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发现我的妻子对我不忠。
那一刻,我的心碎了。
苏晴声音颤抖,像是嗓子被掐住了:“亲爱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金宸,一名33岁的建筑设计师,与妻子苏晴结缘已十年,包括三年恋爱和七年婚姻。
人们都说我是最幸运的人。我的事业很成功,我的妻子苏晴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她既温柔又漂亮,还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年来我们的感情一直很甜蜜,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爱意。
我本以为,我们会手牵手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然而,三个月前,苏晴开始对健身产生浓厚兴趣。
她提到,女人一过三十,新陈代谢就会变慢,所以要更加努力保持身材。我全力支持她,还亲自帮她挑选了市内顶尖的健身中心,并为她聘请了专业的私人教练。
我万万没想到,我亲手把她推向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今天,我提前一个小时从办公室回家,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带她去吃她一直向往的那家新开的日本料理。
我家的电子锁轻轻响了一声。
我手里拿着给她买的蛋糕,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家门口。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缕夕阳从落地窗照进来。我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家伙肯定又在卧室里睡午觉了。
我推开卧室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卧室里没开灯,光线昏暗,但足够让我看清床上纠缠的两个人。
那个男人我认识。
是苏晴的健身教练Ryan,一个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男人。
我手中的蛋糕突然掉在地上,奶油和水果溅了一地,就像一幅破碎的滑稽凄凉的画面。
巨大的声响惊到了床上的人。
苏晴猛地转过头,一看到我,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她急忙拉起被子裹住自己,而Ryan则慢慢坐起身,若无其事地开始穿衣服。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歉意,反而带着一丝蔑视和挑衅,仿佛在说:看,你的女人现在是我的人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刹那停住了。
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抓住,痛得我喘不过气来。
十年。
整整十年啊。
那些我们一起看的电影,一起走过的路,一起在深夜分享的秘密,那些她依偎在我怀里的慵懒午后,那些她在厨房为我煲汤的温暖黄昏...所有美好的记忆,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反复刺穿我的心。
“亲爱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晴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她抱着被子想起床走向我,声音里透露着她的绝望和脆弱。
“我没觉得是这样,对吧?”我低声回了一句,感觉这话挺可笑的。我指着那个已经穿好衣服,靠在床上抽烟的男人,“那你说,他是来给咱们盖被子的亲戚吗?”
我说话很淡定,淡得出奇,连我都对这语气感到陌生。我也没激动没上前动手,因为最深的痛,常常是无声的。
心碎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Ryan吐了个烟圈,嘴角露出一丝讥笑:“金先生,成年人的世界,何必把话讲得这么难听。苏晴喜欢我,我们一时冲动,就是这么简单。”
“你给我闭嘴!”苏晴转身,朝他大声吼道。
这是我头一次看到苏晴这样失态。她在我面前总是温言软语的。
Ryan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把烟掐灭,拎起外套,走到我跟前。他比我高半个头,壮实的胳膊显得很有力量。他拍了拍我肩膀,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哥们儿,承认吧,你满足不了她。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别的什么。”
说完,他就一脸得意地从我身边走过,离开了这个曾只属于我和苏晴的家。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卧室里只剩下了我和苏晴。
还有一屋子的乱七八糟,和我们十年的感情,已经被打得稀巴烂。
苏晴光着脚,一步一泪朝我走来。“金宸,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十年的女人。她脸还是那么漂亮,眼泪汪汪的样子,足够让任何人心碎。
可我这颗心,已经碎得跟粉末似的了。
“还解释什么?”我慢慢蹲下,捡起地上一块蛋糕往嘴里一塞。奶油甜得发腻,但我尝到的只有苦味,“解释你们在床上聊健身?还是解释,你犯了女人都会犯的错?”
“金宸!”她哭着叫着我的名字,想要抱我。
我猛地站起身,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那一刻,我看到她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我们……还是离婚吧。”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像是把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了。
苏晴身体剧烈一抖,她像是没听明白,又像是不愿意相信。她愣愣地看着我,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我还以为她会哭着求我原谅,她却慢慢地、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没有争执,没有挽留。
一个字,好。
原来,她是早就想离开我了。
那场被我意外发现的秘密,可能压根不是个意外,而是她有心设计的,为了让我退出的圈套。
在这之后的三天,我和苏晴就这样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冷战之中。
我俩虽然住在同一个屋顶下,但却如同两个陌路相逢的老熟人。她睡在客房里,我躺在床上——那床一闭上眼就会浮现出那些让人不舒服的景象。
我夜夜难以入眠,只能靠酒精和烟草来强撑过这漫长的夜晚。而苏晴,她似乎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新常态。她每天忙着出门,去健身,去购物,去见朋友,仿佛她并不是那个让秘密曝光,即将面对婚姻破灭的人。
她的那份镇静,就像一根尖刺,深深刺痛着我。
我的铁哥们老周来探望我,看到满地的空酒瓶和充斥着烟味的屋子,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就朝我踹来一脚。
“金宸,你争点气行不行!就为了那么一个女人,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只是苦笑,没吭声。
至于吗?
我自己也说不清。我只知道,苏晴就是我的全世界。我的生活,都是以她为中心的。现在,她亲手摧毁了这一切,我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离!一定要离!”老周给我倒了杯水,“这种女人,你没必要再留恋。婚内出轨,我们得让她空空如也地滚出去!房子是你的婚前财产,车子也是。我们得找最棒的律师,让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揉了揉痛楚的太阳穴,脑海中闪过苏晴那满面泪痕的模样。
空空如也?
我办不到。即使是她欺骗了我,我也不想让她一贫如洗。毕竟,她陪我度过了我最穷困潦倒的那十年。
到了第四天的早晨,苏晴主动来找我谈话。
她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化了个淡妆,看起来既清新又憔悴。她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这是离婚协议,”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我已经看过了,觉得没什么问题。你也看看吧,如果也觉得可以,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
我拿起那份协议,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协议的内容简洁得令我惊讶。在财产分割的部分,她几乎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我们婚后共同购买的房产,她选择放弃;我账户里的存款和投资,她一分钱都不要;就连那辆她钟爱的红色mini cooper,她也没要求带走。
她仅请求带走她自己的衣服和一些不打紧的私人物品。
真正的,一无所有地离开。
我抬起头,紧盯着她:“苏晴,你这样做是想干什么?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对你心软吗?”
她摇了摇头,眼眶渐渐泛红:“金宸,我知道我错了。我没资格要你的东西。这十年来,你对我关怀备至,是我对不住你。我唯一的希望是……我们能和平分手,别让场面太难看,可以吗?”
“和平分手?”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你在我的床上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和平分手?!”
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把那份合同狠狠地扔到地上。
“苏晴!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十年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眼睛充血,像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一样。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回想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真不明白,我们的关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因为我工作忙忽略了她吗?但我每天都尽量早回家,能推的应酬都推了。
是我不够浪漫吗?可每个重要的日子,我都会精心准备礼物和惊喜。
是我在那个方面不行吗?Ryan那家伙的恶毒话在我脑子里回响。但我们明明一直都很合拍。
苏晴被我这么一吼,吓得退了一步,脸色变得苍白。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神。“金宸,没什么理由,就是不爱了。”
不爱了。
这三个字,比任何刀子都要伤人。
“是为了那个健身教练吗?”我不甘心地追问。
“是。”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我看不懂的坚决,“我爱上他了。他比你年轻,比你强壮,比你……更懂我。”
我的心脏,就像被刀子割一样。
“所以,你为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是。”
好,好一个“是”。
我彻底心凉了。
我捡起地上的合同,从抽屉里拿出笔,快速地签上名字。
“苏晴,你会后悔的。”我把合同扔回给她,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她捡起合同,看到我签的名字,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长长地呼了口气。她没看我,只是低声说:“也许吧。但我不会回头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那么果断,那么利落。
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我爱了十年,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画出来的的背影,第一次觉得,那么陌生。
直到她走到门口,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一直在我心里的问题。
“三个月……真的能抵得过十年吗?”
苏晴的脚步停了。
她没回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留下一句话,让我感觉像掉进了冰窖。
“金宸,有时候,不是时间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门开了,又关上了。
她走了。
带着我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和我们结束了的,十年的感情。
办离婚的过程,快得难以想象。
没有吵架,没有纠缠,我们平静得像是在办一件普通事。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看到苏晴的嘴角,好像有一丝轻松的笑容。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留恋和不甘心,都化为了尘埃。
离婚后的日子,我过得一团乱。我开始疯狂工作,用一个又一个项目来让自己麻木。
夜深人静,当我独自回到那个冷清的家中,周遭都是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我总是被巨大的悲伤淹没。
我决定把房子卖了。那个承载着我们十年共同记忆的地方,我实在无法继续住下去。
老周帮我在市中心找了个公寓,并和我一起喝酒,他批评我没出息,然后又试图笨拙地安慰我。
“金宸,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等你心情好转,我们会帮你介绍更好的对象!”他说道。
我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笑的表情比哭泣更让人难过。
更好?
在这个地球上,哪里还能找到比苏晴更优秀的人?即使她那样伤害了我,在我心中,她仍然是不可替代的。
我开始无法控制地关注她的动态。
从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那里,我看到了她和Ryan在一起的消息。他们一起去海边放松,照片里的她笑得很开心,靠在Ryan宽阔的胸膛上,看起来那么的幸福。
Ryan的社交媒体上,更是毫无保留地展示他们的“成果”——苏晴。他会发她在健身房努力锻炼的照片,写道:“我的宝贝,美艳又潇洒。”他还会发她为他做的晚餐的照片,写道:“要俘获一个男人的心,先要俘获他的胃。”
每一张照片,每一条动态,都像针一样刺痛我的心。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观。
难道真的是我的错?难道我这十年的付出和爱,就真的毫无价值吗?
酒后的一天晚上,我不知怎的开车去了他们住的地方。
那是Ryan的公寓,位置是我从他的社交媒体定位信息中找到的。
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可能只是想看看,她离开我之后,是否真的过得那么好。
我把车停在对面小区的阴影里,成了一个悲惨的窥视者。
午夜时分,一辆我熟悉的红色小车驶了过来。那是苏晴的车,她最终还是从我身边开走了。当时我没有阻拦,也许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希望。
车停在路边,苏晴从驾驶座出来。
随后,Ryan也从副驾驶座出来。他似乎也喝了不少,走路有点摇摇晃晃的。他突然一把抱住苏晴,试图吻她。
我紧紧握住方向盘,手指关节变得苍白,目睹着这一切。
但让我吃惊的是,苏晴却突然推开了他。
她的脸上并没有我以为的羞涩和配合,而是明显流露出厌恶和冷漠。
“Ryan,注意你的行为!”她的声音虽轻,但在安静的夜晚中,我听得非常清楚。
Ryan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苏晴,你还装什么?都已经睡过了,还装什么矜持?”
“那是我们协议的内容!”苏晴的声音带着怒火,“协议里说,必要时,我得帮你作秀。但没说,我连私下也要让你随便占便宜!”
“作秀?”
Ryan冷笑了一声,他捏起她的下巴,对苏晴说:“苏晴,你还真以为你自己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金太太吧?别忘了,是我在帮你忙。没有我,你觉得你的计划能成功吗?”
苏晴脸色一沉,但眼神依然坚定:“钱我已经按约定全给你了。咱们之间,就是雇佣关系。你别越界。”
“雇佣关系?”Ryan的眼神冷了下来,“你那个前夫,看上去挺精明的。要是让他发现点什么,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我们吗?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怎么做,你最好乖乖听我的。”
他话音刚落,又想伸手抱苏晴。
苏晴用力推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防狼喷雾,对准了他:“你再碰我试试!”
Ryan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盯着苏晴看了一会儿,最后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公寓。
苏晴站在那里,身体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她抬头,迷茫地望着夜空,泪水悄然滑落。
那一刻,她显得特别孤独,特别无助。
而我,躲在车里,心跳得厉害。
协议?计划?雇佣关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俩看起来根本不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次被我撞见的“出轨”,还有那些在社交媒体上秀恩爱的动态,难道……都是在演给我看?
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苏晴,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演这场戏,逼我离婚,甚至不惜破坏自己的名声?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这个计划的受益者是谁?
是我。我拿到了所有的财产。
而她,除了“自由”和被骂,什么也没得到。
不,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从那天晚上起,我就像疯了一样开始调查这件事。
我不再相信我看到的,也不再相信她对我说的任何话。如果一个女人真的变心了,她的行为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急切地想要分财产,然后和新欢远走高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个她讨厌的男人保持着虚假的“雇佣关系”。
我找到了老周,告诉他我的怀疑和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事情。
老周听了之后,很震惊:“我去,金宸,你说得要是真的,那这事就复杂了。苏晴……她究竟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但我得查清楚。老周,你人脉广,帮我查查那个叫Ryan的人,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出来!”
“行!”老周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交给我。”
老周动作很快。三天后,他就把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了我面前。
李威,外号Ryan,今年三十了。他对外是个健身教练,但其实他的本职是个私家侦探。他所属的侦探公司挺有名的,主要是做一些“特别的活计”。
“特别的活计?”我眉头紧锁。
“就是,”老周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比如,搞出个对方出轨的证据,搞破坏合作,甚至……一些踩着法律红线的坏事。”
我心里一沉。
私家侦探。
苏晴找人来让我“出轨”,雇私家侦探是想干什么?
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但又好像被一层更厚的雾遮住了。
“我还发现了,”老周接着说,“你们离婚后第二天,苏晴的账户里有五十万转到了李威的侦探社账户上。备注是……服务费。”
五十万。
她宁愿放弃我们几千万的共同财产,也要花五十万雇人来逼迫我离婚。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她究竟害怕什么?
或者……她其实是在保护什么?
一个想法突然像雷击一样闪现在我脑海里。
她保护的,会不会……是我?
我开始疯狂回想过去一年里苏晴有没有异常的表现。
我想起来了。
大概是半年前,苏晴对我家里的事情特别关心。
她会用各种方式问我关于我爸的事。我爸在我上大学时突然死于心脏病发作。她问我,我爸死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她问我关于我叔叔的事。我叔叔在我爸去世后不久,也是因为“意外事故”去世的。我妈说,叔叔是因为酒后失足,从工地的脚手架上跌落。苏晴问,那工地在哪里,事故报告写的是什么。
当时我只觉得她是关心我,关心我家人,所以没多想。
但现在想来,她每一个问题都像是有意引导。
她还在半年前以整理旧物为借口,把家里所有的老照片、老信件都翻出来,看了一遍。
她甚至背着我回了趟我家。我们有个远方亲戚告诉我,苏晴去找他,打听我爸和叔叔年轻时的事。
她在查我家的家族历史!
为什么?
我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笼罩着我。
我冲进书房,打开我妈放在我这里的一个锁着的旧木箱。里面装着我爸的遗物。
钥匙是我妈给我的,但我从来没用过。我怕会触碰到那些悲伤的回忆。
我的手在颤动,几次都插不进锁孔。终于,锁开了。
箱子里有我爸的一些旧书,一些旧衣服,还有一本……日记。
我翻开那本已经发黄的日记。
我爸的字迹,一开始还写得很有力。
阿宸今日数学竞赛拔得头筹,真让我心花怒放。这孩子,真像我。
【1996年3月12日,雨下。最近总是控制不住手,连拿个杯子都会抖。可能是太操劳了。】
随意翻阅,发现父亲书写越来越凌乱,字迹扭曲。
【1997年5月2日,阴天。今天去医院看看,医生告诉我……是遗传病。我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偏偏是我。面对镜子,我觉得自己跟个怪兽似的。】
【1998年1月20日,雪花飘飘。我的弟弟(我的叔叔)也开始有这症状了。比我更严重。昨晚他喝醉了,抱着我哭,说他不想像个疯子一样离世。】
【1999年7月11日,电闪雷鸣。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又一次打了阿宸的妈妈。我看见阿宸躲在角落里,浑身直抖。我真该死。我真的该死。】
……
日记最后几页,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就像鬼画符。最后一篇日记,仅留有几个歪斜的,用尽全身力量写就的血字。
【对不起。别找我。快跑。】
那些血迹已经干掉,变成了暗红色。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冰冷。
日记本里还夹着一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诊断报告。
那是我们市最大的神经科医院的。
诊断结果那一栏,是个我从未听说的医学术语:【亨廷顿舞蹈症】。
我颤抖地掏出手机,输入了这五个字。
搜索结果,让我感到仿佛跌入了深渊。
亨廷顿舞蹈症。这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的神经退行性病症。临床症状包括舞蹈样的不自主动作、精神异常和痴呆。发病时间通常在30-50岁。当前,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最恐怖的是那句【常染色体显性遗传】。
这意味着,如果父母中有一人患有此病,孩子有一半的几率遗传此病。
一半的几率。
就像头上悬着的,俄罗斯轮盘赌。
我的父亲……我的叔叔……
他们并非死于心梗或意外。
而是……死于这种可怕的遗传病。我的叔叔,很可能是因为无法承受折磨,选择了自我了断。
我全都明白了。
苏晴为什么要调查我的家族史,为什么要问那些奇怪的问题。
她一定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发现了,我,金宸,可能是亨廷顿舞蹈症基因的携带者。我随时可能像我的父亲和我叔叔一样,发病,然后逐渐失去控制,变得痴呆,最后在痛苦和绝望中离世。
她知道,一旦我发病,我们的幸福将不复存在。她将不得不照顾一个无法自理,甚至可能攻击她的“怪兽”。
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结合,我们计划中的美好未来,都会被这个可怕的疾病彻底摧毁。
不。
不可能。
如果她只是因为害怕,只想逃离,她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她本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她害怕了,她要退出。按照她的条件,她绝对有资本找一个更让人觉得“稳妥”的伴侣。
她甚至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在离开婚姻的时候,博得更多的同情和财产。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选择了一条最极端、最痛苦、最不合理的路。
她花了五十万块钱,雇了一个人,自导自演了一场“出轨”的戏码,亲自给自己贴上了“罪人”的标签,然后一无所有地离开,让我,对她产生恨意。
为何要让我恨她呢?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地放弃她,才能“无牵无挂”地让她离开。
她并不是想从我身边逃离。
她这其实是在……保护我。
她用自己的方式,留给我最后的尊严。她不希望我知道,我可能也是一个“病人”,不愿意让我活在那种一半的几率和绝望中。
她宁愿自己名誉扫地,宁愿我对她恨之入骨,也要将我从这场注定是悲剧的命运中拉出。
她希望我,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一个没有了她,也没有病痛阴影的新生活。
而我们……我们曾经最期待的,一个像我一样聪明,像她一样美丽的孩子……
这种病,是可以遗传的。
她这么做,既是为了保护我,也是为了保护我们……那个永远也无法出生的孩子。
“噗——”
我的口中喷出了鲜血,染红了我手里发黄的日记本。
耳边响起她离开时说的话。
“金宸,有时候,这跟时间长短没关系。是人的问题。”
没错。
问题不在时间。
是我的问题。我身体里可能流淌着那该死的,被诅咒的基因。
苏晴……
我的苏晴……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又怎么可以……这么爱我?
我像个孩子一样,倒在地上痛哭。为了我们逝去的十年,为了她那愚蠢的牺牲,也为了我们被命运玩弄的,可怜的爱情。
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擦去眼泪,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苏晴,把她带回来。
我冲出家门,开着车,像疯了一样,直奔李威(Ryan)的公寓楼下。
不知道她是否还在那里。那天晚上,我看到她拿着防狼喷雾对准李威,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我在楼下没等多久,李威就出现了。
他穿着运动装,看起来像是要去夜跑。
我冲出车门,直接冲向他,用力抓住了他的衣领!
“苏晴在哪?”我瞪着眼睛,声音低沉地问,“她人呢?”
李威似乎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挣脱我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金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已经互不相欠了。"
“互不相欠?”
我讥讽地笑了一下,“你拿她五十万,跟她做戏,破坏了我的家庭,现在告诉我咱们扯平了?”
李威的表情变了变:“你...全都了解了吗?”
“快告诉我她在哪里!”我逼近他,警告说,“别逼我报警,诈骗、勒索,这些罪名能关你好几年。”
我知道报警对苏晴也没好处,但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威胁。
李威的眼神躲闪了一会儿,之后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之前说过,你前妻的计划到处是破绽,她把你看得太简单了。”他停了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她已经不住在这儿了。那晚后,她搬走了。她是个不错的人,金先生,只是...太天真了。”
我夺过名片。
那是一家咖啡店的地址,在一个偏远的文艺区,远离城市中心。
“她在那里工作。”李威说,“她没告诉你,她的大学专业是咖啡师吗?她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用来支付我的费用了。现在的她,一贫如洗。”
我的心又被狠狠刺痛了。
连她的大学专业我都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十年,我以为对她很了解,却连她最初的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开车到那家咖啡店已经是深夜。
咖啡店已经关门了,仅剩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店里打扫。
那是苏晴。
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脸上未施粉黛。没有了昂贵的包包和精致的妆容,她看起来有点憔悴,但是那种清淡的气质,让她在暗淡的灯光下,像一幅油画一样美丽。
我推开那扇虚掩的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晴转过身,看到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手中的拖把“咣当”一声掉落,脸上露出我从没见过的极度惊慌。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向她走去,每一步都觉得像是走在刀尖上。
我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触摸她瘦削的脸庞。
她却像被吓到的小动物那样,迅速后退,避开了我的手。
“金宸,”她的眼神闪烁不定,回避着我的目光,“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来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她还在表演。
即便在这个时候,她仍旧在对我演戏。
我的眼泪最终忍不住,流了下来。
“别演了,苏晴。”我哽咽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诊断报告,“我都...知道了。”
当苏晴看到那张诊断报告时,她伪装的坚强和冷漠瞬间崩塌。
她的身体摇晃着,几乎站不稳了。
我赶紧扶住了她。
这一次,她没有再推开我。
她依偎在我怀里,颤抖得就像秋日里的落叶。
长久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了,她的泪水如同决堤,充满了说不出的哀伤和绝望。
“你干吗非得打听呢……干吗非要知道……”她轻轻地拍打我的胸口,那力量小得几乎感觉不到,“我倾尽了所有,甚至牺牲了自己……只为了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你干嘛要把这一切都捅出来……”
“真傻。”我用力地搂着她,让她的泪水湿透我的衣服,“你才是这个世上,最傻气的傻瓜。”
我俩坐在这家空荡荡的咖啡馆角落里,彼此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那些曾被错怪、伤害、故意隐藏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热泪,洗刷着我们痛苦不堪的心灵。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哽咽着依偎在我怀里,“我得知了你家里的那个秘密……我害怕……我真的很怕。我怕看到生病的你,我更害怕……我们的孩子会遗传这种病。”
“所以你就这样策划了这一切?”我轻抚着她的头发,心痛到无法言表,“所以你找来人装点门面,宁肯让自己身败名裂,也要迫使我离开你?”
她点了点头,泪水更加汹涌。
“我查过……这病,太恐怖了。我不想你余生都在那种恐惧中度过。我觉得,只要你不知道,就能像一个常人那样生活。你可能会恨我,然后忘了我,你终将遇到一个健康的女孩,一起组建一个温馨的家庭,生一个健康的宝宝……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那你自己呢?”我用手抬起她的脸,坚持让她看着我的眼睛,“苏晴,你为我安排好了一切,那你呢?你打算就这样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污名,孤身一人度过余生吗?”
她看着我,泪中带笑。
“没关系的。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没事儿。”
我的内心,彻底崩溃了。
这个笨女人。
她以最残酷的方式,展示了最深沉的爱意。她以为这是在保护我,却不知道,这其实是对我们双方最残酷的折磨。
那晚,我和苏晴谈了很久很久。
我们回忆起相识,相爱,相伴的十年岁月。
我们谈到了她发现那个秘密时的惊恐和挣扎。
我们谈到了她策划这一切时的痛苦和决心。
天快亮的时候,我对她说:“苏晴,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她愣住了,然后使劲摇头:“不,金宸,不可以。我不能成为你的负担。”
“负担?”我笑了,泪水中带着笑意,“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我是一名建筑师。我的工作,就是缔造一个家。没有你,我建造的只是没有温暖的建筑,那不是家。”
我紧握她的手,牢牢地贴在我的手心:“那个遗传病,是一半的几率,对吗?”
她点了点头。
“这意味着,还有一半的几率,我可能完全没事。”我凝视着她的眼睛,清晰地说,“明天,我就去医院检查。”
无论如何,苏晴,我希望你能回到我的生活中。”
“可是...如果最后结果不理想呢?”她语音有些颤抖。
“如果结果不理想,”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充满了决心,“那么我更需要你在身边。过去一直是你关照我。要是我真的生病了,就换我来,用尽我所有清醒的时刻,来呵护你。我们不要孩子了,我们可以养宠物,猫或者狗。我们可以周游世界,在一切变得无法挽回前,看尽所有的美丽。”
“金宸……”
“苏晴,”我打断了她,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你明白吗,对我来说,最让我害怕的不是疾病也不是死亡,而是未来没有你的日子。”
她在我的怀抱中停止了挣扎,泪水像一个孩子一样涌出。
我清楚这是她被说服的迹象。
第二天,我按照计划去医院做了基因检查。
等待结果的那一周,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七天。
苏晴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步也没离开过。我们搬回到了那个我曾卖掉,后来又以双倍价格收回的家。
我们一同打扫,一起布置,仿佛就像我们刚刚结婚那会儿。
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放松的笑容。
我的内心也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认识到,当一个人直面自己的恐惧时,反而会得到一种奇异的宁静。
无论命运的转盘最终指向哪里,只要她在我的身旁,我都会有勇气去应对。
一周后,我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我和苏晴手牵手一起去取那个将决定我们未来命运的报告。
我的手心疼着汗水,而苏晴的手,比我的还要冷。
医生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他注视着我,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金先生,检测结果出来了。”
我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喉咙口。
“你……”医生说着,似乎在斟酌着字句,“你没有感染亨廷顿舞蹈症的遗传基因。”
没有...感染?
我愣住了,一瞬间以为听错了。
“医生,您...您能确认吗?”
“我百分之百确定。”医生把报告递给我,"我们反复确认过。你的基因序列中,那个导致亨廷顿舞蹈症的CAG三核苷酸重复数,在正常范围内。你很幸运。”
我注视着那份报告,上面那些专有名词我一个也看不明白,但我知道“正常范围”这几个字。
难以置信的喜悦,如同洪水般瞬间席卷了我。
我没事。
我竟然逃过了这一劫!那50%的诅咒,并没有降临在我身上!
但是...等等。
我的父亲,我的叔叔,他们都是因为这个病因去世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医生似乎猜到了我的疑问,他叹了口气,向我解释说:“金先生,关于你父亲的病,我们有保存他的病历。亨廷顿舞蹈症是显性遗传病,意思就是说,只要有这个致病基因,发病就不可避免。
“看来你没带那东西,这样的话,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什么可能?”
“那就是,你……可能不是你爸爸的亲儿子。”
医生的话像晴天霹雳,在我脑海里爆炸开来。
我……怎么可能不是爸爸亲生的呢?
我头脑发热地跑回家,翻出了那个旧木箱。在箱底,我找到了一封被我妈藏起来的,泛黄的信。
是我父亲写给我妈的。
信里面,他把一切都坦白了。
原来,我妈在嫁给我爸之前,有一个她深爱的人。但是家里不同意,他们就被迫分了手。分手的时候,我妈已经有我了。
我爸知道这一切,但他很爱我妈。他接受了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就像自己的一样,给了我满满的父爱。
信的最后,我爸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不是别的,而是娶了你,还有阿宸。我的身体里的病魔,最终会带走我。但是我请求你,永远不要告诉阿宸真相。让他以为,他真的是我的儿子,让他开心成长……这个秘密,就让我带进土里吧。”
我的母亲,她遵守了自己的承诺。
她一个人,扛着这个秘密,照顾着生病的丈夫,和我,艰难地过每一天。
为了不让我发现异常,她甚至编了个叔叔意外去世的故事。
原来,这场命中注定的悲剧中,一个人扛起一切的,不止有苏晴。
还有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拿着那封信,回到了客厅。
苏晴正在那儿着急地等着我。看见我的样子,她焦虑地问:“怎么样?结果……如何?”
我走向她,张开臂膀,把信和她一起紧紧搂在怀里。
我笑了,但是泪却停不下来。
“苏晴,”我轻吻她的额头,声音里充满了脱险后的庆幸和无尽的温情,“我们安全了。”
“我们可以要个孩子了。”
“一个像我那么聪明,像你那么漂亮的孩子。”
窗外,天气正好。
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照亮了我们就算历经风雨,也依然紧紧相拥的轮廓。
爱,有时,会让人做出最傻,最狠的决定。
但是最终,也是爱,给了我们穿越黑暗,迎接曙光的勇气。
我们虽然输给了命运,但我们找回了彼此。
这就足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