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不成医院年度“创收”任务，我就拿你开刀！”
院长整治过度医疗，反遭卫健委构陷停职！
1
南滨市中心医院，院长赵志坚没有提前通知，直奔儿科门诊第三诊室。
一种职业的直觉和连日来的一些零星反馈，让他决定亲自来看一看。
诊室里，医师王主任正对着电脑飞快地开着药方，旁边坐着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
“医生，我们宝宝就是有点流鼻涕，咳嗽也不严重，没发烧……”母亲轻声说着。
“哎呀，家长，你这就不懂了！”王主任头也不抬，手指飞舞，“小儿感冒发展快，现在不控制住，明天就可能成肺炎！你看隔壁床那个，就是拖的！”
说话间，打印机“滋滋”地吐出了一张长长的处方单。
王主任撕下单子，递给母亲：“去缴费取药吧，按时吃，三天后复查。”
母亲看着单子上密密麻麻的药名和后面令人咋舌的数字，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但看着怀里有些蔫蔫的孩子，还是咬牙接了过来。
“等一下。”
王主任和那位母亲都愣住了。
“院……院长？”王主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您怎么来了？”
赵志坚没理会他，目光扫过处方单，林林总总七八种药，总金额六百八十七元。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两种药上：康幼灵”和“肺热清”。这两种药，单价都不便宜，而且他印象中，在最近的药事委员会记录里，出现过多次关于其临床必要性的争议。
“孩子什么情况？”赵志坚转向那位母亲，语气温和了些。
“就……就是有点着凉，流清鼻涕，偶尔咳嗽……”
赵志坚拿起听诊器，亲自听了听孩子的肺部和气管，又看了看孩子的喉咙。
“肺部很干净，喉咙轻微红肿。普通病毒性感冒，病程一周左右，多喝水、多休息，对症用点缓解症状的药就可以。”他指着处方单，“王主任，解释一下，开‘康幼灵’和‘肺热清’的依据是什么？一个普通的感冒，需要上这么强的‘火力’吗？你这是开处方，还是开坦克？”
“坦克方”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王主任的耳朵，他的脸瞬间涨红了。诊室内外，一些候诊的家长和护士也好奇地围拢过来。
“院长，您听我解释……”王主任压低声音，想把赵志坚拉到一边。
“就在这儿说！”赵志坚纹丝不动，声音提高了几分，“让大家都听听，我们中心医院的用药标准是什么！”
王主任骑虎难下，额角渗出了汗珠，支吾道：“院长，现在病毒复杂，我们也是为了疗效，确保孩子尽快康复……而且，这两种药的效果，确实……确实不错。”
“效果不错？”赵志坚冷笑一声，“我看是回扣不错吧！”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诊室里炸响。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
王主任的脸色由红转白，彻底豁出去了：“赵院长！您不能这么污蔑人！咱们医院哪个科室不这样？卫健委给咱们定的有创收任务，年年加码！我们不想法子增加药占比，完成不了指标，年底大家的奖金、评优，全得泡汤！我这也是为了科室、为了全院着想！”
他终于把“创收指标”这块遮羞布扯了下来。
“创收任务？”赵志坚目光如炬，扫视全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医院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我们的KPI应该是治愈率、患者满意度，不是他妈的利润率！卫健委的指标，也不是让你们从孩子嘴里抠钱、从病人身上刮油的理由！”
他转身面向所有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声音洪亮：
“都给我听好了！从我赵志坚开始，中心医院的风气，必须正过来！今天，我在这里正式宣布：第一，立即停止‘康幼灵’、‘肺热清’等几种辅助用药的常规使用，除非有明确的临床指征并经上级医师签字批准！第二，医务科牵头，成立医疗行为规范督查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从现在开始，抽查所有门诊和住院药方，一旦发现过度诊疗、乱开药的行为，主任免职，医生停岗！谁再敢开这种‘坦克方’，我就先砸了谁的饭碗！”
“我们是医生，穿着这身白大褂，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这八个字！谁要是觉得党纪国法、职业道德捆住了手脚，现在就可以脱下这身衣服，给我滚蛋！”
说完，赵志坚将那张长长的处方单揉成一团，狠狠攥在手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诊室。留下身后一片死寂，以及王主任那张惨白如纸、又隐隐带着怨毒的脸。
赵志坚的“雷霆整顿”像一场风暴，迅速席卷了整个南滨市中心医院。有人暗中叫好，有人惶恐不安，更多的人在观望。
风暴的余波，很快引来了真正的“巨浪”。
三天后，市卫健委主任周斌亲自带队，一行五人，阵容庞大，以“调研公立医院高质量发展及年度目标完成情况”为名，莅临中心医院。
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赵志坚带着医院领导班子正襟危坐。周斌坐在主位，他喝着茶，听着医院的工作汇报，不时微微点头，看不出喜怒。
汇报结束，周斌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
“志坚同志啊，还有中心医院的各位同仁，”他开口了，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首先，肯定你们近期在规范医疗行为上做出的……嗯，努力。”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话锋随即一转。
“但是，我们做工作，不能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啊。高质量发展，不仅仅是医疗质量，也包括运营质量、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统一嘛。”
他旁边一位副职立刻接话：“是啊，周主任非常关心咱们中心医院的发展。根据我们掌握的数据，最近一周，贵院的门诊均次费用、药品收入占比，出现了……比较大幅度的下滑。这让委里很被动啊，其他医院都看着呢，标杆不能这样立嘛。”
周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志坚，你要有大局观。公立医院要生存、要发展，几千号职工要吃饭，设备要更新，大楼要维护，哪一样不需要钱？上级下达的创收指标，不是我个人拍脑袋定的，那是经过科学测算，符合我市医疗卫生事业整体发展规划的！你一味强调所谓的‘合理用药’，导致医院收入锐减，完不成年度目标，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他抬起眼皮，盯着赵志坚，语气带着冰冷的暗示：“个别同志，思想是不是太僵化了？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还抱着一些不合时宜的旧观念，跟不上改革的步伐，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职！我听说，你在公开场合发表了一些不太妥当的言论，甚至质疑上级的政策？这样搞，班子还怎么团结，工作还怎么开展？”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会议室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赵志坚身上。
赵志坚深吸一口气，迎着周斌的目光，毫不退缩：
“周主任，我不敢认同您的观点。医院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从来就不是对立的！靠过度诊疗、靠吸病人的血来创造效益，那是饮鸩止渴，是败坏我们党和医院声誉的慢性自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这八个字，是我入学第一天的誓言，也是我这身白大褂的重量！如果连医生的手都不干净了，那病人还能相信谁？如果干净的医生都混不下去，那这个圈子才真的病了！”
“至于责任，”赵志坚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我赵志坚，对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到底！完不成你们那个创收指标，我引咎辞职！但想让我同流合污，挣那丧尽天良的黑心钱，办不到！”
周斌脸色铁青，指着赵志坚，气得手指微微发抖：“你……赵志坚！你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
会议在极度压抑和不欢而散的气氛中结束。赵志坚知道真正的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2
周斌调研会后的一周，南滨市中心医院的氛围变得异常微妙。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涌动。赵志坚推行的整顿措施遇到了无形的阻力，一些科室主任开始阳奉阴违，药方审查也总有人以“情况复杂”为由推诿。
这天下午，赵志坚正在办公室审阅最新的药占比数据报表，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没等他回应，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花哨衬衫、腋下夹着皮包的中年男人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顺手还带上了门。
“赵院长，久仰大名啊！我是康华制药的钱旺，冒昧来访，打扰打扰！”钱旺自来熟地伸出手，手腕上的金表晃得人眼晕。
“钱总？我们好像没有预约。有事请找医务科或者采购办，我直接接待药商不合规矩。”
钱旺直接一屁股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赵院长，我姐夫……哦，就是周主任，回去可没少夸您，说您是咱们南滨医疗系统里，难得有魄力、有原则的干部！”
赵志坚冷眼看着他，不做声。
钱旺见状，以为有戏，笑容更盛，从皮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轻轻推到赵志坚面前。“赵院长，上次开会可能有些误会。我姐夫的意思呢，大家都是自己人，工作上互相支持才能共赢。这点小意思，是我个人对您工作的一点……支持。至于医院创收那点小事，您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我姐夫说了，年底的‘优秀院长’、下一步晋升卫健委副主任，他都给您安排得明明白白！”
看着那个文件袋的厚度，赵志坚的血压瞬间飙升，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家长捏着巨额药单时愁苦的脸，看到了孩子们被强行灌下不必要的药物时哭闹的场景。
“拿回去！”
钱旺一愣，随即笑道：“赵院长，别急着拒绝嘛，这年头……”
“我让你拿回去！”赵志坚霍然起身，指着钱旺的鼻子，声如雷霆，“钱旺！我告诉你，也告诉你那个好姐夫！拿孩子的健康换来的黑心钱，我赵志坚一分都嫌脏！你们这是在喝人民的血！还想用这脏钱买我的党性、我的原则？做梦！”
他一把抓起那个文件袋，狠狠砸向钱旺怀里：“滚！给我立刻滚出去！”
钱旺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懵了，手忙脚乱地接住文件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恼交加：“赵志坚！你别给脸不要脸！在南滨这一亩三分地，还没人敢不给我姐夫面子！你信不信……”
“我不信！”赵志坚直接按下内部电话的快捷键，对着话筒吼道：“保安队！立刻来我办公室，这里有人强行闯入，意图行贿！”
钱旺彻底撕破了脸，指着赵志坚，咬牙切齿：“好！好！赵志坚，你有种！咱们走着瞧！我看你这个院长还能当几天！”说完，他夹着皮包和那个烫手的文件袋，在保安到来之前，狼狈地摔门而去。
报复，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