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坡的坟地最近不太平，倒不是闹鬼，是天天半夜能听见有人笑，笑得还特别怪，一会儿像老母鸡下蛋卡了嗓子，一会儿像偷喝了辣椒油的狒狒，住在山脚下的王二麻子昨晚扛着锄头去查看，结果刚到坟地入口，就看见个穿破僧袍的身影蹲在坟头上，手里举着个啃剩的桃核，正对着墓碑咧嘴笑。
“你、你是啥东西？”王二麻子举着锄头的手直哆嗦，月光底下那身影转过来，脸是黑的，额头上贴了张黄符，还歪歪扭扭写着“济公在此”，最离谱的是耳朵尖上还沾着两根猴毛，一甩头，猴毛跟着飘。
“阿弥陀佛……哦不，俺老孙……啊呸，贫尼……不是，贫僧济癫是也！”那身影站起来，脚底下没留神，从坟头上滑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怀里掉出半袋花生，滚了一地。王二麻子一看这架势，锄头“哐当”扔地上，扭头就跑，边跑边喊：“坟地有疯和尚！还会掉花生！”
其实这“济癫”不是真和尚，是后山猴王“毛球”。三天前它在山神庙偷贡品，看见供桌上摆着本《济公全传》，翻了两页觉得这和尚挺有意思，喝大酒吃狗肉还能救人，比它天天抢游客香蕉强多了。正好山下裁缝铺扔了件破僧袍，它捡来穿上，又偷了道士的黄符贴额头上，就这么扮上了济公。本来想在猴子们面前装装样子，结果昨天看见个老太太在坟地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它想起书里济公渡人的桥段，就凑了过去。
“老太太，你哭啥？”毛球蹲在老太太旁边，学着书里的腔调，还故意捏着嗓子。老太太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它这模样，眼泪倒停了：“你、你是神仙？”
“差不多，贫僧专管人间不平事。”毛球心里美滋滋，伸手想摸老太太的头，结果爪子一伸，把老太太头上的假发套给薅下来了。老太太“嗷”一嗓子，捡起假发套就打它：“你这泼猴！还我头发！”
毛球抱着头跑，边跑边喊：“哎哎哎！书里不是这么写的！济公渡人不用挨打的啊！”跑着跑着，它看见个小伙子在坟前烧纸，烧的全是纸钱，嘴里还念叨：“爸，你在那边多买点好吃的，别舍不得花。”
毛球凑过去，一屁股坐在纸钱堆旁边：“小伙子，你这纸烧了没用。”小伙子愣了：“为啥没用？”
“你爸生前是会计，最抠门，你给它烧这么多纸钱，它肯定舍不得花，全存起来，到时候还是穷。”毛球说得一本正经，还伸手抓了把烧完的纸灰，结果烫得它直甩手：“哎哟！烫死俺老孙……啊呸，烫死贫僧了！”
小伙子被它逗乐了，本来挺伤心的，这会儿忍不住笑了：“大师，那我该咋办？”
“简单，你给它烧点记账本，再烧个计算器，让它在那边接着当会计，干活儿能挣钱，比存纸钱强。”毛球拍着胸脯，结果没留神，把僧袍的扣子崩飞了，露出里面的猴毛。小伙子一看，指着它笑：“大师，你这毛咋还露出来了？”
毛球赶紧把僧袍裹紧：“别瞎说！这是贫僧的特殊袈裟，能驱邪避灾！”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是村里的李大胆，他听说坟地有疯和尚，特地来抓，手里还拿着个渔网。
“就是你！装神弄鬼的！”李大胆举着渔网就冲过来，毛球吓得一蹦三尺高，蹦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上，结果没抓稳，又摔了下来，正好掉进李大胆的渔网里。
“哎哟！放开俺！俺是济公！不是妖怪！”毛球在渔网里扑腾，爪子把渔网挠破了好几个洞。李大胆正想把它扛走，村里的张奶奶跑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个馒头：“大胆！快放了它！这是活菩萨！”
原来张奶奶昨天丢了鸡，找了半天没找到，是毛球在草丛里发现了偷鸡的黄鼠狼，它学着济公的样子，拿了根树枝追着黄鼠狼打，虽然没追上，但把鸡救回来了。张奶奶一看它这模样，就觉得是神仙显灵。
李大胆愣了：“张奶奶，它这明明是只猴……”
“你懂啥！神仙下凡还不能变个模样？”张奶奶把馒头递给毛球，毛球接过馒头，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还把手指头舔了一遍：“还是张奶奶好，知道贫僧饿了。”
正热闹着呢，村里的村长来了，他听说坟地这边吵吵闹闹，特地来看看。村长一看见毛球，就乐了：“这不是后山那只偷我玉米的猴子吗？咋穿上僧袍了？”
毛球脸一红，挠了挠头：“村长，俺、俺这是在渡人呢。”
“渡人？你把王二麻子吓得半夜不敢出门，把老太太的假发套薅了，还教小伙子烧记账本，这叫渡人？”村长笑得直拍大腿，村里的人也都围过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全是说毛球的糗事。
毛球耷拉着脑袋，有点委屈：“俺看《济公全传》里，济公就是这么做的，又搞笑又能帮人，俺也想帮大家，可是咋总搞砸呢？”
村长摸了摸它的头：“傻猴子，济公帮人不是靠装样子，是靠真心。你看你救了张奶奶的鸡，逗乐了伤心的小伙子，虽然闹了不少笑话，但大家心里都暖和。”
毛球眼睛一亮：“真的？那俺不算白忙活？”
“不算，不算。”张奶奶笑着说，还从兜里掏出颗糖递给它，“以后别装和尚了，就做你自己，照样能帮人。”
毛球想了想，把额头上的黄符撕下来，又把破僧袍脱了，露出一身金灿灿的猴毛，蹦到坟头上，对着大家咧嘴笑，这次的笑声不怪了，清脆又响亮，像山涧的泉水，听得人心里舒服。
从那以后，后山坡的坟地再也没有怪笑声了，但经常能看见一只猴子，有时候帮老太太捡柴火，有时候陪伤心的人坐一会儿，有时候还会把偷来的香蕉分给村里的小孩。村里的人都喜欢它，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济猴”。
有天晚上，毛球蹲在之前那个小伙子父亲的坟前，手里拿着个计算器，是小伙子特意给它的。它学着人的样子，按了按计算器，嘴里念叨：“大叔，你看，这计算器能算账，你在那边肯定能挣好多钱，不用再舍不得花了。”
月光洒在坟地上，洒在毛球的身上，温柔又安静。远处传来村里人的笑声，和毛球的笑声混在一起，飘得很远很远，像在告诉每一个人，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总会有人陪着你，哪怕是一只猴子，也能用它的方式，渡你走过那些难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