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镬间蒸腾的烟火,原是天地造化书写的符篆。九味流转于舌底,恰似九种人生态度在光阴长河里明灭沉浮。
辣是玄裳加冕的君王。朱砂椒在油锅里炸裂的刹那,便如赤龙出渊直贯九霄,将混沌初开的暴烈与纯粹泼洒人间。其性至刚至阳,能令怯者壮骨、懦者开颜,却在喉头留下燎原星火,非要甘妃持玉露琼浆方能调和。此中真意,恰似少年初识世事峥嵘,非得几分圆融方能持守本真。

新场镇的麻鸭天下一绝
咸乃紫袍玉带的宰辅。盐粒在陶瓮中结晶时,已深谙阴阳调和之道。它潜入百骸经络,将万般滋味编织成网:腊肉在冬阳下渗出琥珀色的泪,咸鱼与时光对坐凝成琥珀。这般城府,恰似中年人在世情褶皱里修炼出的通透,将棱角磨成圆融却不失筋骨。
鲜是素衣白马的书生。鲥鱼溯流时鳞间凝着月光,松茸破土时菌伞承着晨露,这般澄澈本真最忌矫饰。君子之交淡如水,却能在清水白菜里尝出沧海桑田。正如智者处世,看似随波逐流,实则胸中自有丘壑。
苦乃竹杖芒鞋的隐者。黄连在陶罐里熬煮百年,竟将涩意化作回甘;陈茶在紫砂壶中舒展腰肢,苦涩里升起满室兰香。这等点化之功,恰似暮年回首时惊觉,当年咽下的黄连,原是为今日回甘埋下的伏笔。

咸也一味,淡也一味
臭是市井深巷的异人。霉苋菜梗在陶坛中修炼,腐乳于暗室参禅,这般以浊修清的功夫,非大智慧不能参透。正如那些看似乖戾的狂士,皮囊里藏着惊世骇俗的月光。
腥乃春江夜雨的钓客。银鳞出水时沾着桃花汛,河豚鼓腹时孕着三春晖。这般野性需以姜醋点化,恰似莽撞少年必经世事磨洗,方能褪去青涩见真淳。

人生九味 自成一味
淡是垂天云翼的逍遥客。白粥在柴灶上咕嘟冒泡,恰似云海翻涌;清泉浸润新茶,便是坐看云起时的禅意。这般至简至淡,却是阅尽千帆后方能抵达的化境。
酸是红绡帐里的解语花。梅子黄时雨,醋香染罗衣,这缕俏皮滋味总在宴席将阑时悄然登场。像极了那些眼波流转的瞬间,看似轻佻,实则藏着欲说还休的人生况味。
九味在舌尖跳起古老的傩舞,鼎鼐中沸腾的何止是五谷六畜?当我们以筷为笔、以舌为纸,在酸甜苦辣间摹写人生百态时,方知箸头三尺竟有吞吐天地的乾坤。

君子不器,周而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