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绑了我和女军医萧央央。
让我的将军驸马二选一。
萧央央噙着泪:“我帮将军解了毒,你说要补偿我的,更何况我现在还怀有你的子嗣。”
我的驸马瞳孔微缩,乞求地看向我。
“云儿,你曾亲手杀死你和我的孩子,就当为我们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偿命吧。”
他爱那个孩子,我又何尝不爱呢?
我嗤笑一声,挣脱束缚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因为我知道。
城楼下十八岁的他会接住我,带我回家。
1
跳下的那一瞬,我看见了萧央央对我勾起的唇角,和江澄明目眦欲裂的双眸。
塞北的风总是裹着砂砾,像钝刀般刮过脸颊,刮得人生疼。
后来我坠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他骑着马把我从城楼下带走。
我揽住他的腰,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笑道:“八年后的你,怎么样?”
救走我的是从八年前穿越过来的江澄明。
那年他十八岁,我十六岁。
我是周天子捧在心尖上的小公主,他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藏不住心事,见我便脸红。
知道塞北悬崖边上天山雪莲可以治我的病。
孤身一人吊着麻绳,日复一日的从险峻的崖边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为我摘雪莲直到我痊愈。
我问他那么为什么不假手于他人,他说:“万一别人拿假的糊弄我的小公主,那怎么办啊?”
他的爱热烈,带着少年人的大胆和羞涩。
把我的心烫得发颤。
最后,他用自己拼命得来的数状战功只求迎娶我。
可我没想到,如此热烈的爱也会被生活的风雪磋磨得一干二净。

十八岁的江澄明低头,红着眼:“云儿,我带你回京城。让你哥把那两个狗男女砍了!”
我看向我们身后追来的士兵,马蹄踏起的风沙中,我看见为首的是二十六岁的江澄明。
我把头埋进十八岁的他的胸口:“好,你要带我回家,不许让他们抓住我。”
江澄明闻言将鞭子抽向奔驰的马,抱紧我,马匹速度加快,我渐渐看不清后面追赶的人群。
萧央央为江澄明解情毒那天,我照例在偏远的营帐中为将士们做饭。
“公主!驸马爷中了毒!萧军医不顾众人反对冲进了驸马爷的军帐!”我的贴身婢女夏莹冲了进来。
我手中的勺子摔在了地上,纵马飞奔到江澄明和我的军帐前。
在我的手放在门帘的那一瞬,浑厚的喘气声和水声隔着厚厚的军帐传了出来。
侍卫和侍女都低着头不敢看我。
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一个女子吗?
而且来报信的只有我的贴身侍女。
因为所有人包括我的驸马都默许了萧央央的行为。
我抬手就要掀开帘子,江澄明的贴身侍卫阿业制止了我:“公主,给驸马和萧军医留一分面子吧……”
我继续用力想掀开,阿业和一些侍卫将我推开,死死守住军帐。
我向后踉跄了几步。
“这情毒来势汹汹,若不及时解毒会致人死命,况且当时您也赶不回来,我们将军对萧军医也不一般……”
夏莹气不过,发了疯地冲过去,喊着骂着都没将他们推动一分。
我攥紧手。
“你们拦不住萧央央,偏偏我家公主你们就能拦住了!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夏莹咬在阿业的手臂上。
阿业皱着眉将夏莹摔在地上,我立刻蹲下扶住夏莹,拿着手指指着他们:“大胆!都给我跪下。”
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们都低着头愤怒地看着我,好像我们在无理取闹。
2
可明明是我的夫君在背叛我。
“公主!您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您自己杀害了你们的孩子,将军没有追究您,已经是给您留了天大的面子了。”众人在指责着我,保护着帐子里的二人。
我扶着夏莹站起来,她已经哭了,我忍住苦涩,蹙着眉厉声道:“我是周朝的公主,我让你们跪下,你们听不见吗?”
我的声音严肃,在娇吟的喘息声中格格不入。
他们迟疑了一瞬,但也都跪了下来。
我继续说道:“都滚开。”
可他们不离开营帐门口一步。
我和夏莹抵不过这么些人,我苍白着脸在塞北的风沙中一直站着。

我的手死死掐住手心,流出血。
夏莹捧起我的手,哭着说:“公主我们走吧……别听了。”
我对她摇摇头。
越恶心我越要听,这样就能彻底消磨我对他的爱了。
在我干呕到双眼通红的时候,江澄明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看见跪在地上的侍卫们和站在不远处的我。
他拢了拢衣服,但我还是看见了他脖子上被抓挠出的红痕。
“燕如云,他们应该给你解释了吧,你又闹什么?”
“还有,我要给她一个名分。”说完他就转身回了帐子。
我一直等他出来是想着他可能会愧疚,但没想到他对我只有不耐烦。
我松开攥紧的手:“夏莹,我们走。”
十八岁的江澄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目睹了全过程,偷偷摸摸进了我的营帐。
他跪在我身边,给我磕着头:“云儿,对不起,我不是人。”
我捧起他的脸,他的眼睛盈满了泪水,里面有我许久未曾见过的浓烈的爱意。
我对他开口:“十八岁的你没有犯错,你不必道歉。”
他又拿着刀子,怒气冲冲地走出营帐。
我赶紧拽住他:“不可,边疆的百姓还需要他。”
他通红着眼,喊道:“可是他就是该死啊,背叛云儿的人都该死,都该下地狱。”
“他怎么能不爱你了呢……”
我抹干净他的泪水,慢慢开口。
成婚一年后,北狄侵扰,江澄明奉命去守塞北,塞北寒冷,他不忍我受苦,将我留在京城。
可我也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在那极苦之地,偷偷跟进士兵的队伍,刚离开京城就被他抓个正着。
我朝他假笑,抱着他:“我就要跟你走。”
他弹了弹我的脑袋:“现在说得好,别到了地方哭着鼻子要走。”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从未出过宫门,被娇生惯养一辈子的小公主在那里待了整整七年。
没过几年,我怀孕了,萧央央也来到了军营,她为人豪爽,敢作敢当,医术高超,很快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可我注意到,她看江明澄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我和江明澄说了,他和我发誓:“我要是对你不忠,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是因为江明澄一直冲在前线,总是受伤,萧央央又是军医,二人接触多了起来。
我拿着药箱来时,萧央央已经开始为江明澄包扎后背了,一边包扎,一边抱怨。
“你下次再不顾自己安全,我就再也不给你包扎了。”
“别生气嘛。”
我僵在门口,江澄明发现了我,苦着脸委屈地看着我:“云儿,好疼。”
我走过去,萧央央和没看见我一样,还是絮絮叨叨的,但是江澄明也没打断她。
我伸过手:“我来吧。”
萧央央像是才看见我:“公主身体娇贵,这粗活还是我来干吧。”
说完,手时不时碰到江澄明,江澄明红着耳尖任她逗弄。
江澄明又附和道:“云儿,血污和伤口会污了你的眼,你快走吧。”
当着我的面调情还嫌我碍事。
我甩了萧央央和江澄明一人一巴掌。
3
后来江澄明在雪夜里跪了一整晚,将士们也随他跪着求我原谅他。
我不忍将士们打完仗还跪在地上,所以原谅了他。
我扶起他,他颤着腿站起来,眼睛亮如星辰:“云儿,我错了。”
可是江澄明还是让萧央央为我开安胎的药,没过几个月我流产了。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江澄明将帐子里的东西通通砸到地上:“燕如云,你和你皇兄一样也怕我夺权吗?”
江澄明不仅迎娶了公主,在军中的地位也隐隐有些高于皇帝的趋势,一些流言蜚语开始在军中散开。
“我对皇位根本就没有兴趣,我不是为了萧家守江山,我只是为了你,为了让你继续当公主才死守在边境!”
我点着头:“我知道的啊。”
他嘴唇微颤:“那你为什么不肯留下这个孩子?为什么要把安胎药换成滑胎的药?”
我猛地坐起来:“我没有!我吃的药都是萧央央给的!”
一瞬间的愤怒让我眼前发黑,可是江澄明的话还是刺入我的心里:“央央和我说了,你一直没吃她给的安胎药,是你自己买的药。”
我确实一直没敢吃萧央央开的药,一直让夏莹在外面买安胎药。
“我已经让央央验过了,药里有鸩羽霜,是让人慢慢滑胎的药材。”
我压下喉间的血:“我没有!你要相信我啊!我也是孩子的母亲,我怎么会害死我的孩子?”
“是萧央央污蔑我,一切都是她做的!”
江澄明冷淡地开口:“你不要随便污蔑央央,她那么单纯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但是你……”
“而且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不信我,你害怕我会用这个孩子去抢你皇兄的位置。”
我心中一片冰冷,这个孩子的离开是压垮我和江澄明感情的最后稻草。
我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也不会信我了。
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十八岁的江澄明打断我:“一定是萧央央把你的药换了!”
我苦笑感慨:“十八岁的你都能猜到的事情,二十六岁的你怎么就想不到呢?”

萧央央曾经找过我。
她扬着眉:“失去孩子的感觉怎么样?你这样的公主只配一辈子待在深宫里孤独终老。”
“江澄明是天上的鹰,你根本不配他,只有我这样爽朗自由的人才配得上他。”
“别想着复仇,所有的证据已经被我毁得干干净净,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这个公主,他都会为我辩解。”
江澄明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可是如果他爱信任你,根本就不要证据来证明什么的啊。”
什么是爱,就是不顾逻辑不顾理性,背叛自己所有的本能去偏爱一个人。
十八岁的他抱住我,身上有温暖的味道,我不自觉地蹭了两下,想起我在京城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时候父皇和母后把我捧在手心,将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供在我面前任我挑选。
皇兄虽然毒舌,但是背地里将我护得紧紧的,结婚前一晚,皇兄哭着和江澄明说了一夜的话。
皇姐们哄着我逗着我对我说:“我们的小妹妹生下来就是享福的,不是来受苦的。”
十八岁的江澄明脸上满是笑颜,一袭红色劲装,接住从宫墙上跳下的我,带我偷偷逃出宫去玩。
父皇、母后、皇兄、皇姐,塞北的风好大,好冷。
云儿好累,云儿想回家了。
这么想着,我对着十八岁的江澄明开口:“你送我回京城吧,送我回家吧。”
江澄明轻柔地摸着我的背脊:“好,我送你回家,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