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摄政王对王妃一往情深,执掌北临朝政多年,后院却只有王妃一人。
可却无人知晓,摄政王成亲不过半年,王妃便因官员进献美人而醋意大发离开京城。
她隐藏身份藏在我们山庄不愿离去,摄政王大怒,下令屠了我们整座山庄。
那年我十三岁,亲眼看着整座山庄的人被屠杀殆尽。
而面冠如玉的摄政王却将王妃紧紧抱在怀里,只因为怕地上的血污脏了王妃的鞋。
我们整座山庄上百条人命,都只是再一次证明了他们鹣鲽情深的牺牲品……
1
北临朝的人都知道,摄政王独宠王妃,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王妃喜欢满天繁星,摄政王就下令从北边征调民夫大兴土木修建了摘星楼,只为博王妃一笑,却使得大片耕地荒芜,无人耕种,饿殍遍野。
王妃喜欢江南的双面绣,摄政王就下令让江南的绣娘没日没夜地刺绣,致使数万名绣娘眼睛几近失明,如若绣品不得王妃喜欢,甚至会牵累家人……
在那个男人下令屠杀我们山庄之前,年少无知的我也曾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想过,将来我也要找一个对我这样痴心的男子做夫君。
可是那个夜里,蒙面的侍卫在山庄的每一处角落里肆虐横行,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而那个男人,眼神里没有一点怜悯,只有近乎刻薄的漠然。
这一场屠杀开始前,我被奶娘藏在了后院的柴堆里,就在这个男人的脚下不远处,没有侍卫敢靠近这个男人,因此,我躲过了一劫。
我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发出声响被人发现踪迹,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几米开外的这个男人。
面容慈悲好似谪仙,可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地狱的恶鬼自愧不如。
在王妃始终不愿意出现的时候,他甚至不甚在意地吩咐侍卫首领:“放把火烧了这里,区区蝼蚁竟敢藏匿王妃,今日的侍卫记得封口。”
“是。”侍卫首领垂首毕恭毕敬。
他杀了这么多人,只是因为王妃不愿见他。
侍卫首领退下去之后,娇怯的王妃就从院子外一把扑进了摄政王怀里嘤嘤哭泣,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可她不是在责怪摄政王的暴虐无度,而是在哭摄政王竟然没有在她离开京城时就追上来,还质问摄政王是不是心里有了其他喜欢的女子。
摄政王将她拦腰抱起来温言软语地哄。
抱着王妃进了马车后,又隔着帘子将一双绣花鞋扔了出来。
马车里传来冷若冰霜的嗓音,他说。
“王妃的鞋子染上了血,拿去烧了。”
我趴在地上,顺着柴火的缝隙看他们从假意争吵再到和好如初地甜蜜,看着地上暗红的斑驳血迹。
一场大火,将所有无辜之人、所有罪恶都烧了个干净,连同那双被丢弃的绣花鞋。
真是荒唐,堂堂摄政王不怕杀人、不怕见血,只怕死人的血染脏王妃的鞋子。
这一晚,我藏在后院偏远的柴堆里,看着整座山庄被一场大火焚烧成了废墟,木头的烧焦味、尸体的糊味充斥在我的鼻间。
再见到摄政王,是在两年后。
这两年的时间里,王妃依旧独得摄政王宠爱,即使成婚多年无所出,摄政王的后院亦是只有王妃一人。
我是在皇帝寿宴上被送给摄政王的。
2
两年前,我死里逃生,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是乔装下江南的皇帝在废墟中救下了我。
皇帝的年纪比摄政王小了很多,可他和摄政王截然不同,看似冷漠的眼睛里是纯然的悲天悯人。
听了我的遭遇,他的眉头紧皱。
旁边还有一老仆在不住地叹气:“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啊……”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问我,“你想不想报仇?”
我没有一丝犹豫:“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于是,我被皇帝带了回去。
这两年来,皇帝找人给我治好了脸上狰狞的烧伤,给我换了一张脸。
还将我安排在暗卫营里,每日教我诗词歌赋,针织女红等等……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而皇帝,则在每日深夜躲过摄政王耳目潜入暗卫营,亲自教我药物医理。
他教的,都是能让我杀人于无形的东西。
我本是医学世家的女儿,学的都是济世救人之术,却因为家人惨死,不得已违背祖训去学习毒药制作。
我知道他是想把我送到摄政王身边,所以,这两年来,他教我的东西,我都一点不落的记住了。
终于,在皇帝十八岁生辰这天,我被当成赏赐送给了摄政王。
摄政王是北临唯一一个异性王。
当年先皇驾崩时只留下了年仅十岁的小太子,各路藩王虎视眈眈,是摄政王带兵平乱,将小太子扶上帝位。
谁承想,摄政王是抱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小太子年幼,自是更好掌控。
但摄政王此人虚伪之至,总要在朝臣面前对皇帝做出一副谦卑模样来掩饰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正如此时,碍于脸面,摄政王也不得不乐呵呵地收下了我。
就这样,我成了摄政王后院的第二个女人,不是无名无姓的贱妾,而是他的侧夫人。
我住的地方叫揽月阁,除了几个粗使嬷嬷外,就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小丫鬟,叫青儿。
我进府的第一个晚上,摄政王就留宿在了揽月阁。
但他并没有和我同房,而是打量了我许久,然后在书案上处理了一夜奏折。
摄政王此人极其敏锐,即使我心里对他有滔天的恨意也不敢泄露出一星半点。
我蜷缩在床脚,后来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想到曾经皇帝跟我说过的话,于是我怯怯地开口。
“殿下,妾有些困了,可不可以睡觉了啊?”
他批阅折子的手顿住,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也没说其他的话。
皇帝说对了。
摄政王还需要披着忠君这一张皮,所以只要我不触及他的底线,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于是我就这么趴伏在地毯上睡了一宿。
第二日摄政王去上朝之后,管家得了吩咐将流水般的赏赐送进揽月阁,金银首饰,香料绸缎,不一而足。
近几年来,摄政王独宠王妃,导致后院那些被各家朝臣送来的美人被冷落,如今我成了王妃之下第一个‘承宠’的侧夫人,自是有大把上赶着来巴结、打听受宠法子的人凑上来。
虽然这些女子甚是聒噪,但我还是耐着性子同她们周旋了许久,毕竟,她们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能促成我的计划。
一连半月,摄政王都宿在我房里。不过他始终未与我同房,不与我说话,甚至从不拿正眼瞧我,我睡床,他睡榻。
我也不着急,报仇么,得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等到我进府第十六天的时候,关于我能与王妃分庭抗礼的流言愈演愈烈。
王妃秦琅华终于按捺不住,踏足了我的揽月阁。
她还是两年前我初见她时的那副模样,美得仿若九天神女,比之从前又更添几分成熟的风韵。
3
可就是这样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在当年摄政王屠戮山庄的时候,始终不曾出现阻止半分。
甚至还放出话说要在山庄里寻一个好儿郎再嫁,只为同摄政王怄气。
这个王妃口中的好儿郎是我的哥哥,也是第一个死在摄政王刀下的无辜亡魂。
可王妃却在放话之后缩在院子里赌气,对血流成河的场面视而不见。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冲天的火光在我脑子里不断闪现,最终停留在废墟之上林立的无名碑、衣冠冢。
我盯着面前这个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人,眼睛一眨不眨。
秦琅华身边的侍女见状大声呵斥我,“大胆!见了王妃还不行礼!”
我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恭谨地行了妾礼,而后仰首看着她,“娘娘果真如传闻那般倾国倾城,怪不得您能得到殿下多年独宠。”
这话听起来是恭维,可实际上却是戳到了秦琅华的痛脚。
摄政王再怎么爱她,也有着世间男子的通病,需要孩子来传宗接代。
可偏偏秦琅华因为年幼时救了摄政王,导致难以受孕。
当初她出现在我们藏药山庄,未尝不是存了治疗的念头。
如今几年过去,一个生不出孩子的王妃,又能凭借着救命之恩受宠多久呢?
“竟如此会讲话,难怪长忆喜欢你。”秦琅华皮笑肉不笑地道。
“殿下也是这么说妾的呢。”我故作惊喜,仿若没有看到秦琅华骤然沉下的脸色。
我不怕自己说出的话被戳穿。
摄政王不会让秦琅华知道他为了做表面功夫将我收入府中却不碰我。
我知道,他不说,其实也有保护秦琅华的意思。
因为他的母亲萧老夫人本就对秦琅华多年以来一直无所出有所不满。
我将秦琅华请到了主位上,眼神瞟过她身后几个持了棍棒的侍女身上,勾起了唇角,又将青儿打发去了厨房,这才亲自奉茶给秦琅华。
却在她将将要接住茶杯时,我松开了手。
茶杯落在地上,碎片飞溅,不等她开口,我眼底就溢满了泪水不敢置信道:“娘娘若是不喜妾身可以直说,妾也不会碍了娘娘的眼,为何您要如此对妾?”
“该死的贱婢!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竟敢攀咬本宫!”秦琅华大怒,当即就吩咐她身后的侍女钳制住我。
“秋水夫人对本宫不敬,罚她二十个耳光长长记性!”
几个侍女气势汹汹用棍棒压住我,我自然不肯,挣扎着想要避开。
我的力气太大,一个侍女情急之下将棍棒压得更用力了些,我当即就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晕’死过去。
秦琅华被吓住了。
无论摄政王权柄再大,她也是知道利害关系的,我是皇帝送来的人,轻易动不得。
她今日让侍女带了棍棒过来本就只是存了吓唬我的心思,却没想到吓出了问题。
4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身边只有青儿一人,青儿说,将我打出内伤的那几名侍女已经被杖毙,反倒是秦琅华,因为见了血害怕,被摄政王抱回正院歇着了。
青儿很是气愤,我险些丢了半条小命,摄政王却还在包庇王妃。
我却并不着急。
我的揽月阁在王妃踏足后紧急请了大夫,这是府里人都看到了的,也不知被哪个好事者传到了萧老夫人的耳朵里。
于是,三天后,我见到了摄政王。
许是被逼迫的,在进了府的大半个月后,我和他同房了,没有一点前戏,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其实这点难受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我还是装出了一副不堪承受的样子来。
男子总归是更喜欢娇弱的女子。
果不其然,摄政王虽然对我毫无感情,却也被我勾得几乎失了智。
红罗帐暖被翻红浪,一室旖旎……
翌日,摄政王一脸餍足地抽身离去。
青儿这才凑到我床边告诉我,摄政王往后院萧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唔,这是交差去了。
趁着摄政王去萧老夫人院子里的时间,我去了正院。
秦琅华看着我,眉眼阴沉。
我抚着脖颈上明显的暧昧痕迹,凑到她耳边呢喃,“娘娘,大夫曾说妾的体质极易受孕,想来这大半个月,已足够怀上这府中的小世子了。”
“李秋水,你是疯了吗!竟敢在本宫面前说这样的话!”秦琅华尖叫出声。
她从嫁进王府后就受尽恩宠,从未有人将她心中的痛明晃晃撕开来,我的话无疑让她愤怒至极。
秦琅华指着我厉声大吼:“召集院子里的小厮仆妇拿上棍棒,给这贱婢一个教训!打死了本宫重重有赏!”
一瞬间她忘了摄政王的筹谋,心底的愤怒占了上风,只想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她身边的侍女冲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密集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我就被几双有力的手拖拽了出去。
趴在地上,我只听到头顶传来秦琅华尖锐的声音,“给本宫狠狠地打!”
‘嘭’地一声,一道沉闷的力道落在腰上,豆大的汗珠登时从我额上冒出来。
下一秒,棍棒如雨点般落下,背上火辣辣的疼。
恍惚间,我想起了阿娘,被侍卫活生生打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疼。
奔着赏赐去的仆妇们没有一点怜惜,下手极重,我的喉间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溢满鼻腔。
我颤抖着泪水溢满眼眶,突然很害怕今日就会死在秦琅华手上。
秦琅华立于上首看着我的凄惨,吃吃的笑了,垂首不知又吩咐了些什么。
我只感觉到头发被人死死攥住,头皮传来撕裂的剧痛,而后棍棒换了位置,统统落在我的小腹上。
腹部柔软,根本承受不住如此用力的捶打。
扬起首,看到的就是秦琅华走到我的身边笑的嚣张,“如果你被打得再也怀不了孩子,你觉得长忆还能看得上你吗?”
我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了,隐约中,我感觉到下身的裙衫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滴落。
我以为我就要命丧于此。
下一刻,我的视线里闯进了一道玄色的身影,然后是一道苍老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私设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