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红楼梦》中,晴雯的存在很特殊,她是贾宝玉身边的贴身丫鬟,是由贾母看中并安排在宝玉身边的好苗子;其出众的外貌,爽利的性情以及一手好的针线活,都使得她成为拥有一手好牌的种子选手。
只是,这样一位被贾母看中,拥有如此本钱的她,却结局凄惨,不仅被当家主母王夫人污蔑成了“胡里精”、污蔑成了得了痨病,就连其死后,也无缘归入尘土之中,落得一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如此结局,让人唏嘘,而当我们回顾其短暂的一生。回顾其在贾府之中短短的六年时间,却似乎能够发现,她的悲剧,有一个关键性的原因,就是其尖酸刻薄的一面。
比如端午节那天,当她与宝玉二人争吵之时,袭人好心出言规劝,却不曾想,仅仅因为一句“我们”,便受到她极度的羞辱;那一句:“明媚正道的,连个姑娘还没争到,就称起我们来了;你们鬼鬼祟祟做的事,我都知道。”
如此一番言语,不仅让袭人羞愧难当,就连作为主子的宝二爷,亦是尴尬不已。
再如正月里,袭人因为生病躺在床上睡觉,而未发现进入房间的李嬷嬷,如此,便遭受到了她的一番羞辱,好在凤姐及时出现,才将其连哄带骗的弄走了。

事后,贾宝玉替她打抱不平,直言“这又不知是谁昨日得罪了她,倒算到你头上了。”众人听了,均没有言语,唯有晴雯听了,立马接过话来:“谁又不疯了,得罪她做什么,有本事得罪,就有本事承认”。
如此晴雯,可真是尖酸刻薄,无论对同为姐妹的袭人,亦或是尊贵如宝玉这样的主子。
再到卢雪庵事件,平儿的虾须镯无辜丢了一支,最终在众人的暗访下,查出了是怡红院中的丫鬟坠儿所偷。
平儿好心,为了维护怡红院的名声,特意隐瞒了凤姐,又亲自来到怡红院,将事情的缘由告知麝月,让她好生提防,只等袭人回来再找个借口将坠儿撵出。
只是,事情的真相,被晴雯得知后,即便有着宝玉的规劝,她终究,还是私自做主,将坠儿撵了出去。
贾宝玉虽然贵为荣国府的宝二爷,虽然深得贾母、王夫人的疼爱,但荣国府人多嘴杂,闲言碎语,亦是少不了的;正如平儿面对麝月所说的,昔日你们这里出了一个良儿偷玉的,闹腾了多少日子,而如今,因为晴雯的这一举动,不仅彻底的辜负了平儿的好意,亦深深影响了怡红院的名声。
如此晴雯,其尖酸刻薄的一面,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只是,在怡红院中,就仅仅晴雯一人如此吗?或许,当我们简单回顾一下另一位丫鬟的所作所为,会有另外一种感受。
这位丫鬟,便是秋纹。
下面,咱们仅描述两个细节,让大家来体会一下她的另一面。
其一:小红替宝玉倒茶。
作为怡红院中的四等丫鬟小红,其天资聪颖,长相出众,有抱负;她的父母林之孝夫妇,更是荣国府中的大管家。
或许,也正是因此,她才会铤而走险,特意撒了一个寻找手帕的幌子,溜进了怡红院,借着给宝玉倒茶的机会,露了一个面。
只是,她的如此举动,却迎来了极度的羞辱,而对其羞辱的最为厉害的,当属秋纹?

秋纹听了,兜脸啐了一口,骂道:“没脸的下流东西!正经叫你催水去,你说有事故,倒叫我们去,你可等着做这个巧宗儿。一里一里的,这不上来了。难道我们倒跟不上你了?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
按贾府森严的等级制度,如小红这样的,是没有资格进入宝玉房间的。也是因此,她替宝玉倒茶这个举动,诚然是违规的。
如此一来,作为她的上级,秋纹数落她几句,亦是常理之中。但是,我们从这段言语之中,尤其是其对小红“兜脸啐了一口”这样的举动,不难体会出,她的教训,早已上升到了对其人格的羞辱。
按说,即便小红违反了规定;最终处理这件事的人,也唯有袭人才对。但显然,秋纹此举,早已超出了她的地位、她的身份。
最耐人寻味的是,同是贾府的丫鬟,难道她不清楚小红父母的身份吗?而若她果真清楚,依然如此做,又能说明什么呢?
其二:探春管家立威风,秋纹无视平儿。
在王熙凤因为流产进入休养期间,王夫人将荣国府的大小事,交给了探春等人打理。而因为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去世有关例钱这件事,让探春愤怒不已。
从最初管家媳妇吴新登家的糊弄,身为荣国府中多年的管家媳妇,竟然连贾府旧例都不清楚,其诚然是有意让探春难堪;随后,当探春按照贾府的旧例处理赵国基去世后的例钱一事,又遭到了其生母赵姨娘公然的羞辱与激烈的争论。最终还是平儿出面,赵姨娘才灰溜溜的离开了。
如此一幕,让探春愤怒不已,但同时,也让她拥有了树立威信的借口与动机。所以,她在第一时间,提出了两点有关除弊的举动:
一是如宝玉这样的公子哥,每年上学所需的八两银子零花钱,这一项支出,被免去了;二是众小姐每个月重复的二两银子胭脂水粉的支出,也被免去了。
在如此情形之下,众人也深深体会到了这位贾府三小姐的本领。
只是,就在探春刚刚被众人安抚,刚刚静下心来吃饭的时候,秋纹却向着议事厅一步步的靠近了。

此时平儿与众管家媳妇正在聊天,见了她,忙着将她拦下来,却不曾想,秋纹的举动,再一次让人震惊。
说着,只见秋纹走来。众媳妇忙赶着问好,又说:“姑娘也且歇一歇,里头摆饭呢。等撤下饭桌子,再回话去。”
秋纹笑道:“我比不得你们,我那里等得。”说着便直要上厅去。
平儿忙叫:“快回来。”
秋纹回头见了平儿,笑道:“你又在这里充什么外围的防护?”一面回身便坐在平儿褥上。
秋纹此次前往议事厅找探春,大概是为月钱的事。而众人将她拦下来,亦是一番好意,毕竟,这个时候的探春,只怕是六亲不认,正想着那着有体面的人来开刀。
然对众管家媳妇的好意,秋纹显然没有放在眼里;直到她看见平儿也出言阻拦,才停下了脚步。
只是,她的一句“你又在这里充什么外围的防护”,实在尖酸刻薄了些,狂妄了些。毕竟,此时的凤姐,仅仅是处于休养之中,平儿依然是她的得力助手,而秋纹此言,似乎表明了平儿这是另投了明主。其言语之中,大有讽刺挖苦之意。
而她理所当然的,坐在众管家媳妇替平儿准备的褥子上,更是将平儿无视到了极点。
又有茶房里的两个婆子拿了个坐褥铺下,说:“石头冷,这是极干净的,姑娘将就坐一坐儿罢。”平儿忙陪笑道。
平儿即便没有姨娘的身份,即便再不济,也是贾琏的陪房丫鬟,也是凤姐的得力助手。然在秋纹眼里,却成了一文不值。
试看,在这两个细节中展现出来的秋纹,其尖酸刻薄的一面,比之晴雯如何?想来朋友们都不难体会,与晴雯相比,其尖酸刻薄的一面,只怕要高出十倍。
只是,同样是怡红院中的丫鬟,为何晴雯结局凄惨;而秋纹却能相安无事呢?
其实对此,贾宝玉也曾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晴雯被撵后,他面对袭人说出的灵魂拷问。

“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说了,唯独没有麝月、秋纹你们的不是?”
或许,宝玉对袭人的灵魂拷问,在一定程度上,亦点出了晴雯被撵的真相。
晴雯的凄凉结局,并非源于她的尖酸刻薄,并非源于她的优秀的本钱;而是源于她的站位,在贾母与王夫人这一对婆媳为了权力而展开的斗争中,晴雯选择了老太太;而袭人、麝月、秋纹选择了王夫人。
如此一来,当贾母风光体面之时,晴雯自然跟着风光体面;然而,当贾母年事已老,日薄西山之时,当王夫人渐渐站立到了贾母之上的时候,等待晴雯的结局,便也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