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夏天,沈阳航天三菱发动机工厂的最后一台4G6系列发动机下线,标志着这个曾被誉为“中国自主品牌启蒙老师”的日系巨头彻底退出中国市场。三菱的退场像一场慢动作的坍塌——从2023年广汽三菱停产,到4S店沦为“幽灵展厅”,再到官网停止更新,每一步都透着迟暮者的挣扎。
回望二十年前,三菱帕杰罗的V45四驱系统是越野圈的“物理外挂”,欧蓝德的城市SUV定位精准切中中产家庭需求,而4G63发动机更是被自主品牌奉为“圣经”——哈弗H6、比亚迪F3等初代神车皆因其心脏而存活。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中国车企用十年时间完成“发动机逆向研发—自主创新—电动化跨越”的三级跳时,三菱却躺在技术遗产上沉睡:2018-2024年间,其唯一“新车”阿图柯竟是广汽埃安V的换标产物。这种“贴牌式创新”暴露的不仅是技术惰性,更是战略认知的致命脱节。
三菱的溃败恰似一本汽车工业的《进化论》案例集。中国新能源市场的残酷在于:它用“互联网速度”重构了汽车产业周期。特斯拉用OTA颠覆了“五年一换代”的传统节奏,比亚迪凭e平台3.0实现“油电同价”的降维打击,而小米SU7更是以“上市即交付”的供应链管控能力,让传统车企的“48个月研发周期”沦为笑谈。

这种速度的背后,是三重维度的碾压:
技术迭代的摩尔定律化:宁德时代麒麟电池能量密度每年提升8%,电驱系统效率每18个月优化5%,三菱却连PHEV平台都未能规模化落地;
用户需求的指数级裂变:中国消费者要的不是“耐用工具”,而是“移动智能终端”,三菱车机系统却仍停留在CarPlay适配层面;
供应链的生态化反:比亚迪垂直整合了从锂矿到IGBT的全产业链,三菱却还在为三菱电机的电池采购成本扯皮。
当市场开始用“月”而非“年”为单位衡量进步时,六年未出新车的三菱,早已被甩出赛道。
与现代集团拆解小米SU7的显微镜相比,三菱的傲慢显得尤为刺眼。现代汽车这个2023年全球销量第三的巨头,其IONIQ 5N在德国纽北赛道创下电动车圈速纪录,却依然将SU7空运至首尔研究所进行“庖丁解牛”。这种反差揭示了一个真理:在汽车工业的“超限战”时代,规模与资历不再是护城河,学习力才是新货币。
现代的“逆向工程”绝非简单的模仿。从SU7的9100吨一体化压铸件,到HyperOS的“人车家全生态”交互逻辑,再到雷军“硬件利润率不超5%”的商业模式,韩国人真正想破解的是中国智能电动车的“系统能力”。正如现代汽车研究院院长李元熙所言:“小米用消费电子思维重构了汽车价值公式——这不是配置堆砌,而是用户体验的拓扑学。”

当外企疯狂学习中国时,中国车企是否正在重蹈三菱的覆辙?
理想汽车拆解蔚来ES8、比亚迪研究特斯拉4680电池的案例证明,部分头部企业仍保持警觉。但更多迹象令人忧虑:某新势力高管公开宣称“小米无非是营销厉害”,某传统品牌认为“SU7的成功全靠抄袭保时捷”。这种轻蔑与2018年大众CEO迪斯嘲笑特斯拉“品控差”何其相似?
李想“学习型组织”的实践值得行业镜鉴。当他把理想门店获客成本降至商场店的1/5时,本质是在用BBA的渠道方法论打击BBA;当研究腾势D9的座椅滑轨设计时,实则是向比亚迪的“成本控制玄学”取经。这种“战术上的拿来主义+战略上的原创性”,才是中国车企真正的竞争力内核。
三菱的故事不是孤例。大众ID.系列在中国的滞销、日产轩逸纯电版的边缘化,都在重复同一个剧本:燃油时代的王者,若不能以“创业者心态”重构自己,终将被电动智能浪潮吞没。
但危机同样存在于中国品牌。当比亚迪仰望U8对标奔驰G级,蔚来ET9剑指宝马7系时,需警惕“技术霸权”催生的傲慢。特斯拉Cybertruck难产四年警示我们:任何企业都可能因过度自信陷入“创新者窘境”。
汽车工业正在上演一场“无限游戏”——没有终点,只有更快的迭代。在这个游戏中,真正的“所向披靡”者,永远是那些把竞争对手当作“磨刀石”,把用户需求视为“进化指南针”的物种。三菱倒下了,现代正在转型,而中国车企的终极考验或许是:当成为被学习者时,能否比当年的老师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