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傍晚，我被一条抖音刷屏：佳能中山工厂的员工排队走红毯，厂长挨个发纪念章，舞台背景板上写着——“毕业快乐”。视频配文：

“18年工龄，2.5N+1+5个月支援金，到手63万，多谢佳能！”

评论区 4.2万条，清一色“羡慕”表情。我滑着滑着，心里咯噔一下：那是我表哥阿康的工厂。

我私信他：“真的63万？”

半小时后，他回了一张自拍：人站在空荡的车间，防尘服上绣着“2007—2025”，笑得有点苦。

“63万是厂长拿的数字，我12年，2.3N，扣完税28万4，也不少了。”

28万4，对月薪8千的他来说，等于三年白拿。可我知道，这不是天降红包，而是中山楼市过去十年的“隐形股息”——佳能那块26万㎡的地，早被纳入城市更新，市值20亿元，拿1个亿给员工“体面”，只占5%。

我把数字说给同租的室友听。他在互联网公司做测试，听完撇嘴：“28万？我N+1只有4万5，还是14薪平均下来的。”

一句话，把羡慕拉回了地面：佳能的“天花板”，对别人只是“地板之上”。

第二天，我陪阿康去办失业金。火炬开发区政务大厅里，七八个穿佳能灰工服的人围在取号机旁，手里一样拿着粉色离职证明。

喇叭里喊：“佳能员工请到8号窗，批量受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当“裁员”被做成流水线，连失业登记都成了VIP通道，这才是真正的“神话”——它让“退场”看起来像一场颁奖典礼，把疼包裹成糖。

可糖衣里也有碎玻璃。

阿康说，厂里 1 600人，拿到40万以上的只有80多个，全是15年以上+月薪过万的老工艺师；而5年以下的操作工，2.3N扣税后也就7万出头，刚好够把婚房装修尾款结清 。

“红包厚不厚，得看你站在哪一层台阶。”

更现实的是，佳能把“土地红利”换成补偿池，一次结清，再无纠纷；员工签了协议，就等于放弃追诉权。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双方都算得明白的“体面交易”：公司用63万买下18年的青春，也买下未来18年不再被起诉的安心。

周三，我去中山港码头送阿康。他要把那台买了三年的思域开回湖南老家，后备箱塞满打印机废料做的纪念品。

“以后怎么办？”

“先休息俩月，把二级建造师考了，推荐信上盖了佳能公章，应该能加点分。”

我拍拍他肩膀，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至少你比我有底气。”

他笑：“底气？只是比法定多了1.3N而已，别把我们吹成童话。”

话音落下，我想到自己公司正在传“预算冻结”。如果真轮到我了，估计也是N+1，外加一句“毕业快乐”都没有。

那一刻，佳能的走红毯、董事长推荐信、63万传说，忽然像一面镜子：

它照出我们渴望被善待的焦虑，也照出“善待”背后精确到小数点的成本核算。

回程轻轨上，我把阿康的离职证明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

“当2.3N都能被称为神话，说明常规操作已经不及格。”

半小时，点赞 97，评论23条，一半在问“佳能还招人吗”。

我关掉手机，想起阿康上车前最后一句话：

“别让羡慕停在口水，真想要高补偿，就去把土地溢价、工会谈判、法律门槛一条条搞明白；不然下次轮到你，连2.3N都是奢望。”

车窗外，火炬开发区的佳能招牌正在被一块块卸下，吊机钢绳发出吱嘎声。

那声音像一句提醒：

神话之所以耀眼，是因为现实太暗；

与其仰望别人的高光，不如把暗处一点点凿亮。

毕竟，我们都可能在下一条推送里，成为“被毕业”的主角。

到那天，希望我们手里不只有羡慕，还有让任何企业都不敢把“底线”当“天花板”的底气。

文章原创，图片来自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