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想清楚了？你真要跟李阿姨结婚啊？”我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点，别显得太抵触。
“想清楚了！” 父亲头点得挺坚决，“你李阿姨这两年对我体贴入微，下个月我们就办手续。”
看着父亲拉着李秀英的手，心里堵得慌，却没敢直接拦着。
父亲张建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拍着李秀英的手背：“小雅，以后你李阿姨就是你新妈妈了，她对我好得很。”
李秀英赶紧往前凑了凑，脸上堆着热乎的笑：“小雅，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爸我肯定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你放心。”
我盯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我妈走了才三年啊，这个在我家做了两年家政的女人，就要成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李秀英在旁边帮腔：“小雅，我知道这对你有点突然，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爸的，以后有事咱们都好商量。”
我点点头没吭声，心里却已经有了盘算。
01
三年前我妈赵小慧因为心脏病走了，我爸差点就垮了。
他们俩结婚三十八年，感情一直特别好。我妈走后，我爸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茶不思饭不想，整天守着我妈的遗照发呆。
那时候我刚升职，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周末抽空回来看他。每次回去，都见他又瘦了点，家里乱得跟猪窝似的，冰箱里不是馊了的饭菜，就是蔫得没法吃的水果。
“爸，你不能再这么熬了。” 我看着他心疼得不行，“我妈在天上看着，得多难受啊。”
他就摇头，声音蔫蔫的：“小雅，你不懂。我跟你妈过了大半辈子，突然就剩我一个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我想过搬回来陪他，可工作总得出差，实在顾不过来。思来想去，还是得给他找个家政阿姨。
“爸，我给你找个阿姨吧，平时帮你做做饭、打扫打扫，有人照应着我也放心。”
他一开始死活不同意：“不用不用，我一个人能行。”
可后来看他把酱油当醋拌面条，脏衣服堆了俩月不洗，我还是硬拍板了。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李秀英。
她五十二岁，丈夫走得早，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现在女儿在外地工作，她正需要份稳定收入。我们需要人帮忙，她需要工作，看着挺合适的。
李秀英第一次来的时候，看着挺专业。仔细问了我爸的饮食习惯、作息，还说：“张师傅，您放心，我会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我做饭手艺还行，保证让您吃得舒心。”
我爸那时候还挺抵触，就点点头没多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是想有人陪着的，就是还没从我妈走的事儿里走出来。
李秀英倒是有耐心，不逼着我爸说话，就默默把该做的活儿做好。三餐准时，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渐渐地，我爸也习惯有她了。
02
李秀英来的第二个月，我爸的变化真让我吃惊。
他不再整天对着我妈的遗照发呆，开始主动吃饭，甚至会跟李秀英唠唠家常。有次打电话，他兴致勃勃地说：“小雅，你李阿姨做的炖肉真香，跟你妈做的味儿差不多。”
我听着这话，心里又高兴又有点别扭。高兴的是我爸终于走出阴影了，别扭的是，他居然把李秀英跟我妈比。
周末回家，家里确实大变样。阳台上摆了几盆花草，客厅干干净净的，连空气都清新了。我跟李秀英说：“李阿姨，辛苦你了。”
她笑着摆手：“不累不累，张师傅人好，照顾他是我分内的事。小雅你工作忙，有我在你就安心吧。”
那时候的李秀英，看着挺朴实的。总穿简单的衣服，说话声音不大，做事麻利。可我爸对她越来越依赖，有次她请假回老家，我回去看我爸，他一个人在家手足无措的。
“爸，李阿姨不在，你还行吗？”
他有点不自在：“还行吧，就是不太习惯，她不在家总觉得空落落的。”
我这才意识到，我爸已经离不开她了。一个家政阿姨，让雇主这么依赖，总觉得不太对劲。可看着我爸精神头越来越好，我也不忍心说啥。
半年后，我发现李秀英有点变了。她开始问家里的财务情况，偶尔会提我爸的养老金：“小雅，你爸爸身体这么硬朗，养老金应该不低吧？”
我没多想，随口说：“还行，够日常花的。”
她还问过房子是不是我爸的，以后是不是我继承。我当时觉得有点突兀，问她：“李阿姨，你问这个干啥？”
她赶紧笑：“没别的，就是随便问问，担心你爸年纪大了，万一有事也好有个准备。”
我那时候还觉得，她是替我爸着想，没往别处想。
03
李秀英来家里一年后，他俩的关系就不对劲了。
她不再叫我爸 “张师傅”，改叫 “建国”，语气亲昵得让人不舒服。我爸也不叫她 “小李” 了，一口一个 “秀英”，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有次周末回家，我发现客厅里我妈的遗照不见了，原来放照片的地方摆了一盆大发财树。我问我爸：“我妈的照片呢？”
他有点不自然：“放书房了，秀英说客厅放照片不太吉利，影响运势。”
我心里堵得慌，却没多说。李秀英的穿着也变了，以前总穿居家服，后来开始穿颜色亮的衣服，还买了新护肤品。饭桌上我爸夸她：“秀英最近气色真好。”
她羞涩地笑：“还不是因为心情好，有建国在身边，我每天都幸福。”
这些话听得我坐立不安，他俩这关系，早就超出雇佣关系了。更让我在意的是，她越来越关注家里的钱。
主动要帮我爸管账：“建国，你年纪大了，这些账目我来管，你省心。” 还劝我爸把存款存定期，说利息高。甚至问我：“小雅，你爸爸是不是有保险？万一将来有事，也有个保障。”
她还总在我爸面前提经济话题，说邻居家买了新车，楼下老李养老金涨了，某某家装修花了多少钱，眼睛还老盯着我爸的反应。有次我听见她跟我爸说：“建国，咱们家该重新装修了，你看这些家具都旧了。”
我爸犹豫：“装修得花不少钱呢。”
她就安慰：“钱的事儿不用急，慢慢来，再说你养老金不是挺高的吗？”
这话一出口，我心里立马警惕起来。
04
李秀英来家里一年半，我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我爸打电话跟我说，他想跟李秀英结婚。
“小雅，我跟秀英商量好了，想结婚。” 电话里我爸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当时就懵了，虽然早有预感，可真听到这话，还是有点措手不及。“爸，你认真想过吗？” 我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
“想过了，秀英对我好，我一个人太寂寞了，有她在身边暖和。”
我没立刻答应，说需要时间想想。挂了电话，我翻来覆去想李秀英这一年多的表现，她确实把我爸照顾得不错，我爸身体、精神都比以前好太多，可她对家里财产那股上心劲儿，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接下来几个周末，我都回家吃饭。李秀英在我面前特别殷勤，总给我盛饭，问我工作累不累，还说：“小雅，以后我跟你爸结婚了，你就是我女儿，我肯定好好待你。”
她还总提自己的付出：“我这一年多，把家里打理得这么好，你爸身体也养得这么棒，咱们早就跟一家人一样了。”
更直接的是，她开始打听我爸养老金具体多少：“小雅，你爸养老金大概有多少？我想帮他做个理财计划。”
我含糊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够花就行。”
她还追问：“应该有四五千吧？现在养老金都不低。”
看着她那期待的眼神，我心里的怀疑更重了。后来通过介绍她来的朋友打听，才知道她女儿前段时间买房，差不少钱，她一直为这事儿发愁。这下啥都明白了。
05
一个月前，我爸正式跟我说，想让我支持他俩结婚。“小雅，我知道你不容易接受，但秀英真是个好女人，能让咱们家重新有活力。”
李秀英在旁边点头：“小雅，我知道谁也替代不了你妈妈，我也不想替代她，就是想好好照顾你爸，让这个家有点温暖。”
她说得挺动情，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我跟他们说：“我需要再想想。”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办法。今天，我特意找李秀英单独谈谈。
“李阿姨，既然你要跟我爸结婚，有些事儿咱们得坦诚聊聊。” 我看着她，语气挺平静。
“那是当然，有啥话你尽管说，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 她笑得挺灿烂。
“我想谈谈家里的财务情况。” 我开门见山。
她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应该的应该的，以后一起过日子，这些事儿是得心里有数。”
“我爸主要收入就是养老金。” 我慢慢说，观察着她的表情。
“对对对，养老金。” 她赶紧点头，“应该不少吧？”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她身子微微往前倾，一脸期待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说：“每月一千块。”
06
这话一出口，李秀英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住了，跟被冻住似的。嘴巴微微张着，眼神里的期待一下子变成了惊愕，接着就是不敢相信。
“一... 一千？” 她结结巴巴重复着，声音都有点抖。
“嗯，每月就一千块。” 我平静地说，“我爸年轻时候在小公司上班，后来公司不行了，工龄也不够，养老金就这么点。”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挤出笑来，可那表情看着特别僵硬。“这... 这怎么可能？” 她喃喃自语，“现在退休的，最少也得两三千吧？”
“别人可能是，但我爸确实就一千。” 我故意说得无奈，“其实这些年家里主要开支都是我在承担，水电费、物业费，还有平时大额开销，基本都是我来。”
李秀英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本挺直的背慢慢弯了下去，脸上满是沮丧。她犹豫了半天，又问：“那... 那这房子...”
“房子确实是我爸的名字，但房贷还没还清呢。” 我编了个善意的谎言，“每月还得还一千多房贷，我爸那点养老金根本不够用。”
其实房子早就没贷款了，我就是想让她看清楚现实。
李秀英没说话，手攥得紧紧的，眼神挺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爸平时生活费...”
“都是我给的，每月给他一千五，加上他那一千养老金，勉强够花。” 我说。
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所以李阿姨，你要是真跟我爸结婚，得有心理准备。” 我看着她，“我爸能给你的，就是这一千块养老金，还有一个需要你照顾的老人。”
07
李秀英沉默了好久，我能看出来她心里挺纠结的。她大概以为跟我爸结婚，能改善经济状况，帮女儿解决买房的事儿，可现实跟她想的差太远了。
“小雅...” 她开口，声音没了刚才的热情，“我得好好想想。”
“应该的，这是人生大事，确实得慎重。” 我挺理解地说，“不过李阿姨，我想问你一句，如果我爸真就只有一千块养老金，你还愿意跟他结婚吗？”
她被我问得挺难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我能看到她眼里的挣扎，有失望，也有羞愧。
“我... 我确实没想到是这样。” 她终于开口，“我以为...”
“你以为我爸养老金很高，能让你生活有保障，是吧？” 我没责怪她，就是平静陈述事实。
她低下头，没说话，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过了会儿，她抬头看着我，眼睛有点红：“小雅，我知道你看出来了。我确实... 确实有现实的考虑。我女儿要买房子，我一个人收入有限，我想...”
她没说完，我也明白她的意思。“李阿姨，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但感情和现实是两回事。要是真喜欢我爸，经济条件不该是障碍；可要是主要为了钱...”
我没把话说透，但意思她肯定懂。
08
李秀英最终还是坦诚了：“小雅，我承认，我确实有现实的考虑。对你爸有感情是真的，但也确实想改善生活。现在知道真实情况，我得重新想想。”
“谢谢你能坦诚。” 我点点头。
“但是...” 她又说，“我不想伤害你爸，这一年多相处得挺好，我知道他挺依赖我。”
这话让我对她有点改观，至少她还有点良知。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问她。
“我想跟你爸好好谈谈，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如果他还能接受，我们就继续；如果他觉得我功利，我也能理解。” 她深吸一口气，眼里含着泪，“我知道这样说挺伤人，但我不想骗他。”
就在这时候，我爸买菜回来了。看到我们俩坐在客厅，表情都挺严肃，他有点紧张：“你们在聊啥呢？”
我和李秀英对视一眼，她站起来走到我爸面前：“建国，我们得谈谈，关于我们结婚的事儿。”
我爸看看她，又看看我，有点慌：“出啥事儿了？”
“也没啥大事，就是有些话得说清楚。” 李秀英吸了吸鼻子，“建国，我得跟你说实话，我答应跟你结婚，确实有现实的考虑，我以为你养老金挺高，日子能稳定点。但小雅告诉我真实情况后，我觉得不能瞒着你。”
我爸愣住了，看看她又看看我：“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想法，我们就继续；如果你觉得我太现实，我也不怪你。” 她的眼泪掉下来了，“我知道这样很伤人，但我不想骗你。”
客厅里静了好久，最后我爸苦笑了一下：“秀英，谢谢你说实话。”
他转向我：“小雅，你跟她说我只有一千块养老金？”
我点点头，有点愧疚：“爸，我...”
“你没说错。” 我爸打断我，“我确实就一千块养老金，一直没告诉秀英，是怕她因此离开。看来，我们俩都没够诚实。”
李秀英一听这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建国，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爸摇摇头：“不怪你，每个人都要过日子，你为女儿考虑，很正常。是我自己期望太高了。”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虽然阻止了这场可能不合适的婚姻，但看到我爸那失落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
“爸...” 我想安慰他。
“没事儿，小雅。” 他勉强笑了笑，“至少大家都说实话了，总比互相欺骗强。”
结局
一个月后，李秀英离开了我们家。她找了个新雇主，还是做家政。临走时，她跟我爸说：“建国，这一年多我确实挺开心的，如果情况不一样，也许我们真能在一起。”
我爸点点头：“秀英，谢谢你这一年多的照顾，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现在，我爸又一个人过了。但跟以前不一样，他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精神状态也比我妈刚走那会儿好太多。
有时候我会想，我这么做是不是太残酷了？但我始终觉得，感情得建立在真诚上，这样才靠谱。至少现在，我爸不会被人骗，我也能安心工作，抽空多陪陪他。
这结局可能不算完美，但却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