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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武杰”夏大刀传奇

一条大水,滔滔北上。这条大水,名叫饮马河。说来也奇,当这条饮马河水,由源地双阳走出,走过清代柳条边所经由的“边台”大邑九

一条大水,滔滔北上。

这条大水,名叫饮马河。说来也奇,当这条饮马河水,由源地双阳走出,走过清代柳条边所经由的“边台”大邑九台,来到被称之为“西北边外”的德惠境内时,竟轰然地炸开了一些这样地名:头道嘴子、二道嘴子、三道嘴子、四道嘴子、五道嘴子,此外还有,最末的嘴子叫未嘴子,最先的嘴子叫大青嘴子。

要说这些以“嘴子”称名的地点,都是一些东西走向的老岭漫岗。这些老岭漫岗,望去,都像是一匹匹摇鬃甩尾的烈马。当它们由东边跑过来,跑到西边的饮马河沿岸时,那岭头又戛然闸住,形成一个个陡峭的断崖。再看那些断崖,就像奔跑着的骏马,来到这里,一头扎在河里,痛饮河水一般。由此,有人也就望文生义地幻化出一些所想,他们常窃窃私语地说道:“是河水灵验了地名,还是地名影射了河水?莫非这一带还真的要有一些马上人物出现!”别说,话还真打这上来了。到了清末民初,在这条饮马河水经由的“西北边外”地界,竟果真地出了一位这样人物。不过,这人没有出在这些名唤“嘴子”、状似扬鬃甩尾烈马的地方,而是出在饮马河下梢,出在一个名叫夏家店的较为坦阔的川原地带。

这人名叫夏大刀。

夏大刀,是他的雅称号,真名叫夏景桂,字丹林,又字济堂,号笠云子,又号榆比道人、育英武闱主人。清道光二十一年生。生他的那天是夏历七月初一。按算,为1841年8月17日。这年为辛丑年,属牛。夏家店,分东夏家店、西夏家店、腰夏家店三屯。腰夏家店,也叫腰窝堡屯,清属长春厅怀惠乡三甲十八牌。夏大刀,就出生在这个腰窝堡屯。

说来话长。他家祖籍山东登州府荣成县夏庄。不知什么年月,全家逃荒闯关东,来到了这里。也算是开荒斩草吧,他家就在这里繁衍生息下来。因此,这里也得名,被称为“夏家店”了。由山东夏庄,到关东夏家店,便道出了他的这个夏家的来历。他家是当地大户,以农耕为业,且嗜读。他幼年时,在自家塾学就读七载,学业优异。他的父亲,原以为他能在学识上长进,成为人才,然而,不意他竟在武坛上崭露了头角。他17岁开始习武,拜一位山东灵岩寺武师为师。再加上,他相貌奇伟,臂力超群,长得人高马大,宽肩阔背,膀大腰圆,且为人豪爽;他练武时,拿的是一柄当地铁匠炉打制的重120斤的镔铁大刀。由于这些,人们常常不叫他真名,而唤他为“夏大刀”了。他听了也不烦,以为这样叫,反倒对自己还是一个激励。

要说夏大刀使用这柄大刀,也确实是灵巧。他上场习武时,总是先将那刀锋,用手一趟,将后再用口一吹,只发出锃锃作响的声音。待他立好身,推开手,走将起来时,这样重的大刀,犹同风过翎毛,雨点荷叶,游龙戏水,灵活自如,风声听出百丈开外。他能马上劈刀,马下拾枪,马不停蹄,人不离鞍。更可贵的是,他既按师傅所传,又不死啃武谱,自己独创出一些招式。他练武成名,待师傅走后,便于自家开办起武馆,取号“育英堂”。也难怪,四方武士闻风慕名,都不断前来拜师学艺。这个时期,正值清末,朝廷腐败,国力衰弱,国库空虚,常遭外夷欺凌。一些有识之士,都想报效国家,以武救国,故学习武术的人特多。朝廷亦作这种鼓励。夏大刀也有这个愿望。于是,他在开办“育英堂”武馆时,自己也取号为“育英武闱主人”。

这个武馆就置于饮马河东畔。

清同治六年,即1867年,丁卯科乡试武举开考。考场设在长春厅署衙。这年他27岁,正青春有为,意气风发。于是,他率领他的弟子,随同他的同年,前去科场应试。他的这些弟子与同年中,有德惠姜家崴子窝风沟屯的姜立本,表字佐臣,伯都讷的柳占河,长春城的王虎臣,德惠张家烧锅屯的张忠卿,双城县的王殿甲,吉林府的刘元德,伊通州的郭卫城,还有满洲正白旗人恩科。

单说夏大刀这次在校场上的事。

只见他手执一柄120斤重大刀,乘一骑“雪里钻”枣红快马,腰杆挺拔,勇气十足,信心百倍,英姿勃勃,立于马上。待令一发,他不紧不慢地推起刀来,若游龙走水,刀越走越快,看去,似一团旋风刮起,中间罩着一个旋地陀螺,好不神勇飒爽。在场地的举子无不喝彩,看来头名武举,稳拿无疑。可是,正当他表演在高潮时,马失前蹄,刀从手中脱落。在场的人都为他捏一把汗。然而,就在那把大刀行将落地尚未落地时,他从容不迫,一手扶鞍,一脚勾镫,身子一斜,用左足将刀勾起,只见那刀在空中打了个“花”,又稳稳落入右手之中,继续表演。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转瞬之间。众举子看呆了,顿时欢声雷动。其间,他的在场弟子赞道:“斯人诚善使大刀者也。”于是,他的这个“夏大刀”绰号,愈加著名,传遍关东大地。然而,当时由于主考官公然索贿,他不谙此道,事先没有送礼通融,最后竟以“刀法虽精湛,却不依武谱”,又被指斥为“有意卖弄,过于轻狂”,一笔勾掉他应得的功名。当时,他的弟子、夏家店姜家崴子窝风沟屯的姜立本,即姜佐臣,都考中了,而作为这人老师的他,却名落孙山。众举子感到不公允,都为他求情,结果也未获准。

此后一急,只一夜间,他双目失明。

自此,他让人将大刀装入布袋,立于墙边,闲于兵刃架旁了。

人们见此,都愈加对他惋惜,以为他从此中断了武术事业,离开了武坛。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那样。

人们见他,那双握过大刀、舞过重物的手,竟操起轻如鸿毛的锈花钢针,要来顶子,撑上白绫,让人引上绒线,开始绣起花来。

原来,这是他在练习眼力。

待他眼力得到稍许恢复后,又见他练起抛针。

他练习抛针时,只见他将那包缝纫用的钢针,抓在手里,然后,往那闯立在面前的椴木板上,丢手一扬,那钢针就直挺挺的立于上面。先是单根,后是多根,一一递加,竟使一包钢针都不能倒掉。

原来,这是他在练习腕力。

待他腕力有了一定提高后,又见他练习起关钉。

他练习关钉时,只见他将一堆锋利的铁钉,抓在手里,然后,往那室内的木头板门上,只一转身,便速速打出。看去,那铁钉尽唰唰地打入门板之内。先是一根,再是两根,又是三根、四根,逐渐添增,直到满把铁钉全都打上时为止。

原来,这是他在练习轻功。

待他练习有了一定熟练程度后,又见他操起笔墨。

他这是练习绘画、书法。

他练画,专攻东北的芦苇和大雁。当时,夏家店屯西北靠近饮马河的地方,有一方数十里的沼泽地,上面生满芦苇,每年春秋际,都有大雁飞来。他常伫立于荒野,或身铺狍皮,身披蓑衣,佯装打扮,卧于苇塘,观雁起雁落,看芦荡涌动,望芦花飘飞,一连数载,岁岁如此。数年后,他绘出了一巨幅画卷,名叫《百雁图》。《百雁图》,绘了100只大雁,100种姿势,飞落起卧,仰侧望听,各不相同,栩栩如生。并且,还把大雁的飞落与芦花的涌动,巧妙地结合起来,互相衬托。芦苇似动非动,大雁似飞非飞,构思新颖别致,画面生动活泼,情趣盎然。人们再细看那画时,绝妙之处还不仅于此。画面上的众雁姿势,竟与他舞动大刀的姿态相差无几,有的雁颈像刀柄屏立,有的雁翎似利刃横飞,有的雁羽若秋风掠叶,有的雁翅如芦荡浮云。原来,他把数十年的刀功,全用于绘画之上了。

他绘完画后,又在画面上题诗道:“百雁横飞载去云,芦花涌荡亦精神。芦花雁荡非我意,添进武功乃动魂。”这时,人们再看他写下的字,抛如甩刀,撇若回肘,横同刀锋,竖犹立马,点像挥汗,勾似挽缰,处处结构,都与他的刀法合一。

真乃奇人。

直到这时,人们才真正明白,他绣花、抛针、甩钉、作画、写字,这些事情的本来含意。

当然,他的视力也得到了很好的恢复。

他眼睛视力恢复后,为乡里作了不少好事。一次,家乡人往沈阳、营口卖粮,怕路有强人行抢,求他保镖,他毅然应诺。当粮车走出昌图八面城不远时,果遇一伙强人,欲要劫车卸马。他见状,走上前去,抱拳说道:“当家的请报山头,高抬贵手。”众匪一看,见这人身高马大,声如洪钟,知其不凡。匪首“四海”一看,认出了他,原来,当年在长春厅乡试时,这人也参加了,并亲自看过他表演,非常敬仰。

于是将他请进山里。那是一场好盛大的宴席。酒席间,那名唤作“四海”的头领,为了试探他的轻功,便抛出一套把戏来。待酒过半酣,“四海”用眼瞟了一下夏大刀,将使用的一根银镶头乌木筷子,倒戳一块熟牛肉,送到夏大刀面前,说道:“请夏武师爷用餐。”说时迟,那时快,声到手到,只见那筷子头同戳着的那块牛肉,已如风扫一般地落到夏大刀的嘴边,想躲闪已来不及了。见这势头,知道这是“四海”在试探他。这个招式,有个名堂,在武术界,叫做:“投石问路”。夏大刀,没有惊慌。待那根筷子同那块牛肉,刚一伸进嘴里之时,他猛丁地双唇一合,两牙一咬,只听咯嘣一声,将那根银镶头乌木筷子咬断,成了两截。

正好,那截断筷同牛肉,一起落在他的嘴里。然后,他只轻轻地嚼了嚼,把那牛肉咽下,又用舌抿了抿那截筷子的银镶头。随即说道:“好大一根刺!”声落口出,那截银镶头从嘴里吐来。旋即,只听一阵尖厉的风声作响。再去看时,只见对面案子上的一个蓝花瓷坛被打成一个手指肚大小的圆洞。偏巧,那瓷坛里面,装的是酒。

这会儿,那坛中的酒,正顺着那个圆圆的小洞往外冒。众人看了,有些惊慌失措。“四海”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去找东西堵。夏大刀扫了一眼,笑了一声,说道:“不用了。”随即,他将自己身上带的白绫子手绢,团成一团,用嘴抿了抿,将它抿湿;回手又将“四海”扔掉的那半截筷子梢头拾起,扎在手绢团上,再用手指轻轻一弹,只见那绫子团带着筷子,像箭头一样射出;真巧,不偏不倚,不歪不斜,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正好钉在那个酒坛的洞口上,将那小洞塞住;戛然间,滴酒不漏。

众人都看呆了。

“四海”更是服气,欲将夏大刀留在山上,帮助看山寨。

夏大刀说:“当年你为啥习武?”

四海答道:“报效朝廷。”

夏大刀说:“现在国家遭受外强欺凌,何能如此!”

四海答道:“只因朝廷太腐败了。”

夏大刀说:“错矣,正因这样,咱更要效力。”

随后,夏大刀又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万万不应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依我看,你回头还不算晚。”

“四海”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我做什么呢?”

“眼时下,跟我去营口、沈阳,将这趟镖送完,将粮车安全送到地方。下一步,与我回去,到我夏家店的‘育英堂’武馆。那武馆还在开着,正缺武师,就凭你的身手,完全可以出任教头了。”

“四海”又打听了一下当年那些参加长春厅武科乡试的人。夏大刀告诉他说:都有所为,姜立本,即姜佐臣,当年就取中武举;同科考上武举的,还有张忠卿、郭卫城;光绪五年及光绪八年两届武科乡试,常林、恩科、刘元德、王虎臣,都中了武举;至于,柳占河、王殿甲,还在进取中,也是前程有望。

“四海”听了,金盆洗手,带领山寨人马,协助护送粮车。再后,“四海”来到夏大刀的“育英堂”,任了一段武师,便周游天下去了。

要说云游,夏大刀也有过一次。

那是清光绪九年,即1883年的事。这年,他43岁。他伙同“四海”,来到山东灵岩寺,访问他的师傅。这年,他的师傅都是92岁的老人了。师徒相见,无限感慨。他见师傅手使的,还是当年教授他武艺时用的那柄大刀,有些怀恋,想要留下,但他没说。他师傅也没说,只拽起这把刀,带他来到灵岩山下。原来,灵岩山有个灵岩寺,是东晋时期修建的古刹,位于山东长清县万德镇东北十余里处,灵岩山下,有一座铸铁老君炉,称“古城炉”,专门打造兵器,举世闻名。待师傅带他来到这里,访问过古城炉炉长后,瞬息,在一转身工夫,便将那柄伴随他大半生的大刀,投进了熔炉。

他有些不解。

师傅说:“我的这把大刀,几乎伴随了我一生,我也想送给你,以为留念,会派上用场。但是,这把大刀,过于轻了,才99斤,尚不足百斤;而你的那柄生铁大刀,重达120斤。相形之下,这柄大刀,不够你用。今天,我把它投进熔炉,是想再铸出一柄120斤重的大刀,供你日后所用。我为师一回,也算是有个交待了。这事我早已与炉长说好了。”

夏大刀听了,落泪了。

待大刀铸好,用秤一称,不多不少,不亏不盈,正好120斤重。随后,依据师傅的嘱咐,炉长又亲手操斧,在刀身侧畔刻下一行文字,云:“大清光绪九年集聚重百二十斤山东古城炉记自造状元大刀一口吉利”。其中的“状元”二字,是师傅特殊叮嘱的,意在让夏大刀能出脱成一名武状元。夏大刀也是将这话记在心里了。只是由于清光绪末年科举废止,他的愿望没有实现,算是有愧于师傅了。

那是光绪二十六年,即1900年,发生了庚子之乱。这年,沙俄占去了我黑龙江以北的大块土地,其中包括“江东六十四屯”及“海兰泡”等地。随后,又出兵东北,杀我同胞,毁我庄田。他闻知后,把那把师傅给打制并传送给他的大刀,从布袋里抽出,拂去上面的灰尘,擦去上面的锈斑,用口一吹刀锋,大刀仍然嗡嗡作响。他决心要用这把大刀与沙俄拼上一场。这年,他已60岁了。银须拂荡胸前,如芦絮飘洒一般;但使起刀来,仍骄骁轻盈,似青春少年,不减当初。

他把村中的青壮年组织起来,组成乡勇,并将他的弟子及同人请来。其中,有已经身为武举的姜立本、张忠卿、王虎臣、郭卫城、常林、恩科、刘元德、柳占河、王殿甲。这些人中,柳占河、王殿甲,分别于光绪十一年及十五年,也都考取了武举。这些武举,轮番任教,日夜操练,他亲自观看把总。只待沙俄来到时,便与村南的张家围子、李家围子群众,联合起来,共同抗击敌人。这里所说的张家围子,在德惠境;李家围子,在九台境。这两个围子,都是在1900年庚子之乱发生那年,当地民众为防止沙俄入侵,进入乡村,祸害百姓,而自行动手,修建起来的营垒。至今已经100余年了,但仍存在,已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由此可见,当时的民心之所向,民族精神之所在。后来,只是由于沙俄没有到来,才没有用上。夏大刀的大刀,也未得以施展威力。

宣统二年,即1910年,农历十月二十日,这位名震校场,誉满关东的民间武杰“夏大刀”夏景桂,病逝于故乡家中,终年70岁。现在,他使用过的那把大刀,他画的那幅《百雁图》,被收藏在当地博物馆里。物在情在,雄风犹存,千秋不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