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全家去吃999一位的海鲜自助餐。
妈妈愣是一口硬菜不吃。
在酱料台上拿了一碟子蒜瓣就着调料，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
见状我好心劝她：
“妈，不用那么拘束，这里的澳龙鲍鱼东星斑都是随便吃的。”
她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一个人一千，十个人就是一万，都够我一年的伙食费了。这饭，我吃的心里不踏实！”
“不是我说你，真该向你嫂子学一下怎么持家，你哥每个月给五百生活费，家里每顿饭都能安排上三菜一汤。”
“你这么能花钱，等我死了你怎么办啊？看来我要考虑回老家，不再管你了……”
我立刻会意。
把妈妈送回了乡下，并且每个月给她500的生活费。
1
“妈，来吃个大虾吧。”
我夹起两只巴掌大的海虾放进妈妈的碗里，当作没听到刚才她的那些话。
从小到大，扫兴的话她没少说。
我只当她是节省惯了，虽然心里十分不舒服。
去还是强压下来。
妈妈看着大虾，叹了口气，开始上手剥了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以为她终于想通了。
毕竟这999一位的自助餐，如果她只吃小料，那我比花钱还肉痛。
谁知下一秒，妈妈把剥好的虾肉一只放进哥哥碗里。
“来，儿子，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有营养的。”
又把另外一只夹到嫂子碗里。
“小月，备孕的时候没营养怎么行，多吃点。”
在我目瞪口呆的目光里，她拿起剥下来的两只虾头开始嗦了起来。
“妈！”我不悦的喊道，“这又不限量！”
“我哥和嫂子要吃，可以再点菜让服务员上上来，你这是做什么？”
“而且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虾头里重金属含量很高，不要吃！”
被她这么一弄，我也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
看着面前等了半小时才上来的东星斑，食欲瞬间消失。
没想到，被我这么一吼，妈妈也甩了筷子。
坐在那儿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要不是你这么能花钱，我至于这么省吗？每个月入不敷出，为了你们这俩孩子，我每个月养老金一分不剩。”
她的声音很大，周围食客都朝我们这桌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一愣，实在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
因为她在我家住，每个月工资到手我都会给她两千块买菜。
从没有问她要过一分钱。
养老金都是在她自己手上，怎么就成了我花完的。
“首先，我们家不是天天这么吃，过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我怎么就乱花钱了？其次，工作以后我就没有伸手朝你要过一分钱，买菜都是我给你钱，你的养老金我更是从没过问！”
我有些愤怒地说道。
妈妈没有跟我吵，却哭的更加委屈、更厉害了。
哥哥江铭宗见状，拍桌而起。
“江韶苑，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妈住你那儿，天天给你做饭做卫生，你才给两千也好意思说？”
嫂子梁月也点头附和。
“就是啊小苑，妈都到了该享福的年纪，担心你工作忙只能吃外卖，才到你家照顾你的。说你几句，听听就算了。”
看着他们三个一唱一和。
仿佛我不是这个家的人，他们才是。
瞬间我冷静下来，夹起面前已经冷掉的东星斑吃了一块。
嗯。
食之无味。
“所以呢？吃都吃了，就算你一口不吃，也退不了钱。妈，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听到我的话，妈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郑重地看着我：“小苑，你这么能乱花钱，妈真的很担心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这样吧，你拿十万出来放你哥嫂那儿，你嫂子是节俭的人，她帮你管着。”
“然后你每个月工资都上交给你哥，留五百生活费就好。”
这话宛如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
就在一个月前。
梁月发了一条正在看新房的朋友圈。
2
当时我还在疑惑。
哥嫂收入都不高，两人加起来堪堪过万。
江铭宗隔三岔五还会约朋友出去喝酒吃饭，每个月就给梁月五百的生活费。
怎么可能有钱买房。
我以为梁月也就是看看而已，没想到，他们真的要买。
而且也算好了这钱从哪来。
一切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我强压下心窝强烈的痛。
冷静地说道：“妈，我不觉得我这么花钱有问题。就算我每周这么吃，也活得起。”
“哦对了，你刚才说想回老家了？”
“那我明天就给你买车票哈，然后按时给你打生活费。你这么节约的人，五百一个月应该够了。”
听到我真的要把她送回老家。
妈妈的瞪圆了双眼。
颤抖着手指指向我：“你，你这个不孝女！我真是白疼你了！”
我耸耸肩。
刚才说要回去的也是她，真要送她回去了她又不乐意了。
江铭宗边拍她后背帮她顺气。
一边对我破口大骂：
“江韶苑，你是不是人啊？你当妈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既去？”
“你嫂子就是比你会做女人，我每个月就只给她五百，每天家里都是三菜一汤，你行么？”
我的确不行。
虽然我不去市场买菜，但是我也知道五百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概念。
除非四个菜都是素。
其他食客叽里咕噜讨论的声音传进我耳朵。
“这阿姨也真可怜，为儿女操劳了一辈子，现在被女儿赶回乡下了。”
“老人节俭一点也没错，这家自助餐都是年轻人来吃的多，因为老人不舍得来。”
“不过，这男的也真有脸说啊。每个月就上交五百，我要是他老婆，就天天去给他捡烂菜叶子吃……”
看江铭宗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我清了清嗓。
“是啊，我比不得你老婆会做女人。反正我也没结婚，我挣的钱就是自己花。”
“但是你说我不孝顺我就有意见了，既然你那么孝顺，你每个月给妈的生活费应该比我多吧？”
对于我的明知故问，江铭宗支支吾吾。
半天回答不上。
本来这层遮羞布我不想揭开的，可是既然他们非要扯开。
那就看看最后丢人的是谁。
“好了好了！别吵了，作为母亲，我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孩子们为了我吵架。”
妈妈委屈地大声制止。
“小苑，你哥是有家庭的人，怎么能跟你比？他正是拼事业的时候，应酬、给领导送礼，哪样不花钱？”
“我让你省钱，也是为了你好，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我冷笑。
“妈，你那么节约的人。应该省下一套房的首付了吧？我经常加班，不回家吃饭，你一个人每月能吃两千？”
妈妈被我怼的哑口无言。
我也失去了跟他们争论的兴趣，起身朝门外走去。
今天花几千块看透自己最熟悉的家人。
也不算亏。
第二天我出门上班的时候，看到妈妈拎着一袋行李。
正在楼下跟小区里的老太太边哭边说什么。
我悄悄走进，原来她是在控诉我的不孝。
“疼了这个女儿二十年，人家说不要我就不要。”
“我哪有骂她？不过是让她省着点花钱，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怎么会图她的钱，这钱最后不都是他们的？”
“算了，老姐妹们你们也别去说小苑，她过得好就好。”
3
老太太们本就闲来无事。
听了妈妈的话，瞬间正义感爆棚，纷纷代入了自己。
大骂我是个白眼狼。
其中一个老太眼尖发现了我，指着我的方向。
“看啊，白眼狼来了！”
一群人将我的去路堵住，一叉腰就开始打抱不平。
“小江啊，不是阿姨多管闲事。你难道没听说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娘还在就是福，你怎么能把你妈赶走呢？”
“每天你妈天不亮就去菜市场，说要买你喜欢的菜，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母女间没什么过不去的，赶紧给你妈道歉，请她回家。”
我意味深长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妈妈。
她别过脸，有些心虚。
不敢与我对视。
只有她自己知道，天不亮去菜市场买的菜，到底是谁爱吃的。
“妈，你跟这些阿姨说是我赶你走的？”我故作吃惊。
“你昨天不是说，在这照顾我太累了，所以想回老家享清福吗？”
“现在又不想走了吗？哎呀，那太好了，这样我也不用老吃外卖了。”
颠倒黑白谁不会？闻言，那些老太闭上了嘴。
有些不满地看向妈妈。
“老姐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自己嫌累然后让我们在这当小丑替你出头？”
妈妈涨红了脸，好半天才说话。
“我，我是觉得累。但也是她先提出让我回老家的。”
“你这丫头别乱说，我今天只是来跟这些老姐妹道别的，别说的像我赖在这儿不肯走似的。”
虽然她努力给自己找台阶下。
可是那些老太依旧有些不悦，摆摆手说再也不管别人的家务事了。
省的被人当枪使。
说完纷纷散去。
我冷冷的看了眼孤立无援的妈妈，没说话，直接去上班。
当天晚上，妈妈发了条朋友圈。
配图是她今天的晚餐。
一盘少得可怜的地瓜叶，配着一碗放大看才能找到米粒的粥。
【生了孩子却没人养老，可悲！】
她刚发出朋友圈没多久，沉寂许久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开始热闹起来。
【小苑，你妈不是住你那儿吗？怎么回家了，还吃的这么差！】
【当初你买房以后可是非得拉着你妈到你家住，说要让她照顾你的，我们还以为她去城里享福了，没想到你这么不孝。】
【赶紧把你妈接回城里去，像什么样子。】
七大姑八大姨把矛头对准了我。
好像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对于另外一个，没人开口指责他。
我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她跟那些亲戚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我“非要”让她来城里“照顾我”。
可她当时跟我说的，是担心江铭宗结婚了。
住一起会有婆媳矛盾。
不想去他那里住我才把她接过来的。
眼珠子一转，我的手指飞快在群里回复。
【＠妈妈，妈，昨天在饭桌上不是你说想回老家的吗？怎么大家都说是我赶走你的呀？】
说完我仍不解气。
幸好我昨天在决定让她回去的时候就录音了。
把她主动说要回老家的话放在群里。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正当我觉得可以放松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外卖到了就去开门。
还没看清来人，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扇的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