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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和籴粮草(上)

宋朝的和籴粮草与和买绢帛,虽同为两项沉重的民间经济负担,却有所差别。和买绢帛自北宋至南宋初,经历了从定额徵购到定额赋税的

宋朝的和籴粮草与和买绢帛,虽同为两项沉重的民间经济负担,却有所差别。和买绢帛自北宋至南宋初,经历了从定额徵购到定额赋税的演变过程,南宋时虽仍有小的变动,却在大体上已成定制。和籴粮草自北宋初迄南宋末,始终是一项似税非税的经济负担,而并未形成定额。此外,和籴粮草所牵涉的经济关系,也比和买绢帛更为复杂。和籴粮草通称和籴。本文试图对宋朝的和籴作初步的较为简单的探索和介绍。

一、军饷与和籴

宋时和籴可称和市、[1]籴买、市籴、[2]收籴、[3]收市[4]等等。马端临说:“古之国用,食租衣税而已,毋俟於籴也。平籴法始於魏李悝,然丰则取之於民,歉则捐以济民,凡以为民而已,军国之用,未尝仰此,历代因之。自唐始以和籴充他用。至于宋,而籴遂为军饷边储一大事。”[5]这清楚说明,宋朝和籴主要是供“军饷边储”之用,至於“备荒岁”,赈济饥民,[6]则是相当次要的。

宋朝实行募兵制,维持了一支前朝所未有的、庞大而冗滥的常备军,到宋仁宗和宋英宗时,兵籍上登记的兵力编额,达一百十馀万至一百二、三十万人,并以宋廷大部份钱币和实物收入,赡养军队,这已是众所周知的史实。据蔡襄在宋英宗初上奏说,当时宋朝粮食年收入为26,943,575宋石,其中两税夏粮和秋粮收入为18,073,094宋石,支出为30,472,708宋石,其中军用为23,170,223宋石;草的收入为29,396,113束,支出为29,520,469束,其中军用为24,980,464束。由於两税收入不足,“所阙粮、草、匹帛,并是见钱和买并课利折科、诸般博买,应副得足”。[7]宋仁宗末至宋英宗初,两税的粮食收入与军用的差额达500馀万宋石,而军用粮草又占粮草支出的大部份,如不实行和籴,无疑是不可能“应副得足”的。

宋朝的粮食产量较唐朝大为增长,但粮食的主要产地是在南方。南粮北调的漕运额也远远超过唐朝,宋太宗时,“岁运江、淮米三百万石,菽一百万石”。[8]後来米又增至“以六百万石为额,淮南一百三十万石,江南东路九十九万一千一百石,江南西路一百二十万八千九百石,荆湖南路六十五万石,荆湖北路三十五万石,两浙路一百五十万石,通馀羡岁入六百二十万石”。[9]这六百万宋石米大部份供应开封京城,小部份供应开封府各县、应天府和拱州,[10]以作军人和官员食用。但因交通条件所限,一般不调运至与辽、西夏接壤的河北、河东和陕西。宋仁宗时,南方驻禁兵为198指挥,北方驻禁兵为1,739指挥,其中开封府京城和各县驻684指挥,京东驻140指挥,京西驻166指挥,河北驻254指挥,河东驻159指挥,陕西驻336指挥。[11]在河北、河东、陕西等重兵集结地区,乡村徵收两税而得的粟麦,完全不能满足“军饷边储”之用,而必须仰仗於大量和籴粮草。例如宋仁宗时,“每年河北便籴粮斛三、四百万石”,[12]河东“十三州税轻”,“二税三十九万二千馀石,和籴八十二万四千馀石”,比两税多一倍以上,“本路恃为边储,理不可阙”。[13]

南宋时,作为正规军的屯驻大兵有四十多万人,连同禁兵、厢兵、土兵、弓手等非正规军约有六、七十万人。南宋後期,在蒙古贵族强大的军事压力之下,军队更是有增而无减。咸淳九年(公元1273年),贾似道上奏说,自“景定元年(公元1260年)迄今,节次招军凡二十三万三千有奇,除填额,创招者九万五千,近又招五万”。[14]在十多年间,兵力编额净增十四万五千人。南宋的兵力固然少於北宋,而土地也比北宋少了约三分之一,至南宋後期,四川又大部残破。为了供应军饷,仍须依赖和籴。

宋高宗时,由于战乱後户籍与税籍紊乱,大姓巨室广占田地,千方百计抗税和逃税,故两税收入减少。北宋时,两浙、江南和荆湖五路上供米四百七十万石,而至绍兴时,“所欠一百万斛有奇”,[15]故尤须仰赖和籴。绍兴十八年(公元1148年),宋廷规定,“临安,平江府,淮东、西,湖北三总领所岁籴米百二十万石有奇”。“浙西凡籴七十六万石:行在省仓三界三十五万五千,临安、平江府场各二十万。淮西总领所十六万五千,湖北、淮东皆十五万石”。[16]行在临安“辇毂之下,供馈至广,岁用粮一百五十馀万石,虽全仰两浙苗米,然所得不过八十馀万石,其馀七十馀万石尽係坐仓收籴及和籴客人米斛”。[17]此外,“四川军粮岁用一百五十六万馀斛,其十三万馀斛岁收,一百三十七万斛籴买”,籴买粮计“关内七十八万石,关外六十万馀石”。[18]可见四川军粮绝大部份依靠和籴。

除了军士用粮外,马料和马草亦须和籴。“行在诸军马草,每年计三百六十万束,每束户部降本钱百文,下浙西漕司于诸州收买”。[19]南宋马料一般都用大麦,四川“置场籴买,岁用大麦二十五万一千一百四十斛”。[20]临安驻军的马料,也“以其数和籴于民”。[21]

总而言之,和籴粮草在宋朝的财政收支中,都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实为军饷边储之所繫。特别到南宋後期,“土地日蹙,赋入日少,恃和籴以足糗粮,倚造楮以为泉货”。[22]和籴粮草与滥印纸币,成了宋廷弥补财政亏空,苟延残喘的主要经济手段。宝祐五年(公元1257年),程元凤说:“去岁所籴,视宝祐三年以前,多三分之一。”[23]反映当时的和籴额不断增加。

二、官府的籴本

宋朝和籴制度十分复杂,有各种名目,实际上表明籴买粮草有多种多样的方式。如果大致分类,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官府置场和籴,招徕商人和富豪出售粮草;二是实行抑配徵购。

宋代商品经济较唐代有很大发展,和籴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可说是当时商品经济发达的一个侧面。官府和籴粮草,需要有“和籴本钱”,[24]简称“籴本”。[25]置场和籴一般可谓是名符其实的和籴,因为如果没有赢利,商人和富豪是不会向官府出售粮草的。例如宋仁宗宝元时,“收买秆草一千万束,行人估定每束一十三斤,末等价例一十九文”,结果皇帝“诏令三司特更添五文”,另外又“依旧例更支脚钱五文”。[26]每束草包括运输费(脚钱)在内,共支二十九文。至於抑配徵购固然有“名虽和籴,其实白夺”的情况,[27]而在不少场合,也多少要支付一些籴本。

研究官府籴本的演变,对于了解宋朝和籴的性质,宋朝的财政史,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宋太祖时,已在“缘边和市军储”,[28]但籴本的具体内容不详。司马光说,宋太宗“平河东”,“戍兵盛众,命和籴粮草以给之。当是时,人希物贱,米一斗十馀钱,草一围八钱”,後物价上涨,“或更折以茶,布”。[29]此外,因与辽作战,“河北用兵,切于馈饷,始令商人输刍粮塞下,酌地之远近,而优为其直,执文券至京师,偿以缗钱,或移文江、淮,给茶、盐,谓之折中”。[30]可知当时作为籴本者,不但有钱币,还有茶、盐、麻布之类,实际上是以物易物。

和籴粮草,作为商品交换,或是由官府直接支付钱货,或是以文券、钞引之类为中介凭证,由商人往外地领取钱货,以节省官府的运输负担和损耗。这两种方式都为後世所沿用。以钞引间接支付的方式,又牵涉到十分复杂的茶法、盐法等等。

北宋中期,和籴粮草的记述更多,官府支付的籴本大致有以下几种:

一、铜钱:宋真宗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出内藏钱七万贯,付京西路市军粮”。[31]宋仁宗天圣九年(公元1031年),“又出内藏库缗钱五十万,河北市粮草”。[32]至和二年(公元1055年),“出内藏库钱一百万,下河北市籴军储”。[33]

二、铁钱:北宋时,陕西与河东为铜钱和铁钱兼行地区,四川为铁钱行用地区,并以铁钱为本位,发行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宋仁宗天圣时,为鼓励四川客商在陕西一些州军“入中粮草”,规定可由官府“出给交抄,於四川益州或嘉、邛等州请领铁钱及交子使用”。[34]

三、交子:除了上引记载外,如宋仁宗庆历七年(公元1047年),“取益州交子三十万,於秦州募人入中粮草”。[35]

四、银:宋真宗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诏出内库银三十万两付三司,送天雄军博籴军储”。[36]宋仁宗景祐四年(公元1037年),“诏三司出银十五万两下河北路,绢十万下河东路,助籴军粮”。[37]

五、珠:宋仁宗宝元二年(公元1039年),“出内库珠,易缗钱三十万,籴边储”。

六、丝织品:当时以丝织品和籴粮草的记载不少。如宋真宗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出内府绫、罗、锦、绮,计直百八十万”,“赴河朔博籴斛粟,盖乘其丰稔,以资军实”。[38]宋仁宗天圣元年(公元1023年),“出左藏库绢十万,下陕西缘边州军市籴粮草”。[39]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留四川上供紬、绢十万,於环、庆等州博籴粮草”。[40]

七、丝绵:宋仁宗景祐四年(公元1037年),“出内藏库紬、绵五十万,下河北、陕西路市籴军储”。[41]皇祐五年(公元1053年),“出内藏库缗钱十万,绸、绢二十万,绵十万,下河北助籴军储”。[42]

八、麻布:宋真宗景德时,京西转运使郑文宝“请自京给大方茶并晋、绛州布七万匹,付辖下州军,依河东例和籴军储”,未获批准。[43]宋仁宗景祐元年(公元1034年),“出布十万端易钱,籴河北军储”。[44]麻布作为比较低级和粗糙的纺织品,一般价值不高,故除了如河东那样,抑配民间,强行徵购粮草外,往往只能在“易钱”後,方才得以作为籴本。

九、盐:宋真宗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梁鼎说,“陕西沿边所折中粮草,率皆高抬价例,倍给公钱”,如在镇戎军,“颗盐十八斤十一两止易米一斗”,“颗盐十三斤二两止易粟一斗”,“颗盐十二斤十一两止易草一束”。[45]这是因为不“高抬价例”,商人和富豪便不肯入中粮草。宋仁宗康定前,“陕西旧於沿边秦、延、环、庆、渭、[原]、保安、镇戎、德顺九州军听人入中粮草,算支解盐”。[46]除解池颗盐外,宋仁宗康定时,“诏商人入刍粟陕西并边,愿受东南盐者,加数与之”。[47]可知东南末盐亦充籴本。

十、茶:宋真宗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梁鼎说,陕西镇戎军折中粮草,“茶一斤止易米一斗五升五合五勺”,“止易粟一斗五升〔五〕合七勺”,“止易草一束五分”。[48]宋仁宗时,“客人将陕西、河北入中、便籴粮草交抄,贴纳钱物,算射茶货”。[49]可知茶也可作为官府的籴本。

十一、矾:宋仁宗时,“河东矾积益多,复听入金帛、刍粟,刍粟虚估高,商人利於入中”,“矾之出官,为钱二万一千五百,才易粟六石”。[50]

十二、香药、象牙、犀角:象牙、犀角之类为外洋舶货,北宋时实行禁榷,因积贮甚多,也作为籴本。早在宋太宗末年,“西北宿兵,募商人入刍粟,度远近,增其虚估,给券,以茶偿之,又益以东南缗钱、香药、象齿”。如乾兴元年(公元1022年)的“三分法”,规定为“茶引三分,东南见钱二分半,香药四分半”。[51]这种以各类物品搭配,充作籴本的办法,在宋时甚为流行。

总的说来,到北宋中期为止,官府的籴本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依赖於茶、盐之类禁榷物资,交子在籴本中所占比例肯定不大。当时交子币值稳定,购买力有时甚至高于铁钱,却开了後世广泛行用纸币的先例。如珠、麻布之类,是兑换成钱币,以充籴本,这与钱币、交子等直接支付民间,也有所不同。

宋神宗时,籴本的构成有所变化。除了继续用钱、绢、银、茶等等充籴本外,如度牒、官告之类也开始作价充籴本。度牒是僧道的凭证。自宋神宗即位的治平四年(公元1067年),“始鬻度牒”,“赐陕西转运使度牒千道,籴榖赈济”。[52]一道度牒“熙宁之直,为百二十千”,[53]而至元丰时,“每道为钱百三十千”。[54]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宋神宗“赐秦凤路都转运司度僧牒二千,试监主簿、斋郎、州助教敕牒三百,变置籴本”。[55]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赐广南西路转运司度僧牒二千,籴宜、融州军粮”。[56]

宋时也有所谓纳粟授官,如监主簿、太庙斋郎、州助教之类低等官员,往往因出粮赈贷,置办紧急的人工和物料等等而授官。宋真宗时,曾规定在河北、陕西等地“许民输军储”,“依逐等数酬奖”,如“镇戎军、环州、渭州、保安军、延州、原州、庆州千石与本州助教、文学,二千石与出身,三千石与簿、尉、借职,四千石与三班奉职,五千石与诸寺、监主簿,六千石与正字、校书郎,七千石与太祝、奉礼,八千石与大理评事、殿直,九千石与诸寺、监丞,侍禁,万石与大理寺丞、供奉官”。[57]但正式将官告之类折钱出售,充当籴本,还是始于宋神宗时。除了前引记载外,如在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诏赐监主簿、斋郎、州助教告身补牒,共为钱十五万缗,付广南东路转运司市粮草”。[58]又“诏赐坊场钱五万缗,监主簿告、斋郎牒、州助教敕总三十三,为钱五万缗”,付京东西路“籴军粮”。[59]从後一记载看,这些告、牒、敕的价格都约在千贯以上,相当昂贵。

交子、度牒、官告之类与钱、银、绢、茶、盐等等不同,官府实际上未花多少工本,便获厚利。然而交子等也不可不受价值规律的支配,如滥印滥发,则必然贬值。交子在宋哲宗“绍圣以後,界率增造,以给陕西沿边籴买及募兵之用”,招致严重贬值,以至无法行用。[60]度牒一道,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增至二百二十千,大观四年(公元1110年),岁卖三万馀纸,新旧积压,民间折价至九十千”。[61]尽管如此,宋廷依然将度牒、官告之类大量充当籴本,藉以搜刮民脂民膏。宣和二年(公元1120年),“诏泛给香药钞并告、敕、补牒、度牒、师号、紫衣,共二百万贯,付河北籴便司,广行收籴”。[62]当时除度牒之外,又出现了师号和紫衣两个新品种。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即北宋亡国前夕,又“预降度牒、紫衣、师号并见钱、新法钞,每路八十万贯,於江西、湖南、淮南、两浙路和籴粳米”。[63]

南宋初年,财政非常拮据,其籴本的构成,例如户部规定:“湖南籴米一十万石,依江西例,每石作四贯四百文,支降籴本四十四万贯,窠名下项:金银五万二千五百贯,见钱交子一十五万贯,总制钱、经制无额钱五万贯,移用钱五万贯,度牒三万五千贯,紫衣一万三千五百贯,师号一万贯,助教敕三万二千贯,迪功郎告四万八千贯。”据此清单,即使官吏对籴本并无克扣,则度牒、官告之类尚占十三万八千五百贯。当时湖南路正值旱荒,“饿殍满野,死亡十有六、七”,“田畴往往荒顿,无人耕种”,“米每升一百馀钱”,即每宋石达十馀贯。[64]浙西“籴买马料,转运司年年降本钱,比私价亦可得三之一,或用乳香,或用关、钞,或用见钱”,遂“为浙西之害”。[65]

南宋前期,籴本的构成出现了见钱交子、关子和会子三个新品种。交子係仿效四川交子,在东南一带充当籴本,除前引记载外,如在江南西路,“和籴米二十万石,其所降籴本,以三分为率,约计一分係新法交子,二分係金银、敕牒等”。[66]宋廷共印行交子约二百万贯,主要作为“和籴本钱”,却无足够的“合用钱本”,能予以兑换,[67]故旋即废罢。

关子是一种可以兑换钱币的票据。《庆元条法事类》卷37《籴买粮草》载绍兴六年十月二十一日敕:“应给降过籴本关子,听民间从便使用,即不得辄有减落。如有妄说事端,贱价兑买之人,立赏钱五百贯,许诸色人陈告,其犯人取旨从重断罪。”这项规定旨在保证关子价格的稳定。王廷珪说,“朝廷给降关子和籴,江西每岁亡虑百万缗”,“赍至行在[榷]货务,并给见钱与之”。[68]关子除称见钱关子外,还称所谓一合同关子、三合同关子。[69]宋孝宗初,因“江西累岁丰熟”,“给降空名度牒八百道,榷货务印造三合同见钱关子三十五万贯”,“置场和籴”。[70]淳熙时,“诏户部支降三合同关子一十万贯,应副湖广总领所,量州军事力,均拨收籴”。[71]王师愈说:“无见钱以为籴本,或给官告、度牒,或给三合同关子,或给乳香、茶引,令州县变转现钱,不免强敷之於民。”[72]

南宋时,以铜钱作本位的东南会子是最重要的纸币。会子在籴本中所占的地位,也无疑比关子和交子重要。会子自绍兴末发行後,到宋孝宗时,开始大量充当籴本。如乾道四年(公元1168年),户部建议:“今更不给降度牒、关(关子)、引(末茶引),欲改降新印会子,品搭钱、银,支降本钱一百二十五万贯,每石大约价钱二贯五百文省,收籴五十万石。镇江府一十万石,计本钱二十五万贯:会子一十四万贯,银五万五千贯,见钱五万五千贯。建康府二十万石,计本钱五十万贯:会子二十八万贯,银[一]十[一]万贯,见钱一十一万贯。池州五万石,计本钱一十二万五千贯:会子七万贯,银二万七千五百贯,见钱二万七千五百贯。隆兴府一十五万石,计本钱三十七万五千贯……会子二十一万贯,银八万二千五百贯,见钱八万二千五百贯。”[73]得到宋孝宗的批准。在这次以会子和钱、银搭配的籴本中,会子占56%。在四川,“括兴元、阶、成、西和、凤、文、龙等州民户家业而均科之”,计和籴五十二万石粮,“每石予钱引四道有半,其二分折茶,实给三引,耗费、斛面不与焉”,[74]这是使用当地纸币钱引充籴本。

宋孝宗时,会子的币值虽也有波动,但由于控制了发行量,并采取其他措施,还大体保持稳定。自宋宁宗开禧北伐後,宋廷滥印滥发会子,币值跌落,有时甚至变成废纸。可是宋廷依然大量抛降会子、度牒之类,作为籴本,以搜刮百姓的膏血。如宋宁宗嘉定初,在潭州“攽降[籴]本,係用金银、度牒、官会品搭支还”,至嘉定末,“支拨和籴米本,会子七万贯,度牒一百五十道,每道作八百贯变卖”,“令潭州守臣就本州措置和籴米一十万石”。[75]宋理宗时,江东转运判官徐鹿卿上奏,要求“科拨十八界新会一百万贯,下本路为籴本”。[76]据《至顺镇江志》卷6载,宋理宗时,“因连年用兵,粮食不给,造楮币七、八千万,于两浙、江东、西和籴米八百馀万斛,接济军饷,天下劳扰”。这些数字不一定确切,但用大量会子籴买粮草,则是事实。在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沿江制置司招籴米五十万石,湖南安抚司籴米五十万石,两浙转运司五十万石,淮、浙发运司二百万石,江东提举司三十万石,江西转运司五十万石,湖南转运司二十万石,太平州一十万石,淮安州三十万石,高邮军五十万石,涟水军一十万石,庐州一十万石,并视时以一色会子发下收籴,以供军饷”。[77]共计达560万石之多的军饷,全以当时贬值甚烈的十七界、十八界会子徵购,实际上与无偿强徵相差不多。

自北宋迄南宋,籴本的构成无疑有重大的变化,一方面是钱、银、茶、盐之类的比例下降,另一方面是纸币、官告、度牒之类的比例上升。这表明官府的实际籴本支出愈来愈少,而民间的和籴负担愈来愈重。

然而和籴粮草毕竟与和买绢帛不同,并未演变成为定额赋税。宋廷每年抛降各地的和籴额,须视军饷边储之所需,各地丰歉的状况而定,并未完全形成固定不变的数额。此外,籴本以会子之类支付,虽币面价值与市场价格差距甚大,终究也不能与取消籴本完全等同。如南宋末,贾似道掌政,发行关子,规定十八界会子“每道作二百五十七文足”。[78]实际上,“十八界二百不足以贸一草履,而以供战士一日之需”。[79]可知在某些场合下,尽管币值甚低,尚不能与废纸等同。终宋一代,由于籴本始终未曾取消,故和籴也就多少带一点籴买粮草的性质,如前所述,成为一项似税非税的负担。

三、和籴的各种名目

宋朝各种名目的和籴制度,并非在北宋初即已应有尽有,而是在各代陆续设置,或兴或废。如北宋前期至中期,“市籴之名有三:和籴以见钱给之,博籴以他物给之,便籴则商贾以钞引给之”。[80]这是当时三种主要的名目,其差别又仅限于籴本的不同。今将宋时各种名目的和籴制度分别介绍於下:

一、和籴:“和籴”一词最早含义较窄,仅限於用钱币籴买粮草,後来才逐渐演变成为市籴粮草的通称。如宋真宗景德三年(公元1006年),“诏河北转运司,今岁河朔大稔,於应通水路州军增钱和籴,务广储蓄”。[81]大中祥符时,宋真宗对宰臣王旦等人说:“夏麦虽稔,至於和籴,当优给其价,仍支见钱,其博籴亦应农民不易。”王旦等人说:“便籴亦以他物准折,与博籴同,农民俱为不便。”[82]宋太宗平河东後,“和籴粮草”,最早也以钱币作为籴本。[83]随着籴买粮草的数额愈来愈大,单纯以钱币作籴本的和籴制度,便愈来愈难以维持下去。如宋仁宗时,“自来河东路和籴粮草,支一分见钱,三分茶”。[84]实际上成了一分和籴,三分博籴,却仍沿用了和籴的旧名。可见和籴的含义由窄变广,正是原来的和籴制逐渐破坏的结果。

二、博籴:北宋时,用钱币以外的各种物品充当籴本的博籴,颇为盛行。宋真宗时,曾“免秦州所逋博籴军粮八千六百九十馀石”。[85]宋仁宗庆历时,“遣内侍赍奉宸库银三万两,下陕西博籴榖麦,以济饥民”。[86]按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诏规定:“每年抛降夏秋色粮草与逐处收籴、便籴、博籴,转运司於州军差官往彼专监入纳者,其粮草及得元抛万数,即优与酬奖,七分已上替日磨勘,理为劳绩,五分已上替日磨勘,与家便近地一任差遣,如只是便籴得数多,收、博数少,并不酬奖。”[87]收籴即是以钱币作籴本的和籴,此诏说明宋廷对博籴的重视,也反映当时便籴易于“得数多”,而“收、博数少”的事实。宋神宗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诏:河北路转运、提举司置场,以常平及省仓岁计馀粮减直,许民以丝、[绵]、绫、绢增价博买,为转运司年计,或俟秋成博籴”。[88]这是官府出售馀粮,换取民间丝、绵、绫、绢之类,以备秋收时又以丝、绵、绫、绢之类进行博籴。元丰时,“熙河等路诸司各置场博籴,或用见钱,或用茶,或用盐钞”,或“兼用綵帛博籴”。[89]既然用钱币或盐钞籴买粮草,也可称博籴,可知当时“博籴”一词的含义也发生变化。南宋初,“给降空名官告,於浙西州军劝诱博籴米五十万石,马料一十五万石”,“依价支还官告、度牒、紫衣、师号”。[90]当时虽亦沿用博籴的旧名,其实已非博籴的旧制。

三、便籴:宋代“俗谓借钱为便钱,言借贷以便用也”。[91]北宋时,便籴、入便、入中、折中等名词,词义比较接近,又有所差别。便籴是指官府以钞引籴买粮草,入便是指商人等纳钱或出粜粮草,领取钞引等类。如宋仁宗时,陕西“收籴、博籴粮草数少,便籴数多”,“盖是监籴官员、使臣不切用心,趁时收、博,致过时却就贵价入便”。[92]入中是指商人以刍粟等物输纳官府,以换取茶、盐、钱之类,而折中是指官府以茶、盐、钱之类折还商人入中的刍粟等。入中和折中往往以钞引之类作交易的中介。[93]

便籴到宋仁宗时,已成最重要的籴买制度,如前所述,便籴粮草的数额往往超过和籴与博籴。宋神宗时,曾布和吕惠卿上奏说:“臣等出使河北,考详边储仰给便籴,自来措置无术,胥吏、专斗厚取贿赂,而又官阙见钱及时收籴。”[94]便籴制虽盛极一时,由於出现种种流弊,往往使官府亏损籴本,故逐步衰落下去。

四、推置:北宋前期至中期,“京东、西、陕西、河北阙兵食,州县括民家所积粮市之,谓之推置”,这种强行徵购的方式,并非“常制”。[95]

五、对籴:北宋前期至中期,主要在京东、京西、河北、陕西等路,“取上户版籍,酌所输租而均籴之,谓之对籴”,当时亦非“常制”。[96]南宋时,四川也实行对籴,“民输米一石,即就籴一石,或半价,或不支,且多取赢”。[97]

六、青苗钱:“陕西籴榖,又岁预给青苗钱”,看来是较早的事。[98]宋仁宗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罢陕西预放青苗价钱”。[99]然而事隔不久,李参又“令民自隐度麦粟之赢,先贷以钱,俟榖熟,还之官,号青苗钱。经数年,廪有羡粮”,以解决陕西“多戍兵,苦食少”的问题。王安石的“熙宁青苗法盖萌於此”。[100]然而熙宁青苗法与早先的陕西青苗钱有所不同,陕西青苗钱实际上是籴买粮草的一种方式。

七、坐仓:坐仓是将军人、官吏等吃不完的馀粮返粜於官府。熙宁二年(公元1069年),“令诸军馀粮愿粜入官者,计价支钱,复储其米於仓”。[101]但当时实施范围尚限於开封。翌年,王安石领导的制置三司条例司上奏:“检会编敕:军人食不尽月粮口食,并许坐仓粜入官。自来河北、河东、陕西州军少阙省钱,多不施行。欲乞三路如阙见钱,许提举常平仓司坐仓收籴,以备俵散。如合留充军粮支遣,即却令拨充和籴或入中仓。”[102]宋神宗批准此奏。“诸军、班及诸司库务公人”的“坐仓条贯”,是在熙宁前制定的,[103]而在熙宁时才认真实施和推广。元丰时,连广南路的海南岛也实行坐仓制。[104]宋哲宗初,规定陕西一些州军“和籴场仍并用见钱籴买,内坐仓收籴官员、诸军斛斗并召情愿,不得抑勒”。[105]坐仓制的弊端在於“低价抑籴”。[106]北宋末,李纲说,在陕西关中之地,“有司窘於泉帛,无以广籴”,“又行坐仓之法,士有饥色,其何以战”?[107]南宋孝宗时,司农少卿张宗元建议:“其诸仓收到籴本钱,止籴坐仓米斛,凑足一岁之用,若有馀,则[另]项桩积,以增储蓄。”[108]可知当时坐仓制依然实施而不废。                                                                        八、结籴:宋神宗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都提举市易司言:昨遣刘佐体量川茶,因便结籴熙河路军储,得榖七万馀石。诏运致给本路”。[109]据《宋史》卷175《食货志》说,这即是实行结籴制之开端。然而结籴一词颇为费解。据王居卿说:“市易之法有三:结保赊请,一也;契书、金银抵当,二也;贸迁物货,三也。”[110]当时粮草有结籴,其他物品有“结买”,[111]应是商人五人以上结成一保,用金银、田地房产等契书作抵押,向市易司赊贷本钱,贩运粮草或其他物品。

宋神宗时,主持市易法的市易司和市易务也从事粮草的籴买工作。如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宋廷“给度僧牒二千,付都提举市易司募人入钱,为秦凤路转运司籴本”。[112]这还是实行结籴制前的筹措籴本。熙宁十年(公元1077年),“诏:祁、定州民欠市易、水利、淤田司结籴粮,可止令依常平法,出息二分,纳钱”。[113]按市易法,向官府赊请籴本,半年付利息一分,一年付利息二分,到期无力支还,每月加2%的罚息,对祁州和定州欠结籴粮,改用常平法,应是例外的情况,故由宋神宗下诏规定。实行结籴法後,向市易司和市易务赊请籴本者,不仅有商人,也有官员,商人王震上书说:“结籴多散官或浮浪之人,有经年方输者。”宋廷派人“究治”的结果,总管王君万等人“负熙、河两州结籴钱十四万六百三十馀缗,银三百馀两”。[114]“熙州制置司以官盐钞等物赊借与持服人胡渊等,用结籴为名,贾贩拖欠”。[115]此外,官员鲜于师中、高遵裕等也“违法结籴”。[116]结籴制延续到北宋末。宋徽宗崇宁初,蔡京将结籴制“行於陕西,尽括民财以充数”。[117]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宋徽宗在诏中宣布:“其分籴、结籴、敷籴、配籴更不输纳。”[118]从宋神宗时 “祁、定州民”欠结籴粮的记载看来,结籴制逐渐由商人自愿结籴演变成抑配民间结籴,至北宋末更成为民间一大祸害。

九、俵籴: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宋廷原准备运往澶州和北京大名府一百万石粮,因运费约需三十七万贯,价格昂贵,故改为“岁给[末]盐钱钞、在京粳米总六十万贯、石,付都提举市易司贸易。度民田入多寡,预给钱物,至收成时,令於澶州、北京及缘边州军入米粟麦封桩。候有备,遇物价贵,听籴便司权住入中,借兑支用,须岁丰补还。其市易司所籴如价高,令以渐计置”,谓之俵籴。王安石说,俵籴“可榷河北入中价”,“转之河北,非惟实边,亦免伤农”。[119]但吕惠卿反对实行此制,认为“市易俵籴事”,主持市易司的吕嘉问“必不能[办]”。[120]不管当政者实行俵籴的目的如何,在腐败的官僚政治下,乡村俵籴实际上只能成为民间负担。宋徽宗时,“蔡京令坊郭、乡村以等第给钱,俟收,以时价入粟边郡。弓箭手、青唐蕃部皆然。用俵多寡为官吏赏罚”,[121]“行结籴、俵籴之法,尽括民财充数”。[122]完全是强制徵购,甚至出现“榖麦未登,已先俵籴”的情况。[123]

十、兑籴:兑籴是指某个官司籴买粮草,由宋廷或另一个官司支还籴本。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吕升卿建议淮东实行兑籴,“发运司许籴上供米三十万石,与本路阙军粮处,令转运司依价拨还”,得到宋神宗批准。[124]宋神宗还在对环庆路安抚使楚建中上奏的批示中说:“本司无见粮,即计会转运使兑籴。”[125]司农寺言:“江东、淮、浙灾伤,当赈籴。闻江南西路榖稍贱,乞遣知咸平县、殿中丞吴居厚计置,及于荆湖路兊籴应副。”得到皇帝批准。[126]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诏:淮南路常平司於二麦丰熟州军及时兑籴出散,不得积留,以致陈坏”。[127]元丰时,蹇周辅上奏说:“司农寺、市易、淤田、水利等司自来所计置粮榖,并散在缘边及近里州县,其间七分白米,然各去定、瀛州远,难运入新仓。今缘边州军阙米,转运司见收籴。乞以此米兑籴於逐司,令还价钱。却令措置籴便司依旧籴九分白米。”宋神宗批准此奏。[128]宋哲宗初,反变法派废罢青苗法,“户部乃请令转运司更不收籴年计,止将常平[斛]斗兑籴”。[129]元祐二年(公元1087年),“淮南、河北、京东、京西、府界今岁夏麦丰熟,榖价甚贱”,宋廷规定由各路提刑司“令州县比市价添钱收籴,向去有价或不亏元本,便许变转兑籴”。[130]在宋徽宗和南宋时,也依然实行兑籴制。[131]

十一、寄籴:宋神宗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权三司户部判官皮公弼言:乞河北便籴司於大名府等处差官置场,寄籴斛斗”。宋神宗批准此奏,并规定“今後令便籴司相度,如合寄籴,即一面施行”。[132]当时在边远地区,由“商人入中,岁小不登,必邀厚价,故设内郡寄籴之法,以权轻重”。[133]元丰六年(公元1083年),户部言:“恩州至沧州等处见有寄籴粮斛约八十馀万石。欲乞下河北路都大提举籴便司,令随本处州县人户賖借,内第三等不得过两石,第四等、第五等不得过一石,即不得抑勒。候次年夏秋收成日输纳。其已有賖欠者勿给。”宋神宗予以批准,[134]可见寄籴数额相当可观。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官员对寄籴制度发生争议,李南公和王子渊认为,“寄籴法行之已久”,可以“平准物价,使轻重之权,不为兼并所制”,宋廷采纳他们意见,故寄籴法不予废罢。[135]东南发运司也实行寄籴,“有百馀万缗在诸路作籴本。如浙路水旱,淮南大熟,即以浙路合籴之数,于淮南寄籴,而淮南之钱却在浙路。诸路通融皆仿此”。宋徽宗崇宁时,“改为直达,发运使胡师文作羡馀献之,除户部侍郎,而转般一年之储无有矣”。[136]宋孝宗时,因浙西“米榖日少”,“於淮西总领所寄籴客米一十万石,以补岁用”。[137]

十二、折籴:宋仁宗天圣年间,“诏出内藏库绢六十万,下河北折籴军储,自三等而上户计其税一石者,籴五斗”。[138]时的折籴其实与对籴类似,实际上还不能作为一种籴买制度。宋神宗元丰时,司农寺言:“近差主簿韩宗良往淮、浙起发粮斛。缘逐路今岁秋熟,物价甚贱,其积[欠]苗、役、坊场等钱可以乘时折纳,以广收籴。今乞就差宗良提举淮南东路、两[浙]诸州军折籴。”宋神宗“诏韩宗良,如所折籴可以般运,不致损坏,及有贮积处,即依此施行”。[139]这是将民间积欠的青苗钱、役钱、坊场钱等,折纳粮食,谓之折籴。

十三、配籴:宋真宗时,“京西转运使请于部内配籴刍粮”,知河南府温仲舒“请等第配籴”。[140]宋仁宗时,“河北配籴民粟至二百万石,民蓄榖尽籍,加督责,户不聊生”。[141]包拯也上奏说:“臣窃闻江、淮、两浙、荆湖南、北路近岁旱涝相继,粒食踊贵。淮南西路蕲、黄等州尤甚,去秋霖雨陨霜,损害苗稼,今夏大水,飘流居人。兼又官中配籴,民间之蓄尽输入官,官籴既多,迨今五月不雨,秋苗悉已枯槁,米价斗二百文。”[142]他在另一奏中说,“缘河北转运司近年失于计置,自灾伤之後,近里州军例皆阙乏粮储,有只支得一两月去处。虽本司于去年秋擘画,预给三说文钞,配籴三百五十万。自後又为安抚司以配籴不便,乃借支诸州常平仓及那拨封桩斛斗外,只令籴三十一万石,为一年准备”。“近准中书札子,令更配籴一百万石,充军粮。况河北、河东水旱相继,人户流亡殆尽,虽有存者,亦宜抚恤,不可重有搔扰。虽欲抑配,必恐无由办集”。[143]郑獬也上奏说:“兼闻河北便籴,官价殊高,豪民亦有藏粟邀价者。及官配籴甚急,而粟价愈贵,若便籴、配籴,宜一切罢之。”[144]宋神宗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诏说: “福建、广东、湖南和籴、配籴、括籴指挥,令提举粮草司详度,如不须施行,即一面指挥讫奏。”[145]太原知府韩绛报告“河东夏秋大熟”,宋神宗“诏听以一半配籴”。[146]如前所述,宋徽宗宣和末下诏,也提到“配籴更不输纳”。配籴无疑是一种抑配民间的强制性籴买。

十四、括籴:宋仁宗时,郑戬在陕西“奏罢括籴,以劝民积粟”。[147]如前所述,在宋神宗时,湖南、福建、广东等路也实行括籴,但具体内容不详。宋哲宗元符时,“泾原经略使章楶请并边籴买,豫榜谕民,毋得与公家争籴。即官储有乏,括索赢粮之家,量存其所用,尽籴入官”,谓之括籴。[148]南宋初,“朝散大夫蔡伸于乡村括籴,而不偿其直”。[149]南宋後期,阳枋上书余玠,谈四川一带的重敛说:“粤自军兴,和籴无虑四变,为劝谕,为科俵,为掇籴,为括籴,民日益困,财日益匮。”[150]这是一种强制徵购馀粮的非常措施。

十五、劝籴:宋徽宗时,童贯在陕西实行劝籴,实际上也是向民间强行徵购,故官员钱即说:“劝籴非可以久行。”[151]南宋初,对浙西“富实积藏之家,不拘官户、编户”,以官告、度牒之类“劝诱博籴”,谓之“劝籴”。[152]宋孝宗时,为解决四川军粮供应,“命总领李蘩以本所钱招籴,惧不给,又命劝籴其半,劝籴之名自此始”。李蘩建议:“欲于上户劝籴,令民自量自概,自输之仓,以防多取之弊。”後来四川劝籴曾一度废罢,至宋宁宗开禧北伐失败後,又“令金、洋、兴元三郡劝籴小麦三十万石”,由总领所“照李蘩成法措置”。[153]总的看来,劝籴大致是向上户徵购馀粮。

十六、均籴:宋徽宗时,童贯在陕西实行均籴,其法为“摊定一州一县合籴都大石数,会计一州一县逐等第都计家业钱纽算,每家业钱几文,合籴多少石斗”,[154]完全以各户家业钱的多少均摊。河东和陕西沿边的乡兵弓箭手也摊派均籴。“自来均籴虽分等第,缘物力贫富不同,遂至轻重不均”,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改为 “上等均籴三硕,中等二硕,下等一硕,依在市中价”,“依崇宁弓箭手敕本户结籴法,预借价钱,其新招到人权免二年均籴”。[155]後来不仅北方“河北、河东仿陕西均籴”,连南方的两浙、荆湖等路也实行均籴。[156]均籴制为害甚烈,“贱入民粟,增估金帛以偿之,下至蕃兵、射士之授田者,咸被抑配,全陕骚然,几至生变”。[157]“河东俗少种麦,民无以输”,官员崔钧上奏後,“有旨遂罢夏籴”,[158]但对秋粮的均籴依然如故。北宋末,宋钦宗在手诏中也承认:“常赋之外,横加籴买,均籴、贻(贴)籴、结籴,其名甚众,惟以官告、度牒之类等第科配。”[159]均籴制延续到南宋。绍兴末年,广南西路化州“和籴万石,支价钱四百,仍就税户均籴,民间甚以为患”。[160]

十七、敷籴:北宋末,已出现“敷籴”的名目。[161]南宋初,胡安国《时政论》说,在荆湖南、北路,“收籴则有均籴、敷籴、补籴。”[162]南宋後期,李曾伯上奏说,“敷籴则派付上户,上户不敢不受”,当时推行“苗头敷籴”,即依两税的秋税额摊派和籴额。[163]黄震说:“籴以不均而扰,则敷籴固宜也。然数亩之家,斗升之租亦敷之,可乎?”[164]可见敷籴按亩税额分摊,下户亦不能免。《群书会元截江网》卷7也说,“凡田产之在畿者,必捐廪以应敷籴之急,虽权倖之家不容免也”。“今也貔貅待哺,岁辄苦之,计亩敷籴,浸成常额,甚至有并縁扰民,以为己利者矣”。

十八、带籴:南宋初,薛徽言上奏,论“带籴之弊”,带籴为“湖南一路旧有之,名籴而未尝给钱,多或兼倍正赋,州县受纳,必先籴而後租,民不供命,但能充籴而已”,主张“宽贫下带籴之米”。[165]江西“带籴米斛,每正苗一石,带籴二斗”。[166]

十九、借籴:南宋初,“言者论浙西科敛之害”,“不支籴钱,强令输粟,号曰均籴,又别立一名,曰借籴”,事实上无非是“借”而不还,“官吏於常赋、均籴之外,复计顷亩,以月科敷”。[167]

二十、科籴:据《长编》卷400元祐二年五月乙卯载,北宋时,河东“据其田亩,视其苗稼,等第科籴”。宋高宗“绍兴中,蜀军无见粮,创为科籴”,[168]“诸州岁籴六十万石”。宋孝宗淳熙时,才下令四川“田里免科籴”。[169]但“建康人户”“犹是一贯省,科籴一石”。[170]南宋後期,宋廷摊派一些官司籴粮,也可称科籴。如泸州“民困于科籴,岁以四万缗,敷二万斛”。[171]潭州“因榷酒之故,岁岁行下科籴糯米,所酬之直,未必能及时价,所支之钱,未必能到人户”。“岁造二十万缗之酒,用糯至多,苟不科籴,何所取办”?[172]李曾伯说,湖广总领所“蒙朝廷科籴七十万石,江西、湖南两漕司共科籴七十万石”。[173]

二一、招籴:南宋时,置场和籴有时可称招籴。宋宁宗嘉定时,黄度在建康府,“时商贩不通,米价甚贵,虽有主业之家,不免艰食”。他“以帅司招籴盐钞下元估三之一,诱致米商”。[174]南宋晚期,吴泳在《西陲八议·广籴》中说:“广籴之法有三,其上就籴,其次招籴,其下桩籴。就籴者就于边,而省漕运之烦;招籴者通于商,而免官买之弊;桩籴者储于州县,而有军旅缓急之须。行之一月,当有一月之效;行之一岁,当有一岁之劳。”[175]李曾伯说,“招籴则支付民旅”,“依市价招籴则难”,因籴本不足,“民旅望而不来”。[176]在宋廷财政窘急的情况下,招籴也往往变成非自愿的徵购。宋理宗时,徐鹿卿说:“顷年虽曰招籴,然半是出等之家,以礼劝籴。”[177]宋孝宗时,广西路“损其估以市米於民,曰和籴,曰招籴,民愈病”。[178]

二二、秋籴:宋理宗时,四川又实行秋籴,“大抵以人户家业钱敷派,此外别无秋苗之输,名籴而实敛也”。“淳祐十二年余玠任内,元敷八十二万一千馀石,实催及五十一万一千馀石,宝祐二年蒲[择]之籴司元敷五十七万五千馀石,实催及三十二万二千馀石”。“蜀饷一年调度,凡取办於秋籴者过半焉”。“独惟有司於秋籴之外,又有和籴,立价犹时有高下”。“余玠任内民间米直大约每石四、五百贯,而官司秋籴每米一石,支第一料川引五十贯文,以京券价揆之,才比十八界五百文,仅是铜钱一百文足耳。蒲[择]之权司以来,民间米直大约七、八百贯,官司秋籴每米一石,增支作第一料川引八十贯文,以京券价揆之,亦只比十八界八百文,仅是铜钱一百六十文足耳。使此钱尽到民户,止得偿时价之十一,况又取[赢]於斛面,减剋于吏手”,“但白输尔”。[179]

二三、分籴:“分籴”一词见于北宋末。[180]据南宋崔敦诗说:“盖州县既承认朝廷之所籴数目,乃以其数科拨下属县分籴。县之于州,非钱不行,计会符移,则有使用,请降本钱,则有剋除,洎至得钱下县,已不及元定价直,无由收籴。于是不免科敷上户,或至中户,止据所请到钱,令认数入纳。”[181]看来分籴即是由州向属县分摊和籴数额。

二四、补籴:前引胡安国《时政论》已涉及补籴。宋孝宗时,“知信州赵师严补籴前政所亏常平米,方及半,而坐擅用,鑴两秩,永不得任亲民”。[182]宋宁宗初,彭龟年上奏说:“本府(江陵府)既有补籴,又有和籴,数目既多,深恐置场不能顿足,不免均之诸邑,诸邑复不免敷之百姓。上下相乘,其势有甚不得已者。”[183]《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16《嘉泰补籴关外桩积粮斛》载:“关外积粮八百馀万斛,然陈陈相因,庾吏率全其扃钥,以相授受,至可食者则无几。嘉泰甲子正月,有言北境増戍积粮者,朝廷下制置司,遣官盘量,且令除其腐败折阅之数,所有累界官吏失检点之罪,并槩豁免。时陈日华(晔)总赋,遂䧏度牒二万五千道,下总总所收籴补填焉。”可知补籴原是指籴粮补足仓储亏失数额,但实施时往往强制徵购。

其他如贴籴、[184]劫籴、掇籴、截籴[185]之类,籴名虽存,其内容已不知其详。

宋代籴买制度固然十分复杂,而且名目繁多。如实行大致分类,则便籴和寄籴基本上可算置场籴买,和籴、博籴、坐仓、结籴、兑籴和招籴是置场籴买与抑配徵购兼行,而推置、对籴、青苗钱、俵籴、折籴、配籴、括籴、劝籴、均籴、敷籴、带籴、借籴、秋籴、科籴、分籴和补籴应算是抑配徵购。贴籴、劫籴、掇籴、截籴之类虽已不知其详,既然都在民间造成骚扰,也应属抑配徵购一类。其中如配籴、科籴、敷籴等,似属泛指抑配徵购,与均籴、俵籴等专有名称,也有所不同。

为了进一步说明宋代和籴的性质,以下就置场和籴与抑配徵购两方面再作介绍。

四、置场和籴

宋朝一般在收获时节,利用粮价低贱之机置场和籴。“诸州军逐年夏秋例各置场,和籴、入中诸般粮草,准备军须”。[186]有时不仅州军,连县也可开设籴场,“州县各置一场,州委司户,县委主簿兼掌之,秋成之际,开场收籴,少增时价,以诱致之”。[187]至於粮草的收籴价格,“委知州、军同通判与监官当面勒行人,依在市见卖价例,估定钱数”。[188]前面提到宋仁宗宝元时,行人估定每束盪草重十三斤,“末等价例一十九文”,可为一例。有时,因有关官司“各自置场,竞争价直,互相违戾,致籴买不行”,[189]出现了互相哄抬粮价的局面。

《数书九章》卷12算题《推知籴数》:

问:和籴三百万贯,求米石数。闻每石牙钱三十,籴场量米折支牙人所得,每石出牵钱八百,牙人量米四石六斗八合,折与牵头。欲知米数、石价、牙钱、牙米、牵钱各几何?

答曰:籴到米一十二万石。石价二十五贯文。牙钱三千六百贯文,折米一百四十四石。牵钱一百一十五贯二百文。……

得一十二万石,为籴到米数。以米数乘牙钱三十,得三千六百贯,为牙钱。以石价二十五贯除牙钱三千六百贯文,得一百四十四石,为籴场量米折牙钱。以牵钱八百乘牙米一百四十四石,得一百一十五贯二百文,为牵头得牙人所与牵钱之数。今乃以石价二十五贯文,约牵钱一百一十五贯二百文,得四石六斗八合为牵米。

这道算题反映了置场和籴时官府、牙人和牵头三者的经济关系。

宋廷对各地籴场规定了籴买粮草的数额,有时还调拨籴本。如南宋初,宋高宗“诏令行在户部支银二十万两,绢一十万匹,付两浙提刑司,分[擘]於沿流州县置场,收籴封桩,听候朝廷支用”。[190]宋孝宗初,收籴马料,“每石且以一贯文省,供支降本钱三十万贯,令两浙、江东、西路转运司分拨,於沿流出产州军置场,以市价趁时收籴,专委知、通认数,如法桩管,不得擅行侵用”。[191]淳熙元年(公元1174年),因“江西路丰稔,[令]本路漕臣委官於丰熟州军置场,依市价收籴二十万石,左藏南上库支降本钱三十万贯”。[192]各地还须将和籴情况及时申报宋廷。如乾道初,“诏淮西总领所委官置场,和籴米一十万石”,“仍仰每旬开具籴到米数、用过本钱,申朝廷照会”。[193]有时甚至“每三日一次,具实直市价申三省、枢密院”。[194]

置场和籴一般须以籴本充足,籴价较高为代价。北宋陈襄《古灵集》卷6《知河阳县乞抛降和籴小麦价钱状》说:“本州(孟州)每岁抛降和籴小麦万数,多是过时收籴,每一斗官支价钱不下九十文以上至一百二十文,比之民间麦熟之时所直市价,常多三、四十文。”宋高宗时,萧振说:“收籴须是量增价直(如民间每斗用钱三百足,官中须用钱三百三十至四十文足),其价随时低昂,为之增减,常使官中比民间价十分中多一、二分。”[195]如籴本不足,籴价较低,则置场和籴的方式便无法维持。如宋孝宗时,侍卫马军司军移屯建康府,该军马料“令江东漕司籴五万石,淮西漕司籴六万石,每石定价一千二百文。偶淳熙四年淮甸大稔,减价一半,遂为定例,由是州县不复置场,只以物力高下科抑人户”。[196]在籴价降为每石六百文的情况下,只能由置场和籴改为在乡村抑配徵购,以物力,即各户家业钱的多少进行摊派。可知置场和籴往往是名符其实的和籴。我们在前面说,宋代的和籴是一项似税非税的民间经济负担,这是就整体而言的,如仅以置场和籴而论,一般就很难说是似税非税的负担。

在腐败的官僚政治之下,置场和籴不可避免地出现种种流弊,归纳起来,大体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富豪与商人操纵粮价:一般说来,贫民下户不可能有多少馀粮出售,故置场和籴的主要对象无疑是商人和富豪。在粮食收获时节,“豪民兼并之家趁贱收籴,官中无可计置”,[197]官府争籴。他们“乘时贱取,闭籴以待官场之急”,[198]低价收籴,高价出粜,以牟厚利。故宋仁宗时,范雍上奏说:“天下和籴和买夏秋粮草,虽逐处开场,多被经贩行人小估价例,外面添钱收买,候过时,乘官中急市,即添价却将籴买者中卖。兼多方拌和均减,致粮草怯弱,又枉费官钱不少。”他主张“自今和籴和买须及时早开场”。[199]然而早开籴场也不能解决被商人和富豪操纵粮价的问题。欧阳修向宋廷报告说:“沿边军储事大,累年斛斗入便不敷。庆历元年只便到八十五万,二年只便到四十五万,三年只便到一百四万。……兼每年客人虽有斛斗,不肯便行入中,须待体探年岁丰俭,及伺候官中价例高低,常至三、四月间,方始猛来入中。”[200]宋神宗时,大臣吴充也说:“置场和籴,则猾民得以乘时要价,以困公上。”[201]可见置场和籴不可能制止商人和富豪的投机倒把活动。

二、官吏作弊:宋时有的官吏也与商人、富豪一样,做粮食生意,故早在宋太宗时就规定:“所有食禄之家并形势人并不得入中斛斗,及与人请求折纳。违者许人陈告,主吏处死,本官除名贬配。”[202]刑罚虽重,其实并无多大效果。宋仁宗时的记载说:“逐处官员自将收获职田及有月俸馀剩,或籴买粗弱斛斗中籴,是以互相容隐。不惟亏损官钱,兼且仓库守支,易为损恶,以至军人请得陈次口食,或形嗟怨之语。”[203]宋徽宗崇宁时,赵挺之说:“和籴入粟,鄯州以每石价至七十贯,湟州五十馀贯,盖仓场利於客人入中乞取,而官吏利於请给斛斗中官,获利百倍,人人皆富。是以上下相蒙,而为朝廷之害。”[204]宣和时,宋徽宗也下诏说,陕西官吏“缘籴事,循私意,公受请讬,乞取钱物,儹换变转,故损籴价,诡名借本,停塌入官,强籴搅拌,低估赢略,计会中纳,放债剋除。若抑配军兵,贱买交旁,复用转敖,搭带大量,不上[赤]历,诈作客人中官,及在任者冒法入纳”。[205]凡此种种作弊行为,结果无非是损公廪而肥私囊。

三、籴买的粮草品质低劣:宋时置场和籴所得粮草,品质低劣,事实上是无法剗革的积弊。宋仁宗天圣时,“上封者言:体量得河北诸州军每年和籴、便籴斛斗万数不少,官中估价不低,从来被诸色行人等将来米、粟两色入糠及秕榖,用温水拌和入中,在仓敖及一、二年间,便有陈次黑弱。”[206]宋廷为此屡下禁令,宋仁宗诏说:“诸路籴场以滥恶高估入官,许人陈告,百石者全给,百石以上予半,馀皆没官。”[207]当时还特别规定:“若监、专等不切用心,取受颜情告属,入便下夹杂粗弱不堪斛斗,致有亏损官物,其监官及转运使、副、知州、军、[通]判等并各勘罪,当议等第重行朝典。所有亏官剥纳价钱,并勒专副等填纳入官,具数闻奏,当行决配。”[208]宋神宗时也规定,“每岁住籴之後,选差官遍诣便籴州军点检,如不及分数,及有粮秕夹杂”,“干系官吏”要“重置於法”。[209]然而这些禁令显然没有成效。宋徽宗诏说:“诸司籴买军储,不容滥恶,条禁甚明。近岁奸弊百出,往往杂以糠秕灰土,致亏诸军粮食。”[210]南宋孝宗时,户部尚书曾怀也说:“访闻从来委官置场,和籴米斛,多是被牙侩、公吏与中卖之人通同作弊,比之市直,高抬价例,[赢]落官钱,所委官恬不省察,或籴湿恶米斛,不耐久贮,因而腐烂,失陷官物。”[211]

四、籴本亏损:为招徕富豪和商人出粜粮草,官府必须支付优厚的籴价,而所得粮草品质低劣,故籴本亏损,得不偿失的情况便长期持续下去。《长编》卷60景德二年五月壬子的记事说:

自有事二边,戍兵寖广,师行馈运,仰於博易,有司务优物估,以来输入,河北有水运,而地里差近亦有京师辇送者。其入中,大约[人]粮斗增六十五钱,马料增四十五钱。西鄙回远,及涉碛阴,运载甚难,其入中之价,灵州斗粟有至千钱以上者,自馀州率不下数百。边地市估之外,别加抬为入中,价无定,皆转运使视当时缓急而裁处之。如粟价当得七百五十钱者,交引给以千钱,又倍之为二千。切於所须,故不吝南货。初,商人以盐为急,皆竞趋焉。及禁江、淮盐,又增用茶,当得十五、六千至二十千,辄加给百千,又有官耗,随所饶益。

其输边粟者,非尽行商,率其土人,既得交引,特诣冲要州府鬻之,市得者寡(?)至京师。京师有坐贾置铺,隶名榷货务,怀交引者凑之。若行商则铺贾为保任,诣京师榷务给钱,又移文南州给茶。若非行商,则铺贾自售之,转鬻与茶贾。及和好罢兵,边储稍缓,物价差减,而官给交引虚钱之名未改。既以茶代盐,而买茶所入,不充其给,交引停积,故商旅所得茶指期於数年之外,京师交引愈贱,至有裁得所入刍粟之实价者。官私俱无利。

这段记事反映当时便籴制下的复杂经济关系,官府为了招诱商人入中,甚至支付斗粟千钱的籴价,另有临时“加抬”,“边郡所入直十五、六千至二十千者,即给茶直百千,谓之加抬钱”。[212]宋仁宗庆历时,张方平说:“三边税赋,支赡不足,募客人入中粮草,三司于在京给还钱帛,加抬则例,价率三倍。”[213]他又说:“比岁以来,三路入中粮草,度支给还价钱,常至一千万贯上下,边费如此,何以枝梧?”[214]至和时,薛向“言河北籴法之弊,以为被边十四州,悉仰食度支,岁费钱五百万缗,得米粟百六十万斛,其实才直二百万缗尔。而岁常虚费三百万缗,入于商贾蓄贩之家”。[215]

宋廷为了扭转籴本亏损的局面,屡次变更入中之制,终无成效。籴价高昂,则入中粮草多,而官府甚至无力支付。如“自皇祐二年(公元1050年)改用见钱法,而京师积钱少,不能及入中之费。尝出内藏库钱帛百万,以赐三司。久之,入中者寖多,京师帑藏益乏。商人持券以俟,动弥岁月,则至损其直,以售於畜贾之家”。[216]籴价稍低,或充当籴本的物品销路不广,则又影响了军饷和边储的供应。宋神宗熙宁时,讨论茶法,吴充说:“立法之初,许商人入刍粟边郡,执交抄至京师,或使钱,或银、紬、绢,或香药、象牙,唯所欲,商人便之,故法大行。後因祥符初,限以三说之法,[217]定立分数,不许从便,客旅拘制。又买茶官多买纳下号茶,苟趁课额,搭饶与客。茶既品下,而脚乘与税钱重,商人往往折阅。又法数变易,民不为信,此其所以至於大坏。”[218]由於官府以钱、茶和香药、象牙按比例搭配,以充籴本,不便商人贸易,而官府又往往以“下号茶”充数。商人亏本“折阅”的结果,自然影响了边籴。

由於存在种种难以消除的弊病,而宋朝又出现旷日持久的财政危机,无力支付充足的籴本,故置场和籴的逐步衰落,便势不可免了。马端临说:“盖自真宗、仁宗以来,西北用兵,粮储缺乏,遂以茶、盐、货物召商人入中,而奸商黠贾遂至低价估货,高价入粟。国家争仰军储,又法令素宽,致有此弊。後来惩其弊,所以只籴之於民,而不复堕商人之计。然至於计其家产而均敷之,量其蓄积而括索之,甚至或不偿其直,或强敷其数,则其为民病,有不可胜言者。盖始也官为商所亏,终也民又为官所亏,其失一也。”[219]这段话大体上概括了由置场和籴为主演变为以抑配徵购为主的过程。

自宋神宗时始,尽管置场和籴逐渐衰落,然而宋廷却从未明令取消置场和籴这种方式。前引记载表明,直到南宋时,也依然有置场和籴。宋理宗时,真德秀说:“今供馈尚繁,未容遽已,莫若仿本朝入中之制,豪民大贾输粟於边,而受钱都内,则约束简便,人所乐从。不然,则名虽和籴,其实白夺。”[220]他的建议事实上不过是一堆废话,当时财政窘困至极,官府籴本少得可怜,又怎么能恢复入中之制呢?正如李曾伯在谈论和籴时所指出,“用苗头敷籴则可”,“依市价招籴则难”,“招籴则支付民旅,民旅望而不来”。[221]到南宋後期,置场和籴已相当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