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醒醒,该起床了,今天怎么回事......”
一阵一阵地摇晃,加上焦急的声音将陈米襄结实的睡眠渐渐摇裂了,震碎了,她的头慢慢从沉睡的泥沼里拔了出来。
她想要睁开眼睛,但身上的疲累将倦困紧紧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推不开。原本就懒惰的她随便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败服在了倦困之下。
“哎呀,快醒醒啊,六点了......”那个深沉又带些老气的男声更焦急的催道。
陈米襄原本放弃了挣扎,已决心将摇晃当作摇篮,将催命似的声音当作摇篮曲,继续睡他个天昏地暗。
这样不为世扰坚持己欲的本事,她已练了三十年,早炉火纯青了。
可,她的身体听着男人的声音,像狗听到了鞭炮声,越来越无法安稳。
最终,她还是没能留住睡眠的尾巴。
当睡眠的尾巴消失,昨天的记忆,虽然不一定是昨天的,一下子全涌现了出来。
她如梦初醒般瞪开眼,像块木板,直挺挺地弹坐了起来。
“我,还活着?我,不是死了吗?”
她惊惑地望向四周,发现她正处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对她来说土的掉渣的红木衣柜和她身下的木板床之外,再无其他家具。
房间的窗户也很狭小,小的连她奶奶家的猪都跳不进来。
“你怎么了,一大早的?不舒服?”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并由她的背后移向了她的脸侧。
还未从惊惑中回过神的陈米襄不由地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男人枯瘦老垮的脸。
陈米襄满是惊惑的眼里立刻添了几丝恐惧,她呆愣地从男人半白的头顶一路往下看到男人松垮皱旧的背心,又看到盖在他们下半身处的夏凉被。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想也不想,手臂一撑,敏捷地跳下床,惊慌乱叫地跑向房门,拉开门,继续尖叫着逃命似的冲了出去,只留下被她吓得差点犯心脏病的男人不知所以的呆坐在床上。
此时,处于应激状态的陈米襄的脑海里全是少女被恶毒的人贩子骗到偏远山区,卖给又老又丑又臭的老头子的各种恐怖画面。
她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套房子,跑到外面去求救。
奇怪的是,她的身体对这套房子极其熟悉,她轻车熟路地冲出房门后,不带一丝犹豫地左拐进入客厅,又右拐冲进了玄关。
她刚感觉到一丝就要获救的希望,却被一个站在玄关门后,头发凌乱,腰臀肥胖如河马,穿着一套像碎花抹布做的紧身睡衣的大妈拦住了去路。
她惊慌失措地刹住脚,惊恐地瞪着眼前的大妈,眼前的大妈也惊恐地瞪着她。
“春琴,你是要干什么呀?”不知何时,那个男人站在了她的身后,男人的上身微微向前倾,一脸担忧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陈米襄见状,心想:“完蛋了,前后夹击,跑不掉了......”
她这样一想,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就在她前后张望,生怕男人和大妈中的哪一个趁她不注意而冲上来扑倒她时,她突然发现大妈的身后也站着一个男人,大妈身后的男人与她身后的男人竟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惊,定眼细瞧,这才发现门后不是什么大妈,那只是一面镜子。
她因为两面夹击的危险消失而稍稍松了口气,可这口气刚松完,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镜子里的大妈是谁?难不成是我?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可是青春靓女!嗯?那不是我,又是谁?”
她惴惴不安地往后望了一眼,发现她的身后除了男人,真没什么大妈。
她的脑子轰的一声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为了驳回这个想法,像初次照镜子的猴子似的对着镜子里的人手舞足蹈起来。
这下可不得了了,无论她做什么动作,镜子里的大妈就做什么动作!
“完蛋了!这个肥婆真是我自己!?!”
她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无助地望着镜子里邋遢又老丑的“自己”,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男人看着陈米襄一系列不正常的行为和陡转的情绪,心忽的一沉:“难道这婆娘终于疯癫了?”
男人慌张起来,他边像急哭了似的嘟囔着“哎呀,我的老天爷,你这是怎么了”,边扯住陈米襄的胳膊,想将陈米襄半抱半扶地拉起来。
可陈米襄像没了骨头似的,屁股刚离地,身体便倔强地扭两下,又滑坐在了地上。
男人已年过半百,至少近了六十,这样拉扯了几下陈米襄,终于没了力气,只能在陈米襄的身旁扶着墙,大口的喘气。
陈米襄忘我而绝望地哭了十多分钟,终于无泪可流了。
她的脑子被泪水狠狠地冲刷了一遍,也终于清醒了。
她想到她变成大妈之前,正因为一个两万多块钱的包包与她的爸爸陈齐术大闹的事情。
当时,陈米襄看中了一个两万多块钱的名牌包包。她如往常一样,让陈齐术给她买。可她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陈齐术,这次却像吃了反导系统,坚决不出钱,还骂她“三十岁了,一事无成,整天不是吃饭,就是睡觉,就是逛街,简直就是废物,废物”。
她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废物,虽然她确实是她不愿意承认的那种废物。又加上,一向疼爱她的爸爸忽然变得不爱她了,她完全无法接受。
她感觉她被冷落轻视了。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那宝贝似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这种创伤就好比别国向本土投了一颗原子弹,是势必要回击才能保住尊严和血性的。
所以,她反击了,为了她引以为傲的自尊心。
她坚决地爬上顶楼,用她仅有的最宝贵的东西——生命威胁陈齐术,可谁想陈齐术还未举起白旗,忽起的一阵大风呼地一声将她刮了下去。
于是,她年轻而毫无作为的短暂一生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
“我竟然穿越了!”她这样一想,又干哭了起来,很是委屈:“别人都穿成皇后和总裁夫人,为什么我穿越成大妈呀!啊~就是穿越成女土匪也比这强啊......”
她哭着哭着,忽然想道:“这里不还是现代社会?啊,会不会,我没有穿越到其他时空,只是魂附到这个大妈身上了?”
她这样一想,忽地来了希望。
随着希望而来的,还有随着她的年岁增长而越发狂妄的倔强:她要去找陈齐术,她要将与陈齐术之间的包包之战进行到底,她要胜利。
她瞬间恢复了精神。她像一个准备决战到底的战士,斗志昂扬地站起身,道:“老头,送我去贵阳。”
此时,她一点都不怕这个男人了,因为她有爸爸。
“贵阳?贵阳是什么?”男人,也就是张正国一脸不解地问道。
此时,张正国还在忧心他的老婆春琴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不得了的老年病。
“贵阳啊,贵阳你不知道?”陈米襄像看着蠢货似的看着张正国,吼道。
“贵阳是个什么东西呀?”
陈米襄见张正国脸上的疑惑如此真诚,心里一咯噔:“难道,我果真穿到其他世界了!?”
她这样一想,急了,不甘心地问道:“那你知道北京吗?”
张正国摇了摇头。
“武汉?”
张正国又摇了摇头。
“上海?”
“中国?”
“美国?”
“宇宙?”
她像对暗号总是对不上一样,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
她见张正国的脸像吃了酸橘子,越皱越紧,一副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疑惑模样,她的心终于凉了下来。
“那......”她毫无斗志了,有气无力地问道:“我在哪个国家?”
“条理~”张正国已被陈米襄整昏了头,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摆起了一副又像在回答,又像在向陈米襄确认的表情,语气里尽是试探的味道:“国!?!”
“条理国?!”陈米襄一听这陌生又奇葩的名字,更加绝望,连连在心里喊“完蛋了完蛋了”。
“春琴......”张正国看了看手表,眼里虽是克制不住的焦急,但他极力克制着,尽量细声细语,斗着胆子又催道:“时间不早了,再不去买菜,真来不及了!”
张正国的话像划过荷叶叶子上的水,只是飘进又飘出了陈米襄的耳朵,未留下丝毫痕迹。
陈米襄仍然呆着眼,一脸灰暗无望的站着。
忽然,一道带着希望的闪电闪入了她的脑海。
她倏地站起身,满眼期待地看向张正国,问道:“你多大年纪了?退休了吗?”
张正国点了点头。
“有退休金和养老金吗?”她又问道。
“你到底怎么了?当然有啊,你也有啊!”
陈米襄的郁闷难过瞬间烟消云散,她两眼发光地问道:“多少?”
“我每个月是八千,你是六千......”
“有没有房贷车贷?”
“没有啊,这房子是我们全款付的,你忘了......”
张正国的话还未说完,陈米襄便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她在心里美美的盘算着:“八加六,那就是一万四。一万四啊,火锅烧烤奶茶随便吃了。又没有什么负担,也不用上班,每个月只等按时领钱!
再也不用过向陈齐术伸手要钱还要挨骂的日子了,真是妥妥的黄金退休生活啊。呵,少活二三十年也划得来咯!反正那少活的二三十年也只是当牛做马,没什么可惜的,嘿嘿......”
“春琴......”张正国见陈米襄抬着头,一脸痴傻,像喝醉了酒似地做着梦,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看了看手表,心里忍不住发急,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催陈米襄,嘟囔着:“都六点四十了!哎呀,再不买菜真来不及了。哎,算了,我还是赶紧收拾收拾上班去。”
陈米襄一听“上班”二字,倏地回过了神,道:“上班?你不是退休了吗?”
“你问这?还是赶紧去买菜吧,老婆子!”张正国见陈米襄清醒了,终于敢光明正大地催了。
他边催边朝卧室走去,嘴里还在嘟囔:“退休就不用干活了?真是老糊涂了,怎心里就没点数呢!”
陈米襄没有注意张正国的嘟囔声,她也很快不去纠结上班的问题,反正不让她上班就行,老头子上班赚的钱还不是给她花。
她这样一想,又偷偷地乐了起来。
张正国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出门前还不忘提醒陈米襄去买菜做饭。
陈米襄虽然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的是:“我才不做,谁要吃谁做。我爸都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呢!”
张正国出门后,陈米襄将房子里的衣柜都翻了个遍,但没有找到一件让她看得起的衣服。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她在一个女士布包包里找到了几张银行卡。
她只是简单的动了动脑筋,便想起了每张银行卡的密码。同时,她还在布包包里找到了一千多块钱面值的钞票。钞票是正方形的,被染成了深蓝色,深蓝色钞票的中间印着代表面值的白色数字。
陈米襄随便选了一件衣服,带着银行卡和一千多块钱出门吃喝玩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