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大伯提出两家筹钱给爷爷修墓。

他家两个儿子，我家两个女儿。

他表明修墓的费用我家应占大头。

一来，他家生的是儿子，完成了传宗接代的大任务。

二来，他家养儿子开销大，得给儿子存钱买房出彩礼。

大伯一番话说完，我爸妈同时站起来。

大伯真是嫌我家给的帮助太多。

那就借此让他认清，我家可不是他无止境索取的源头。

1

清明节前夕，我姐带着姐夫回来祭祖。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还没进屋，隔壁大伯家的小堂弟听到动静冲过来。

差点撞上我姐，幸好姐夫眼疾手快将其护到了一边。

“玩具，我的玩具。”

堂弟伸手用力拽姐夫手里的袋子。

我心下一惊，试图将他拉开，说话时的语气并不怎么好。

“陆子傲，这里没有你的玩具。”

他拽袋子的手很紧，我拉不开。

“陆霜，你做什么？”

大伯母的大嗓门带着急切。

生怕我欺负她家祖宗，快步走近。

陆子傲固执地拽着袋子，嘴里仍念着玩具玩具。

察觉是什么状况，大伯母赶忙赔笑。

“二弟家大姑娘和姑爷回来了啊，小孩子不懂事，别跟他计较。”

说完不动声色的将我挤到一边，试图去拉陆子傲。

“子傲乖，妈妈给你找玩具。”

堂弟仍旧不放手。

“我不要旧玩具，我要新玩具。”

提着大包小包的姐夫，面色尴尬地停在原地。

场面僵持不下。

好在种完菜的我妈从外面回来，打破了僵局。

她接过姐夫手里的袋子，示意姐夫把另一只手里的袋子打开。

“子傲，你先松手，打开袋子看看里面有没有玩具？”

这句话还真有效。

堂弟松开手，目光灼灼等着姐夫打开袋子。

袋子里是苹果和香蕉。

堂弟失望的低下头，随后在地上打滚，大喊大叫。

“我要新玩具，我不管，我就要新玩具。”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姐夫驱车带堂弟去最近的商店。

拿到崭新的玩具汽车，堂弟才罢休。

2

等一切平息，姐姐和姐夫才安然进家门。

“子傲就是被你大伯母惯坏了。”

我妈给两人倒茶，轻叹一声。

大伯母晚来得子，硬是要生。

冒着生命危险，终于生下陆子傲。

至此大伯母家在村里比之前更加硬气。

她可是连生两个儿子。

走路都是昂头挺胸，逢人变着法子炫耀。

她家陆子傲怎么怎么样，一看就是以后要做大事的人。

有因生不出儿子而离异的女人，朝她投去羡慕的目光。

享受着别人的目光，她转而继续卖力炫耀。

这样的场面我见过太多次。

她口中将来要做大事的陆子傲，在我看来，只是个被惯坏的大少爷。

但凡他瞧上的东西，哭着喊着，满地打滚也要得到。

而大伯母从不会凶他，只会尽力满足。

毕竟陆子傲可是她的命根子。

不宠着，难道还教育还打不成？

刚才那样的情况。

我和大伯母处理态度不同。

我不喜堂弟的行为，只想强硬地将他扯开。

大伯母纵爱堂弟，肯定怕堂弟手痛不敢用力。

而我妈，哄住堂弟，直接给他看袋子里的东西。

是为最优解。

“上次过年回家给他买了礼物，堂弟自认为这次又给他带回了礼物，倒是记性挺好。”

我姐姐接着话说。

幸好刚才没有撞到我姐，毕竟我姐肚子不显，但已经怀孕几个月了。

我想到堂弟冲向我姐，还有点心有余悸。

说出口的话并不好听。

“大伯母不会教儿子，陆子傲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我妈面色有些挂不住，给大伯母开脱。

“毕竟老来得子，宠爱点也是应该的。”

其实我们都隐隐能知预感到，这样下去会坏事。

但那是大伯母的儿子，我们家怎么能过多干涉。

话题刚过，门口传来动静。

3

大堂弟兴奋的踏进我家门。

“陆雪姐，你给陆子傲买了玩具，我也要，我要游戏手柄。”

陆子傲还小，买玩具情有可原。

他个读职高的人，居然特地理所当然的来索要礼物。

算怎么回事。

我率先站起身。

“陆子豪，你知不知道你弟玩具怎么来的，要不你也到地上撒泼打滚试试。”

他面色一僵，随后反驳我。

“不管怎么来的，反正陆子傲和我都比你们小，是堂弟，怎么能厚此薄彼。”

从不学无术的陆子豪口中，罕见听到一个成语。

我有片刻惊讶，感慨：

“语文成绩十多分的陆子豪，没想到成语张口就来，这么厉害啊！”

我姐微微蹙眉。

小堂弟和她接触不多，她可能不太了解秉性。

这个大堂弟，她完全知道是什么性子。

“陆子豪，清明节是祭祖的日子，你个活人到处嚷嚷的要礼物，是什么意思，想去陪祖宗吗？”

当初，陆子傲莫名奇妙敲开我姐窗户，给我姐一个生玉米。

我姐下意识的接过，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邻居就追到了眼前。

“陆子豪，你摘我家的玉米干什么？”

谁料到陆子豪故作委屈的低下头。

“陆雪姐姐说，你家的玉米又大又甜，要我偷偷去给她摘。”

“我没有。”

我姐都快急哭了。

邻居根本就不给我姐解释的机会。

因为她过来时，正好看到我姐接过玉米。

她觉得就是我姐指使陆子豪偷的玉米。

至于怎么指使的，她才不管。

事情越闹越大，惊动我妈和大伯母。

我妈明显不信我姐会做出这种事。

而大伯母也坚持堂弟自己不会去偷，肯定是被人指使的。

这个人指的自然是堂姐。

大伯母和堂弟死活不承认。

最后没办法，我妈低声下气跟邻居道歉。

没点明说我姐的错，不过说家里小孩不懂事，喜欢恶作剧云云。

大堂弟以为自己成功了，幸灾乐祸的挑衅堂姐。

“堂姐，要你跟我妈告状，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原来他栽赃嫁祸是因为堂姐说过他的坏话。

至此，我姐对大堂弟不再有什么好脸色。

陆子豪听到我姐的话，嗤笑一声：

“我可是老陆家的后，清明节要个礼物怎么了，想来祖宗要是在，一定会站在我这边，要你给我买游戏手柄。”

这话一出，满屋寂静。

想来大伯母炫耀多了，首先被毒害的便是陆子豪。

真就以为自己是刘家大少爷。

谁都得纵着他。

“没人给你买礼物，找你妈要去。”

我妈头一次说出这种话。

我和我姐都不可思议的朝她看去。

我妈眼里带着痛心。

相信她能意识到。

大伯母口中，陆家所谓的根，已经快要腐烂。

4

我爸回来，拿出珍藏的好酒硬是要和姐夫碰杯。

两人在一边喝着酒。

我和姐，还有妈在另一边坐着。

我姐最先打破沉默：

“妈，大伯母纵着陆子豪，你也帮她纵着，现在好了，纵出个祖宗。”

我妈羞愧地低下头。

我知道，我妈是潜移默化受到了影响。

在村子里，谁家媳妇没生儿子，那是会被戳着脊梁骨骂。

更有甚者，还劝有点条件的男方离婚，给他重新介绍媳妇。

在这样的环境下，久而久之。

我妈变得抬不起头来。

又有生了两个儿子大伯母做比较。

她的处境便更差。

渐渐地，我妈认为她没给陆家生儿子，大伯母生了。

她就得尽量对侄子好一点。

再加上我妈性子温吞。

一切合起来，促成了这样的局面。

“姐，妈有什么办法，反正是大伯家的孩子，有什么过错他们自己担着，我们都别管。”

我有些不忍心，替妈说话。

“我只是想让妈认清现实，老是说他还小，他是陆家的后，现在好了吧，变成这个样子。”

我姐对妈帮她揽下偷玉米的责，始终心里有股气。

更多还是对她们纵着陆家两堂弟的不满。

我妈紧闭着唇，没有开口。

重男轻女思想的残存，我妈同样是受害者。

好在我妈对我和我姐都很好。

就够了。

我妈终于表态。

“以后我会劝劝大嫂别在纵着他们了。”

我轻叹口气，跟我姐对上视线。

我妈怎么不明白，已经难再改变。

大伯一家人根本不可能动摇思想了。

5

第二天大早，大伯母和我妈在门口聊天。

大伯母的大嗓门将我吵醒。

“弟妹，我家给爸妈买纸钱和元宝，鞭炮你家来买。”

纸钱元宝不要几个钱，一挂鞭炮要几十块。

大伯母一如既往的会算计。

“好。”

我妈应下。

我翻个身，捂着耳朵继续睡。

不一会，房门被敲响。

外面站着我姐。

“姐，你起这么早？”

“被大伯母吵醒了。”

同道中人。

我让她进屋。

我俩已经很久没睡过一张床。

躺在床上，我姐叹气。

“咱妈那性子，大伯母这辈子怕是都得压她一头。”

“谁说不是，大伯一家就是逮着咱家吸血。”我侧身枕着手臂，“姐，要是我是男娃就好了。”

“呸呸，我可不想要个弟弟。”

我们对视一笑。

我有时候会想，要我是个男娃，可能什么都不用做。

我妈就能在村里直起腰板，就能不被大伯母永远压一头。

现实又可笑，还带点讽刺。

可我要是个男娃，姐姐的处境难以想象。

算了，我挺喜欢现在的性别。

想到堂弟踹大伯母一脚，大伯母说力气大，怎么怎么有劲。

我瞬间心头泛起股恶寒。

跟我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睡意早已消散。

不久收拾好，我家和大伯家去给爷爷奶奶扫墓。

陆子傲当着爷爷的面，再次提起游戏手柄的事。

“爷爷，你的好孙子要堂姐买个游戏手柄都舍不得买，我可是陆家的后，陆家的未来就靠我，当然还有陆子傲这小崽子，不过我比陆子傲大，肯定比他有出息。”

大伯母听到自家儿子的话，面色有些挂不住。

陆家的后，陆家的未来。

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

“咳咳，长孙先拜，子豪快给爷爷拜拜，他肯定保佑你以后赚大钱。”

她转移话题，没有针对陆子豪的话发表任何想法。

我们一家人站在一边，静静看着。

陆子豪不情不愿的拜完，又是陆子傲拜。

大伯母就着陆子傲的手跪拜，期间他不停挣扎。

场面有点滑稽。

大伯家全拜完，才轮到我们家。

等一切都结束，大伯居然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

太阳打西边出来，绝对没好事。

6

大伯家院墙上各种奇奇怪怪的涂鸦。

一看就是小堂弟陆子傲的节奏。

我们相继踏进院子，坐在客厅里。

大伯犹豫加挣扎的表情格外明显。

没有人主动开口去问。

大伯母抱着小堂弟，轻声哄着。

姐夫昨天给他买的玩具倒在屋子的角落。

奥特曼的脚已经破损。

大伯总算开口。

“老弟啊，儿女都大了，咱爸妈的墓还是个土堆，怎么着都说不过去，你看要不我们两家筹钱给爸妈把墓修了。”

我爸点点头，面上带点惭愧。

“哥，到底你想得更周到，我愧对爸妈啊。”

我心里咯噔。

大伯有好心这东西？

我不太信。

“老弟，你家只有两个女儿，而我家生的是儿子，完成了传宗接代的大任务，这钱你家应该占大头。”

我爸惊住。

果然，大伯的歪理一套套。

想我家多出钱，然后好名声给他。

毕竟他先提起的修墓。

“再者养两个儿子花销大，得给他们买房攒彩礼，怎么想我家的压力都大，修墓的费用，你家应该多出点。”

我爸妈同时站起身。

“大哥，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咱家又不是有皇位继承，怎么就你家完成了传宗接代的大任务。”

我爸典型的女儿奴。

在学校有人欺负我姐，那是拿刀拼命的架势。

没有儿子，他并不觉得遗憾。

陆子傲看着我爸起身，不自觉朝他妈怀里靠了靠。

我爸没少教训这小子。

昨天礼物的事，我们默契地没有告诉我爸。

清明节扫墓的关头，两家没必要因为一个玩具闹不愉快。

眼下情形，大伯的理论着实有点离谱。

“大哥大嫂，我当初可是极力劝你们别要二胎，现在来说压力大，会不会太晚了。”

我妈扫眼旁边的大伯母。

大伯母顿时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