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世间最后的缝尸仵作,断肢七个小时内被我缝好,死者复活。
上一世,沈老厂长用回城进厂的名额,求我救回沈凌的儿子。
后来,沈凌在满厂哗然中娶我这个救命恩人为妻。
可一年后,继子却将我刚出生的女儿扔到锻钢炉的传送带上。
机器轰隆,婴孩被碾得四分五裂。
我疯了般捡回残肢要缝尸,沈凌却用铁水生生烫穿我双手。
“一个贪慕虚荣的贱货也敢冒充能起死回生的女仵作?”
“都怪你装神弄鬼,抢走梨落第一女仵作的名号,害她抑郁而终!”
“不是缝尸手艺一绝吗?赶紧动手救你的孽种啊。”
我含恨而死。
再睁眼,沈老厂长正用回城批条求我救人。
我垂眸摇头:
“死而复生是封建迷信,我们要相信科学。”
1
“舟儿是独苗,是沈家的根啊……香火断绝,我愧对列祖列宗!”
我撇过头,不去看痛哭的老厂长。
沈家子嗣单薄,沈凌在下乡时伤到了子孙根,只和前妻留下了沈舟。
而这个独子,如今被车间坠落的钢锭砸断了脖颈。
上一世,我不仅救活了沈舟,还用秘术为沈凌生下女儿。
可结果呢……
想到女儿小小的身躯被滚烫的传送带吞噬,剜心之痛刺穿灵魂。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次,我绝不会让他们有恩将仇报的机会!
“爷爷你老糊涂了?宋南星是个招摇撞骗的赤脚医生!她会个屁起死回生!”
沈凌带着一身铁锈味冲进来,看向我的眼神淬着冰。
老厂长蹙眉扫他一眼,沉声道:
“你别胡诌!宋同志已经说了她救不了舟儿。”
沈凌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斜睨着我:
“她那是欲擒故纵,想坐地起价!爷爷,别信她!”
“唯一能救舟儿的,只有乔梨落同志!”
他一把拉过穿着时髦的确良衬衫的乔梨落,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
“梨落是医科大高材生,正经学过外科缝合技术!”
“她不仅技术过硬,还是祖传的仵作世家,必能妙手回生。”
我心头一震。
上一世这个时候沈凌没阻止我救人,更没带来乔梨落……
他,也重生了!
老厂长眼神狐疑打量乔梨落。
“乔同志这么年轻,省医科大的?师承哪位教授?”
乔梨落下巴微扬,带着刻意为之的矜持:
“您放心,我是工农兵学员,基本功扎实。”
“乔家是传承三百年的仵作世家,只是过去怕惹麻烦才不敢声张,所谓的仵作始祖宋慈,只是偷师我先祖的小混混而已!”
“我出手救人不为名利,更不为回城名额,只是看不惯有人弄虚作假,丢咱们工人阶级的脸,抹黑仵作这个正经行当!”
她充满敌意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沈凌深情的目光黏在乔梨落身上,连声附和:
“梨落说的对!对这种搞封建迷信、破坏生产的神棍,就该彻底清除!”
“保卫科!”他眼神狠厉如刀,直射向我。
“把这个女骗子拖下去,送劳改农场去!”
几个穿着油污工装的粗壮汉子立刻围了上来。
“住手!”老厂长大力拍桌,怒声道。
“宋同志是我请回来的客,沈凌谁给你胆子在我面前撒野?!”
沈凌被当众呵斥,脸上青红交加,恨恨地瞪着眼。
我不看他,向老厂长道别。
经过沈凌身边时,他压着嗓子,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我耳朵:
“宋南星,你要敢动歪心思害梨落,我要你全家滚去北大荒挑粪!”
我置若罔闻,冷着脸离开。
门外,钢厂高炉的黑烟弥漫在空气里,一缕尸气升起。
来自沈舟尸体的气息。
如今尸气还是烟灰色,我出手缝尸还能复活。
等到尸气发黑,就是祖师爷宋慈在世也绝无生机。
想到上一世就是这个恶魔害我女儿惨死,所有的怜悯都化成了刻骨的恨意。
这辈子你们父子就下地狱吧。
我冷笑着迈出沈家,却被一道阴影直砸向脸。
2
我闪身躲过,看见地上碎裂的牌位。
一个穿着破旧补丁棉袄的老头,疯了似的朝我撞来。
我下意识抬手挡,他却像被重击般“哎哟”滚倒在地,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女骗子打人啦!丧尽天良!不得好死啊!”
老头一嗓子,立刻吸引了工人们围观。
好事者问他,他马上捶地喊得更凶了。
“我儿子工伤摔断了腿,这骗子说她是第一女仵作,能缝尸复活!”
“骗光我们积蓄,却害我儿子伤口烂出大脓包,死都没留个全乎身子!”
我愣住,这谁?
刚想解释,乌泱泱十几个穿着劳动布工装的汉子就围上来,拳脚如雨点落在我身上。
“打着仵作旗号招摇撞骗的畜牲!工人阶级的蛀虫!”
“连死人钱都昧!心肝让狗吃了!”
拳脚凶狠,打得我眼前金星乱冒,耳畔轰鸣。
只能死命蜷缩护住装着缝尸法宝的粗布腰包。
挣扎间,我看见打头那几人眼熟——分明是钢厂保卫科的!
猛地抬头,看见沈凌和乔梨落坐在轿车里得意洋洋。
“沈凌你被逼!”我嘶吼。
沈凌摇下车窗,噙着冷笑俯视我。
“不给一点教训,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乔梨落倚在他肩头,娇声道:
“凌哥哥,等我用家传手艺救活小舟,成了公认的第一女仵作,就配得上当沈家媳妇啦……”
她话锋一转,忧心忡忡,“就怕有人嫉妒,故意使坏……”
沈凌脸色一沉,厉声下令:
“就凭你也想跟梨落同志抢功?妄想攀我沈家高枝?做梦!”
“拉到边上打,别脏了沈家的地,影响我们红色家庭的气运!”
我被推翻在地,看见工厂上空沈舟的尸气越来越深色。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锻钢炉传送带上,女儿残肢浸透的、同样黑红刺目的血……
恨意滔天,化为一声凄厉到扭曲的大笑:
“红色家庭?等着绝户的破落户罢了!哈哈哈!”
沈凌如遭电击,推开车门冲下来狠扇我一耳光。
“胡说八道,你找死!”
我顶着火辣辣的脸颊,眼里淬满冰冷的嘲讽:
“有功夫在这作恶,不如赶紧缝你儿子脖子!再晚……”
“尸臭飘出来,你家祖宗牌位都得熏歪!”
“贱人!”沈凌气得浑身发抖。
“保卫科!给我把她捆了送去煤渣劳改队去!让那些苦役犯好好照顾她!”
我挣扎着,被拖出一道暗黑的血痕。
忽然刺耳刹车声响起,伴随一声洪亮震怒的暴喝:
“住手!放开她!”
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军用吉普车跳下来。
3
“宋同志,你还好吗?”
男人看着我被撕扯的衣衫,眉头紧锁,立刻脱下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外衣披在我肩上。
沈凌挤过来,拧紧眉头瞪着来人。
“顾昀修?这是钢铁厂的内部事务,你军区的少管闲事!”
顾昀修无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焦急地望着我:
“宋同志,求你救救我侄子。”
原来他侄子顾小军在林场野营时,被受惊的野猪撞断脖子,当场气绝而亡。
他听说我能缝尸起生,立刻驱车寻来。
我皱眉问他死者断气了多久。
“三个小时左右。”
还有时间。
我心头稍松,抓紧肩上的军装:
“带路,快走!”
刚迈步,沈凌横身拦住顾昀修,讥讽道:
“顾少校,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堂堂军人还信这种跳大神的封建余孽?”
“等你侄子救不活彻底臭了烂了,我看你到时候找谁哭!”
顾昀修紧抿着唇,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军功章递给我。
“我以顾家特等功勋章起誓,无论结果如何,绝不责怪宋同志。”
我眼底发热,用力点头。
沈凌见状,脸色铁青。
“婊子!早就跟这当兵的勾搭上了吧?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他如此癫狂,无非是怕我抢了乔梨落“第一女仵作”的风头,断了她嫁入沈家的路。
既然他笃信乔梨落能妙手回魂,那我就用事实狠狠抽他们的脸!
我冷眼睨他,讥讽一笑。
“沈凌,敢不敢赌?就赌我和乔梨落,谁能让死人气喘回来!”
乔梨落立刻摇晃沈凌胳膊。
“凌哥别怕她!小舟包在我身上!咱们赌!”
沈凌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自信地笑了。
“赌就赌!我押一万元!”
我冷笑一声。
“堂堂沈大厂长,兜里就这点钢镚儿?露怯了?”
“我押宋家全部身家三万,再加药铺的地契房契!敢跟吗?”
围观人群瞬间炸锅,几个好事的立刻嚷嚷着下注开盘。
沈凌脸色一白正要说话,却被乔梨落抢先。
“谁怕谁?押上厂里总工程师的位置和明年评特等劳模的资格!”
人群的惊呼中,沈凌冷汗都滴下来了。
但很快稳住。
怕什么!死的是个找来的替死穷鬼!他亲儿子早被藏好了!
他强作镇定朝秘术吼:
“去!叫厂办李主任过来!立刻写赌约!”
他朝我露出阴森得意的笑:
“虽说你那点东西不值钱,但你非要送上门,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
看着他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嘴脸,我心底冷笑翻涌。
鹿死谁手,等着瞧。
4
一群人好奇地跟着我走进简陋的停尸间。
我掀开盖着尸体的粗糙白布。
瞬间,人群爆发出压抑的呕吐声。
“呕…脖子都烂糊了!咋可能救活?”
“断了气好几个钟头,都发硬发挺了!骗鬼呢?幸好我押了沈厂长赢!”
我镇定自若,甚至弯下腰凑近去观察断颈的伤口。
经验丰富如我,这般严重的伤势也罕见。
头和身子,就靠那点皮和碎肉勉强连着。
创口血肉模糊翻卷着,被野猪獠牙撕扯过的组织青黑凝固,经脉骨肉烂成泥糊一团。
我瞥了眼顾昀修,指向门口:
“顾同志,操作不能受打扰。”
他郑重点头,强硬驱散人群。
“哗众取宠!门都关上,准没好事!”
“对!肯定是装神弄鬼!说不定在搞迷信活动!”
议论声被隔绝门外。
我摆开工具箱。
刚要动手,敏锐捕捉到门缝下一晃而过的手电筒光柱。
果然有人偷看!
我冷笑,从工具箱底层拿出一截线香点燃。
宋家祖传的续魂香,能够镇尸气,聚魂魄。
同时,也能保护我缝尸的秘密。
五分钟后烟雾弥漫,房间被白雾笼罩。
别说门外偷看,就是闯进来也伸手不见五指。
白雾中,一缕深紫色让我眉头紧皱。
顾小军的尸气,竟然是最凶险的一种。
我深呼吸保持冷静。
幸好,有师传秘宝应对。
从腰间抽出浸泡过特殊药油的白棉口罩蒙住口鼻,又戴上专用的隔绝眼镜。
我拿出金丝银线,开始缝合。
金丝续筋脉,银线引血气。
尽管创口烂如泥沼,我手下却快如闪电。
因为我并不是在靠眼睛在观察操作。
依靠的,从来不是双眼——而是宋氏世代单传的盲指秘术。
这也是我仅存于世的能力根源。
或许是今日波折耗神,刚缝三成便觉指尖酸软,眼冒金星。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专注。
突然!
手下青白的头颅毫无征兆地一弹,猛地张口。
冲我脸上喷出紫黑色的尸气。
我如遭电击,浑身瘫软倒在尸体上。
一股深入骨髓的僵冷感迅速蔓延四肢百骸,意识像沉入冰窟!
不好!是那凶戾死气在强行侵入!
我急得眼睛血红,却无能为力。
一阵冷风吹在脸上,口罩被挣扎蹭开一角,拂过手背。
指尖一捻那布料——
我心脏猛地一坠。
这粗糙的触感,分明是劳保所发的那种最普通的纱布口罩。
根本不是祖传药棉口罩!
5
想到保卫科围殴时混乱的场面,我心底一沉。
沈凌的人换了我的口罩!
生死关头,我猛地咬破舌尖。
尖锐刺痛带来一丝清明,我迅速将涌出的舌尖精血抹在尸体的下颚穴。
喷涌的尸气顿时一滞。
这是先祖留下的应急之法,用宋家至阴体质养成的血封杀尸气。
气力稍有恢复,我强忍眩晕继续缝合,动作快得出现重影。
在续魂香还剩一寸之时,终于将所有筋脉接合。
只剩最后一步。
我抽出五根金针五根银针,分别刺破十根指尖。
带血的针迅速扎入尸体的七窍和及头顶、心口、丹田命门。
这就是仵作宋家能够缝尸回生的秘密,以血引魂。
线香燃尽,烟雾弥散。
打开门后,沈凌先冲过来。
他看了一眼我身旁面色青灰的顾小军,爆发出刺耳的狂笑:
“宋南星,你输了!”
“早认怂不好吗?非要当跳梁小丑丢人现眼!”
我没有理他,眼神落在乔梨落身后的担架床。
“看来乔同志也完成了。”
沈凌得意地扬起下巴:
“梨落比你强多了,一丝疤痕都没有。”
我督了一眼沈舟被医用胶布缠满的脖子,语气平淡:
“缝得好不代表喘气了,我们赌的可是让死人……活过来。”
看着乔梨落躲闪的眼神,我心头划过异样。
沈凌则自信满满地哼声:“小舟马上就能醒,你赶紧交出房产地契吧!”
他急不可耐地掰开沈舟的嘴,灌下一口熬得浓浓的老山参汤。
灌下去的瞬间,担架上沈舟的胸口……
“活了!看到没!我儿子喘气了!”
沈凌狂喜跳脚,指着顾小军嘲讽。
“再看看你这救的是啥?死梆梆的咸鱼干!哈哈哈哈哈!”
我缓缓勾出笑来。
“能喘气了?那坐起来应该不难吧?”
“坐起来算个屁!当然能!”
沈凌一把抓住沈舟的肩膀。
“好儿子!给爸争口气站起来!让这臭八婆……”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用力往上提拽。
噗通——
一个裹着白纱布的圆球状物体被大力扯得滚落在地。
沈凌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像张死人蜡纸。
“舟、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