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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好学校》:青春往事的忧郁记忆

文/王栩(作品:《好学校》,[美]理查德·耶茨著,姜向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9年12月)威廉·格罗夫,多塞特中学里

文/王栩

(作品:《好学校》,[美]理查德·耶茨著,姜向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9年12月)

威廉·格罗夫,多塞特中学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学生,却以其独特给德里斯科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种印象同“心生怒火”密不可分。德里斯科尔心里一直萦绕着一个师生间相处时的难题,“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独独为这个孩子心生怒火”。不擅长体育运动的格罗夫,整天做白日梦的格罗夫,除了喜欢的学科什么也学不会的格罗夫,它们综合起来,就是忧郁气质尽情张扬的格罗夫。校长克内德勒的选择并非一时的谬误,让格罗夫出任《多塞特纪事报》的编辑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的开明举措。

德里斯科尔从自身的从教经验出发,十分明了,格罗夫在教师眼里永远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边缘学生。可是,“在预科学校里也许永远都会有格罗夫那样的孩子;你想帮助他们,你想喜欢他们,可结果只会带来烦恼,你也许永远也打不起精神直接用名字来称呼他们,直到十年后他们带上妻子来学校里旧地重访”。这算不上一个教师的预见,事实上,它是德里斯科尔对格罗夫这类边缘学生不无欣慰的认可。

这样的认可下,忧郁气质带给格罗夫的绝非沉溺于过去的伤感,或激愤,或声讨,而是缅怀。在记忆里寻访,重建一个事无巨细的青春。这无异于“旧地重访”,重拾青春不可复刻的交响。无论糟糕还是悲伤,欢乐亦或美妙,过去通过记忆的呈现都是一种满足。满足于自身的成长怎么看都是经历,都有着“进一步的优点”。当格罗夫得到了这样的满足,从青春的经历里看见了成长过程中的优点,他怎会执拗于过去,而把自己给逼疯呢?不,他不会。青春往事如同一部厚重的大书,翻开它,一个人在成长中获得人性的救赎;合上它,“所有的一切已成往事”沉淀出一份平和中的宽容。

宽容在格罗夫的青春记忆里体现出他对学长们有一个有趣的认识,“他们互相之间非常友好”。这个认识的含金量无与伦比,技术性的成为成长经历中的重要构成。多塞特中学给格罗夫提供了一个宝贵的社会实践平台,他在这个平台里提前学到了其他学校无法传授的东西。不对被大伙孤立的家伙表示公开的蔑视,是技巧,也是盘算。不要对身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此的忠告盘算出格罗夫的单纯。单纯让格罗夫在预科学校的边缘化注定是一段悲伤的故事,只是那样的故事不会显得过于无奈。

多塞特中学的学长俱乐部仍然会接纳格罗夫,只要他抽烟的架势通过了学长们的审查。那样的审查着眼于一群少年集体的评判,学会抽烟的格罗夫是否在抽烟的架势上足够帅气。在这融入集体空间的努力中,不被人看做是一个傻瓜作为人际交往间的既定标准,在崇尚个性的多塞特中学有着颠扑不破的地位。

“崇尚个性”是多塞特中学的宣传口号,表象之下的真相非常简明,“多塞特中学以接受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没有一所学校愿意接受的男生而著称”。为着经营的目的和并不便宜的学费,这所学校的校方可以最大限度地容忍任何个性突出的学生入校就读。校方把这样的容忍视为包容一切的胸怀,于是,反应迟钝、恃强凌弱的杰哈德能凭借高大的身材、英俊的脸蛋顺利进入学生会也就不会引起任何非议。

非议从来就不会在多塞特中学的校园内流行,不解却会暗地里滋生开来。带着多门功课不及格还把《纪事报》的工作干得相当出色的不解之声,格罗夫领着前来看望自己的父亲参观他在《纪事报》的办公室。“这里就是他全部的骄傲”。它也许是格罗夫关于青春往事的记忆里唯一的骄傲,尽管它迎面遇上的是父亲不屑的态度。父亲的态度表明了他对儿子给予厚望的责备,成绩一直很差就不可以参加课外活动应该是任何学校的规矩。

多塞特中学没有这样的规矩。格罗夫清楚地记得,他没有向父亲解释这所学校为何会与众不同,他对父亲的不屑报以嘲讽的微笑。那不会消除他们父子间长久的隔阂,只会让格罗夫在寻找父爱时种下一无所获的遗憾。在这个层面上,格罗夫记得的青春期的自己,一个长期的失败者。

那种失败,几乎难以明言,深化为微妙的、伤心的感觉。当大部分学生在校长可以自由选择服装的通知信的鼓舞下,根本不穿西服,而是穿上了随意、舒适的休闲服装时,带了两套新西服去学校的格罗夫置身在同学们中间,成了少有的傻子。这种微妙的伤心不是成年人能体会到的感觉。给儿子置办了两套新衣,一个父亲缺少对时尚的把握,他的爱在受到集体排斥的儿子那颗敏感、脆弱的小小心儿里也就失去了应有的立足之地。

青春期里,亲手种下的遗憾无法挽回,对骄傲的记忆却是甘之如饴般的甜美。“一种崭新的自由感”,作为格罗夫在青春期里骄傲的內核,补偿了他品尝失败时感受到的全部失落。“毕竟,学校里只有一份报纸,而他就是主编”。它不是格罗夫把《纪事报》这份工作干得出色的理由,作为一份证明,它证明了格罗夫在失败的青春期里给自己留下了值得追忆的东西。

相比格罗夫对青春往事的追忆,有些人还没开始追忆自己的青春期,就提前将生命定格在了战场。优秀的盖恩斯,欺凌过格罗夫的弗林,同样受到集体排斥的卢恩,他们皆丧命于二战的战场上。这个有趣的组合是任何一所学校里学生的全体构成方式,优秀的,中间的,边缘的,他们在格罗夫的记忆里化作远去的杂音,温润了平静的心绪。

战后的平静中,只有布里特一直和格罗夫保持了通信联系。还在多塞特中学就读时,哈斯克尔和布里特是格罗夫最想结交的两个人。前者被校方劝退,后者意想不到的同格罗夫建立了长期的友谊。那样的友谊对照多塞特中学“好学校”的声名,呈现出一种反讽的效果。这是一所滑稽的学校,除去成绩优劣的比较,在这所学校就读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问题少年。他们个个内心骄傲,个性鲜明,每个人都有着让别人敬而远之的特异性。而那样的特异性,注定了他们孤独、被人忽略的人生旅程。布里特和格罗夫保持的通信联系,让他们的友谊用勉强的方式维持在见字如面的晤谈里。这是最好的方式,消解掉了记忆里关于忧郁、关于压力那些让人不忍回顾的时刻。

格罗夫情愿回顾他在多塞特中学时成长的过程。对他来讲,多塞特中学是一所好学校。这个说法里的讽刺因人而异。仍然除去成绩优劣的比较,只要学有所长,那都是其他学校难以比拟的优点。无论像格罗夫的父亲那样的成年人是否信任这所学校,在它倒闭之前,用崇尚个性的包容接纳了不少无处可去的问题少年。那是一种温柔的庇护,有经营为目的的用心,也有感情上的投入。

2025.10.27

——文中图片为网络配图,与正文内容无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