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乐第300次响起时，我正跪在墓碑前烧第三百叠纸钱。火苗舔着照片里苏晴的笑脸，那张我看了七年的脸突然动了——她微微侧过头，对着我竖起了中指。
第一百次循环：停摆的秒针"节哀。"第七十三位吊唁者拍我肩膀时，我盯着腕表秒针突然停在14点37分。三秒后，灵堂的香灰簌簌坠落，所有宾客同时凝固成蜡像。
这是第一百次经历妻子的葬礼。
殡仪馆的冷气总带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混着苏晴生前最爱的白茶香薰。我摸出西装内袋里的药瓶，琥珀色药片在锡箔板上排成笑脸。上周循环到第89次时，我发现只要在14点37分前吃完整板药，就能让时间提前重置。
"陈先生？"殡仪馆司仪的声音像卡壳的磁带，"该给苏小姐盖棺了。"
我攥着那枚铂金婚戒——本该戴在苏晴无名指上的婚戒，此刻正硌得掌心生疼。第47次循环时，我在她梳妆台暗格里找到这个从未送出去的盒子，里面还有张泛黄的孕检单，日期停在三年前那个暴雨夜。
棺材盖缓缓合上的瞬间，我突然想起苏晴临终前的呢喃。前99次循环我总以为她说的是"对不起"，直到这次贴得够近，才听清那是三个音节："救...救...我。"
第二百次循环：倒流的血迹第200次循环我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当哀乐响起时，我撞翻花圈冲向停尸间。防腐液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苏晴躺在不锈钢台上，苍白的手腕上有圈淡紫色勒痕——前199次我竟从未发现这个细节。
"她不是自杀。"法医老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捏着份我从未见过的尸检报告，"颈部舌骨有骨裂，这是典型的扼颈特征。"
我抢过报告翻到签名页，鉴定日期是昨天。可在所有循环里，今天才是苏晴的葬礼。
腕表突然发烫，秒针疯狂倒转。灵堂的宾客开始倒着走路，哭喊声变成倒放的鬼叫。我死死按住苏晴逐渐冰冷的手，她无名指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正诡异地逆流回皮肉里。
第二百五十次循环：镜中倒影"你又在找这个？"第250次循环的午夜，我在书房发现苏晴的平板电脑。指纹解锁后跳出来的聊天记录，让血液瞬间冻结。
置顶对话框显示着我的头像，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的："明天下午两点，老地方见。"时间戳正是她"自杀"当天。
可我根本不记得这条消息。
镜子突然传来敲击声。我转身看见镜中的自己穿着黑色风衣，嘴角勾起陌生的狞笑。镜中人缓缓抬起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那枚本该躺在婚戒盒里的铂金戒指。
"你终于发现了。"镜中人开口时，我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次循环都是你亲手杀死她。"
第三百次循环：竖起的中指第300次葬礼，我站在墓碑前等那根中指。
纸钱烧到第七张时，苏晴的照片开始扭曲。她从黑白变成彩色，穿着我送她的第一件礼物——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裙子，背景是我们初遇的大学图书馆。
"陈默，看这里。"她笑着举起右手。这次我看清了，她中指缠着创可贴，那是当年为我抢图书馆座位时被书架夹伤的。
腕表在14点37分炸成碎片。所有循环像胶片倒带般闪过：第47次找到的孕检单，第200次的尸检报告，第250次镜中的自己...原来每个"线索"都是我潜意识编造的谎言。
苏晴在照片里轻轻摇头，创可贴脱落的瞬间，我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她举着孕检单哭着跑出门，我开车追出去时，远光灯照亮的只有翻倒的护栏和崖下的浓雾。
"懦夫。"照片里的她口型清晰可见。
终末与开端第301次循环没有到来。
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尽，墓碑上的照片变回普通的黑白遗照。我从西装内袋摸出那份被体温焐热的孕检单，这是第300次循环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墓园管理员拍我肩膀："先生，该闭园了。"他指着我脚边的东西，"这花圈上的卡片真有意思，写着'下世换我追你'。"
我低头看见那行熟悉的字迹，突然想起苏晴总说我求婚时不够浪漫。此刻晚风卷起满地纸钱，像无数只白蝴蝶飞向天际。
手机在口袋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段视频。车祸现场的行车记录仪画面里，苏晴的车坠崖前，副驾座上坐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左手无名指，戴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婚戒。
原来有些循环，从来不止困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