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神仙给凡人下跪吗？山雾漫进石屋那晚，杨戬真的跪了。

咱这青崖镇，藏在川北大巴山的褶皱里，一年有半年泡在雾里。

镇东头有座老君观，香火不旺却邪乎，观后崖壁上有个碗口大的洞，说是直通天庭，可谁也没见着光从里头透出来。

镇西头的常家豆腐坊更神，常昊做的豆腐嫩得能晃出浆，却有个怪规矩：每月十五只卖三板，多一块都不肯。

那天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我蹲在豆腐坊门口啃玉米饼，就听见巷口炸了锅：“快瞧！二郎神显灵啦！”

抬头一瞅，好家伙，杨戬踩着云头悬在半空，额间第三只眼亮得扎人，正冲常家院门喊：“常师傅，求您救救我妹子！”

要说这杨戬，咱镇老人都听过他的威名，劈山救母、擒梅山六怪，连玉帝都得让他三分。

可今儿他急得鬓角冒汗，哪还有半分神仙架子？

常昊系着油布围裙从屋里出来，手往腰间一叉：“杨大神，你妹子被妖怪掳走，关我个做豆腐的啥事？”

“您忘了？”杨戬声音发颤，“十年前我追九尾狐到青崖山，中了瘴气晕过去，是您用醒神豆汁灌醒的我。您说过，救命之恩，当以命还，我妹子现在中了狐毒，只有您的清心腐能解！”

常昊脸一沉：“那是碰巧。我这豆腐靠的是后山泉眼的水，如今泉眼早干了。”

“不可能！”杨戬第三只眼骤亮，“我昨夜探过，泉眼还在冒气！”

俩人为这事吵到日头偏西，最后常昊松口：“行，跟我去后山看看。但要是我救不了，您得答应我件事，往后不许再提以命还。”

后山雾更重，我们踩着湿滑的青石板往深处挪，常昊突然停步，指着崖壁上的洞：“看见没？这就是老君观说的通天洞。”

杨戬凑近一瞧，倒吸凉气，洞里竟飘着股熟悉的狐骚味！

“不好！”常昊拽着杨戬往回跑，“九尾狐根本没走，她装死引你来，就是想抢泉眼！”

等我们冲回豆腐坊，院里已站了个穿红裙的女人，九条尾巴在身后晃成扇：“常老头，把泉眼让给我，不然你外孙女……”

话音未落，常昊抄起案板上的豆腐刀劈过去：“敢动我家人？先吃块砒霜腐！”

那豆腐刀沾了刚磨的豆浆，劈中红裙女人的瞬间，白浆遇狐火“轰”地燃起来。

原来常昊早料到九尾狐会来，提前在豆腐里加了雄黄，他所谓的“清心腐”，本就是防妖的饵！

杨戬这才明白，常昊不是救不了，是不愿用自家宝贝泉眼冒险。

可等九尾狐被降伏，他却盯着常昊的手直搓：“您手怎么……”

常昊低头一看，虎口裂着血口，方才劈狐时，他为护住装着泉眼地图的木盒，生生用血肉挡住了狐爪。

“您这是何苦？”杨戬又要跪。

常昊把他扶起来，笑出满脸褶子：“神仙总说以命还，可咱凡人信的是人心换人心。当年你救我一命，我没图回报；今日你妹子有难，我更不能拿全镇人的活路赌。”

后来青崖镇传开：杨戬把老君观的通天洞封了，天天来帮常昊挑水磨豆；常家的豆腐铺也不限卖了，因为常昊发现，后山泉眼的水越用越旺，原来善意比法术更能养一方水土。

你说奇不奇？神仙有第三只眼能辨妖邪，可凡人心里那杆秤，量得出比神力更金贵的东西。

这故事告诉咱：恩情不是债，真心换真心，才是人间最灵的法术。（民间故事：山雾里的第三只眼！）