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虚构小说故事,地名人名均为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跪下!”
班主任王老师的尖叫声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我浑身一抖,嗡嗡的耳鸣声瞬间淹没了办公室里的一切。
空调明明开着冷气,可空气粘稠得像一锅滚油,灼烧着我的皮肤。我妈姜岚就站在这锅油的中央。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身形单薄,像一株快要被晒干的兰花。
王老师那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妈的鼻尖上,指甲盖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姜女士,我再说一遍!立刻,马上,给陆子轩同学道歉!跪下道歉!否则你儿子今天就得被开除!”
奢华的真皮沙发上,那个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的陆子轩,正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们。他脚上那双限量版的球鞋,比我妈一个月的生活费还贵。
我死死攥着我妈的衣角,哭喊着:“妈!不要!不是我的错!”
可我妈没有看我。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地面某处,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投下一片破碎的阴影。然后,在王老师胜利的注视下,她的膝盖,缓缓地,一寸寸地,弯了下去。
就在她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地砖的那一刻,办公室那扇沉重的实木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夹杂着滔天怒火的男声,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姜岚!老子以前把你当公主养着,你他妈居然给这种货色下跪?你到底在糟蹋谁的脸!”
01事情要从三个小时前说起。
那天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我和几个同学在操场边的沙坑里玩弹珠。陆子轩,我们班的“小霸王”,带着他的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陆子轩是转校生,开学第一天就是他爸的司机开着一辆我叫不上名字的豪车送来的。他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从来没有重过样,手腕上那块儿童电话手表,据说是最新款,能视频通话,还能定位到国外。
他一来,班主任王老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王老师最爱说“同学们要朴素节约”,现在她天天夸陆子轩的衣服“有品位”,夸他的手表“有科技感”。
此刻,陆子轩一脚踩在我们刚画好的弹珠圈里,把沙子踢得到处都是。
“玩这个?真够穷的。”他撇着嘴,一脸不屑。
我们几个敢怒不敢言。旁边的李浩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管得着吗?”
李浩是我们班家里条件最不好的一个,他妈妈是学校食堂的帮工,每天都穿着一身油腻腻的工服来接他。陆子轩最喜欢拿这件事嘲笑他。
果然,陆子轩听见了。他一把揪住李浩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小杂种,你说什么?你妈就是个刷盘子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李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看不下去了。我妈从小就告诉我,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骨气,更不能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
我站起来,挡在李浩面前,盯着陆子轩:“你放开他!欺负同学算什么本事?”
陆子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轻蔑:“哟,又来一个穷鬼出头?姜念,你妈不就是个卖花的吗?听说还是个单亲妈妈,连个爸都没有。怎么,你妈没教过你,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
他一字一句,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插进我心里最痛的地方。
我最恨别人提我没有爸爸,更恨别人看不起我妈。我妈那么好,那么温柔,她每天天不亮就去花卉市场进货,一双手被花刺扎得都是小口子,就为了能让我过得好一点。她身上的味道永远是淡淡的花香,比陆子轩妈妈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好闻一万倍。
“不许你这么说我妈!”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理智瞬间崩断。
“我就说,怎么了?卖花的寡妇!哈哈哈……”陆子轩笑得前仰后合。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冲上去,一拳就砸在了他那张可恶的脸上。
陆子轩没料到我敢动手,被打得一个趔趄,鼻子一热,两行鼻血就流了下来。他愣了两秒,然后发出一声尖叫,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
我们两个瞬间扭打在了一起。我虽然比他瘦小,但心里憋着一股狠劲,拳拳都往他身上招呼。他仗着人高马大,也把我按在地上打。沙子、泥土、还有血,糊了我们一脸。
等体育老师闻声赶来拉开我们时,两个人都已经挂了彩。我嘴角破了,火辣辣地疼,陆子轩更惨,鼻子肿得像个紫薯,眼睛也乌了一圈。
毫无疑问,我们俩都被带到了班主任王老师的办公室。
那一刻,我心里甚至还有点天真。我觉得是他先侮辱我妈妈,我才动手的,我占理。
可我太小了,根本不懂成人的世界里,“理”这个字,是要看人下菜碟的。
02王老师的办公室在教学楼三楼最东头,阳光最好的一间。里面摆着一盆她精心伺候的君子兰,叶片油光水滑,据说名贵得很。
我和陆子轩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像两个斗败的公鸡。
王老师正拿着个小喷壶,仔细地给她的宝贝君子兰喷水。她看到我们俩的狼狈样子,眉毛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但她的目光在触及陆子轩脸上的伤时,瞬间从不悦变成了惊恐。
“哎哟!陆子轩!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她一步冲过来,扔下喷壶,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想给陆子轩擦脸上的血迹,那紧张的样子,仿佛陆子轩是什么稀世珍宝。
陆子轩“哇”的一声哭出来,指着我,含糊不清地告状:“王老师!是姜念!他打我!”
王老师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她转向我,眼神冷得像冰。“姜念!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
我梗着脖子,大声说:“是他先骂我妈妈!”
“他骂你妈妈你就动手打人?你妈妈是怎么教育你的?有没有一点教养?”王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陆子轩才转来多久?他爸爸可是陆氏集团的董事长陆元征!是咱们市的首富!是学校的荣誉校董!你打了他,你想过后果吗?”
一连串的名头砸下来,砸得我有点懵。我只知道陆子轩家有钱,却不知道有钱到这个地步。
但我还是不服气:“他骂人就不对!”

“闭嘴!”王老师厉声喝断我,“小孩子之间开个玩笑,至于动手吗?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人家陆子轩的家庭条件比你好!你这种学生,思想品德就有问题!”
她不由分说地给我定了罪,然后立刻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换上一副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脸。
“喂,是陆董事长夫人吗?哎呀,您好您好,我是子轩的班主任,王老师……是这样,子轩在学校跟同学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受了点皮外伤,您看……哦哦,您在做SPA啊,不方便过来是吗?没关系没关系!小事一桩!您放心,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挂了电话,王老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这次,她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居高临下。
“喂,是姜念的妈妈吗?你儿子在学校把同学打伤了,你现在立刻到学校来一趟!对,立刻!我不管你有什么事,天大的事也得给我放下!”
电话那头,我隐约听见我妈焦急的声音,好像在解释花店里正忙,能不能晚一点。
王老师直接打断她:“我告诉你,你打伤的不是普通同学!你要是还想让你儿子在这个学校待下去,就马上给我滚过来!”
说完,她“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陆子轩停止了哭泣,得意地看着我。王老师则坐回她的办公椅,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着茶叶,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开场。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我知道,我给我妈惹了大麻烦。
没过多久,我妈就匆匆赶来了。她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身上还系着花店的围裙,手里抓着一把修剪花枝的剪刀,显然是急得连东西都忘了放下。
她一进门,就先看到了我嘴角的伤,眼神里满是心疼。“念念,你没事吧?”
“我没事,妈。”我摇摇头,心里却酸涩无比。
王老师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姜女士,你可算来了。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把我们班的陆子轩同学打成了什么样子!”
我妈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陆子轩,以及他那张色彩斑斓的脸。她愣了一下,连忙道歉:“对不起,王老师,对不起……小朋友,是阿姨没教育好弟弟,阿姨替他向你道歉。”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想去给陆子轩擦擦。
陆子轩却猛地一躲,厌恶地叫道:“别碰我!你身上一股泥土味,脏死了!”
我妈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03“听见没有?姜女士,你儿子把陆同学打伤了,人家现在嫌你脏呢。”王老师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妈,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妈默默地收回手,攥紧了那方手帕。她深吸一口气,转向王老师,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王老师,我相信我的儿子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王老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他了?是我眼瞎了看不见陆子轩脸上的伤?姜女士,我劝你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你来质问我,是你儿子犯了错,你要怎么解决!”
她站起身,踱到我妈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廉价的地摊货。“你看看你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社会底层。我告诉你,陆家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陆夫人虽然没空过来,但她已经全权委托我处理。人家说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我妈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王老师以为她怕了,气焰更加嚣张。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聊天界面,故意把屏幕亮给我妈看。
“看见没有?这是陆夫人的微信。人家说了,第一,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二十万,一分不能少。第二,你儿子,必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陆子轩公开道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必须被开除学籍!”
“二十万?”我妈失声叫了出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二十万对我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我们住的房子是租的,我妈那个小小的花店,起早贪黑,一个月刨去所有成本,也就赚几千块钱。这二十万,不吃不喝也要攒好几年。
“怎么?嫌多?”王老师冷笑一声,“陆公子金枝玉叶,从小没受过这种委屈。这二十万,只是让他消消气。至于开除学籍,那是你儿子咎由自取。我们这种重点小学,容不下品行这么恶劣的学生!”
“不行!不能开除!”我妈急了,她一把抓住王老师的胳膊,几乎是在恳求,“王老师,念念还小,他不能没有学上。钱……钱我们想办法,您跟陆家说说,能不能不要开除他?求求您了!”
王老师厌恶地甩开她的手:“现在知道求我了?晚了!谁让你儿子动手的时候不想想后果?”
我看着我妈卑微的样子,心如刀绞。我冲着王老师大吼:“是我打的人,跟我妈没关系!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妈说话!”
“小畜生,还敢顶嘴!”王老师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没教养的妈,才生出你这种没教养的儿子!”
“不许你骂我妈妈!”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就骂了,怎么了?”王老师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们母子,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猴戏。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将人踩在脚下的快感。

她顿了顿,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慢悠悠地走到我妈面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诱惑和恶意的语气说:“姜女士,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我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什么办法?”
王老师的目光扫过我妈的膝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陆夫人最看重的,是态度。金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她们要的,是你们的诚意。”她一字一顿地说,“你如果现在,就在这里,跪下来,给陆子轩同学磕个头,认个错。我就帮你去跟陆夫人求情,说你态度诚恳,或许……开除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04“跪下。”
当这两个字从王老师嘴里吐出来时,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屈辱。我更是气得冲昏了头脑,想冲上去跟王老师拼命,却被我妈死死拉住。
“妈!你别听她的!我不要上学了!我们走!”我哭着喊道。
我妈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但她拉着我的力气却很大。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王老师,只是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王老师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一个耐心等待猎物屈服的猎人。
“姜女士,我可没时间跟你耗。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是让你儿子滚出学校,一辈子背着被开除的污点,还是你放下你那点可怜的自尊,给他换一个前途。你自己选。”
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可我却觉得快要窒息了。
我能感觉到我妈内心的天人交战。她是一个那么骄傲的人,我从小到大,从未见她对任何人低过头。小时候家里穷,邻居送来一些旧衣服,她都会想办法做了可口的点心回赠过去,生怕欠了人情。
可现在,为了我,她似乎要放弃她一直坚守的东西。
沙发上的陆子轩,非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兴奋地坐直了身体,拿出他的电话手表,似乎准备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王老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她知道,她赢了。
“妈,不要……求你了,妈,我们回家……”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妈终于动了。她慢慢地松开了我的手,然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有痛苦,有不舍,有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仿佛她即将要做的,不是一次下跪,而是一场献祭。
她转过身,面向趾高气扬的王老师和幸灾乐祸的陆子轩。
她的背脊依然挺直,像一株迎风的翠竹。但随后,那挺直的背脊,开始一寸寸地弯曲。她的膝盖,也随之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我能清晰地看到她裙摆的褶皱,能看到她因用力而绷紧的小腿线条,能看到她那双准备承受所有重量和屈辱的膝盖,离冰冷的地砖越来越近。
王老师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扭曲的快意。
陆子轩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兴奋的吸气声。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就在我妈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地面的前一秒。
“砰!”
一声巨响。
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人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从外面整个踹开了。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墙皮簌簌落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出现在门口。
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滔天的、几乎要将整个房间都掀翻的怒气,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僵住了。
然后,那个愤怒到极致的男声,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姜岚!老子以前把你当公主养着,你他妈居然给这种货色下跪?你到底在糟蹋谁的脸!”
他一步步从门口走进来,光线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和我面前这个嚣张跋扈的陆子轩,有着六七分相似,却又成熟冷峻无数倍的面孔。男人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到我妈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王老师,声音冷得像冰:“我儿子打了他,是给他脸了。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敢叫我的女人下跪?”
05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句信息量爆炸的话给震懵了。
“我的女人?”
这四个字,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掀起惊涛骇浪。
王老师脸上的得意和快意瞬间凝固,然后像劣质的墙皮一样寸寸剥落,只剩下惊恐和茫然。她的嘴巴微张着,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看那个突然闯入的男人,又看看被他护在身后的我妈,大脑显然已经宕机。
陆子轩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从沙发上“噌”地一下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爸……爸?您怎么来了?”
爸?
这个字眼让我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我猛地抬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他很高,比我见过的所有大人都高。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古铜色的皮肤。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戾气,让他看起来像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
最重要的是,他的脸。那深刻的轮廓,那高挺的鼻梁,那双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睛……确实和陆子轩有几分相似。但他的气场,却比陆子轩强大一万倍。如果说陆子轩是一只仗势欺人的哈士奇,那他就是一头真正的、在丛林里厮杀过的孤狼。
他就是陆元征。
那个只存在于财经新闻和传说中的,本市的首富。
陆元征根本没理会他那个吓破了胆的儿子。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妈身上。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我妈的手腕,力道大得我妈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来,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我妈苍白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很重,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有愤怒,有心疼,有悔恨,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疯狂。
“瘦了。”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沙哑了许多,但那股子不容置喙的霸道却丝毫未减。“这八年,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我妈似乎也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猛地挣脱了陆元征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的眼神很复杂,像一潭被投入巨石的深水,波澜四起,却又强自镇定。
“陆元征,请你放尊重点。”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
“放尊重?”陆元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怒火,“我他妈要是早知道你带着我的种在外面被人这么欺负,我八年前就该把你绑起来!姜岚,你长本事了啊!”
我的种?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我……我是他的儿子?
我震惊地看看他,又看看我妈。我妈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抓着我的手,指尖冰冷。
而办公室的另一边,王老师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办公桌,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如果说刚才她只是惊恐,现在,她已经是彻底的绝望。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她不是得罪了首富的儿子,她是逼着首富“失散多年”的“真爱”下跪,而旁边站着的,是首富的另一个亲生儿子。
这已经不是捅了马蜂窝,这是直接在阎王殿里蹦迪。
陆元征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我妈身上移开。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
他先是看向自己的大儿子陆子轩。
“你,很好。”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让陆子轩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仗着我的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连你亲弟弟都敢欺负。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瑟瑟发抖的王老师身上。
他没有立刻发作,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冰冷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办公桌前,拉开那张属于王老师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他翘起二郎腿,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陆子轩,然后看着王老师,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现在,你来告诉我。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的女人,要给你,跪下?”
06陆元征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老师的心上。
王老师的身体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她那件昂贵的真丝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引以为傲的精致妆容,此刻已经完全花了,看起来像一个拙劣的小丑。
“说。”陆元征只吐出一个字,眼神却陡然变得凌厉。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眼神,充满了压迫感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只要她再迟疑一秒,就会被这眼神撕成碎片。
“我……我……”王老师终于挤出一点声音,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语无伦次,“陆……陆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姜……姜女士她跟您……”
“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事。”陆元征打断她,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我的耐心不好,尤其是在看到不该看的画面之后。”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妈刚才差点跪下的地方,办公室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王老师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狡辩,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当然,在她的叙述里,她刻意隐瞒了自己如何谄媚陆家、如何偏袒陆子轩、如何用恶毒的语言羞辱我妈和我,只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秉公处理”结果被我顶撞的无辜教师。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陆元征的表情。
然而,陆元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王老师的心脏上。
等王老师结结巴巴地讲完,陆元征并没有立刻说话。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出乎意料地,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叫姜念,是吗?”他问。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张地攥着我妈的衣角。
“过来。”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犹豫地看了看我妈。我妈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她还是轻轻推了我一下,示意我过去。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真的好高,我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他伸出手,那是一只宽大而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放在我的头顶,揉了揉我的头发。
“告诉爸爸,”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字都不要漏。”
“爸爸”这个词,让我浑身一震。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无比陌生的称呼。从小到大,我都是看着别的孩子被爸爸举高高,被爸爸扛在肩上。我无数次幻想过我的爸爸是什么样子,却从不敢问我妈。
而现在,这个男人,这个传说中的首富,自称是我的爸爸。
我的眼眶一热,积攒了半天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把事情的经过,从陆子轩如何欺负李浩,如何用恶毒的字眼嘲笑我妈和我,到王老师如何颠倒黑白,如何逼我妈下跪,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全都说了出来。
我没有添油加醋,因为事实本身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我说得很急,有些地方甚至语无伦次,但我不在乎。我只想让这个突然出现的“爸爸”知道,我和妈妈刚才经历了怎样的屈辱。
随着我的叙述,陆元征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冷。他放在我头顶的手不知不含觉收紧了些,指尖传来的力道让我有些疼,但我没有出声。
当我说到王老师让我妈跪下时,他身上那股刚刚收敛起来的戾气,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砰!”
他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那张昂贵的实木办公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桌上的君子兰被震得跳了起来,摔在地上,名贵的瓷盆碎成几片,泥土撒了一地。
王老师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吓得瘫软在地。
陆元征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死人般的冰冷。
“她说的是真的吗?”他问。
王老师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疯狂地摇头,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陆元征不再看她。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教育局的李局长吗?我是陆元征。”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儿子在你们管辖的重点小学里,被老师逼着下跪道歉。哦,对,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是我另一个儿子。你问他妈妈是谁?他妈妈叫姜岚。”
电话那头似乎陷入了死寂。
陆元征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我现在就在学校,这位老师,姓王。我给你半个小时,我需要一个解释。如果半个小时后,我没看到让我满意的处理结果……陆氏集团明年的教育专项投资,我想,可以考虑一下别的城市了。”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整个办公室,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王老师,彻底完了。
07陆元征的那通电话,就像是给王老师的职业生涯,乃至她的人生,判了死刑。
她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完了……全完了……”
她奋斗了半辈子,才从一个普通教师爬到骨干教师的位置,住上了单位分的房子,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她以为巴结上陆家这棵大树,就能让自己的路走得更顺,却没想到,这棵树上,还藏着一道能要了她命的催命符。
陆元征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的陆子轩。
“你,过来。”
陆子轩的身体抖了一下,磨磨蹭蹭地挪了过来,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抬头,看着我。”陆元征的命令不容置喙。
陆子轩缓缓抬起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配上那副惊恐的表情,显得格外滑稽。
“知道错了吗?”陆元征问。
“知道了,爸,我错了……”陆子轩带着哭腔说。
“错哪了?”
“我……我不该跟同学打架……”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陆元征一巴掌扇在陆子轩的脸上,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都转了半圈,嘴角立刻见了血。
这一巴掌,不仅把陆子轩打懵了,连我和我妈都吓了一跳。
“我再问你一遍,错哪了?”陆元征的声音冷得像冰渣。
陆子轩捂着脸,终于哭了出来,这一次是真情实感的恐惧:“我不该骂人!不该欺负同学!不该仗势欺人!”
“很好。”陆元征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没蠢到家。”
他指了指我,对陆子轩说:“他叫姜念,是你的亲弟弟。你刚才骂他,骂他的妈妈,现在,去给他,还有你阿姨,道歉。”
陆子轩愣住了。让他给这个穷小子道歉?还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个信息让他混乱又屈辱。
“怎么,不愿意?”陆元征的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
陆子轩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有任何犹豫。他走到我和我妈面前,低下他那颗高傲的头颅,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对……对不起……阿姨,姜念,我错了。”
“大声点!我没听见!”陆元征厉声喝道。
“对不起!”陆子轩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我妈默默地把我拉到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陆元征似乎也不满意。他冷冷地看着陆子轩:“道歉不是用嘴说的。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的零花钱减半,一半给你弟弟当零花钱,一半捐给学校的贫困生基金。另外,给我写一份一万字的检讨,详细阐述你今天错在哪里,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做不到,你就不用姓陆了,我陆元征没有你这种儿子。”
一万字的检讨,还要当众念?这比杀了他还难受。陆子轩的脸瞬间惨白,但看着父亲那不容反驳的眼神,他只能哭着点头答应。
处理完陆子轩,陆元征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盆被打碎的君子兰上。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瘫在地上的王老师说:“对了,这盆花,是你养的?”
王老师茫然地点了点头。
“看着挺名贵的。”陆元征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破碎的瓷片,“打碎了,要赔吧?”
王老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难道事情还有转机?她连忙说:“不……不用赔,陆董,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怎么行。”陆元征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我们陆家的人,从来不占别人便宜。我儿子打碎了你的花,就得赔。这样吧,这盆花,我估个价,一百万,怎么样?”
“什么?!”王老师失声尖叫起来。这盆君子兰虽然名贵,但市场价最多也就几万块钱,他居然要赔一百万?这哪是赔偿,这分明是勒索!
“怎么?嫌少?”陆元征挑了挑眉,“那就两百万。我这个人,喜欢凑个整。”
他拿出手机,调出转账界面,慢悠悠地说:“把你卡号报给我。这笔钱,我私人转给你。不过,我有个习惯,我转出去的每一笔大额款项,都会让我的律师团队和税务部门的朋友跟进一下,确保资金流向合法合规。你一个小学老师,突然收到两百万的‘赔偿款’,应该……能解释清楚来源吧?”
王老师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瞬间明白了陆元征的险恶用心。这两百万,不是赔偿款,是催命符!她一旦收了这笔钱,立马就会被税务和纪检部门盯上。她那点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收的家长的红包礼品,全都会被查个底朝天。到时候,就不是丢工作那么简单了,那是牢狱之災!
“不!我不要!陆董,我求求您,我不要钱!花不用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王老师彻底崩溃了,她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向陆元征,抱着他的裤腿,痛哭流涕地求饶。
陆元征厌恶地一脚踢开她,就像踢开什么垃圾一样。
“晚了。”
他冰冷地吐出两个字,然后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彻底疯狂的女人。
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校长和几个学校领导,簇拥着一个地中海发型、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那个男人,正是陆元征口中的李局长。
08李局长一进门,看到办公室里这副修罗场般的景象,腿肚子都软了。
他先是看到了瘫在地上、状若疯癫的王老师,又看到了墙角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陆子轩,最后,目光落在了坐在主位上、气场冰冷的陆元征,以及他身边护着的姜岚母子身上。
混迹官场多年,李局长瞬间就理清了事情的脉络。他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凶了,连忙几步上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陆董,哎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来学校视察,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准备准备……”
陆元征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李局长来得挺快,半个小时还没到。”
“不敢不敢,陆董的事,就是我们教育系统的头等大事!”李局长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擦着汗,心里把王老师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陆氏集团每年给市里的教育投资,那都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别说他一个局长,就是市领导见了陆元征,也得客客气气的。现在倒好,自己手下的兵,居然敢逼首富的女人下跪,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陆董,您消消气,消消气。”校长也赶紧凑上来,点头哈腰地说,“这件事,是我们学校管理不严,识人不明,出了王老师这种师德败坏的害群之马。我代表学校,向您,向姜女士,向姜念同学,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说完,他转过身,对着王老师就是一声怒吼:“王秀梅!你被解雇了!立刻收拾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学校!我们学校的教师队伍里,容不下你这种人渣!”
王老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倒在地,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李局长见状,也立刻表态:“陆董您放心!我们教育局会立刻成立调查组,彻查此事!不仅要将王秀梅清除出教师队伍,我们还要在全市教育系统内通报批评,让她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教职!同时,我们也会对学校的领导班子进行问责!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一唱一和,把姿态放得极低,处理结果也给得极其迅速果断。
陆元征脸上的冰霜,这才稍微融化了一点。
他站起身,走到我妈身边,语气柔和了许多:“岚岚,这个处理结果,你满意吗?”
我妈从头到尾都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力量。她看着眼前这出荒诞又现实的闹剧,眼神里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好,我们走。”陆元征立刻点头,然后对李局长和校长说,“我儿子的转学手续,你们今天之内办好。另外,我不想再在任何公开场合,听到关于今天这件事的任何流言蜚语。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是!一定一定!”李局长和校长点头如捣蒜。
陆元征不再理会他们,一手牵起我,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想去揽我妈的肩膀。
我妈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躲开了,自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陆元征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牵着我,跟了出去。
身后,是校长对王老师的怒骂,和李局长谄媚的告别声。
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妈走在前面,背影单薄而倔强。陆元征牵着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我们三个人,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陆元征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楼下,是一辆黑色的宾利,在阳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上车,我送你们回去。”陆元征对我妈说。
我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她的目光很平静,像一汪古井,不起波澜。
“今天的事,谢谢你。”她开口,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说完,她拉过我,转身就要走。
“姜岚!”陆元征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你什么意思?我帮你解决了天大的麻烦,你就这么对我?你还想带着我儿子去过那种被人随意欺辱的日子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我妈的脚步没有停。
“与我无关?”陆元征大步上前,拦在我们面前,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们母子笼罩其中。“姜念是我的儿子!我陆元征的种,凭什么跟着你吃苦受罪,住在那种破地方,被不入流的货色欺负?”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刺痛了我妈,也刺痛了我。
我妈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抬起头,直视着陆元征的眼睛,眼眶泛红:“陆元征,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八年前我走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怀着念念,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你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质问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陆元征一时语塞,脸上的霸道和强势褪去,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心虚和痛苦,“岚岚,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找了你八年……”
“不用再说了。”我妈打断他,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儿子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关系。我们走。”
她拉着我,绕开他,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口走去。
陆元征站在原地,没有再追。他看着我们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个传说中无所不能的首富,此刻却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脸上写满了无措和悔恨。
09我和妈妈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我们常去的那条河边。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河边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安静,也格外忧伤。
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过。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了。那个她刻意遗忘、刻意逃避了八年的人,以一种如此强势、如此戏剧性的方式,重新闯入了她的生活。
我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妈,”我小声说,“那个……陆元征,他真的是我爸爸吗?”
妈妈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又问。
妈妈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爱怜。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嘴角的伤口。“念念,对不起。妈妈只是……只是想给你一个平静的生活。”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缥缈,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
“很久以前,妈妈和他……在一起过。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有钱,只是一个刚创业的穷小子。妈妈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后来……公司越做越大。”
“他很忙,忙到几乎没有时间陪我。我们的争吵越来越多。他觉得我应该安心当一个富太太,什么都不用做。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在我累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的丈夫,一个能陪孩子长大的父亲。”
“后来,我发现我有了你。我告诉他,我想停下来,我们过普通人的生活。但他不同意,他说他正在事业的关键期,他要给我和孩子全世界最好的。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我就带着你,离开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我能听出里面的疲惫和失望。
原来,他们之间,是这样结束的。没有恶俗的第三者,没有狗血的背叛,只是两个人对未来的规划,出现了无法调和的分歧。一个想要征服世界,一个只想要一个家。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妈妈苦笑了一下,“没想到……”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妈,没关系。就算没有他,我们俩也过得很好。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妈妈的眼眶红了,她紧紧地回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肩膀微微耸动。
我知道,她在哭。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她哭。
我们在河边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回到我们租住的那个老旧小区时,远远地,我就看到我们家那栋楼下,停着一辆熟悉又扎眼的黑色宾利。
陆元征斜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根烟,没有点燃。路灯昏黄的光线拉长了他的身影,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看到我们回来,他立刻站直了身体,掐灭了烟,朝我们走来。
“我送你们回来,只是想确认你们安全到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妈看都没看他,拉着我径直往楼上走。
“姜岚!”陆元征在她身后叫住她,“我们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为了儿子,谈谈。”陆元征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恳求。
我妈的脚步顿住了。
陆元征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和一张卡,递给我妈。
“这是我在‘江山一品’的房子,顶层复式,带空中花园。钥匙在这里。卡里有一千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和念念,搬过去住。花店不要开了,太辛苦。念念的学校,我已经安排好了,全市最好的国际学校。”
他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我妈看着那串钥匙和那张卡,眼神却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
她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讽刺。
“陆元征,你还是老样子。你总以为,钱能解决所有问题。你以为用钱,就能弥补这八年的空白?就能买回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妈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从来都不懂我想要什么!八年前不懂,现在还是不懂!我告诉你,我姜岚就算穷死,就算带着儿子去捡垃圾,也绝不会花你一分钱!”
说完,她一把打掉陆元征手里的钥匙和卡。
钥匙和卡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陆元征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死死地盯着我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姜岚,你别不识好歹!”
“我就是不识好歹!”我妈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眼里的泪光倔强地闪烁,“收起你那套廉价的补偿吧!我和念念,不需要!”
她拉着我,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楼道。
我跟着妈妈跑上楼,身后传来陆元征愤怒的咆哮,和一拳砸在车身上的巨大闷响。
那晚,我妈抱着我,一夜未眠。
10第二天,我没有去上学。妈妈说,要给我办转学,但不是去陆元征安排的那个什么国际学校。
我们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又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改变了。
花店照常开着,但生意却变得异常火爆。每天一大早,就会有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助理一样的人,开着车过来,把店里所有最新鲜的花,全部买走。
妈妈问他买这么多花做什么,他只是笑着说:“我们老板喜欢,公司里到处都要摆。”
妈妈知道那是陆元征的安排,她几次三番地拒绝,说不卖给他。但那个助理很有办法,他不再自己来,而是每天雇不同的人,装成普通顾客,一批批地来买。没过中午,店里的花就全卖光了。
妈妈对此很无奈,却也无可奈何。她只能每天更早地去进货,保证其他老顾客还能买到花。
王老师的事情,在学校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她被开除后,据说还被查出了很多问题,下场凄惨。校长和李局长亲自到我们家来登门道歉,送来了果篮和慰问金,都被妈妈客气地拒绝了。
陆子轩真的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了他那份一万字的检讨。据说他念了整整一个小时,声泪俱下,成了全校最大的笑柄。从那以后,他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敢欺负任何人。
而陆元征,没有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就像一个影子,无声地存在于我们生活的各个角落。
我们楼下的路灯坏了,第二天就有人来修好了。小区的治安变好了,多了几个巡逻的保安,我后来才发现,那些都是陆元征派来的保镖。我妈有一次晚上进货,车子在半路抛锚,不到五分钟,就有一辆救援车“碰巧”路过。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却又无微不至地,守护着我们。
我妈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的心,正在一点点地融化。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到“陆元征”三个字就脸色大变。有时候,看着店里被提前买空的花,她会无奈地笑一笑,那笑容里,有嗔怪,却没有了恨意。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妈正在花店里修剪新到的玫瑰。
那辆黑色的宾利,无声地停在了店门口。
陆元征从车上下来。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休闲裤,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也少了几分攻击性。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蓝色妖姬,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他走到店门口,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里面忙碌的妈妈。
妈妈也看到了他。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没有躲避,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他。
四目相对,隔着一店的芬芳,仿佛隔了八年的时光。
“岚岚,”陆元征先开了口,声音有些紧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讨好,“我……路过,看你店里的花不错,想买一束。”
妈妈看着他手里的蓝色妖姬,又看了看他,嘴角忽然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淡的,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陆先生,想买花,可以。”
她放下剪刀,走到他面前,伸手,却没有去接他手里的花,而是从旁边抽出一支最普通的、含苞待放的粉色玫瑰,递到他面前。
“不过,我这里的花,很贵。”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买,你……买得起吗?”
陆元征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他爱了半辈子、也错过了八年的女人,看着她眼里的那抹狡黠和释然,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用力地点头,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买得起,买得起……我的下半辈子,连同我的命,都给你。”
阳光下,妈妈的笑容,像花儿一样,再次绽放。
我知道,我们这个破碎的家,从这一刻起,终于要开始走向圆满了。
人性总结:这个故事的核心,是关于“选择”与“守护”。姜岚八年前选择了风骨与平静,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这是她对自我价值的守护。陆元征在权力和财富中迷失,却在失去后懂得了何为珍贵,他的强势回归,既是弥补,也是一种笨拙的守护。故事的爽感,并非来源于金钱碾压的快感,而是源于一个被压抑的灵魂,最终等来了迟到的正义与尊重。它告诉我们,真正的强大,不是你拥有多少,而是你愿意为守护所爱之人,付出多少。而时间,虽然会留下伤痕,但也终将淘洗出最真挚的情感。有些爱,即便被岁月掩埋,也终有重见天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