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六四四年三月十九,五更时分。崇祯登上钟鼓楼,亲自撞钟召集百官上朝,结果没有一人响应。这些平日满嘴忠君报国、仁义道德的臣工们,步调一致,在家对着镜子姿态扭捏、梳妆打扮,准备迎接他们的新主子。
清晨。李自成领着他的“义军”们,如洪水猛兽一般杀奔城门,皇城内两伙人干冒了烟。不到三个时辰,这座始于永乐十八年,历经223载的都城就被攻破了。
当京师百姓夹道欢迎闯王时,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旧主子崇祯,已经在煤山上吊了。
李自成进入皇宫后,先找到了周皇后和一票女眷的遗体,后捉到了被太监栗宗周、王之俊出卖的三位皇子,唯独不见崇祯。一天后的中午,有人来报崇祯身穿道袍,披头散发,挂在煤山的歪脖子树上。
崇祯之死,不可不谓之悲烈。他是一个亡国暴君,也是一个“祖宗作孽,子孙挡”的“背锅侠”。
这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帝王,临死之前,在背心里留下一封遗诏,用“诸臣误朕”四个字对他的臣工们做出了最后的审判。
崇祯暴躁归暴躁,但这份审判遗诏还是很有道理的。
单从做皇帝方面讲,崇祯不该当亡国之君。权术就是这样,不管是有意或无意,杀忠臣良将这种事,古来帝王都干过,不是定义昏君圣主的唯一标准。
可能是留给崇祯的时间不多,他只想到了“臣工误我”,但没有想明白,这些既得利益的臣工们放着既得利益不顾,为何要将这个国家给作没了。


这事其实不复杂,就俩字——内耗。
一个封建专制王朝,是永远不可能从外部被攻破的,只会从内部瓦解开始,先形成一个系统性矛盾,一步步把王朝既得利益“壁垒”给撑破。
说白了,就是上层内斗给了底层暴烈的机会。当两股力量碰撞到一起时,王朝就土崩瓦解了。
前两天,刚写了徐阶、高拱、殷士儋等人的故事。通过这伙人的故事,已经能够看出明朝出现“爆雷”的苗头。
徐阶斗严嵩斗了二十年,高拱斗徐阶斗了整个隆庆前期。等徐阶走后,高拱又开始斗其他人,整个隆庆前中期,就是高拱在跟赵贞吉、陈以勤、殷士儋、李春芳斗法。到万历登基后,张居正又联合太监冯保斗老大高拱。
隆庆一共在位6年,翻开明史,不知有多少篇幅是这伙人在相互弹劾攻伐。喵的,这伙人还有点正事吗?
到了万历朝前期,张居正一山独大,力压一座座小山头。等张居正死后,满朝文武立刻群龙无首。加上万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躺尸状态,党争就彻底失控了。
首辅沈一贯上台后,想学张居正独断乾纲,奈何顾宪成和赵南星不服气,老哥俩一气之下,辞官致仕,创办了东林书院,聚众清谈时政。尤其是在“国本之争”中,经过“直言死谏”一番炒作,人气瞬间爆棚。
本来,还有点职业操守的东林书院,就由士大夫“气节宣讲团”,变成了“躁进咸附”的山头团伙。
他们自诩“清流”,挥舞着道德杀威棒,到处瞎抡。跟我一条心的是“忠臣”,不合我意者就是“小人”。他们动不动检举弹劾别人“监守自盗”,对自己“亿贯家财”从来避而不谈。

在这样的氛围里,庙堂已经不是议论国事、处理朝政的庙堂,而是攻于算计的职场。劣币驱逐良币,水到渠成。大伙拼的不是务实的能力,而是虚无缥缈的话术表达。
说白了,就是一伙披着“公忠体国”外衣的封建权术家。

更要命的是,东林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还分化出了“浙党”“齐党”“楚党”“昆党”“宣党”。每一个分支还会接着往下分。比如,“浙党”的总舵主是由浙江籍首辅沈一贯和方从哲联合创办,后来依附他的外省小弟们纷纷跑出去单干,山东籍亓诗教和周永春创办了 “齐党”,湖广籍官应震创办了“楚党”。
最无耻的还得看,安徽宣城人汤宾尹创立的“宣党”,在老汤的带领下,“宣党”被做成了一个“水军黑产”,专门收钱帮人弹劾政敌。从万历到崇祯,“宣党”被人称为“文化黑帮”。
这伙人干事那叫一个“绝”。
比如,隆庆元年的“京察事件”。山西籍吏部尚书杨博负责这一轮考察,一口气给所有言官定了“不称职”,而他的山西籍同僚全部考核优秀。
一开始,庙堂是东林党和阉党的相爱相杀,越到后期,越复杂,掺和进来一堆大大小小的门派。最后,这伙徒子徒孙连老祖宗东林党留下来的“道德外衣”也不披了,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
边防告急,谁去守边,就弹劾谁“里通外国”。
出现灾荒,谁去赈灾,就弹劾谁“雁过拔毛”。
人事提拔,谁要举贤,就弹劾谁“任人唯亲”。
有时候,细想想万历一朝人事空缺也情有可原。
万历三十九年,孙丕扬主持“辛亥京察”,整个“宣党”几乎团灭,差一点把“宣党”头子汤宾尹、王绍徽给整死了。
万历四十五年“丁巳京察”时,“楚党”头子郑继之把“昆党”“宣党”等其他党派差一点一扫殆尽。

类似的风波案例,有明一朝史不绝书。放废天下贤才殆尽,整天想着这些事儿,边防吏治能有好才怪呢。
党争情有可原,宋朝“庆历党争”也是斗得热火朝天,为什么范仲淹、富弼、欧阳修、余靖、夏竦、杜衍没有挨骂?
人家那是就事论事,为国而争。
明朝呢?
争到最后,是争着跪李自成和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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