝。
开府仪同三司高俅死,故事,天子当挂服举哀。若水言:俅以幸臣躐跻显位,败坏军政,金人长驱,其罪当与童贯等,得全首领以没,尚当追削官秩,示与众弃;而有司循常习故,欲加缛礼,非所以靖公议也。章再上,乃止。——宋史·李若水传
宋钦宗不是昏君,高俅要是奸佞的话,他会傻了吧唧给他披麻戴孝。
“高俅”这个历史人物,相当不正常。可能与水浒传以及我们认知的“高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评论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