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古时候应天府有个张春生,生得浓眉大眼,为人忠厚老实。他祖上留下三进大院和百亩良田,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吃穿不愁。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叫月娘,小两口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那年开春,张春生接到南边老主顾的来信,说是有批绸缎买卖能赚大钱。
临行前,他特意请来远房表叔刘守财,这位表叔在衙门里当师爷,平日里总挂着副笑脸,见人就夸,在乡里颇有几分体面。
"表叔,侄儿这趟出门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家里就托您多照应了。"张春生恭恭敬敬地奉上两坛好酒。

刘守财捋着山羊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缝:"贤侄放心去便是,有表叔在,保管连根草都丢不了。"
谁知这一去就是三年光景。
先是遇到洪水冲垮官道,后来又碰上商队遭劫,张春生险些丢了性命。
等他把事情料理妥当赶回家乡,已是腊月寒冬。
那日天色将晚,张春生顶着风雪走到自家门前,却见大门上挂着陌生的铜锁,门楣上"张宅"的匾额也不见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忙去拍邻居王老汉的门。
"哎呀!春生你可算回来了!"王老汉一把将他拉进屋,压低声音道:"你那个笑面虎表叔,早把你家宅子连地带房都抵押给了钱庄!"
张春生如遭雷击,手里的包袱啪嗒掉在地上:"那月娘呢?"
王老汉叹了口气:"说是欠债还不上,把你媳妇卖给城南李员外当丫鬟了。那李员外是个色中饿鬼..."话没说完,张春生已经冲出门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跑到刘守财家,却见那老宅子翻修得气派非常,门前还蹲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
刘守财听说他来了,倒是亲自迎出来,拉着他的手直抹眼泪:"贤侄啊,表叔对不住你!可当时债主逼得紧,我也是不得已..."
原来张春生走后第三个月,刘守财就伪造借据,说张春生欠他五百两银子。
月娘一个妇道人家哪懂这些,被逼着按了手印。
等衙门判下来,宅子田地全归了刘守财,月娘也被发卖抵债。
"表叔这是为你好啊!"刘守财拍着张春生的肩膀,"那李员外家财万贯,月娘跟了他吃香喝辣,强过跟着你受苦。你先在柴房将就几日,表叔给你谋个差事..."
张春生咬碎牙往肚里咽,面上还得装出感激模样。
他暗地里打听月娘下落,却听说李员外家半年前遭了贼,几个丫鬟跑的跑散的散,月娘也不知去向。
转眼开春,刘守财果然"关照"他——打发他去三十里外的盐场当苦力。那地方蚊虫肆虐,住的都是些叫花子。
张春生知道这是要把他支开,可势单力薄,只能暂且忍耐。

这一忍就是七年。七年里,张春生白天扛盐包,晚上就着油灯学算账,把满腹冤屈都化成了算计。
直到有天听说刘守财中风卧床,他立刻收拾包袱往回赶。
等赶到刘家,正赶上办丧事——那老狐狸到底没熬过这个冬天。灵堂里乌泱泱挤满人,都是来分家产的远亲。
张春生混在人群里帮忙,眼睛却四处搜寻。
忽然,他在厨房看见个佝偻着背的婆子,正蹲着洗菜。
那婆子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尽管那张脸布满疤痕,可那双杏眼分明是妻子月娘的!
当夜,夫妻俩躲在柴房抱头痛哭。
原来月娘被卖到李家后不堪受辱,连夜逃跑时被家丁泼了滚油毁容。她逃回镇上想找丈夫,却被刘守财派人追捕,只得扮作乞丐婆在附近流浪。
"那老杀才见我就骂,说我是丧门星,还叫人抓我回李家..."月娘哭得浑身发抖,"我只好在脸上抹灶灰,躲在破庙里..."
如今刘守财一死,他那帮亲戚为争家产打得头破血流。新主人嫌老宅晦气,要重新修葺,便留下张春生夫妻当杂役。那些人不认得他们,只当是普通下人。
这天晌午,管家赏了他们一碟桂花糕。
张春生刚要吃,忽见只银毛的肥老鼠窜过来叼了块就跑。他抄起扫帚追打,那老鼠钻进了墙角破洞。
"咦?"月娘突然蹲下身,从洞边捡起片指甲盖大的纸屑,"当家的,这像是银票的边角..."
张春生心头一跳,等夜深人静时,夫妻俩悄悄撬开那块地砖。
好家伙!底下竟埋着个樟木箱子,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锭、黄澄澄的金条,还有厚厚一叠银票!最上头那张正是当年刘守财伪造的借据。
"老天开眼啊!"月娘捂着嘴直哭。
原来这刘守财生性多疑,从不信任钱庄,把毕生搜刮的财物都藏在自家墙根下。这些年他克扣官府赈灾粮、私吞孤寡抚恤银,连亲戚家的田产都要巧取豪夺,全化成这箱金银。
张春生把自家地契和月娘的卖身契都找了出来,又拿回祖传的几件首饰。
剩下的财物,他趁着夜色分散藏好,第二天就传出消息:城东破庙的香炉下、城南桥洞的石缝里、城西枯井的砖墙内...到处都有穷人捡到银钱。
后来官府来查,见刘家亲戚正为分赃大打出手,便以"侵占他人财物"的罪名把他们全下了大狱。
而张春生夫妻用取回的银钱在邻县安了家,开了间绸缎庄。
每逢初一十五,他们就在店门口施粥,有乞丐来也不驱赶——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当年受过他们恩惠的苦命人呢?

倒是那间闹鬼的老宅,新主人总说半夜能听见老鼠"吱吱"叫,还有老头咳嗽的声音。后来降价卖都无人问津,渐渐就荒废了。
有人说曾看见月光下,有只银毛老鼠领着群小耗子在墙根打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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